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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8月15日

风速:东南风20节。航向:320M。位置:南纬14°28′21″,东经145°46′12″。

下午6点17分。“肯尼,快点回答我。你身上有信用卡吗?”

即便是通过卫星电话,我也能嗅到他格子钱包里的钱味。“问这个干吗?你不是在环球旅行吗?”

“有点搞笑,肯尼。你得帮我个忙。还不是个小忙。”

布朗到凯恩斯已经快一天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忙碌地准备着。联系当地的媒体,找船,我们到的时候还得给我们录像。这次他身上还多了一项组织物资的任务。

在上一次停留之后,我们已经拖着锚,向北漂了8公里,向西行进了快10公里。由于向北漂了,我们不得不放弃在科莫伦特靠岸的计划。我们只能调整目标,朝西北方向16公里处的“半英里峡口”前进。天气预报也不怎么准。本来说下周才会刮东南风,结果风提前来了,把我们吹到了带状礁区的平行地带,这下子更不好穿过去了。如果是在科莫伦特,我们可以抓住半个小时的机会,借助潮汐把我们带过去。可是我们错过这个机会,只能在麦维尔角那边的穷乡僻壤登陆,之前还想让艾普莉去看医生,这下也没法子了。

让教师撤离是第一要务,第二件事是要保护好“莫克沙号”。之前,我已经让肯尼联系过利泽德岛的一个五星级度假村,请求他们伸出援手,帮我们穿过岛礁,结果遭到了无情的拒绝。所有的救援船都得原地待命,以防那些一晚上消费4000美元的贵客们要去潜水,就连那艘本该征战大海的深海潜水船也不能动。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复,肯尼又去研究站那边问了问。坦尼亚·拉姆平易近人,研究站有两个看门的,拉姆是其中之一。拉姆说研究站的船开不到那么远,无法越过礁带,但是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她和她的丈夫十分愿意帮忙。

肯尼还得扩大他的搜寻范围。库克敦所有的商用船都不愿意出航,出多高的价钱都不愿意。

经过几个小时的电话沟通,肯尼终于找到了愿意接这个活的船,船停在位于利泽德岛以南20海里的道格拉斯港。我赶紧打电话跟船长定下来,那位叫约翰·欧的船长要价2000美元一天,燃料费另算。从道格拉斯港到“半英里峡口”至少得花3天时间,这样算来,这一趟就得花大概8000美元。

肯尼咳嗽了两声说:“还让我帮什么大忙?”

“这让我怎么说呢……”我顿了一下,“旅行的预算早就超支了,你——”

“没问题。”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开口了,“我有一张万事达信用卡。”

夜幕降临,风越刮越紧,眼看大风暴就要来了。“莫克沙号”就像一头发了疯的斗牛,拖着锚向前冲,偏离了航道。到了午夜,翻涌的巨浪猛烈地撞击着甲板。其中一个超级巨浪甚至把船整个都淹没了。

8月16日

风速:东南风偏南35节。航向:320M。位置:南纬14°16′15″,东经145°33′49″。

上午6点30分。我和艾普莉开始整理船锚,锚绳缠住了左舷的桨,怎么拉都拉不动。现在的情况依然很严峻,风速已经达到40节1,四周巨浪翻滚。

“现在这情形,让我想起干活的大牲口了。”艾普莉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说道,她说的是现在拉绳子的感觉,“用绳子牵着牛,不让牛瞎跑。”

船身晃动的时候,锚绳能松一些,我们只能趁此机会稍微拉动一点儿。

“接着拉。”她又加了一句,“这绳子不像往常那么好拉啊。”

我们把黄色的船帆放了下来。我把船帆拖到了舱门这边绑紧,想顶住风。现在我们只能使劲蹬,靠脚力跟猛烈的南风对抗了。

昨天晚上刮了一宿南风,即便是在“半英里峡口”登陆,船也已经太偏北了。我们能指望的只剩下肯尼和“韦·乔克号”了。接应的船连夜兼程,从道格拉斯港出发,开往利泽德岛,他们打算沿着南纬14°12′一直往西开。我们打算沿着这个纬度往北开,希望两船能顺利相遇。但是,只要其中一艘船偏离航线——“半英里峡口”,两艘船就会失之交臂。

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件事发生。约翰·欧在离开鲍勃和坦尼亚家时,就已经把丑话说在前头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他警告说:“如果你们没在那附近,而是进了巴瑟斯特湾,我们也帮不了你们了。”

上午9点40分。“半英里峡口”此刻就在我们的东北方。我们离巴瑟斯特湾也只有3小时的路程。此刻,我极力保持冷静,但是内心一直在嘶吼:“该死的韦·乔克号怎么还不来?”

“韦·乔克号,韦·乔克号,这里是脚踏船莫克沙号。”

没人回答。

艾普莉踏脚板的时候,我用卫星电话给鲍勃·拉姆打电话。他那儿有电话,还有研究站的大功率无线电,可以给我们当联络人。

“鲍勃,有韦·乔克号的消息吗?”

“没有,哥们儿。现在联络不上他们。但是他们有观测枪鱼的雷达天线,他们找你应该比你找他们容易得多。”

“好吧。如果我们10点半的时候还没遇上,每隔15分钟我就会发一次信号。”

“应该没问题,哥们儿。”

我对艾普莉说换我蹬一会儿,她说还没到换班的时间,到我了她一次都没忘过,这次也不会忘。她晕船的症状已经持续30天了。她现在跟刚从图拉吉岛出发时判若两人,我都想不起她原来长什么样了。短短一个月,她就瘦成了皮包骨头,皮肤黝黑粗糙,还挂着盐渍,满脸皱纹,眼窝深陷,右眼有点睁不开。她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饮食一直跟不上,看起来一点儿营养都没有,而且两周都没洗过澡了。

她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精神头倒是还不错。我冲她笑了笑,说:“艾普莉,你还记得吗?刚启程的时候,你说希望自己能像劲量电池小兔子2一样。”

她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到她带着面罩的脸上绽放出了活力。

“不管今天会发生什么,有一件事我们可以肯定,就算是劲量电池小兔子,也早就不行了。”

她的眼神不那么坚毅了,脸上滑过两行热泪。

上午10点20分,听到一阵声音。一开始我以为是踩踏板的声音,没当回事——掉进粪坑的时候谁还能想到什么好事。动静越来越大,我才听出来是柴油发动机的声音。我跳起来,朝地平线望去。

“他们来了!”

一艘白色的舰船乘风破浪,迎面驶来,船尾有叉架和桅杆,发动机嗡嗡作响,冒着黑烟。“韦·乔克号”总算到了!

“珊瑚海骑士来啦!”艾普莉笑着喊道。

来得可真是时候,我默默想着。

那艘船上的水手只穿了一件紧身泳裤。这家伙一定是约翰·欧的搭档,大卫·欧。他扔过来一条绳子。

“谢谢你们赶过来。”我大声喊着,跪趴着抓住绳子系在“莫克沙号”船头的吊环上。

“别客气,哥们儿。”他回了一句。

我们的船被生拉硬拽地前往利泽德岛的方向了。这一路上,“莫克沙号”顶着浪,一直浸在水里,一个浪刚过,下一个浪又来了,全都结结实实地拍在船身上。我跟艾普莉基本上一直处在命悬一线的状态。在如此重击之下,这艘船都没解体,这要是说出去,就是给“莫克沙号”的建造者雨果和克里斯打广告。

两小时过后,隐约能看见大堡礁了。潮水涌动,杂乱无章的礁石随着潮水的起落若隐若现。礁石后方,茫茫大海中的利泽德岛就像失落的亚特兰蒂斯王国一样。一艘黄色的小船停在一旁,船体上有“利泽德岛研究站”的字样。小船的驾驶员身材健壮,头发像钢丝一样又黑又硬,他自我介绍说他就是鲍勃·拉姆,这名字在他们这儿好像很少见。我们之前遇到了那么多澳大利亚人,名字都以“欧”结尾,只有他不是。

大堡礁

鲍勃领着我们来到了岛西边的避风港,风吹不到这边,所以这里的水面很平静。我们一个月前从珊瑚海角出发,一路上领教了大海的凶险,头一次看到如此平静的海面。我们把“莫克沙号”停在“韦·乔克号”旁边,跳上了研究站的船。鲍勃转舵朝海滩驶去,海岸上没有白沙。我们穿过清澈的海湾,水下的珊瑚发着微光。我听到艾普莉正和肯尼说话。

“没错,确实不容易。”艾普莉坐在一块板子上,身上裹着一件绿色的羊毛衫,“大海一直想把我拉下水,但是我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看我能坚持多久,这还是挺好的。现在我觉得,生活中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也不会再怕了。”她换了个姿势笑着说,“在海上航行真是够难的。”

肯尼把摄影机放在膝盖上说:“如果我是你,肯定会把钱要回来。”

艾普莉爽朗地笑了起来。

“期待着回到科罗拉多吗?”肯尼问。

艾普莉点了点头说:“想赶紧回家拥抱我的女儿和我的狗。”

“想做的事多了去了吧?”

“马上就到秋天了,我得砍点柴备着过冬。还有百十来个孩子等着我呢。今年,三、四、五年级都是我教。”

在沙滩附近能看到这个岛的全貌。眼前平坦的珊瑚海岸和参差不齐的绿色石峰让我震惊不已,二者的质地和色彩对比鲜明。当初,库克船长也曾在那石峰上矗立,搜寻离开那片暗礁的航路,在岸边给“奋进号”做维护。这座小岛是目前为止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岛屿。

我转头问鲍勃:“够艰苦的啊。你在这儿怎么过日子呀?”

他露齿一笑说:“是呀,环境艰苦,但是这差事总得有人干呀。”

“哇哦!”艾普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个月了,除了大海的蓝色和船身的金属色,我们什么颜色也没看见过。眼见着这生机勃勃的绿色,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肯尼把摄像机架在肩膀上开始拍摄。“艾普莉,登陆以后第一件事你打算做什么?”

她稍微琢磨了一会儿,说:“重新感受一下手里拿着蔬菜是什么感觉,还有沙在脚趾缝间穿过的感觉。”

我们来到一块地势较高的地方,在浅滩上休息。研究站的工作人员对我们这些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的家伙很是好奇,聚过来围着我们看热闹。一个皮肤黝黑、带着太阳镜的女人向我们走了过来,她接过缆绳,笑着说:“嗨,我是坦尼亚。”

我先下了船。艾普莉紧随其后。她做了个皮鲁埃特旋转3的姿势,双脚刚一着陆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真不敢相信!”艾普莉尴尬地笑了起来。她那经海风吹塑的头发向前歪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看起来整个一海盗公主。

鲍勃赶紧上前帮忙。我拉起她的左胳膊,问她:“你没事吧?”

现在是下午1点50分,艾普莉的双腿早就没了力气,如今还擦伤了,她勉强支撑着,走起路来像个学步的孩童。

“没事,就是有点儿……”她停下脚步,又开始笑。

“不晃了吧?”鲍勃说。

“是,不晃了。总算不用再那么晃晃悠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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