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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新身份

星期五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语文。下课之后,罗曼回到办公室,放下语文教材,喝了口茶,便要离开了。转过身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忡。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罗曼一个老师。陈忡没有喊报告,说道:“罗老师,我想跟您谈谈。”

罗曼点头道:“好的。”

陈忡进来后,罗曼招呼他坐在对面的藤椅上。两人相视而坐,陈忡说:“罗老师,您上次说的那件事,我基本上考虑好了。”

“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先问您几个问题吗?”

“问吧。”

陈忡:“我跟您走的话,会去哪个城市呢?”

罗曼:“先去北京。但是不一定会一直待在北京,具体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陈忡微微点头,又问:“我现在离开学校,算是怎么回事呢?转学吗,还是辍学?”

罗曼说:“两种都不是。我会向校长说明,你是我发现的一个苗子,准备把你带到北京去深造。”

陈忡:“校长会答应吗?”

罗曼笑了一下:“这你就不用管了。”

陈忡又问:“关于我背后的藓,以及这件事的真相,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罗曼说:“我会循序渐进地告诉你。相信我,这是为你好。有些事情,即便是事实,但是突然得知,恐怕也难以接受。但是如果你能够先了解一些相关的情况,再理解起来,就容易多了。”

陈忡缄默了一阵,说道:“好吧。”

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忡咬着嘴唇思量了好一会儿,说道:“如果我离开懋县的话,有一个人,我心里放不下……”

“你母亲吗?”罗曼问。

陈忡说:“妈妈我当然也是舍不得的,但她毕竟是大人,知道照顾自己……”

“那是谁?”

陈忡用细小的声音说道:“黎芳。”

“谁?”罗曼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黎芳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就住在我们那条街。她爸妈都在深圳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她原来是跟奶奶住在一起,但是上个月,她奶奶去世了,现在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我觉得她太可怜了……”

原来是一个留守少-女。罗曼问道:“她今年多大?在哪儿读书?”

陈忡说:“她比我大几个月,今年十五岁,就在咱们年级的二班。”

罗曼望着陈忡的眼睛:“你喜欢她,是吗?”

陈忡的脸一下就红了,答案不言而喻。

初二的孩子,正处于青春期萌芽的阶段,对异性产生爱慕,是很正常的事,况且对象是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无疑是人生中最青涩美好的初恋。罗曼看出来了,这个黎芳,可能是影响陈忡做出决定的最大因素。他完全理解陈忡对黎芳割舍不下这种情感。但这种状况,是罗曼之前没有想到的。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罗曼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跟黎芳从小就在一起玩,

她知道你背后长藓的事吗?”

陈忡点头:“这正是我想告诉您的,在吴凯他们之前,除了我妈妈和几位医生,就只有黎芳知道我这个秘密了。但她从来没有嘲笑过我,而且为了不让别人嘲笑我,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罗曼略略点头:“这个叫黎芳的女孩,她也喜欢你,对吧?”

陈忡的脸又红了,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嗫嚅道:“也许吧……”

罗曼明白了。他思索了一阵,说道:“你刚才说,黎芳现在是一个人住?那么,如果我向学校申请,把她也带走,跟你做个伴,你愿意吗?”

陈忡迅速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兴奋地说:“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罗曼说:“可以。但是这事儿也得征求她的意见,要她愿意才行。”

“她肯定愿意!”陈忡笃定地说,“自从她奶奶死了之后,黎芳就一个人在家,到了晚上特别害怕。有时,她还会叫我过去陪她。那天我跟她说,我可能要离开懋县,到别的地方去,她哭了好久,说舍不得我……要是知道能跟我一起走,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罗曼心里有数了。他说:“这件事还是得当面问一下她才行。还要征询她父母的意见。另外,有些事情,我也要事先跟她交代清楚。这样,今天下午放学后,我跟你一起去黎芳的家,跟她聊聊,好吗?”

“好!”陈忡高兴地答应了。

下午

放学后,罗曼跟陈忡一起走到黎芳的家。估计是陈忡在课间的时候已经大概跟黎芳说了一下。黎芳放学后立即回到家,做好了迎接客人的准备。罗曼虽然没有教初二(2)班的语文,但毕竟是一个年级的老师,黎芳是认识他的。打开门,看到罗曼后,她礼貌地喊道:“您好,罗老师。”

罗曼点了下头:“你就是黎芳?”

“是的,您请进吧。”黎芳礼貌地招呼罗曼和陈忡。

罗曼跨进家门,见到了这个比陈忡家还要贫穷和简陋的家。然而,难能可贵的是,家里仅有的几样家具,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桌凳虽然陈旧,但擦得十分干净。茶几上有一个果盘,装着洗干净的李子,显然是专门为招待老师准备的。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姑娘,却懂得待客之道,让人心生感慨当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黎芳端着一个陶瓷茶杯走过来,恭敬地放在茶几上,说道:“罗老师,请喝茶。李子是刚买的,很新鲜,您尝尝吧。”

“好的,谢谢。”罗曼坐在椅子上,说道,“你们俩也坐吧。”

黎芳和陈忡坐在罗老师对面的板凳上。罗曼端视了黎芳一阵儿,这姑娘虽然算不上有多漂亮,但面相淳朴、眉目端正,一看就不是--奸-猾之人,是那种典型的“穷人家的女儿”。罗曼阅人无数,从面相上,便能将一个人的性格、为人看个七八分。接下来怎样跟黎芳交谈

,已是了然于心。

罗曼说:“黎芳,陈忡有跟你大概讲过我们的想法吗?”

黎芳点头道:“中午的时候,陈忡跟我说了。”

“那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北京吗?”

“我愿意。”黎芳没有一丝迟疑地回答道。

“但你现在是未成年人,这件事光是你自己愿意还不行,得征求你父母的意见。”罗曼说。

黎芳垂下头,黯然道:“我父母,恐怕不会在乎吧。他们都在深圳打工,根本不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之前爸爸还建议我干脆别读书了,也去大城市打工算了,可以早点儿赚钱。”

陈忡无奈地说:“黎芳的爸妈一直都重男轻女。他们在深圳又生了一个儿子,百般呵护,对黎芳几乎是不闻不问。”

黎芳的眼圈有些发红,但罗曼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地克制情绪,不让自己在老师面前哭出来。罗曼心中感叹,真是一个懂事而坚强的姑娘。他更加理解,陈忡为什么会对她割舍不下了。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你跟父母说,要跟我和陈忡一起去北京,他们都不会有意见,对吧?”罗曼问道。

“何止没意见,他们巴不得呢。我猜,他们连我去北京是读书还是打工都不关心。只要有一个人能代他们安置我的生活最好是不用他们出一分钱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说到这里,黎芳“啊”了一声,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充道:“罗老师,我说的是

我父母的想法,不是我的。我要是跟您到北京去的话,会利用周末和寒暑假的时间打一些零工的。我不会让您白白提供我吃住,我会付生活费和……”

罗曼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他微笑道:“不用,你完全不必担心费用的问题。我不会让你出一分钱的。你本来就是学生,还是未成年人,不需要考虑赚钱的问题。”

黎芳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揉-搓着双手,面露感激之情,几乎要落下泪来。

罗曼说:“你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接下来,我要跟你们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也是现阶段,我对你们提出的唯一要求。”

陈忡和黎芳一齐点头。陈忡说道:“罗老师,您说吧。”

罗曼望着他们俩,严肃地说道:“我既然让你们俩同去北京,就意味着,陈忡即将知晓的一切,黎芳也必然会知道。”他特意对陈忡说,“你们俩的感情这么好,想必你也不想瞒着她一些事,对吧?”

陈忡“嗯”了一声。

罗曼点头道:“对,我也不打算将你们区别对待。总之,陈忡会接触到的一切,黎芳你也会参与和接触。当然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之前说过。”

黎芳好奇地问道:“呃……我们是去北京干吗的?我们即将知晓和接触……什么?”

罗曼说:“关于陈忡背后长藓的秘密,以及隐藏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些真相。”

黎芳诧异地望着陈

忡:“你背后的藓,不是皮肤病吗?有什么秘密?”

陈忡耸了下肩膀:“我也不知道。所以才需要去了解。”

罗曼说:“对。但是现在我们暂时不谈这个问题。以后你们慢慢会知道的。我现在要说的,是你们俩的关系——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陈忡和黎芳对视在一起:“我们的……关系?我们是朋友,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呀。”

“我知道。”罗曼说,“但这是不够的。鉴于我之前说的,黎芳也会接触到一些机密内容,所以你们的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她必须是你最亲密的人,要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特别是,不能把她知道的一切泄露出去。”

黎芳说:“罗老师,我绝对不会做对陈忡不利的事,也会为他保守秘密的。”

“我相信。”罗曼说,“但世界上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变化。除非你们俩的命运真正绑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陈忡说:“那您希望我们变成什么关系呢?”

罗曼的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夫妻。”

“什么?!”陈忡和黎芳一起叫了出来,两人的脸同时红到了脖子根。陈忡结结巴巴地说道:“罗老师,我们俩……才,才十五岁……”

“我知道。”罗曼笑道,“我不是让你们现在就结婚,我说的是以后。但是你们现在就必须意识到,你们未来会是夫妻,是

命运共同体。简单地说,你们现在就要订婚。而我,就是见证人。怎么样,你们愿意吗?”

这件事提出得太突然了,陈忡显然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他面红耳赤地说:“我,我不知道,我完全没想过……这件事。”

这个年龄的女生毕竟要早熟一些。黎芳埋着头,神色黯淡地说道:“陈忡,你不愿意吗?”

陈忡望着黎芳,窘迫地说:“不……我不是不愿意。但是结婚这种终身大事,现在就决定,会不会太……”

黎芳失落地说:“我明白了……看来,我是没法跟你一起去北京了。陈忡,祝你幸福。”

说着,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陈忡望着黎芳,心中难过到了极点。他突然站起来,大声地说道:“黎芳,我喜欢你!我答应,我以后会娶你的!”

黎芳扭头望着陈忡,心中的欣喜、感动无以言表。她难以自控地站起来,跟陈忡拥抱在了一起。

罗曼轻轻咳了两声,提醒他们别忘了自己的存在。两人赶紧分开,-羞-红了脸。

罗曼提醒道:“别忘了,你们俩只是‘订婚’,还没有真正地结婚。有些越界的事,还是别做的好。”

陈忡和黎芳明白老师的意思,-脸-红得更厉害了。他们答应道:“知道了,罗老师。”

“那就好。”罗曼站起来,准备离开了,“明天我就会向校方提出申请,理由是把你俩带到北京进行深造。而黎芳,你要做

的,就是跟你的父母说明情况,得到他们的同意。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校方出具说明。”

“没问题,罗老师,我会跟我爸妈说明情况的,他们百分之百会同意。”黎芳对自己的父母十分了解。

“好的。”罗曼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五天之后,先前往成都,从那儿坐飞机到北京。”

黎芳充满期待地说:“好的,我会提前收拾好衣物和行李的。”

罗曼微笑道:“什么都不用带除了身份证。相信我,离开懋县,就等于跟过去告别。你们即将过上的生活,现在恐怕做梦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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