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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出乎意料的突发事件,又再次将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就在郑耀先和那未过门的小媳妇狼狈为--奸-时,奄奄一息的田向荣躺在急救室,中统山城情报处彻底陷入群龙无首的尴尬境地。

满屋子大小特务挤在陆军医院的会客厅,个个愁容满面如丧考妣。“田长官发话了,”一个丹凤眼护士走进会客厅,摘下口罩对特务们说道,“叫你们都回去,该干嘛干嘛!”

这小护士是田向荣的姘头,满屋子都是搞情报的,这点事情谁都是心知肚明。她的话在某些时候来说,就代表了田向荣本人的意思。

“田处长还说些什么?”一个资深特务壮起胆子,将小护士拉到僻静无人处,悄悄问道。

“完成‘木马计划’后,将‘菊’就地处决,格杀勿论!”

这可到好,到处惹是生非的陈浮,最后竟闹到和郑耀先同命鸳鸯的下场。他们两个可谓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一根绳上拴两只蚂蚱——飞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处长就没说点别的?”那特务还有些不死心。

“一个‘菊’已经很棘手了,如今又加上郑老六,处座希望在座各位要谨慎行事。”

资深特务没再说话,耷拉着脑袋,心里开始打起小九九,“妈的!冒这么大风险,也不说给点好处?都有进气没出气了,你那位置咋还把持不放&……&&X&的田向荣!你能有今天,哼哼!该!活该!”心里竖起一根冲天的中指。

田向荣对自己的处境似乎心有灵犀,他-撩-开沉重的眼皮,瞥视着身边的护理,抬抬手,指指紧闭的房门。

“处座,您还有什么吩咐?”

田向荣挤挤眼睛,流出一串混浊的泪水。他有八个老婆,如今命悬一线,却没有一个肯守在他身边。没再说话,护理也没再问,不过田向荣知道:恐怕为了哄抢财产,家里已是乱成一锅粥了。

“处座,您别想太多,保重贵体要紧。”

伸出颤-抖的手指,田向荣先在床头敲一下,停顿片刻后,又连续叩击几次。

“木马计划?处座,您是说木马计划?”

眨眨眼皮,田向荣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请处座放心,一切进展顺利,弟兄们已作好充分准备。”

长吁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他累了,需要休息。护理刚刚替他掩上被子,房门开了。丹凤眼护士推车走进来,瞧瞧面色安详的田向荣,指指摆在车架上的药片,不露声色地说道:“处座,您该吃药了&……&

被彻底剥掉伪装后,陈浮可怜兮兮瞧着郑耀先,而郑耀先则苦笑一声,说道:“你不用再看了,我也不一定就是你的救命稻草,充其量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尽力而为。”

“六哥,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脚底抹油,逃吧,马上就走。”

“逃?”点点自己的鼻子,陈浮面带难色,“只有我一个人逃吗?”

“当然不是,”郑耀先摇摇头,“他们想杀的又不止你一个,我的小命同样金贵。”

缓缓吐出憋在胸中的紧张空气,陈浮彻底放心了。

“不过我有言在先,你往东我往西,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啊?”刚刚降温的脑袋,刹那间又暴胀一圈。

“我不相信你,”郑耀先若无其事地说道,“谁都清楚:一-处-女-人的眼泪,连做药引子都不配。”

“六哥!我都把自己给你了,还要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总之,我连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女-人?”

&.……&呜呜呜&……&”女-人的眼泪,在郑耀先面前似乎并不大管用。最终经过双方的互相扯皮,以及眼泪和铁石心肠的斗智斗勇,郑耀先妥协了,其妥协的结果就是:将一捆手榴弹绑在陈浮腰间,引信则由他郑耀先掌握。

陈浮的突然消失,就像颗定时炸弹,刹那间,炸得所有势力头昏脑胀。吃过药片的田向荣,心脏病再次复发。就在他奄奄一息半梦半醒倒在抢救床-上,听罢护士递来的小道消息便两眼一翻,再也未能清醒过来:“菊,溜了&……&

老袁听说郑耀先和他小媳妇突然失踪,先是一怔,随后冷冷一笑,对锄--奸-队长段国维说道:“这‘鬼子六’还挺讲情义,脚底抹油也没忘记带上姘头!”

“老袁,如果照目前这种形势发展,那我们之前的努力不是要白费了么?”

“他会改变计划,难道我们就不会?从合作所出来也就那么几条路,难道他还能钻进耗子洞?”

“暗杀变明抢?”叹口气,段国维觉得这应急计划有些唐突,但局面越来越乱,目前看来,实在没有比它更理想的套路了。“我们在送亲队伍中搞刺杀是不可能了。唉!这个讨厌的‘鬼子六’,谁也把不准他的脉。”

“有什么把不准?”老袁冷笑一声,说道,“如果我是他,若想迅速脱离险地,那目标就只有山城机场。”

“在监狱和机场之间拦截他?”

“对!另外我们还要堤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旭东那边也正在为郑耀先的举动上火,他刚刚赶到合作所,便听说六哥已经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我的六哥呀!你腿脚能不能不这么快?”杨旭东简直是欲哭无泪,“不是告诉你等我来么?怎么连五分钟都等不得?”无心再和四哥寒暄,赶紧追问郑耀先的去向,可徐百川就象尊泥菩萨,无论你怎么问,他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四哥,你连我也信不过?六哥现在真是遇到麻烦了!”杨旭东苦口婆心地哀求道,“要不我把兄弟交给您,您去救六哥?”

“旭东啊!这件事你六哥早有打算,所以你就不要介入了。对了,一处和共产党不都在蠢蠢欲动么?眼下这也是个机会。”

“四哥的意思是&……&

“现在送亲是谈不上了,可谁知他们会不会另起炉灶,各敲各的锣,各吹各的号?”徐百川说得很有道理,新娘子这一临阵倒戈,原本由中统安排的,以“留香苑”名义组成的送亲队,现已失去存在的意义了。但这并不表示各方势力业已放弃对郑耀先的追杀,没准儿在他潜逃的路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突然蹦出个“暗杀队”。

事实也正像徐百川推测的那样:既然郑耀先潜逃了,中统和共产党都不约而同调整了布署,就看谁的子弹能率先吻上六哥的脑袋。想罢这一点,杨旭东喊道:“简之!”

“到!”

“你通知宪兵司令部,马上封锁合作所附近的道路、交通!”

“是!”

看看徐百川,杨旭东苦笑着又道:“四哥,老板和官面儿上,可就全靠您周旋了。”

点点头,徐百川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谁说逃跑一定要走公路?深山密林就不行吗?呵呵!有本事你们把整座山都围起来。”瞧瞧怀中面无血色的陈浮,听听山那边络绎不绝的汽车马达声,浑身是汗的郑耀先,苦笑着喃喃自语。“我总算知道什么叫仇家遍地了&……&

他无法向组织解释自己的无奈,更没心情去考虑谁是“影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该如何保住那条可怜的小命。陈浮小鸟依人,体重倒没什么,可她死活都不愿离开六哥半步。原因很简单,她不怕郑耀先,倒是很忌讳他手里的引信。

“你能不能下来走走?我很累的!”郑耀先哀求道。

“我不!”噘起小嘴,陈浮从未这么坚决过。

“姑奶奶!你自己走路难道会死?”

“我不!”想了想,她变得更加固执,“万一你摔个跟斗牵动引信&……&呵呵!我是说万一,既然你信不过我,我当然也要防着你不是?”

无话可说了。此时他已顾不得拌嘴,盯着公路上被宪兵驱赶的特务,忍不住惊叹道:“大手笔啊!真是大手笔!杨旭东你个兔崽子,连宪兵司令部都敢越级调动。呵呵!以前我怎未发现你这么能干?”

“科长,咱们还是撤吧&……&”段国维刚刚赶到伏击地点,身边的同志便拉住他悄悄说道,“保密局越级动用宪兵,形势对咱们不妙。”

“你说什么?”抓过望远镜向公路瞧了瞧&……&呵呵!目镜中全是队伍跑动带起灰烟。“我怎么瞧着像一个团?”

“那就是一个团!”身边同志低声说道,“没准,他们正想包抄咱退路。”

“看来伏击郑老六恐怕是没戏了,唉!这混蛋真他妈牛,怎么弄他都不死!”话音未落,公路上已响起警告中统特务的排枪&……&“连自己人都抓,保密局是不是疯了?”段国维咽咽唾沫,沙哑着嗓音对身边同志说道:“老刘啊!现在是敌强我弱对不对?”

老刘点点头。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保存实力要紧,咱不丢人是不是?”

老刘再次点点头。

“那还等什么?赶紧撤吧!”

万般无奈之下,段国维当机立断,趁宪兵合拢包围之前,穿山越岭,从结合部迅速向江边突围。

被自己同志苦苦追杀是件倒霉差事,既然有嘴说不清,那就只能躲,郑耀先坚信自己的突然失踪,会彻底打乱组织的整个布署。失去追杀目标,中共自然便不会参与其中,更不会被保密局一举围歼,这就是他突然决定潜逃的主要原因,否则就凭中美合作所那块悠闲自得的小天地,打死他都不会出来。

为了自身安全着想,郑耀先背着陈浮翻山越岭,坚决不和任何人照面。陈浮并不沉,还不到一百斤,但耐不住这娘们死活缠着自己,无论威胁恐吓还是苦苦哀求,她就是不肯松手。更有甚者,她干脆用手铐将自己和郑耀先牢牢锁在一起,顺手将钥匙丢入黑黢黢的山谷&……

“你们一处的女-人都这么赖皮吗?”郑耀先恨得咬牙切齿。对于这个女-人,他是打不得骂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后,才知道她是世上除“影子”之外,自己所遇到的第二个对手。

“你怕了?”陈浮浅颦低笑,“要是怕了,就把手榴弹给我摘了。”

“做梦吧你!”郑耀先怒道,“中统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那好,咱们就耗着,看谁斗得过谁?”

郑耀先曾几次想拔枪干掉这女-人,可是忍了忍,最终又强按怒火,不得不放弃那不切实际的冲动。这女-人知道陆昊东被捕的全部秘密,也就是说,只有从她嘴里,才能知道老陆遇害和自己被怀疑的全部真相。郑耀先若想向组织洗脱不白之冤,如果没有陈浮的“大力协助”,也许他这辈子将会过得非常凄惨。

“组织内除了老陆和他上线,没人知道我代号,那么‘影子’又是如何得知?难道老陆上线是个叛徒?”摇摇大汗淋漓的头,温咸的汗水溅落在陈浮那白璧一般的脸颊上,“不对!如果老陆上线叛变,那他应该根据‘风筝’去解放区这一情况,能轻易解读我身份,进而出卖我。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二处迟迟不肯对我下手?难道毛齐五他们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你在想什么?”抱着郑耀先脖子,陈浮一点都不觉得累,“现在我的命和你紧紧拴在一起,你总不会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吧?”

“你真想知道?”

“嗯!”陈浮愉快地点点头。

“那好,你听着:我现在正琢磨找个没人地方,该怎么把你活活掐死!”

&.……&

“谁说逃跑一定要走公路?深山密林就不行吗?呵呵!有本事你们把整座山都围起来。”瞧瞧怀中面无血色的陈浮,听听山那边络绎不绝的汽车马达声,浑身是汗的郑耀先,苦笑着喃喃自语。“我总算知道什么叫仇家遍地了&……&

他无法向组织解释自己的无奈,更没心情去考虑谁是“影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该如何保住那条可怜的小命。陈浮小鸟依人,体重倒没什么,可她死活都不愿离开六哥半步。原因很简单,她不怕郑耀先,倒是很忌讳他手里的引信。

“你能不能下来走走?我很累的!”郑耀先哀求道。

“我不!”噘起小嘴,陈浮从未这么坚决过。

“姑奶奶!你自己走路难道会死?”

“我不!”想了想,她变得更加固执,“万一你摔个跟斗牵动引信&……&呵呵!我是说万一,既然你信不过我,我当然也要防着你不是?”

无话可说了。此时他已顾不得拌嘴,盯着公路上被宪兵驱赶的特务,忍不住惊叹道:“大手笔啊!真是大手笔!杨旭东你个兔崽子,连宪兵司令部都敢越级调动。呵呵!以前我怎未发现你这么能干?”

瞧瞧面前那几十号中统大小特务,杨旭东忍不住火冒三丈,他对赵简之大声咆哮道:“这帮兔崽子,若能将一半心思用在对付共党上,这中华民国何必到现在还不太平?”

“老杨,跟他们生气犯不着,四哥已就这种情况正在和老板交涉,看看一处该怎么处理这天大的丑事。”

“怎么处理?结果还不是法不责众吗?”杨旭东一想起国民党那些和稀泥的龌龊事,气得肝都疼,“要依我的性子,全都枪毙一了百了!”

“呵呵!老杨啊,这可就超出你我能力范围了。不过呢!这人也不能白抓,只要不遭尽死,那就是我们说得算。”

“嗯?”

“先把他们关进合作所,男的过过刑,看看有没有共党,这女的嘛&……&嘿嘿嘿&……&

“老赵,你我可都是有信仰的人,那缺德事咱可不能干。”

“嗨!我说老杨,你想哪去了?我是说,这女-人嘛,嘿嘿嘿!要亲自给那些男人过刑。”

“嗯?你什么意思?”

“不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吗?呵呵!一处往死打一处,那叫狗咬狗,即便两下结了仇,那也是他们的家务事。”

这主意挺损,都到这份上了,赵简之仍没忘暗中阴中统一把。于是乎,兄弟二人当机立断一拍即合,最后在杨旭东授权下,男人靠左女-人靠右。可这一分开,问题又出现了:一个身穿长衫眉清目秀的光头男子,孤零零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过来!”杨旭东一招手,把他叫到面前,“男人靠左女-人靠右,我说话你没听见?”

年轻男子点点头,头埋得很深。

“你不会连左右都不分吧?”低头看看这年轻人,杨旭东隐隐觉得面熟。“你到底是男是女?”

年轻人没说话。

“我说话你听不懂么?平时你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年轻人犹豫了半天,这才细弱蚊蝇凄苦地说道:“都不去&……&

“噢&……&”这下杨旭东全明白了,看来中统真是人才济济,什么人它都不缺。低头看看眼前那没有喉结的“年轻男子”,点点头,“行!你就站在中间。”可一转身还未走出多远,他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好象见过你?”

“小伙子”没敢说话。

“对了!”一指那年轻人的光头,杨旭东大声喊道,“你吃过我的饼干!”

眼前的形势愈发古怪:保密局将中统行动组一勺烩,可审来审去,还是没问出郑耀先的下落。“怪了,六哥干嘛要跑?怎么连那个女-人也一起失踪?”杨旭东瞧着四哥,希望能找出答案,可徐老四结束和郑老板的通话,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四哥&……&这‘木马计划’的最终杀手,极有可能是那个女-人。”

徐百川干脆闭上眼睛。

“四哥!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迎亲,什么嫁娶,那只不过是幌子,目的只有一个:转移六哥视线,利用那女-人趁机干掉六哥!”

“老杨,到底怎么回事?”一旁的赵简之焦急询问,“六哥是不是有麻烦了?”

“何止是麻烦,简直就是大麻烦。”杨旭东喘着粗气说道,“那女-人和六哥都知道对方底细,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搞刺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女-人耍了个障眼法。”

“什么障眼法?”

“用迎亲把六哥诳出来刺杀,哼哼!那女-人也知道,成功几率根本不大。其主要意图如此明显,六哥又岂能不防?但你仔细想一想:本来是个要杀人的凶手,一下子突然变成被追杀的对象,那么一旦跑到你身边寻求保护,你还认为她想杀你么?”

赵简之点点头。

“一处这手段玩得高明,明知对手是敌人,还能让你打消对敌人的戒备,最后在内线的接应下,一举刺杀成功!”

“可共产党又是怎么回事?我在一处那些人里,没发现共产党啊?”

“应该有的,不过六哥突然一失踪,所有计划全都被打乱。你应该知道:六哥既然同意迎亲,又怎会不走出合作所?这可是共党千载难逢的下手机会。不过他们能想到的问题,别人也会想到,这就是那女-人跑回合作所后,一处为什么封锁消息继续坚持送亲的原因。其目的已经不是六哥,而是趁机引出共党,消灭共党!”

“噢&……&我明白了,这恐怕就是‘木马计划’的真正内容。不过这样一来,那六哥不是要危险了吗?”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说到这,杨旭东已是汗透衣背,“谁知道六哥会不会识破那最后一步棋?”

“闭嘴!烦死了!”徐百川一皱眉,不耐烦地说道,“你杨旭东也不动动脑子:一个女-人,难道你六哥会搞不定吗?”

一头杵在码头上,郑耀先已经累得四肢无力,而陈浮仍象块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贴在他背上。“如果你再不下来,咱们俩都会死在这儿。”郑耀先的语气象是在哀求,可望着辽阔的江面,心里却在暗暗打定主意:这个女-人恐怕不能留了,就算将来无法用她洗脱罪名,为了保住小命,也不得不辣手摧花。

“你想干掉我,是吗?”陈浮掏出手帕,轻轻拭去他鬓角的汗水。

“我还有选择么?”

“杀了我你就能跑掉么?”陈浮那漆黑的瞳仁,随着一凛寒光抹过,逐渐缩小,“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背吗?”

“你不是害怕手榴弹么?”

“都是枪林弹雨闯过来的人,会把生死看得那么重吗?”说话间,陈浮瞧瞧四周,从怀-里掏出一把无声手枪。

“周小姐,别费力气了,你那枪里的子弹全是哑火。”指指自己鼻子,郑耀先讪笑道,“都是我换上去的。”

“嗯?”向旁边试放一枪,传来撞针清晰的落空音。

“还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那真正的杀手吧?呵呵!周小姐,我不是说过还有更恐怖的吗?这结果够恐怖了吧?”用铁丝拧开手铐,郑耀先从满脸惊愕的陈浮手中拽过枪,退出一颗子弹,“没事!没事!我忙我的,你继续装你的。”

“我怎会杀你?”转瞬间,陈浮便流下辛酸的眼泪,她很委屈,我见犹怜的样子,能令男人的铁石心肠彻底溶化,“六哥,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要不&……&呜呜呜&……&你就杀了我,免得一起走会拖累你。”

郑耀先忍不住暗暗骂道:“妈的,你这是让我摆脱累赘么?这娘们,即便被人捉--奸-在床,也敢说自己是在普度众生。”

“六哥&……&”走上前拽住郑耀先的袖子,摇了摇,含悲泣血的嗓音似乎受尽莫大委屈。

“离我远点,”郑耀先冷笑道,“我什么人,你什么货色,咱们心里都清楚,再装可就假了。”

“六哥,你舍得把我&……&

“噗!”枪口一跳,一道曳光划过高高的树梢&……

“这枪能响?”

“废话!一颗臭子还不够么?谁有那精力把子弹都换成哑火?”利用敌人的武器干掉对手,这是郑耀先最令人可怕的绝招之一。

苦笑连连的陈浮顿时明白:想杀郑耀先,恐怕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

“呵呵!我说过,连自己我都不信,更何况是个女-人?把你带在身边,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你自己露出尾巴。”当然,还有一个理由他没说。

“你还是开枪吧!”陈浮凄然一笑,绝望地摇摇头,“我承认自己失败了,但你别象其他胜利者那样:炫耀自己是如何识破敌人的伎俩。这一套,我听着很烦。”

“可你想过没有,一处的确想杀你灭口。”

“哼哼!背着我送来断发和皮萨饼,谁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嗯&……&这也是我在你面前露马脚的原因,对么?”

“你还知道自己错在哪啦?呵呵!我胡乱解释那计划,你居然连点反驳都没有,照单全收!这是一心想投靠我的正常表现么?”

“我当时以为&……&你还没看破&……&

“所以你就得意忘形,连我趁机偷换子弹都没注意?”

“别废话了,要杀就杀,我很累。”

“最后问一句:你除掉我,是想为齐东临报仇,对不对?”

“不错,为给齐先生报仇,我盗用飞机、隐姓埋名,甚至被组织追杀,一切的一切,就是想干掉你郑老六!”陈浮哭了,她紧咬红唇,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溢出。郑耀先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来自她指尖上的颤-抖。

“齐东临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为他付出这么多,你值么?”

“值!很值!”陈浮狂喝一声,张嘴死死咬住郑耀先的脖颈。一阵缠-绵的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他咬紧牙关瞧瞧滴落在胸前的鲜血,-舔--舔-嘴唇上温咸的泪水&……

两个人静立在冰冷的码头,一个感慨连连,而另一个却在琢磨该如何咬下第二口。

“齐东临究竟是你什么人?”郑耀先冷冷问道。

“我就是他的四姨太!”

“四姨太?齐东临好像只有三个姨太太&……&”摇摇头,他觉得这种想法很愚蠢,“谁知道齐东临暗地里能有几个老婆?”忽然,一个不经意的念头在他头脑中疾速闪过。刺杀齐东临的当晚,江欣那不经意的一句话,倒是越来越清晰:“&我认识他的姨太太&……&”难道那个姨太太,就是眼前这陈浮吗?“她和江欣认识?”也许这是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不过由此,郑耀先却联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有谁能想到江欣和陈浮是朋友?这太不可思议了。看来我忽略的细节太多&……&那么‘影子’和老陆的上线是否有关联呢?这会不会也被我忽略了?”

一颗炙热的子弹从陈浮额头一掠而过,硬生生拽掉她几根头发:“有杀手!”

“是你们一处的追兵?”

“不是,难道&……&

“共产党?”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郑耀先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准自己和“同志们”居然跑在一条道上。

拉着陈浮跳下码头,郑耀先从隐秘的水道中拽出小船。“你我的恩怨以后再说,能协力逃脱升天,那才叫福大命大造化大。”丢给陈浮一根船桨,两个人使出浑身力气,拼命向江心划去。一道白汽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我手酸啦!”陈浮柔柔地喊道。

“折了也没用,不想死就快划!”

子弹越来越密,随着一阵热风袭来,郑耀先大喝一声“小心”,便将她死死压在身-下。霎那间,雨点般的子弹将小船打得团团乱转&……

“妈的,他们连缴枪不杀都不喊,手可真黑!”美\_女也会骂人,只是郑耀先早已无心欣赏。他瞧瞧船舷上那点点弹洞,心里越来越凉&……&“格杀勿论,就地击毙,果然是这样&……&

“你受伤了?”按住他手臂上的血洞,陈浮吓得花容失色泪如雨注,“你在合作所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逃?啊?你是不是脑子傻了?”

一声苦笑,郑耀先没做任何解释。排除自己和中共那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有一点就是:中统不能放过陈浮,而杨旭东也不会放过他那未过门的“六嫂子”。仔细想想,郑耀先突然觉得陈浮的处境恐怕比自己还要惨。这女-人无论落到谁手里,下场会是个什么样,他连想都不敢想。“她在宝儿房间住过,曾经距离宝儿是那么近,看在宝儿面上&……&我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

就在这时,山坡上突然枪声大作,正在向江面开枪的中共锄--奸-队,突然调转枪口向两侧连连射击。&“宪兵队?”陈浮瞧瞧一脸无奈的郑耀先,不冷不热地说道,“你兄弟为了你,哼哼!可真没少煞费苦心。在中华民国,还没见谁能替主子这么卖命。”

“学着点吧!知道你们一处最缺少什么?”一撇嘴,望着向码头两侧迂回包抄的宪兵,郑耀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最缺少兄弟间的人情味!”

宪兵团长亲自操纵&12.7&毫米&口径机枪疯狂扫射,子弹将山顶打得烟尘缭绕,能见度几乎降至为零。“想害六哥?我叫你们害六哥!我叫你们害!”牙齿狠狠咬进嘴唇,宪兵团长整张脸彻底地扭曲。看着面目狰狞的上司,士兵的枪口跳了跳,手指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离开了扳机&……&从机枪顺着曳光延伸望去,山顶上已不是在流血,而是用喷血或者泼血来形容,碎肉被子弹的狂风卷起、相撞,又紧紧粘连坠入尘埃,被巨石磊铸的坡顶,在机枪子弹来回切割下,不断被摧毁削平,混着殷红的血水,在绝望中掀起漫天血雨&……

“快撤!快!不要恋战!”段国维绝望了,望一望在红尘中不断辗转的同志,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滚滚溢出,“郑老六!这笔血债你欠大了!”

中共锄--奸-队迅速撤离战场,郑耀先也不敢再继续观看。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令他痛苦、绝望、自责,却偏偏无法阻止。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违心去选择欢愉,而且还是在大难不死后,那种欣喜欲狂般地欢愉。

“危险解除了,我们也撤吧!”他笑着对陈浮说道,“剩下的事情,由宪兵队自行解决。”

“你兄弟为你干出这么大买卖,你连见都不见?”

叹口气,他拾起船桨,“我不想见任何人,这对他们对我都有好处。”

“可他们若是找你呢?”

摇摇头,郑耀先也不知那将是怎样的情景。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恐怕要辜负这些兄弟了。

“你兄弟疯了!绝对疯了!”陈浮死死盯住码头,样子有点傻。

“要看你就看,别按我的头!”不知不觉中,他的脑袋被陈浮死死按在甲板,若非知晓她受刺激过重,恐怕这军统小老板早就翻了脸,“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如此对待我的头!你陈浮绝对是第一个!”

“啊?对不起,对不起,呵呵&……&”抱-住郑耀先那又红又肿的脑袋,狠狠亲上几口后,陈浮觉得这男人非常可爱。

“我成了你的发泄工具!”郑耀先委屈地说道,“请尊重一下你未来的丈夫!”

“呵呵!”

“你还笑?”

“呵呵呵&……&

“在你心里,男人究竟是个什么?”

“六哥&……&”陈浮突然停止笑容,深情注视着郑耀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在一起好么?一生一世永远都不要分开。”

“不会吧!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怎么忽冷忽热的?不对!我可要好好问一问:你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

“我现在的话就是真的。六哥,请你相信我:陈浮这辈子若会为个男人死去,那这个男人一定是你。”

仔细想了想,他欣慰地点点头:“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这一路上,包括刚才,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干掉我,但最终你还是犹豫了。干我们这一行的,若纠缠上感情,下场一定很惨。”瞧瞧陈浮的反应,他又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对你说这些很多余,呵呵!你是那种明知下场很惨,却还要继续坚持的女-人。说实话,像你这么喜欢惹是生非的情报员,在调查局内纯属另类,非常少见。”

陈浮没说话,而是在深情地注视着他。望着她那严肃的表情,郑耀先咂咂嘴,沉吟片刻,忽然又问:“你不想为齐东临报仇了?”

“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但杀不死你,我也没有办法。欠他的东西,怎么说我也算还过了。”

“你到底欠他什么?差点连身家性命都要赔上?”

“抗战时期,小鬼子杀我全家还污辱了我,若不是齐老板收留并替我报仇,恐怕陈浮早已是孤魂野鬼了。”

“我记得在‘留香苑’,你就说鬼子害过你全家,难道这是真的?”

“我说的并不都是假话。”

“噢&……&”郑耀先点点头,双眼从陈浮身上掠向码头。

“六哥&……&

“杨旭东、赵简之&……&唉!这几个兔崽子,怎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也不怕别人秋后算账?”

“六哥!”一双秀目不知不觉瞪了起来,陈浮恼-羞-成怒地喊道,“和我在一起,你居然还能分心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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