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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老郑,晓武有消息了!”老钱将抄报纸递给他,忧郁中多少还能挤出点兴奋,“五个人当中,只活下来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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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几眼电报内容,郑耀先松了口气。

“这小子命可真大,被人家识破了身份,居然还能挺住一口气,死里逃生跑回来?嗯!是个可造之材。”

“下次再有这种事儿,派你自己徒弟去!”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又想吵架了是不是?”

“我这是实话!大实话!你放着那么多学生不用,干嘛非要打我这半瓶醋徒弟的主意?”

“呵呵!老郑,你亏不亏心?晓武现在的实力,你还敢说他是半瓶醋?”

“在我眼里,他就是差得很远!”

聪明人不与糊涂蛋理论,老钱双\_臂环抱倚在桌角,嘴里哼起那脍炙人口的《真是乐死人》。

“你牙疼啊?哼哼个啥?”

“老郑,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的思想可有点问题哦?那句‘我不欠组织’,在我这里发发牢骚到没什么,可在外面,若还这么嚣张,你头上那‘嫌疑’两个字,肯定会被落实。”

“最好能给我个枪毙!政府放心,我也安心了,省得天天活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

“你可有点向组织反攻倒算的趋势&……&

“我都这样了,还不许发几句牢骚?这还有天理吗?要不你憋上二十几年试试?”

“我就当你精神有问题,呵呵!有问题&……&

两个人分别后,郑耀先显得很轻松,这心事总在心里憋着,终归不是个办法。发泄完了,态度一端正,你再给他交待任务,马上他就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晓武能活着回来,这对他来说,是件天大喜事。郑耀先心里有个很自私的愿望:在他有生之年,作为半子的徒弟最好平平安安一帆风顺,可等他俩眼一闭&……&那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不了那么多。“不错,不错,至少走不动道儿那天,精神上还能有个寄托。”他想得很美,可一回到劳改队,美好心情立刻被老李那张苦瓜似的脸,摧毁得四分五裂。

老李蹲在灶台旁抽着闷烟,郑耀先从身旁走过,他头不抬眼不睁,连理都没理。

“这是怎么啦?”郑耀先在他身边蹲下。

“唉&……&”一声哀叹,老李愁眉不展地说道,“我那姑爷出事了&……&

“啊?不会是反党吧?这可是大事儿。”

“你胡扯些什么?他是病了,住院了!你懂不懂?不懂就别出去乱说!”偷眼四下观瞧,老李回头狠狠瞪他一眼。

“哎呦!严不严重?”

“广州那边打电报说胃穿孔了,唉&……&

“怎么跑广州去啦?”

“出差&……&哎?你问他上哪儿想干嘛?”还别说,几年风风雨雨走下来,这老李的警觉性还真是历练出来了。

“呵呵!没什么,我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唉&……&原本我还指望这姑爷养老送终,可他那体格&……&&……&

郑耀先点点头,心想:“看来晓武这负担还挺重,嗯!指不定要替几家去送终呢&……&不过没关系,乡下孩子嘛!抗折腾。”

导弹专家被人击毙,按理说,晓武这次任务算是失败了。不过这小子很幸运,对他带回来的胶卷进行鉴定后,上级惊讶地发现:这正是他们最需要的火箭方程式。因此,该如何正确评价马晓武同志在此次任务中的作用,有关部门的态度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功过参半不予表彰,而另一派则更倾向于重点扶植新人。

“别以为自己立了多大功,不说你几句,是不是尾巴都能翘上天?”一个多月后,当郑耀先再次见到自己那意气风发的宝贝徒弟,忍不住先给他打打预防针,“如果不是你小子命大,再加上那专家事先留下过资料,你这次行动,就要丢人到家了。”

“师父,您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再怎么说,咱现在也是三等功臣&……&

“功臣个鬼!”郑耀先咬牙切齿骂道,“混帐东西!让人家在眼皮底下把目标干掉,你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徒弟!”

“本来我就不敢说是您徒弟嘛&……&”低声嘟囔几句,眼角还时不时委委屈屈瞥向师父。可他万万没想到,原本一句普普通通的牢骚话,却令郑耀先神色黯然缄口无语。“师父,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凄然一笑,郑耀先无奈地仰起头,“你说得没错,在外人面前,我也不敢承认是你师父&……&

“师父,那我还是说错话了&……&

“算啦!不谈这些,就说说这次行动你为什么不顺吧。”

“是啊!我也奇怪,杨旭东为什么把时间掐得那么准?眼镜成刚出酒店,他就立刻动手,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像事先安排好了。”

“你没怀疑这五个人当中有内鬼么?”

“我和他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不了解每个人的身份背景,所以也就无从怀疑。”

“毛病出在眼镜成身上。”

“嗯?不会吧?您这么快就下结论啦?”

“若是我没猜错,原本杨旭东也打算干掉你,不过你的命比那眼镜成好,一个不相干的巡警,把你给救了。”

“噢?那眼镜成不是他们同伙吗?怎么杨旭东连同伙都杀?”

“既然被灭口,那就说明不是同伙,以杨旭东讲义气的个性,他不会对自己兄弟下死手。所以我猜眼镜成是被人收买后,才变节投敌的。”

“可您根据什么说眼镜成有问题?”

“杀手只开了一枪,对么?”

“是的,我只看到一个弹洞。”

“一枪打死两个,你认为无声手枪的威力,有这么大么?”

“这个&……&

“所以那个专家,早在枪响前就已经死了,至于是谁干掉他的,还用再想么?”

“噢&……&原来眼镜成想把东西直接交给杨旭东,可没想到反被新主子给干掉了。”

“杨旭东这辈子,最恨叛徒和内--奸-,他利用了眼镜成,随后再把他干掉,这很正常。想当年在解放区,江欣已经牺牲了,可他还要补上几枪泄愤,这就说明此人对异己分子绝对是&……”话只说了半截,郑耀先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彻底说不下去。如果有一天,杨旭东得知他是最大的内鬼,那后果&……&他不敢想,也没心思再想。

“师父,您还是找机会把自己漂白了吧,再这样下去,恐怕到死那天您还是背着个骂名。”

“漂白?哪那么容易?如果我干净了,墨萍、陆昊东的死算怎么回事?是党错了还是我错了?”郑耀先痛苦地说道,“为了我一个人的荣辱得失,就让国家承受那么大的负担,你觉得这可能吗?所以说我这件事还是算了吧,哪怕有一天我真要背负骂名走进坟墓,这也是自找的,与旁人无关。”

“师父,这件事肯定会解决,我有预感,您肯定会有拨云见日那一天。”

“也许吧&……&但谁知道这一天,会不会是奢望&……&

奢望并不是遥远的梦,一个人如果连梦都没有,那就更不用说理想。郑耀先认为的梦并不是久远的,遥遥无期的。就在师徒二人这次对话的几个月后,中共中央根据目前党内存在的一些官僚主义、宗派主义作风,起草了《中央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初稿&)&》。并于&1957&&4&&27&日,在中央政治局工作会议上,讨论并通过了这一文件。同日,毛泽东为中央起草了《关于即将发出整风、党政主要干部参加体力劳动的指示和请各地分析研究党与人民群众各项具体矛盾的通知》,并指出,整风即“以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为主题,发扬正确的思想作风,纠正主观主义、官僚主义、宗派主义的错误思想作风。”&4&&28&日,毛泽东又对整风指示作了修改,并指示:“准备五月上旬或中旬公开发表。”&4&&29&日,毛泽东召集有关领导专门讨论了有关开展整风的问题。&4&&30&日,毛泽东约集各民主党派负责人和无党派民主人士谈话,就开展整风运动征询意见。

1956&&5&月,山城市公安局礼堂&……

“同志们,在我党刚刚结束的八届二中全会上,毛主席说:‘整风是在我们历史上行之有效的方法。以后凡是人民内部的事情,党内的事情,都要用整风的方法,用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来解决,而不是用武力来解决。’所以根据中央指示,我们山城市公安系统在今后工作中,除了继续坚持严厉打击敌特等危害社会主义建设的破坏分子,还要改正在工作中出现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要整饬一下某些不良的工作作风。当然了,这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敌我矛盾,因此还是使用我党的老传统,发扬人民民主坚持批评与自我批评,欢迎同志们多提宝贵意见……&”公安局长段国维同志,向在座广大干警信誓旦旦地说道,“&.……&关于这次整风,中央提倡‘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就是告诉广大群众:只要你们有话,就可以向党组织去说,党绝对不会给你穿小鞋、扣帽子。以往啊!有些同志喜欢明哲保身,这个&……&有了委屈也不敢说,生怕一步走错步步都错。你说你怕什么?啊?我们党是国民党吗?你提个意见,我们就能把你看成是反革命?哪朝哪代不允许别人说话来着?噢!到了我们共产党执政,就要剥夺你这个自由啊?现在我可以放心地告诉大家:说!尽管地说!只要你敢说,我们就敢擎着,就敢于改正错误,就敢于同不良思想作斗争!一个旧世界我们都改变了,难道还怕纠正自身错误?这是滑天下之大稽嘛!对于提出意见者和被批评者,我们的观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晓武在台下仔细听着,认真地做着笔录。要向党提意见,这可是大事,怎么也该回去和师父商量商量。要说干特工这行的人对什么都怀疑,可他唯独对师父的判断力却是深信不疑。“师父吃的盐比我吃的米多,他老人家的一句话,够我学习一辈子。所以提意见这件事儿,还是跟他老人家商量商量。”

一旁的韩冰昏昏欲睡,如果不是晓武暗地捅捅她,估计嘴角流涎的韩冰,能以一头杵在地上。

“别睡啊?就算是一家子,也不至于在公开场合不给他留面子吧?”晓武付在韩冰耳畔低声说道,“您现在是副局长,不带个好头,谁还会把段局放在眼里?”

“整天听他唠叨,烦都烦死了,对了,他讲到哪了?”

“要‘百家争鸣,百花齐放’。”

“就这么个话题至于抻一个多小时吗?”摇摇头,韩冰叹口气,“有这时间,出去打打羽毛球,逛逛公园不比什么都强?非要摆出领导派头叫人家讨厌?唉!我看他这是离群众越来越远了。”

“哎?不对呀?你们可是两口子,怎么没事儿净拆台啊?项局,不是我给你提意见,照这样下去,可不利于夫妻团结啊?”

“嗨!我们俩的家务事你跟着瞎操什么心?去,一边呆着去,把你自己老婆哄好了,那才叫本事,别让她整天哭哭啼啼,总上我这儿来闹。”

“项局,她又来找你啦?”

“哪天不来?我看小李这是落下毛病了。”

“唉&……&”这回轮到晓武叹气了,合上笔记本,刹那间他愁云满面。

“怎么,我说重啦?”韩冰扭头看看他。

“那到不是,我是愁我那家口子。”

“小李人不错,你呀,就是不会沟通。”

“沟通?”摇摇头,晓武一脸苦笑,“干这行儿的,你叫我怎么沟通?不瞒你说,她现在总说越来越琢磨不透我了&……&

“受过教育的人想得多,你多担待点。一个大男人可不能小肚子鸡肠。”

“我那是小肚子鸡肠吗?唉!有些话和你们女-人说不清。比方昨天晚上,她就跟我说,现在是她在我面前什么秘密都存不住,可我呢?连我最基本的思想动态她都摸不清。嗯!她感觉自己在检察院这么多年,算是白干了。”

韩冰笑了,以晓武现在的实力,国内随便找出个检察员,若能揣摩到他想什么,那真就是见了鬼。“回去多帮小李干干家务,你们男人啊,就是懒,总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该怎么讨老婆欢心,不用我这当师父的教吧?”

“那到不至于,不过&……&唉!我还是先领她去看看病吧,我总感觉她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儿。”

台上是口沫横飞的声嘶力竭,而台下则是交头接耳不亦乐乎。事实上,领导干部在人民群众心中到底有多重,已经是一目了然不言而喻。

同一时间,山城劳改农场&……

“又要变天了,”郑耀先对老李说道,“恐怕有一批人,日子不会好过了。”

“嗨!你又不是领导,跟着瞎操什么心?”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欺负我没文化是不是?你说你就是个剥葱剥蒜的,整那文绉绉的干啥?能当饭吃啊?”

“老李啊!你这种思想境界可真是&……&

“我这种思想怎么啦?”

&.…..&应该值得我学习,”郑耀先酣然一笑,“我连头上‘嫌疑’的帽子还没摘掉,呵呵!操那份心干啥?”

“这不就对了吗?”老李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其实啊!你们这些读书的都一根筋,那国家真正需要什么?说白了,就需要我们这些本本分分,只会干活不会挑刺的老百姓。否则那天下岂不要乱了乾坤?唉!说了你也不懂,你呀!还是经历得少,经历得少&……&

坦然一笑,郑耀先没有反驳。

“我现在就担心我那闺女,唉!有些事儿你还真不知道,当年山城闹学潮,我闺女就是因为一句‘你可以抓我,但你阻止不了我的思想,阻止不了中国人民需要民主、自由的决心!’结果呢?差点没被国民党弄死。唉!这读书人哪!怎就不明白以言获罪的道理?”

“可大家都不说话,那国家不就完了?”

“国家完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中国的老百姓还有救啊?就算你是仙佛转世,可守着一大群糊涂蛋,还能有什么咒念?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这么多年的书白念了,还不抵我这大字不识的老头子&……&唉!算了,不说了,再说可真就成了反革命。”

这才叫真正的话不投机,为此,郑耀先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有些时候,果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面对号召,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参与,并提出了不少中肯的、极其宝贵的意见,这意见对纠正我党存在的不良工作作风,起到了积极帮助作用。但极少数分子却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散布反党反社会主义制度的言论,并放肆地向党发动言论进攻。他们说“现在学生上街,市民跟上去”,“形势非常严重”,共产党已经“进退失措”,攻击社会主义制度不如资本主义制度,没有优越性,诬蔑国内形势是“一团糟”,“现在政治黑暗,道德败坏,各机关都是官僚机构,比国民党还坏。”他们全盘否定社会主义改造和各项建设成就,说“历次运动失败的居多”。他们甚至公开提出要共产党退出机关学校,政府代表退出公私合营企业,叫嚣“根本的办法是改变社会制度”。一些人别有用心地煽动和阴谋活动,加上当时某些报刊也传播了一些错误言论,一时间,在国内造成了极为紧张的气氛。

言论是自由的,但问题就在于,发表言论的人其目的是什么。在今天看来,将错误和不实的事情强加于人,还要触犯刑法的诽谤罪,更何况是刚建国不久,当时国内国际形势均非常紧张的新中国?&1957&&6&&8&&,面对全国暗流汹涌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社论:《这是为什么》?于是,由少数人连累多数人后半生政治命运的“反右运动”,就此拉开了帷幕&……

这场运动原本与郑耀先无关,因为他早就被剥夺了“乱说乱动”的权利。虽说劳改农场并未完全限制他自由,但他一言一行还是要定期向组织汇报的。不过&1957&年年末,市公安局收到一封来自劳改农场的信,署名是周志乾。信的内容非常令人吃惊,居然公开为一些已被划成右派的知识分子鸣冤抱屈。

“好你个周志乾,果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哼哼!这回你可不够聪明啊!”将信笺往桌面上一摔,段国维打电话对部下高声断喝,“把他给我抓起来!”

派谁去抓人?当然还是郑耀先的宝贝徒弟——马晓武。

晓武也没料到师父会办出这种事,按理说,以他那种冷静的性格及算死牛的智慧,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谁又曾想到,他还真就这么做了。晓武领人赶到农场时,郑耀先正在上厕所,蹲在茅坑上,他笑嘻嘻瞧着宝贝徒弟,还伸手要烟抽。

屏退了左右,晓武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是不是吃饱撑的?啊?现在是什么时候?别人躲还躲不及,你怎么还要顶烟上?还嫌自己不够倒霉呀?”

“有烟没有?”

“没有!”

“哎?小兔崽子,你这可不够厚道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师父,连这点忙都不帮?唉!这一进去,再想抽几口,恐怕就难了。”

“你还知道自己会进去?啊?你这不是往死了捉么?”

“谁告诉你我会死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反倒把暴跳如雷的晓武弄愣了,他傻傻瞧着师父,那样子就好像见了鬼。没心没肺的人他见过,但如此没心没肺之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得给自己找条退路,”向入口望了望,郑耀先压低嗓音无奈地说道,“我是什么身份?反革命嫌疑犯,也就是说属于不审不判,悬在中间十三不靠的身份。我还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被判二十年徒刑的囚犯,只要能熬过刑期,还会有出头之日那一天,可我呢?这顶帽子会被扣上一辈子,到死都摘不下来。那种不被人信任的滋味你体会不到,我曾多次暗示过老钱,可他对待我个人问题总是含糊其辞,为啥你知道么?因为我们这行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派出的情报员,不管他以后能不能回来,就当作已经死了。即便他命大,侥幸活下来,也不可能再得到完全信任,直到死去!”

“师父&……&

“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信这条规矩打不破。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么直到死,我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嫌疑犯。但右派不同,那些倒霉的知识分子都是国家精英,民族的脊梁,扣在他们脑袋上的帽子,绝不会扛一辈子,国家迟早会给他们平冤昭雪。到那时我也就随大溜,以纠正右派为名,让国家给我一个说法&……&晓武啊!师父这么做你能理解吗?”

“师父&……&”含着泪,晓武跪倒在污秽的水泥地面,哽咽着说道,“我懂,您是想不管以什么名义,先把自己罪名落实,然后再有个盼头&……&

“对喽!还是你了解师父。”

“可国家若死活都不给你这说法呢?”

“那也无所谓,反正我头上又不只一顶帽子,再多几顶也不是什么负担。”

“万一&……&倘若万一换来杀身之祸呢?”

“如果被判死刑,那我就认了,其实对于我来说,两眼一闭反倒比睁着眼睛更舒心。”

“师父&……&

“晓武啊&……&”摸摸爱徒的头,郑耀先声泪俱下,“为了你的政治前途,今后师父不能再教你,能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员就靠你自己了。唉!也不知怎么,我对你就是不放心。”

晓武没说话,擦擦眼泪,他握着师父的手从地上慢慢站起。师父的手很温暖,宽大的掌心中,布满了厚厚的老茧&……

周志乾被逮捕的消息,在劳改农场迅速传播,别人倒无所谓,反正他是嫌疑犯,政府这么做也是因为他狐狸尾巴藏不住的结果。可老李就不同了,作为和郑耀先密切接触的老同事,一听说“老周出事了”,当时就屎尿齐流抽过去了。不过他抽得还挺有规律,只要一听说警察来询问,两只眼睛立刻就翻到后脑勺去,怎么叫他都不醒。

“晓武啊!你老丈人的笔录还是你做吧,”段国维找到愁容满面的马晓武,为难地说道,“也不过就是想从他那里了解些情况,可谁知道这老头的胆子&……&唉!想来想去,还是你比较合适。”

“他现在见我也一样,不过还能好一些,只要我不穿警服,他那对眼睛就不往后翻。”

“晓武啊!你家老爷子可是指证周志乾的关键,他要是不肯合作,那周志乾说不定又会得道升仙。”

“不是我说&……&非要把周志乾置于死地吗?”晓武痛苦地问道,“抓不到郑耀先是我们无能,可也总不能拿一个不相干的人顶罪吧?”

“你这叫什么态度?啊?有这么和领导说话吗?”

“唉!对不起&……&我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儿,心思有些乱,您甭和我这粗人一般见识。”

“晓武啊!你也是老同志了,怎还会这么冲动?算了,以后自己要注意。不过周志乾的事&……&

“还是我去吧,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家伙我可不一定能降住。”

“那你说该怎么办?”

“让项局陪我一起去吧,对付周志乾,她比我有办法。”

段国维苦笑一声,没说话。

“怎么啦?”

“噢!没什么&……&

毫无疑问,韩冰是对付周志乾的最佳人选,但这个最佳人选,此时也遇到了麻烦——关于她的某些不当言论,组织上正在讨论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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