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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费云鹏打着改革的旗号,玩了一场杯酒释兵权

6 费云鹏打着改革的旗号,玩了一场杯酒释兵权

经营组织架构调整的具体方案几天后就将揭晓,新的人事安排也会同时公布。荣鼎资本的各路诸侯被召到北京,静候新的任命,有人愁眉不展,也有人满怀期待。

以方玉斌的情况,即便再坏的结局,也不出乎预料,他的心情反而舒缓下来。白天去公司,晚上回宾馆,还在电脑上追着美剧。一天傍晚,方玉斌刚回到酒店,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大作,一看是费云鹏身边的大红人伍俊桐打来的,不由得心头一紧。滑动接听键,方玉斌用平静的口吻说:“伍主任,你好。”

伍俊桐的语气很亲切:“玉斌,晚上没什么安排吧?”

“我在宾馆处理一份文件。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嘛。”方玉斌这话说得言不由衷。

“文件的事先放一放。”伍俊桐笑着说,“我就在宾馆楼下,你下来吧,咱们一起去见费总。”

费云鹏为何召见自己?方玉斌心里打着鼓。下楼后,他与伍俊桐握手寒暄,随即一同登上黑色奔驰轿车。

最近,伍俊桐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外界盛传,即将到来的人事变动中,他会由总裁办主任升任副总裁。伍俊桐是费云鹏的铁杆心腹,这样的安排早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正式任命尚未下达,伍俊桐就换掉了以前的别克,坐上了副总裁才有资格享用的奔驰专车。

轿车在北京南城的一家茶馆前停下来。茶馆的装修很普通,一楼大厅有些嘈杂。费云鹏坐在二楼包房里,里面还算清净。

伍俊桐把方玉斌引到门口,朝里指了指说:“进去吧,老板单独召见你。”他随即转身去了另一个包房。

方玉斌进门后,只见费云鹏斜卧在木椅上,一边喝茶,一边嗑着瓜子。

费云鹏笑呵呵地指着桌上的盖碗茶:“你人还没到,我就让他们把茶沏好了。来,尝一尝。”

抿了一口后,方玉斌恭维道:“好茶!”

费云鹏摆了摆手:“几十块钱一杯,哪是什么好茶?但这地方不错。在北京喝茶,我就喜欢来南城,喝着盖碗茶,耳畔不时传来京片子,这才像老北京嘛。”

“费总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方玉斌说,“北京老茶馆里的风味,的确值得人们好好品一下。”

“你说得没错,茶馆是享受生活的地方,却不是工作的场所。”费云鹏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所以,我和下属谈事情,通常都在办公室。今天来这儿见你,算是破例了。知道为什么吗?”

并不需要方玉斌回答,费云鹏自己就给出了答案:“公司正处于人事调整的敏感时期,想见我的人很多,我一个也没见。如果此时在办公室单独召见你,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

“言归正传,还是说一说这次的机构调整吧。”费云鹏独自说下去,并不给方玉斌开口的机会,“具体方案想必你大概知道了,各地分公司全部撤销,按业务门类组建新公司。在北京,会成立一家针对中小科技企业的风投;在香港,会成立一家专门助推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基金;还会组建一家专业投行做IPO业务,总部放在深圳。”

停顿一下,费云鹏继续说:“过去,荣鼎投资过大批企业,这些企业如今都已在资本市场挂牌上市。对这些已上市项目进行有效的财务管理,历来是荣鼎工作的重中之重。这一块业务,单独交到哪一个公司手上,我都不放心。因此,打算以长江为界,成立两家公司。北边的叫荣鼎控股,南边的叫荣鼎创投。”

“北乔峰、南慕容,大家各有各的绝活,彼此间既合作又竞争。”费云鹏挥舞手臂,展现出对自己一手推动的改革方案的信心,“三年之内,荣鼎控股与荣鼎创投一南一北,各自巩固业务,夯实基础。三年后,再逐步打破地域限制,两家企业都可以经营全国性业务,彼此形成一种竞和关系。”

“对这个方案,你怎么看?”费云鹏激动的神情略有平复。

老板一心推动,况且已成定案的东西,哪还有自己提意见的份?方玉斌只能称赞:“费总真是高屋建瓴。”

费云鹏跷起二郎腿:“依我看,未来荣鼎系的各家公司中,实力最强、担子最重的就是荣鼎创投了。中国经济实力最强,投资业务最活跃的长三角、珠三角地区,都整合进了荣鼎创投的业务板块。不客气地说,这里一个项目的进账,或许就抵得上其他公司一年的收益。”

方玉斌点了点头。在过去的荣鼎,上海公司堪称实力最雄厚的诸侯,按照新的经营架构,荣鼎创投不仅基本继承了上海公司的衣钵,业务范围还进一步扩张。至于剥离出去的,不过是风险投资等小额业务。

费云鹏投来期许的目光:“未来荣鼎创投的总经理人选,我倾向于你。”

方玉斌惊得快从椅子上掉下来。荣鼎创投总经理?那可是新的经营架构下最有实权的位置,自己没听错?

丁一夫生前那般重用方玉斌,也不过将他提拔到上海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尽管是主持工作的当家人,头顶上的“副”字却未抹掉。谁能想到,有知遇之恩的丁一夫没给自己的东西,却从死对头费云鹏手中拿到?况且,未来的荣鼎创投,是一个比今日的上海公司实力更强、影响更大的大型投资企业!

方玉斌的惊讶,早在费云鹏的意料之中。他端起盖碗茶,手指在杯盖上轻轻敲击:“最近我在看有关明史的书。里面有则故事,给我的启发挺大。明代首辅张居正被誉为‘宰相之杰’,后人把他与商鞅、王安石并列为中国历史上的三大改革家。张居正十二岁考取秀才,一时被誉为神童。第二年,他又从家乡到武昌应乡试,这次一旦考取,便是举人了。张居正才气过人,主持乡试的官员对他的考卷赞不绝口。不过,湖广巡抚顾璘此时却提出反对意见。他认为,十三岁的孩子中举人,以后难免自满,反而把上进的志气消磨,不如趁此给张居正一些挫折,使他更能奋发。巡抚大人发了话,张居正只能落榜了。”

“不经烘炉劫,哪得百炼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费云鹏接着说,“后来,身居高位的张居正知道了这件事。他非但没有记恨顾璘,还充满感激,对顾璘当初的远见和良苦用心念念不忘。”

联想到费云鹏与方玉斌的恩怨,他说这则典故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费云鹏是在自比顾璘,过去的磕磕碰碰,就当是对年轻人的考验吧。

放下盖碗茶,费云鹏把桌上的瓜子壳一把扫进垃圾袋,似乎也要让之前的是是非非走入尘埃。他站起身,在房间里缓缓踱步:“我和丁总在一起搭档多年,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当然,两人在工作中产生一些分歧,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我们的根本目标是一致的,就是希望荣鼎的事业蒸蒸日上。为了这个目标,我们都会重用人才,把担子压到真正有本事的人肩上。”

方玉斌难免会从心中涌起一股感动。他没有想到,费云鹏竟然有这般包天容地的胸怀。

这还是之前那个权谋算尽、小肚鸡肠的费云鹏吗?是自己一直错怪了对方,还是另有隐情?

费云鹏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方玉斌自然要有所表示。他说道:“谢谢费总。我一定加倍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费云鹏点了点头:“今天就当给你吹个风,让你有心理准备吧。离正式公布还有几天时间,有些事情你可以提前谋划,及早进入工作状态。”

“另外,”费云鹏加重语气,“咱俩今天的谈话,不要传出去。竞聘有一定的程序,我不希望留给外界内定的印象。”

这些基本的职场规矩,方玉斌当然明白,赶紧满口答应下来。

方玉斌离开时,费云鹏并未起身,只让伍俊桐把方玉斌送到楼下。送别之后,伍俊桐回到房间,明知故问道:“费总,你都跟他说了?”

费云鹏点了点头:“说了。”

“刚才下楼那会儿,这小子表面不动声色。但我看得出来,他用力咬住两排牙齿,让自个儿憋住别笑出声。”伍俊桐说。

“你的观察倒挺细致。”费云鹏被逗笑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也正常。皆大欢喜,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伍俊桐连连点头:“是,是!”

费云鹏重新嗑起瓜子:“让方玉斌担任新组建的荣鼎创投的总经理,你明白我的用意吗?”

尽管房间里有好几把椅子,但伍俊桐一直站着,并未坐下:“这么安排,自然有你的道理。”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呀。”费云鹏抖了抖衣袖,微笑着说,“过去,我们一直把丁一夫当作敌人。可直到他过世之后才发觉,在公司里还有一个远比丁一夫更可怕的对手。”

“谁?”伍俊桐无法想象,在如今的荣鼎,还有谁能对大权独揽的费云鹏构成威胁?

“那些丁一夫的徒子徒孙,也就是所谓的丁系人马,远比丁一夫一个人更可怕。”费云鹏缓缓说,“自打荣鼎创立,丁一夫就是一把手,这么多年来,他整了多少人,排挤了多少人,又栽培了多少人!”

提到丁系人马,往日受够了窝囊气的伍俊桐不由得怒火中烧:“这帮家伙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过去他们吃香喝辣,是靠着丁一夫在背后撑腰。如今可是费总当家,不能由着他们胡来。”

费云鹏摇了摇头:“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一个丁一夫走了,企业依旧照常运转。可要是把所有丁系人马连根拔除,可真得地动山摇。再说了,这帮人真的会束手就擒,他们就不会干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

“他们敢!”伍俊桐咬牙切齿地说道,“您如今是董事长了,谁要不识抬举,咱们有的是办法修理他。”

费云鹏淡淡一笑:“你说得也没错,如今我才是荣鼎的当家人。真要甩开膀子,和丁一夫的徒子徒孙大战一场,自问不会落下风。但既然是当家人了,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喽。有一句话说得好,当家不闹事!我已经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干吗还要挑起内战,下面风平浪静,不是更好吗?”

费云鹏又说:“过去我们和丁一夫大战了那么多回合,每到关键时刻,人家总是见好就收,不会赶尽杀绝。这可不是他老丁宅心仁厚,而是深谙当家不闹事的道理。让企业内部矛盾公开化,岂不是印证了领导者的无能?这套权谋之术,咱们也得学着点。”

伍俊桐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对丁系人马用不着一网打尽,而要分化瓦解。”

“总算开窍了。”费云鹏抿了一口茶,“丁一夫的门生故吏太多,岂是一网能打尽的?”

伍俊桐说:“对方玉斌,你是打算使用招安的手段了?”

费云鹏点点头:“方玉斌这些年一路蹿升,身上丁系人马的色彩十分鲜明。重用他,就是告诉所有人,不用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好好干,在我费云鹏手下,依旧大有希望。绝望之人才会铤而走险,但凡有一点希望,他们就会规规矩矩。”

费云鹏继续说:“在丁系人马中,方玉斌毕竟是后起之秀,根基尚浅。重用他,既能堵住一些人的嘴,局面也在控制之中。换作那些羽翼丰满的老臣,我倒真担心尾大不掉。”

伍俊桐心中冷笑,这个方玉斌还真是命好,白白捡了个大便宜。不过他心中仍有疑惑,问道:“重用方玉斌,毕竟只是权宜之计。公司里的位置多的是,干吗把荣鼎创投交到他手里?那可是荣鼎系旗下实力最强的公司!如果说这是钓鱼的话,鱼饵是不是放得有点大?”

费云鹏调整了坐姿,两只手放在小腹上:“你呀,还是目光短浅。”

“是,是。”伍俊桐一副诚惶诚恐、虚心受教的样子。

费云鹏说:“经营架构调整之后,滨海千城集团那一摊子事,便由新组建的荣鼎创投负责了。荣鼎与千城的合作,有些年头了。但最近,我却嗅出一股不寻常的气味。丁一夫葬礼举行的当晚,我专门宴请了王诚。这家伙精得很,压根没说老实话。还有那个大小姐赵小轻,最近对千城的事也很上心。直觉告诉我,千城集团那边没准会出大事。”

费云鹏接着说:“一旦千城集团出现状况,荣鼎创投就是火山口。不派方玉斌去坐镇火山口,难道派咱们自己的人过去?火山爆发了,方玉斌能压得住,是他的本事。要是压不住,最后粉身碎骨了,也没什么可惜。”

“费总落这一颗棋子,实在是高!”伍俊桐竖起大拇指,“对内是恩威并施,打掉了团团伙伙,对外又找了个替死鬼。”

费云鹏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是一盘大棋,方玉斌不过是枚棋子。”

伍俊桐张大眼睛:“您老人家后面还藏着招呢?”

费云鹏哼了一声:“经营组织架构调整可是动大手术,仅为了安抚几个丁系人马,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停顿一下,他又说:“荣鼎资本的背景特殊,总公司里的那些副总裁,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个个心怀鬼胎。丁一夫在世时,用的是彼此制衡的招,一会儿拉这个整那个,一会儿捧那个打这个,苦心维持着管理层的权力平衡。我可没他那闲工夫。”

伍俊桐听得似懂非懂,他不明白,要对付那些副总裁和这次组织架构调整有什么关系。只听费云鹏继续说:“你知道国民党这家百年老店,当初是怎么被李登辉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见伍俊桐摇头,费云鹏说:“国民党的历史上,几乎很少设副职。孙中山在世时,孙是总理,下面并没有副总理。孙中山过世后,为表敬意,总理这个头衔永远留给了他,接班的蒋介石改称国民党总裁。蒋独揽大权几十年,其间只有过两个副总裁,一个是汪精卫,一个是台湾时期的陈诚,绝大多数时候,并无副总裁一职。”

费云鹏接着说:“蒋经国当家后,总裁的尊称又留给了蒋介石,自己改称国民党主席,这个头衔也一直沿用到现在。所以,在国民党里,提到总理,指的就是孙中山;提到总裁,就是说蒋介石;而提到主席,就有一大堆人了。”

费云鹏又说:“蒋经国时代,他担任党主席,下面设秘书长处理党务,压根没有副主席这个职务。李登辉上台之初,地位并不稳固,政权、军权都捏在别人手里。他别出心裁地设立了副主席,还大方邀请政敌来担任。接到邀请的人往往喜不自禁,能破天荒地当上副主席,成为党内二把手是何等殊荣?于是屁颠屁颠来上任,甚至不惜把之前的实权位置拱手交出。”

费云鹏冷笑一声:“一开始副主席只有一个,地位的确尊崇。可李登辉很快又任命了一大堆副主席,如此一来,权力被大大稀释。这时对手们才发现,自己中了计。”

“先设一个副主席,让你兴高采烈来上任,后来弄出一堆副主席,才发现这官不值钱了,可惜没地方买后悔药了。这一招够厉害呀!”伍俊桐说道。

费云鹏点了点头:“读历史故事要活学活用。荣鼎早就有副总裁了,当然用不着我去新创这个职务。但我可以想办法,让副总裁这个位置变得不那么重要。如此一来,就不用像丁一夫那样劳神费力去防着周围人。”

伍俊桐渐渐明白了一些:“这次搞经营组织架构调整,就是为了削副总裁的权?”

费云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说:“这次调整,对外的说法是权力下放,打造一个扁平化的组织架构。调整之后,你觉得我的权力变小了吗?”

“当然没有。”伍俊桐搓着手,“你是总公司的董事长,大事不还都得你拿主意。”

“那不就得了!”费云鹏得意地笑起来,“下面的分公司变身为独立法人,权力的确大大增加,而我的权力又没减少。那是谁的权力变小了?”

伍俊桐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费云鹏那么慷慨,整天吆喝着权力下放,敢情他自己的权力一点不放,只是把副总裁的权力拿来做人情。费云鹏这招厉害呀!先把调子拉高,什么与时俱进、痛下决心,什么构建现代化的经营组织架构,谁要是站出来反对,似乎就成了不合时宜的老古董,成了改革的绊脚石。实际上,他却打着改革的旗号,玩了一场杯酒释兵权。

在过去的组织架构下,每位副总裁都有分管的企业。调整后,分公司权力大增,小事情自己做主,大事情向费云鹏汇报,副总裁的角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如果说在丁一夫时代,副总裁是副手,那么现在,费云鹏巧妙地把副总裁变成了助手。

伍俊桐既为费云鹏的权术所折服,也不免有些失落与焦虑。过去朝思暮想的就是副总裁位置,可惜上头压着一个丁一夫,屡屡坏了自己的好事。眼看着费云鹏扶正,自己鞍前马后多年,终于熬到了收获季节,副总裁一职算是瓜熟蒂落。不承想,原本流金淌银的肥缺,却成了徒有其表的空壳子。天下还有比这更冤的事吗?老子这一肚子苦水,向谁去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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