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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江湖夜雨十年灯

庙堂和江湖,是一个游戏的两个端口。做研究是身处悬崖面壁十年图破壁,高处不胜寒之余颇有一些自虐的快感;而写专栏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放河山入我胸怀,资本市场观察、经济改革大势和金融史在笔下流转,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人间烟火也别有趣味。

金融江湖,原就是坐而论道好天地。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这是个大时代的小人物,关于武侠、成长、读书和金融江湖的小故事。

十岁的时候,小学老师讨厌我,几乎每周末我都会因为上课讲话、睡觉、不做作业等罪名被关在教室里写检讨。在近乎悲愤的情绪中,我看完了厚厚五册《笑傲江湖》。

为不羁放旷的令狐冲倾倒之余,我也顿生豪气,决定将教室命名为“思过崖”,并开始在写检讨的时候试验不同文体,大段抄录改写各种小说中的句子。因这点儿捉弄老师的快感,留校检讨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心灵创伤,只是从此入了武侠江湖,至今未能金盆洗手。

一晃流年,期间喜好颇多变化,读的各种名著经典大多忘光了。随身带着的IPAD(平板电脑)里却总是留着古(龙)金(庸)的江湖和周星驰的电影精选。对我而言,星星的电影,是对金庸江湖观的彻底解构和回归。从雪山到丽春院,从大人物到小人物,从正气凛然到游刃有余。在改编的《鹿鼎记》中,韦小宝开始戴着虎头帽在丽春院说书,一直到最后弃官救师,浑不改其油滑世故,却在终极道路上皈依了侠义精神。

庙堂与江湖,其实是一个游戏的两个端口罢了。

10多年后,我去了北美读金融学的博士。快毕业的时候找工作,我到北大光华面试,按惯例最后要和院长面谈。和时任院长张维迎老师聊到山东钢铁和日照钢铁重组一案,说起对企业“国进民退”的忧虑。维迎老师沉吟片刻,看着墙上的钟说:“历史是个钟摆,你若要亲历历史,就回来。隔远了,总是雾里看花。”

“亲历历史”这个词让我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2010年7月,我拎着行李,回了北大,从此以“误人子弟”为生。

从读博士开始,好些年在象牙塔中做学术研究。直到两年前重拾荒废多年的笔,在《第一财经周刊》写经济金融专栏。说起来,写专栏和平时的学术研究也多有相关,不过感受很不一样。纯学术研究(尤其是学术发表)有其范式和目标受众,是一个极度细分的市场,对于纵向的深度有近乎苛刻的要求。如果没有点变态的-处-女座情结,学术发表过程中的文献阅读、模型推理和数据分析会是枯燥的、孤独的,颇像雪山绝壁练功,清高自赏之余有点儿自虐式的快感。

而好的专栏需要全视野,在横向的广度上有延伸,同时要兼顾逻辑上的美感。专栏受众甚广,一定要用有趣、浅显的语言说清问题。如此一来,反而逼自己把做研究时的很多内容横着剖开再解读。这个过程颇似于下山历练,有人赞,有人骂,人间烟火,热闹非凡。

日子渐长,觉得写论文也罢,写专栏也罢,仍然脱不了坐而论道的框框。江湖那么大,一辈子那么短,能否更好玩?于是提起笔来,静观市场风云,回望漫漫历史,随心而作,遂有此册。

有时候想想,人的一生,最好的状态无非是几条:智慧、坚韧、好学,一点儿热情和一点点游戏人生的态度。这好比习练武功,前三项足可练成独孤九式的前八式,而后两点,便是第九式的另一个境界了。得从有招到无招,从有形到无形,信手拈来,是招非招,似有迹还无迹——这叫“才必兼乎趣而始化”。记得《笑傲江湖》中丹青生有一桶吐鲁番四蒸四酿葡萄酒。那酒似是百年又似十年,奇趣便在酒味陈中有新、新中有陈。如同做人一样,九清一浊,最是难得。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闲暇时,何妨坐下来,聊聊金融,侃侃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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