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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破坏与再生的学园祭←

破坏与再生的学园祭←

于是,那一天到来了。

十一月下旬的周五。

丰崎学园最漫长的三天……丰崎学园祭终于要在今天开始了。


在体育馆的开幕式结束后,各个教室都开始传来充满活力的招呼声,校内很快便被热闹的气氛所包围。

这座丰崎学园以相对自由的校风著称、也算是比较有人气的私立学校,即使在学园祭的时候也会有许多周边住民和其他学校的人来访,热闹程度也是非常有名的。

因此,这个稍微让人觉得热闹过头的喧嚣也会到最后一天、后夜祭的篝火舞会为止一直持续下去。

「喂伦也,你今年的那个上映会是什么时候开始啊?宣传手册上没有写哦?」

「说了今年什么都不干……抱歉,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在那样的喧闹中,我一个人无视着祭典的热闹氛围在走廊上奔跑……是触犯校规的所以快步走着。

已经连续四晚没合的眼睛有点肿,全身都觉得昏昏沉沉,虽然还没到完全不行的程度但也不是能够享受学园祭的状态。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有其它非做不可的事情。

有一个绝对要在今天找到,在明天一起讨论,在后天将事情都解决的人。


然而,虽然整个上午一直到处寻找,在学园的任何地方都没能找到我要找的人。

电话打不通。发出去的邮件也没有回复。也没有在自己的教室露面。

就那样,从我的面前完全隐去了身影。

「啊咧宅君?没跟惠在一起啊。那孩子,偏偏今天到处都找不到人呢。」

「那家伙不管什么时候不注意的话就会找不到的吧。」

啊,以防万一先说一句,我要找的人可不是刚才找我扯闲话的家伙。

现在先不管这些,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一上午的我,虽然陷入了无论怎么寻找都见不到她的焦躁感与徒劳感中,但我脑中的某个角落却意外地冷静。

因为,我已经明白了。

时间到了的话,一定能够见到她。

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做出决定。

只是,那个时刻的来临,还要在不久之后。


是的,那个地方,她一定会去。

因为,就算是重演,那个人也不可能会漏看展示自己孩子剧本的舞台……


※ ※ ※


下午三点刚过十五分的体育馆。

幕间休息时间里,在只有一点点说笑声响起的馆内,与那样安静的气氛无关,一个异常高涨的热情正被孕育。

那一定是,对于接下来即将开演的节目的巨大期待……

「……这个座位,有人吗?」

「……没有」

那样的气氛中,也许是受到了幸运的眷顾,找到了最前排唯一一个还空着的座位的我,向着邻座的长发女性轻轻地搭话。

「好久不见,了呢。」

「是呢。」

舞台上正为了即将开始的表演迅速地安装着设备和套件。

今天的节目里没有像志愿团体的演唱那样轻薄的节目,而是与文化祭本身的目的对应、以文化部的成果展示为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有两周左右的时间,但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一样啊。」

「是,呢」

而接下来将要开始的,是今年所有节目中最赚眼球而且评价最高的,演剧部的展示……

「话说回来啊……」

「什么?」

「去年也一起看了呢,这个。」

「……那种事情,也有过呢。」

终于,所有的准备似乎都已经完成,馆内的照明一齐熄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沐浴在聚光灯下的舞台上。

与此同时,广播中传来了即将开幕的提醒。

「让各位久等了。接下来开演的是来自演剧部的舞台剧《和合狂想曲》。剧本,霞丘诗羽,演出……」


没错,这个舞台剧在去年学园祭上就赢得满堂喝彩,那之后的演剧大赛中也获得了最佳剧本的奖项,作为诗羽前辈的剧本出道作,成为了目前前辈唯一参与的剧本作品。

……在执笔小说的空当中随手就写出了那种传说的剧本的剧本家,现在正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


※ ※ ※


去年的学园祭,由我企划的动画马拉松上映会虽然连续进行了三天,但实际上第一天的下午三点之后的两小时,由于主办者的原因进行了短暂的休息。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这个地方,和现在坐在我旁边的人一起,观赏着这个舞台剧。

「还是老样子,从最开始就很紧张啊,这出戏。」

「因为台词太多,台本的厚度曾经把部长给弄哭过呢。」

「不过,让演剧部的人哭出来的恐怕不只是那个原因……」

实际上在学园祭前,我曾有一次被前辈带去进行舞台练习的见习。

那可以称作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诗羽前辈的,不对,名为霞诗子的作家的可怕之处……

那天三个小时的舞台练习,就结果而言我看到的场景是整部戏的十分之一左右,拿正式演出的时长来说的话仅仅只有五分钟左右。

……然而,那仅仅五分钟的戏剧却被NG了三十余次,而最后让三个部员逃走的,是恶鬼脚本家的一句轻轻的带着怒气的「不对……」这样一声嘟哝。

诗羽前辈完全没有表现出过大声怒喝,或是以夸张的姿势指导演技那样浮躁的举动。

只是怎么说呢,因为音调不对,或是节奏不正之类的原因,一直到变成如自己想的戏剧为止毫不留情地执拗地重复着练习。

对于那过于追究细节的顽固,即使部员忍不住怒气进行反驳,也决不退让决不道歉,而是用细细的,带毒的平淡的声音,详细地将演技上的问题点、剧本阅读不够深入、演技本身就不够好等问题,如冰刃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刺了出去。

这样一来,作为仅有高中社团活动经验的演员们,不仅没能实现得到过出版社新人奖的商业作家的词藻,反而还心灵受伤一个接着一个被击沉了……

「但是怎么说呢,不管看多少次都很有趣呢,这个剧本。」

「有趣都是因为演员的能力哦,如果那样觉得的话就去表扬部员们吧。」

结果,现在出演的人们都是突破了那个时候的地狱练习,整整一年都在这个戏剧上投入了心血的抖M……精英,自然没有不值得称赞的道理。

顺便一提,那个地狱练习结束后,还额外追加了三个小时恶鬼脚本家的马后炮式说教。也请称赞一下被卷进去了的当时的我吧。

再顺便一提,也有着承受住了那个恶鬼模式的诗羽前辈的一对一残酷指导参照一卷六章家伙加藤惠呢。

这样想的话,那家伙搞不好内心强大得一塌糊涂呢……还是说,也许仅仅是因为对什么事都不在意吧。

「……于是呢?」

「呃?」

「不是……有话要说吗?」

「啊……」

「结论,想好了吧?所以,才来见我不是吗?」

「但是,现在……」

眼前的舞台上,台词的交换速度不断变快,情绪也越来越高涨,演员的互动也愈发热切,整个演出慢慢地来到了高潮。

其他的观众都被那在原本层次就很高的基础上,又经过一年的洗练、得以成熟的那个戏剧完全吸引住了。

明明如此让人移开目光都觉得可惜的光景就在眼前,我们却……

「没关系哦,反正已经看了无数次了。」

「真的没关系?」

那样的话,为什么特意选最前排的座位……

「而且……反正,在听到伦理君的回答之前,集中精神看戏什么的,根本做不到。」

「诶……」

惊讶地转过头,观察着诗羽前辈的侧脸。

刚才为止一直想着自己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脸颊红红的,额头上渗着薄薄的一层汗,全身都僵硬着。

不仅如此,习惯性的抖腿此时也显得超有存在感,怎么看都是在紧张着。

「可以了吧真是的,我已经做好觉悟了,死刑宣告的话就快点说。」

「死刑宣告什么的……」

像这样,我半开玩笑地试图否定……

但是,我很清楚,接下来的瞬间自己要做的事有多么残酷。

是的,诗羽前辈所说的话,绝对称不上夸张。

因为,对前辈来说,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写出来的两份剧本中的一个,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自己创作出的作品不能为世人所知,也许是一件比自己的身体被切开还要难受的事情也说不定。

「伦理君,会选哪边呢?初稿?还是第二稿?」

「唔……」

事到如今,却前所未有的紧张了起来。

明明应该知道那个选择的重量。

但是,想到诗羽前辈重视这一切重视到超出我的想象,就不断有更多的压力向我袭来。

因为,我的选择是……

「巡璃?还是说……瑠璃?」

比那样的二选一还要过分,像是全盘否定一般。

不言而喻,即便是作出了那种程度的觉悟的前辈,也会受到深深的伤害吧。

「retake……重新做。」

没错,那是,比死刑宣告还要沉重的,强制劳动的刑罚……


「……」

「……」

体育馆被几乎要划破空气的鼓掌和叫好声淹没。

正值舞台剧的第一幕结束,大量被最后幕尾所震撼,同时抱着对接下来的第二幕的期待的观众,情绪异常地高涨了起来。

没错,那是能让人觉得整个会场没有鼓掌、没有带着笑容的观众只有两个人的程度的高涨的气氛。

「……为什么?」

「诗羽前辈……」

因此,听到诗羽前辈微弱的嘟哝声,是观众席的巨大声浪终于收敛的好几分钟之后的事了。

「哪里不好了?那两个剧本到底哪里不行呢?」

「两个都是神剧本。」

没错,有趣得一塌糊涂。

初稿既欢乐,又有趣,令人清爽的高质量的喜剧,而且巡璃又那么可爱。

第二稿让人难受,让人痛苦,是个令人胃痛的扣人心弦的故事,而且瑠璃是那么地让人悲伤。

「既然那样……既然那样,为什么。」

「但是,那两个剧本,作为游戏的话有着致命的问题。」

确实,是神作……

如果那是小说的话。

只是,现在根本就算不上连环画GALGAME……


※ ※ ※


从体育馆出来,我们来到了中庭。

周围排列着炒面,章鱼烧,还有不知开什么玩笑在11月里卖刨冰的铺子,招呼客人的学生和边走边吃的普通客人让这边显得很热闹。

「是我不对。」

「……」

那样热闹的中庭的长凳上,从体育馆出来的我和诗羽前辈隔着不过10厘米的距离并排坐着。

无视我递过去的章鱼烧,前辈只是死死地盯着放在膝盖上的自己的双手。

「全部都是至今为止,过于相信诗羽前辈,毫不怀疑的我的疏忽。」

「……」

那双手对我刚才的话作出了反应。

用力的,几乎要把指甲埋进自己膝盖一般,紧抓着的双手。

「那样的剧本作为游戏的话,是行不通的……做成游戏的话,完全没有意思。」

因为诗羽前辈现在,被我否定了。

因为自己的作品,也许是第一次,被自己和他人都公认的对自己最忠实的信徒贬低了。

就结果而言,前辈的故事对于游戏来说,主线过于明显了。

不论是初稿还是第二稿,正解都只有一个。

而且,从最开始读的话,最后一定会挣扎着走到那个正解。

无论故事的缓急,展开,还是伏笔,全都只是为了最后的正解而存在的。

我所要求的,拜托过的支线剧本,支线女主结局,也完全变成了为了不影响主线剧情而存在的附加品。

那样的话,是不会产生支线女主的粉丝的。

也不会有玩家记住支线的剧情。

「现在的诗羽前辈,果然啊,依然是作为小说家的霞诗子。」

更加有问题的是,那样一条线到底的剧本有两个。

更加更加有问题的是,诗羽前辈没有让两个线路同时成立的想法,而是非得从二者之中舍弃一个不可。

一个让人高兴到流泪的故事,和一个让人嚎啕大哭的故事,至今为止,丝毫看不见能被收纳进一个游戏里的可能性。

这样的话,不论文章多么美妙,对于专业制作游戏的人们来说,这样的作品作为游戏是不可能战胜他们的。

「所以,抱歉,我……现在开始要,把前辈的剧本,彻底毁掉。」


瞬间,陷入了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的错觉。

刺出致命一击的我反而像被刺了一样,失去了和世界连接的感觉。

现如今才明白,否定别人……而且,否定的是自己一直追随着,称赞着,相信着的人这种事,是如此的难受,不甘,如此的痛苦。

「…………」

诗羽前辈自从来到这里,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是我们两个都明白。一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所以她一定,再过不久就会有所举动。

我只有拼命地思考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如何反应。

为此首先必须要绞尽脑汁地想象诗羽前辈会采取怎样的举动。

然后,必须要模拟出最合理的行动……


一、被打耳光

→惊讶地看着她→她在哭泣→我不禁抱紧了她→不知不觉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对方→事件CG:与女主角的亲吻场景(男主人公的脸是否进入画面需要判断)→画面转暗→音效:麻雀的叫声。


二、逃走

→追上去→到处寻找→终于抓到她→回过头来的她正在哭泣→我不禁抱紧了他→之后展开同一。


三、哭了

→我不禁(后略


四、黑化

→有必要进行惩罚呢→这样,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哦note

  1. 注:前者NETA《愿此刻永恒》,后者也是病娇的惯例台词,可能是在NETA《School Days》


……不行,GALGAME的思考回路不行。

再说不管哪个怎么看都是happy end这样的展开根本是圈套。

话说回来原本能够进行这种展开的是安昙诚司而不是我。


「原来如此……呢。」

「诗,诗羽前辈……?」

把就要被那谁也不觉得有趣note的深刻事件的黑暗吞没的我拉回现实的,是刚才开始我一直期待着的前辈的微微的反应。

  1. 注:这里原文是「誰得シリアス」,是一个网络用语,用来形容一个作品的展开突然变得严肃,却并没有人能欣赏的状态。典型的例子是《中二病也要谈恋爱》第一季后半段和《LOVE LIVE!》的第12话

「――说的还真没错呢」

「呃?」

「我还――吧……而且这次是堂堂正正的」

「那个,对不起,诗羽前辈……?」

但是那个反应,好像和我预想的有些微妙的不同。

话说回来,一个一个句子的片段里尽是些让人讨厌的关键词,由于这边的情报不足感觉为了把这些关键词组合起来导出结论实在是令人恐惧的高压心理战……

「给我适可而止啊这个――混蛋……把我的――什么的……」

「到底是要清楚地说出来还是完全沉默啊!?不不不果然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先说好我可不是听障主人公note哦?

  1. 注:这里是在说后宫作品中男主必备的弱听技能

是对面故意在做音量调整对口型哦?

「伦理!」

「直呼名字的话拜托叫我伦也!」

然后,不再沉默开始清晰地说话的诗羽前辈猛地抬起头,终于好好地看向了我的脸……不对是瞪向了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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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对我的剧本有意见呢?胆子真是不小啊。那么我现在开始把你击溃好了。」

「诶,诶诶诶诶诶!」


一、跪下

二、逃走

三、哭


「把我这一年里、攒起来的私人的千愁万恨也都算在一起,把你给完全驳倒。然后要让作为创作者的你,被我逼到再起不能。」

「等等等等前辈!?」

就这样,连让我选择脑海中浮现的三个选项的时间都不给,诗羽前辈在角色崩坏的同时,一个接一个地放出不像她……不对,本质上非常像她风格的粗暴言辞。

本来以为只有前辈进入消沉状态一件事是确定的,为什么变得这么亢奋了?

……不过,算了。


「来吧,做好觉悟伦理君……现在马上就开始吧?」

「……可以吗?我,向诗羽前辈挑衅,也可以吗?」

这一定是,诗羽前辈给我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是能让我接受挑衅的内容,也是可以的哟?」

「但是现在的我是企划者哦?比写手或原画家的权限要高哦?」

「那又怎么样?」

「要是说两个人的意见哪边都正确的话……我的意见就是首选的喔?」

「……游刃有余呢,是说如果自己弄错了的话就撤回意见吗?」

「那是当然的,因为强求不会得到好的结果。我只是想要竭尽全力做出好的游戏罢了。」

这也许是……与那个霞诗子一起创作作品的,最后的机会也说不定。

所以,在变回一个单纯的粉丝之前……先全力的发泄一下自己的任性吧。

「那么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呢……让你承认,我的剧本是正确的,然后穷追不舍,直到让你跪下为止。」

「……像舞台剧练习的时候的演剧部部员一样?」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追随前辈和英梨梨的脚步,以成为一个创作者为目标也说不定。

「可别做那种程度的低水准抵抗让我失望啊?」

「别小看霞诗子的头号弟子哦……」

「弟子和信者不是一样的吧,明明只是个追随者。」

「我可是最了解前辈的作风的……」

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一点也不想被伟大的前辈们取笑。

「不管是厉害的地方也好,还是弱点也好……我比霞诗子本人都还要清楚。」

来吧,让划世纪的师徒对决开始吧……


※ ※ ※


「其实我已经,拟出了某种程度的重做方案……稍微看下这个吧。」

从中庭移动到校舍的我们,在桌子上把资料摊开,迅速地进入了会议。

「还做了这种东西吗?意外地准备充分呢。」

「因为不能重复以前犯过的错误嘛。」

因为这个作品与诗羽前辈出现意见不合,已经是第二次了。

以前情节构成出现问题的时候,我说出了「虽然不清楚哪里不好但是就是不行。」这种典型的无能企划人说的话。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这次我为了保证一切万全,花了四天的时间,将现行剧本的问题点、以及解决对策整理成了这样的资料。

「……什么啊这是。」


于是诗羽前辈在仅仅看了一页那个资料后,发出了仿佛刚刚从地狱潜逃出来一般的声音。


霞诗子,新作游戏剧本的问题点。

1. 两条女主路线不能收纳进同一个游戏。

2. 派生的IF路线剧情存在感之低。

→支线剧本太短,结局也毫无余韵。

→对支线女主的过于轻描淡写,与主要女主相比完全不能让人萌起来。

→各个派生路线的横向联系为零,一条线到底的感觉太强。

3.选项与游戏的关联性之稀薄。

→选择后会立刻回到共通线文本。

→只有一次选择,仅仅改变一个选项就会进入分歧路线。

→选择选项后角色的反应不管哪个选项都是相似的。

4.作为游戏文本的平衡性之差

→心理描写全部在文本中表现了出来,没有绘画和演出效果表现的余地。

→因为台词很少,表现角色特征的措辞没能鲜明体现角色性格。

→尽是角色的思考描写而没有角色动作的描写。


「嘛,一言以蔽之,诗羽前辈,还没能让自己的作风与游戏剧本配合起来呢」

「……」

「写几个游戏作品、然后稍微抛弃一点作为小说家的自尊,我想一下子就会变成一流剧本写手了吧。不,这不是在夸张」

「…………」

「经验的问题还是容易处理,问题主要还是在自尊上吧……一出道就立刻大卖,又广受好评,也许就渐渐地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了吧……除了负责编辑町田小姐之外」

「竟敢高高在上地说出这些话……你这消费豚……」

像这样,这次不光是声音,就连表情也变得像是地狱的居民一样了……

「那么,你自己又有资格高傲地说这种话吗?有比游戏剧本写手、写出更有趣的游戏的自信吗?」

「……这种事,不试着做一下的话也没法知道吧?」

「是的啊,试着去做一下吧!比照着其它游戏,试着玩一下啊!然后去明白啊!我们自己写出的游戏,到底是多么扭曲,到底是多么生硬,游戏性到底有多么差啊!」

睡眠不足的脑袋,和心一起一跳一跳地痛着。

虽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但我还是将说了也没关系的话与从没想过的诋毁和谩骂的言语一起抛向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这样的现实果然还是太残酷了。

「本来不就是没有游戏性的小说游戏吗……根本不会有人在这种作品里寻找游戏的乐趣吧?」

「别小看小说游戏!不知道电脑连环画GAL真正的魅力就别信口乱说!你一直就带着这种意识在工作吗!这样能做出好玩的游戏来才有鬼吧!」

「呜!改正一下你那说法……!」

「我才不!怎么能对把小说游戏当作傻瓜的人保持沉默!」

「现在,把我当做傻瓜的是伦也君才对吧!?」

但是与此同时,诗羽前辈,已经是完全的认真模式了。

作为证据,你看……

「伦理」这个称呼,这不是消失了吗……?

「我明明很认真地在做……为了你不知道贡献出了多少天的时间,一边伤破脑筋、一边吐着胃血一边写下来的……到现在了不要否定它啊……!」

「努力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结果就是一切这种说法不是前辈您说的吗!」

要是她赢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再次重归于好。

要是我赢的话,搞不好她会从此一蹶不振。

虽然如此,我们除了前进也别无……

「那、那个~……霞丘同学?可以听一下吗?」

像这样,不知为何我们两人的世界中,有一名穿着妹抖服的女性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插了进来。

「不要跟我说话……现在我们重要的话正说到紧要关头」

「你要哪怕有一丁点希望我们班可以成功的话,就请赶紧从这间教室里出去……和男朋友一起」(?)

「…………」

「…………」

呃……所在地点由中庭移动到校舍内的我们,将协商的地点,选在了诗羽前辈的班级——三年C组的教室。

在这间教室里,「女仆咖啡三—C」正在绝赞营业中。

……嘛,只是因为我们两个的激烈争论,这间教室里现在已经一个客人也没有了。


※ ※ ※


接下来,校舍的钟表指针指向晚上七时的时候。

窗户外面,包围在晚秋之夜的黑暗中的、曾是那么热闹的走廊和教室,都已经取回了如往常一样放学后的静寂。

……不,就算如此校园以及一部分教室里,还残留着一点点留下来为明天做准备的学生们发出的声音。

按照校规来说,在这样的时间留在学校里是被不允许的,不过对于丰崎这所学园来说,也存在着在学园祭期间教职工们会网开一面的定论。

「如何?有趣吗?诗羽前辈」

「…………」

就像如此,就连男女两人都可以利用这样的情况,在这昏暗狭窄的房间内紧贴着肩膀独处,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产生「这座丰崎学园真的没问题吗」的想法。

「我先提前说好,这可不是马虎地做的喔?」

「……我知道」

「是在加藤和我,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人的努力之下,花了两整天,费尽心神吐着胃血做出来的喔?」

「我不是说了我知道了吗?」

尽管这样,现在的我们虽然被放置在了这样危险的状况之中,但也没有工夫去做那些有魅力的事。

……不,就算问我如果是在平时的话会不会去做,我也没办法回答。这里如果不吐槽的话我将感激不尽。

「刚才玩的游戏,比之『rouge en rouge』的新作体验版何如?」

「…………」

「很无聊的吧?不对,故事是很有趣,但作为游戏来看就没有什么亮点了吧?」

「……咕」

视听觉室的隔壁。在视听觉准备室、兼放送室之中。

关闭了电灯的微暗的房间里,显示器的背光作为唯一的光源,将两个人微暗的身影投在了墙上。

我和诗羽前辈,从傍晚开始就窝在了这间狭窄昏暗的房间里,一直在房间里装备的PC上进行着游戏。

「如何?知道吗,诗羽前辈?」

正在玩的,当然是我们制作出来的游戏体验版。

我从这一周开始就一直在边玩边抱头的,本来应该是神作的,失败作。

「现在的前辈,别说商业游戏的写手,就算是同人游戏的写手也比不过啊」

「别说了」

「这就是现在的、游戏剧本写手霞诗子所处的位置啊。不承认这一点的话,我们的游戏制作就没有办法前进呢」

「别说了!」

那是难以想象由诗羽前辈发出的,包含着强烈拒绝意志的怒鸣。

……说回来,光今天一天,就已经几次听到这样难过的声音了。

「这样的未完成品,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吧」

「……你真的,这样想吗?」

确实,这是未完成品。

事件CG还基本上没有,立绘也没有一张上过色。

音乐的话,也不过只有三首曲子在各种场景下循环使用。

更不用说特效什么的显然不会有。

「演出效果之类的好好做的话……给人的感觉应该会截然不同」

「本来是想进行各种调整的……但是,做不到啊」

就算如此,如果点击鼠标,文本是可以正常显示的。

通过自己的意志推动故事前进,

通过自己的选择改变故事展开,

最后摸索到自己选择的结局。

就算是未完成或是什么别的状况,这也毫无疑问,是一个游戏。

「为什么没法调整,知道吗?」

「……时间,不够了吧」

「不,还是够的……毕竟我们,这周也一直在写脚本呢」

没错,一直在写。

一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没有放弃,尽量地维持着原来的剧本,仅仅在演出效果上努力地进行着调整。

「但是啊……这个,已经完成了呢」

这个文本,在不好的意义上已经是完全体了。

通过文字不管什么都可以讲述,所以什么都做不到。

「这个,已经变成了小说了呢」

已经容不下脚本进入了。

没有可以补充画和文本的场景了。

也没有用音乐烘托故事气氛的必要了。

真的是,不管什么都是完整的。

所以说,不管新添什么,都没有办法再获得新的乐趣了。

……和纸上阅读,并没有差别。

「差不多……也真正地明白,这么做不行的理由了吧?」

「吵死了啊……」

「就算是前辈自己,也不觉得这是一个游戏了吧……?」

「我说了,吵死了啊……」

那仅仅是霞诗子的作品而已。

硬要说的话,勉强可以算是附着柏木英理的画集,还有氷堂美智留的音轨的同人小说。

「我已经说过多次了,这并不是诗羽前辈的错,而是作为制作人的我的问题啊」

诗羽前辈,是纯粹的创作者,完全的小说家。

有着名副其实的自命不凡,和必受追捧的傲慢和自满。

拥有着凭借一己之力强行拉拢读者的才能,而现在,除了这个才能外已经身无他物。

只是这个才能,与游戏世界的相性很是不理想。

画也好音也好演出也好,必须要活用它们各自的特色,还有游戏身为媒体的特征也要考虑进去。

而这些要点,也不得不顺应不同的文化而改变。

而那个任务……从剧本刚开始写的阶段,就必须要由我来好好地驾驭。

「所以说,现在这个阶段前辈没有必要闷闷不乐」

与之相对的是,我必须要猛烈地自我反省呢……

毕竟从这个阶段来看,我已经输给伊织了。

何止是输掉,还让敌人分析了败因,甚至还得到了敌人的指点。

玩了『rouge en rouge』的体验版之后,我知道了那家伙自信的根源。

我明白了,作为制作人的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在做着正确的事。

那家伙领导的,是一个有游戏经验的剧本写手团队。

尽管那样,他仍然认真地检查着内容,适度地插入自己的意见,制作着能获得自己信任的游戏。

信任团队的成员,和盲从并不是一回事。

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信任的作家写出的东西,并从作品的角度判断这部作品是精彩的,才能开始称得上是相信。

难道说那个恶棍,比起我还要更正视作品吗……

我,真是傻瓜啊。


「我们现在,仍然有收复失地的机会。还有重新来过的时间」

放在鼠标上的诗羽前辈的手,完全地停住了。

「现在,对诗羽前辈来说,重要的是需要承认重做的必要性」

虽然我说的话看上去像是在安慰诗羽前辈,但其实我自己最清楚,这根本连一丁点儿都算不上安慰。

不过我想,现在除了这么说外别无选择,除了这样做外别无他法。

但是……

「不要啊,我不承认……不可能承认」

但是,她现在依然在紧握着。

紧握着小说家霞诗子的自尊,和身份。

毕竟那是,如果和我没关系的话,如果和游戏制作没关系的话就没有必要丢掉的,非常坚实的基础。

「因为,我要是承认的话,不就是说明我被伦也君否认了吗」

「诶……」

「你的期待,你的信赖,不就没有办法回应了吗」

「诗羽、前辈……」

不,难道说……

她在紧握着的,既不是自尊,也不是身份……

「你不就要对我说……「不需要你了」吗」


「怎么可能不需要啊!」

「诗羽前辈,对我来说,究竟是多么必要啊」

「就算是现在,比起以前来说,也是更必要的啊」

「以后也一直,一直,都是必要的啊……」


「请让我重做……这个剧本」

但是现在,只能硬是将这些话语封印起来,不停地说下去。

「大概,纯粹从故事角度来讲的话,质量会比现在降得很多」

刺痛着诗羽前辈,还有一直相信着前辈的自己。

「就算如此,还是请给我重做的许可」

然后,一举击溃。

把负责写手,还有无能制作人的自尊,一点点撕得粉碎。

「请让我把它当作游戏剧本重新构造一遍」

为了再一次,从零开始……


※ ※ ※


「好的,那么接下来就该打这个文件了,嗯」

按下电脑的回车键,房间角落里的打印机嗡嗡作响,依次地吐出纸张。

房间里钟表的长针和短针都指向了正上方,现在已经是深夜。

在这样的时间段里仍然留在学校里还是有些害怕,我就从放送室里溜了出来,一边注意着不被人发现一边悄悄穿过走廊和校园,就这样返回了自己的家。

「……不吵吗?」

「…………」

……带着从那之后一言未发的睡美人。


结果,诗羽前辈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回应我提出的重做申请。

仅仅是,在我的催促下,搭上了和自家方向相反的电车,溜进了我家的玄关,躲在了我房间的床上。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既没有睡觉,也没有说话,依然隐藏着自己的表情和感情。

面对这种,大概可以算得上是有所前进了的事态,我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灌注在了目前自己能做得到的事上面。

……不,这里说的自己现在能做的事,可不是一边说着「不是啦~,我才没那种打算啦~,所以快点调整一下心情吧,呐?」这种轻薄的安慰的话,一边压在诗羽前辈的身上喔?

我现在在做的,是将白天向诗羽前辈提出的那份背叛的材料「霞诗子新作游戏剧本的问题点」进行进一步锤炼的作业……

是再一次冷静地进行回放,共同承担问题,尽自己的所能让剧本的修正得到通过——这样非常踏实的作业。

这样的话,从上周的周五开始就要连续通宵一周啦……不,白天睡的觉先暂且不提。

大概是实在敲了太多键盘,指尖的感觉似乎已经渐渐消失了。

不过说回来,反正现在也睡不着,我依然在进行着作业。

对于游戏完成度的危机感。

这样下去的话到底能不能赶上冬COMI的焦躁感。

更不用提……对于躺在我身后床上的人的,别说一句话、就算是用一本轻小说的量都难以说清的复杂感情,我的心中现在五味杂陈,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


看向时钟,发现日期终于发生了改变。

也就是说今天,已经是学园祭第二天了。

因为是周六,普通的客人数量继续着上涨,体育馆舞台的志愿LIVE似乎也一下子变得中二起来,这样大概可以看到和昨日并不一样的丰崎学园祭的风貌吧。

但是大概,这份喧闹之中,已经不会有我们的存在。

从明天起,我们最后的战斗一定会开始。

因为我们,要开始进行这部作品最后的框架构建作业。

「……唔,唔……」

「~~~咕」

……还有,就算听到从后面传来宛若吮吸声一般的呼吸声,还要拜托您拼命地假装没有听到啊!


※ ※ ※


「……嗯唔?」

不知不觉间,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明亮了起来。

毕竟这里是城市、听不到麻雀的叫声,只有不知哪里来的鸽子独特的带着乡愁感的POPO—PO—PO—声在不停回响。这真的是城市……?

忽略掉这个问题的我看向了时钟,已经是过了早上七点。

看起来我,趴在桌子上……不对,发了一小会儿呆呢。

「呼啊啊啊啊~」

于是我为了对抗积存的疲惫,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不、伸了个懒腰。

「啊啦,起来了?」

「不所以我说了我没睡啊」

就是这样哦?没有睡哦?

说回来我啊,早上好像一直在说这种话呢。

虽然自己也常常怀疑,自己是真的完成了通宵吗?

难道是说着「我没有睡我没有睡」进行了欺诈吗……

呃,不行不行。认真地考虑这种微妙的问题是不行的。

如果本人说了自己通宵了的话,那就是通宵了。

就算原稿进度迟滞不前、就连草稿都没有打、带着这样的状态还在次日的活动上出COSPLAY,我也觉得认同这样的努力、并考虑延后截稿期的善心也是非常必要的。

而且绝对不能进行「不,这种努力才是最差劲的吧」这种吐槽哦?

「呃~,进度怎么样了?」

「姑且是全部检查了一遍呢……」

「啊啊,抱歉啊诗羽前b……?」

摇了摇不知为何陷入了奇怪思考的迷宫的脑袋,把注意力集中在身边的显示器上,我在那个瞬间,察觉到了一点点违和感。

面前的桌子上,铺展着晚上打出来的资料。

不,虽说那个资料,的确毫无疑问是我为了今天提前准备好的……

「诗羽……前辈?」

不知何时填涂在材料上的红色字迹,和从刚才开始就听到的、一如往常的沉静的声音,一瞬间就把我拉回了现实。

「早上好」

「啊……」

没错,是往常一样沉静的声音。

然后,带着往常一样有点困的表情。

「早上好?伦理君」

并不是昨天那个暴露出失败的感情的她,而是真正的,和往常一样的……

是我所知道的,能让我安心的,我所——的,诗羽前辈,啊。


※ ※ ※


「那么伦理君,虽然你刚醒就这么提很抱歉,现在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呢?」

「没、没关系,本来我就没有睡嘛」

「别提你那个借口啦,赶快听我说」

「是……」

我们隔着桌子相向而坐,形成了与其说是一直以来的师徒关系、不如说是女教师和男学生这样的构图。

诗羽前辈,不止是声音和表情,态度也与往常完全一致。

只是,虽然感觉她的眼睛稍微有一点点红,但毕竟睡眠不足的我肯定也是一样的,就没有深究下去。

「首先,看一下这个吧?」

诗羽前辈一边说着一边递出的,是我刚醒的时候……不对,是不知何时放在桌子上的,带着红笔痕迹的打印纸。

「虽然已经将伦理君的想法当作意见认真地听了,但还是把并不能完全接受的部分、显然是你那边弄错的部分,还有别字漏字、用法错误之类的问题尽力校正了一下,先把这个给弄清楚才能开始讨论吧?」

「都到这种程度了……?」

这几页纸 ,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批注染得鲜红,仅仅几小时就将我一周的努力完全击溃,这种做法也是给人与其说是热情、倒不如说是偏执的感受呢。

「也不算是多大的事啦。像我第一次的商业出版物,町田小姐可是用红笔勾了三百多个地方喔?」

「那、那个,前辈……这样的话……」

但是,既然这种偏执的修改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就是说……

「现在虽然已经降到了三十个上下,但已经过去两年了。写作,真是残酷的生意呢」

「不、不是,这个话题已经说得……」

「……但是,第一次写的游戏剧本不返工什么的,这么便宜的事一般是不会有的呢」

「啊……!」

满是恶作剧气息的、轻轻一笑……

从睡美人到魔女,诗羽前辈终于变回了她平时的样子。

「那么,开始了啊伦理君……」

「哈哈……」

语调和话语,既黑暗,又自信过剩,既黑暗,又积极向上,而且还很黑暗。

「还有……结束之后,请提前做好觉悟哦?把我——的惩罚,可要请你乖乖接受喔?」

「……已经有所觉悟了」

「嘛,因为已经预支过一点点了,那一部分就不算了呢」

「预支指的是?」

「睡脸,又让我拍下来了呢。承蒙款待」

「这次拍的只有我一个了吧note!?」

  1. 注:参照二卷尾那张照片

而且,还很黑暗。

最棒的,前辈。


※ ※ ※


「哪个都不选,而哪个都要选……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首先着手解决的,同时也是最大的问题……

「1. 两条女主路线不能收纳进同一个游戏」

由于诗羽前辈心血来潮……不对,随心所欲的创作欲望而产生的,两条女主的路线的处理的问题。


「也就是说呢,不管初稿还是第二稿,都收入游戏的本篇,两个都作为女主路线」

「但是这样处理的话,主题就模糊了呢」

对于我的提案,诗羽前辈大概也已经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而且大概经过思考后,在自己的心中已经得出了结论。

所以说她并没有特别地表现出惊讶,只是皱起了眉头,毫无涩滞地进行了反驳。

「那两个剧本,从方向来看是截然相反的。同时收入一个游戏的话,就变成大杂烩了」

而我这边,对于诗羽前辈这样的反应,心中也是早已有数……


初稿和第二稿。

冒险活动传奇物语,和轮回转世的悲恋物语。

回归平和的世界,和在时空的缝隙永远的旅行。

和巡璃的堂堂正正的HAPPY END,还有和瑠璃的悲伤而幸福的结局。

升华为思念而消失的瑠璃,和继续等待着永远不会回来的诚司的巡璃……


像这样的,拥有着同样世界观和同样角色,却拥有完全不一样的展开和结局的故事,就像是一个演员在两部戏剧中分别出演不同类型的角色一样。

一样的情节竟然敢产生这样不同的解释,到了这种程度的话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另一个故事了吧。

把它们一起扔进这个游戏的话,的确不难想象会在整合性方面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

但是……

「大杂烩不也挺好的吗。有什么不好的吗?」

「诶,那样也行?」

对于我莫名其妙的反应,诗羽前辈也呆然了。

「因为啊,正是因为包含这种要素,galgame才有意思嘛」

本应是学园恋爱喜剧、主人公却是未来人,在月球上进行最终决战,主人公变身为怪兽……

古今中外,能被称得上是名作的游戏中,有不胜枚举的作品,人们最初接触这样的展开时只能「哈?」地抱头。

「别再考虑地这么死板了吧?这个gal,只是同人游戏啊?」

「就是因为你这种思考方式,有的时候别人才会说着「不过是个GAL而已」小看你吧?」

「「不过是个GAL而已」,对我来说也算是赞美的话了呢?」

「……伦理君」

比起有着很高完成度的一流作品,二流作品中的,一直到结尾都不知道到底是未完成作品还是一流杰作的那种紧张感也好,作品的不完整性带来的那种期待感也好,充满着不知道下一秒会跳到哪里的紧张感的展开也好……

果然,这种傻瓜一样的风格最让我喜欢了。

「多享受一些有趣的东西吧。一起来体验刺激的感觉吧?」

「不过,截止日期这种刺激我是早就开始体验了呢」

「再稍微地,更加遵守「不守规则」这个规则吧?」

「……也就是说伦理君的目标,是要制作不被故事的规则所束缚,就连TRUE END都会有两个的那种自由的作品吗?」

「不,不是这样的诗羽前辈」

「那,你是说……」


「TRUE END,有三个」


※ ※ ※


「……你是傻瓜吗?」

「是傻瓜啊,没错」

房间里钟表的长针和短针都指向了正上方,现在是周六的午间时分。

这是诗羽前辈,在今天一天里第三次说出「你是傻瓜吗?」这句话。

第一次,是我提出事到如今还要重写脚本的请求的时候。

第二次,是我指出现在的剧本中需要重写的文本数量的时候。

而第三次……

「你说,到明天就要写完?」

「毕竟要是周一不把最终稿交给英梨梨的话,EVENT的图就来不及画了啊?」

「这种话,你不要一副轻薄的表情爽快地说出来啊」

之前已经提醒过了接下来的工作量,而在日程上,只做出了一天半的估计。

「呐伦理君,你现在累了」

「不,虽然的确是很累,不过宇宙人的幻影什么的还是看不到的」

「你以为我们要改动多少文本啊?在我的感觉中,全部重写的话至少需要两个星期……」

「……诗羽前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指的是?」

「我们并不是要做小说的校正哟?是要进行游戏剧本的修正才对」

「呃,它们的区别在哪?」

「在于不能优先顾及某位任性的大作家对作品的拘泥这件事」

「……总觉得你这说法十分地让人不快呢」

「比起艺术性,要先考虑交货期。比起自己,要先考虑下一个环节的同伴。在有限的时间里,尽自己所能全力工作是最重要的」

是的,共同作业中最重要的是交稿期。

比如有一次,为了给逃走的写手擦屁股,六个写手聚在一起只用了三天就写出了一部游戏剧本;而且因为那是有语音的游戏,大家不得不先写出角色的台词方便录音,然后像解谜一样补充完了所有的独白。

而且那救火脚本还不小心获得了很高的评价,本来已经逃走的写手也在不知不觉间又找了回来,在自己的BLOG上一边解说着不是自己写的剧本一边露出DOYA颜note……不不,这都是传说哦?

  1. 注:DOYA颜就是那种洋洋得意的神情,见上面注释…另外NETA的游戏是巧克拉~maid cafe "curio"~,已于去年汉化

「就算用这种制作方法,你也觉得会写出名作吗?」

「我确定的,只有不这样做就一定写不出名作这一点」

「那……」

就算不停延期发售,就算超出交稿期,甚至交稿期被缩短了一个月,也不会妨碍名作的诞生。

与之相对,不管制作日程多么宽裕也只能写出粪作,这样的例子也不胜枚举。

所以说,时间和作品质量之间虽然的确存在联系,但并没有确定的正解。

「而且……这部作品,如果没法在这次冬COMI完成,就永远不会完成了」

「…………」

毕竟,对我们来说……

留给诗羽前辈和我们的时间,很可能,已经……


「但是呢,伦理君……」

稍微低下头,暂时陷入了思考的诗羽前辈……

这次并没有说「你是傻瓜吗」,而是带着认真的表情再一次看向了我。

「就算再怎么以交稿期为优先去努力,对于我来说,只有在物理层面还是太勉强了」

「是,这样吗」

所以说,我回应着那份真挚,认真地盯了回去。

因为我强烈地感受到了,她的双瞳向我刺来的视线。

「所以,一定给我做好这个觉悟」

我知道,后面一定会像这样发展。

会变成出乎意料的事态。会变成无法无天的展开。

「来写吧,伦也君……」

然后,我知道,会变得有趣得难以想象的。

「只写第三个剧本就行了。只写你硬要加上的,这个故事就行了」

「……可以吗?」

到了春天的话,我们一定无法度过和现在一样的时间。

就算和现在的状况有多么接近,我们也无法享受和现在完全一样的时间。

「硬挤进诗羽前辈的文本好吗?我……」

「毕竟你,是我最了解我的作风的人吧?」

「哈、哈哈……」

「比起霞诗子……还要了解的吧?」

所以说现在,在这个节日,在另一个学园祭……

我们难道不能,最大程度地享受这个节日吗……两个人一起。


※ ※ ※


「说起来啊,前辈」

周六的午后三点。

决定了方针,开始作业后的三个小时。

什么都没有考虑,遵循着诗羽前辈「首先要写,大量地写,不要停笔」这样的建议,随意地倾泻着心里想到的文本的我,真的是在隔了非常久之后才向后面回过头。

「怎么了?我这边也很忙,问题请简要一点」

视线中的桌子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用比我更快的手速持续量产着文本的诗羽前辈,没有转向我的方向,一边进行着工作一边回答。

「写到什么程度为止呢?我」

「嗯,因为分支点在非常靠后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文本呢。换算成游戏时间的话,大概一个小时的程度吧」

「……换算成文字量的话呢?」

「轻小说的话,大概是半册的量?很轻松吧」

呃,还剩下一天半的时间,就是说……

「啊,这不就是三天就要写一本轻小说的节奏吗!诗羽前辈,真的可以做到吗!?」

「我肯定是做不到的啊?就算能写完,质量也会下降得厉害。别字和误用根本就纠正不完」

「那、那为什么我……」

「伦理君,根据你的哲学,游戏制作中最重要的是?」

「…………交稿期」

「是的,如果是你的话是可以做到的。在速度这一个方面,试着去超越师徒关系吧」

「啊哈哈,哈哈……」

也就是说,这是连霞诗子都没有达成的成就,在我的世界中是前人未曾涉足的领域。

我,马上就要飞入这个领域了吗……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吵死了!快闭嘴写!」

「咿!?」

现在是,午后三点。

不只是我的情绪,诗羽前辈那边,差不多也已经调到了创作者MODE。


※ ※ ※


「……呐,前辈」

「…………」

「前辈啊」

「……怎么?」

回头看向诗羽前辈的同时瞄了一眼时钟,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外面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冷气也浸入了房间,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肚子饿不饿?我去买点什么吧?」

「…………」

打开房间里空调的开关,顺便为了舒活一下筋骨挺直了身子。

背上立刻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显示着这几个小时战斗的激烈程度。

「要不,咱们订披萨吃?但是现在订的话要等一个小时才能拿到呢。果然还是便利店的便当比较……」

「…………」

前辈,怎么也不回答。

大概是太专心于工作,还没有回到现实中来吧。

恍恍惚惚地带着没有对上焦点的目光,一副看着稀有动物的表情盯着我。

「……伦理君」

但是,好不容易轻轻张开嘴的诗羽前辈……

「怎么?还是觉得披萨更好吗?」

「在创作中还去想其它问题……你真的,有干劲吗?」

「……诶?」

下一刻,又切换成了鬼一样的表情。

「还有两天可是就到截止日了啊?就算这样,你还在提吃饭这种天真的问题?两天不吃不喝也肯定死不了的吧」

「但、但是空着肚子战斗的话……」

「能吃的东西的话,不是还有指甲吗?手指的皮啊,脸颊的内侧啊,这些还不够的话还有舌头之类的……!」

「吃掉最后那个的话就会反过来死掉的吧!?」

呜哇,这个糟糕的家伙……

进入了狂战士、不对、创作模式的前辈,脑子里实在有太多危险的想法。

「把无理的请求丢了过来反而自己要先休息,别说是小看我了,你这是在小看人生吗?伦理君」

「不,不是!呃……对了!比起我自己我更担心前辈啊!」

对我这句明显的、被误会也没有办法的话,前辈她……

「我没关系的……反正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就要一口气解放所有积存下来的生理欲求……」

「咿——!?」

完全没有给我留下逃走的后路。

「到那时我就三日三夜里,像魔女note一样……咕,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不是啊战争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就是出勤日啊!要去学校啦!」

说回来参加那种仪式也太可怕了吧!食物只有生鸡肉一种啊!

  1. 注:这里的魔女原文是「Sabbat」,在欧洲的传说中,周六的夜晚会集会进行仪式

「听好了?所以从现在开始,别说吃饭了,睡觉也是禁止的喔?浪费时间的活动都尽量砍掉」

一边说着一边舔着嘴唇的诗羽前辈,身上已经燃起了驾凌鬼和恶魔之上的可怕气场……

「这,这么说,直到写完剧本都不洗澡了吗前辈?」

「……………………作为特例,特许十五分钟吧」

啊,可怕的样子立刻不见了。


※ ※ ※


「我说前辈,你知道大多数gal有多个女主角的理由吗?」

「有一个感性认识呢。简单来说,就是救济措施吧」

「嗯,虽然表达得不好,但就是这个意思」

日期终于变更,我们来到了星期日。

距离截稿期还有二十四小时的深夜里。

隔着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相对而坐,我和诗羽前辈正在进行着热烈的讨论。

「就算玩家的心弦没有被主女主角触动,只要萌上副女主角,那么他们还是会一直追下去。但那种把主女主特别化的游戏,弃掉一次的玩家就再也不会拾起来了。作为结果,支持数就下去啦」

课题是关于「2.衍生出的IF路线的弱点」的。

「但是我啊,实在是难以想象出其它女主和诚司变得幸福的样子……」

要进行副女主路线剧本修正的前辈,对其方向和必要性仍然显得迷惑不解。

「嘛,还是太过忠实于故事主线了呢。这就是霞诗子的作品啊!没有被选中的女主角的悲惨,其它作品无法仿效!」

「……你那真的是在夸奖我吗?」

但是那一定是,正因为她是优秀的作家,才会陷入的圈套。

越是只有一种成熟的解决方案,就越是只能陈腐地去看其它的可能性,就是这样的二律背反。

「但是啊前辈,「不跟着的家伙放着不管就好了」……这种做法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对GAL来说」

「为什么?」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从最开始,gal玩家就要比轻小说读者少啊!」

「……真是直截了当」

拿诗羽前辈的故事来看,主女主的支持率就算有90%也不奇怪。

但是在此之上……要达到无限接近100%,已经是接近不可能了。

毕竟,制作者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没法改变玩家千差万别的嗜好与思考方式。

「诗羽前辈……我们应该仔细考虑的是「到底要让多少玩家感到开心呢」啊!」

所以说,为了让剩下的百分之十也能接受,我们,应该以为了让大家笑出来不管再怎么肮脏的工作都能平静地完成的艺人为目标。

「就算稍微有些陈腐,就算去耍一些露骨的小聪明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我们要,制造更多的可能性啊!要讨好大家啊!」


※ ※ ※


「所以说,那边不是那样的啊!」

「…………」

「我说啊诗羽前辈,这边的三选一,三个选项必须要有不同的意义才行啊」

「我知道的啊,这种事」

「不你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啊前辈!」

「……」

「前辈写的三个选项,如果不选正解的话女主角的反应超级冷淡啊!」

「这个,有什么大问题吗?」

「必须要让玩家产生「其他选项我也想选」的感觉好吧!否则就输了好吧!」

「好吧好吧的吵死了啊……」

「比如说要选择女主角的话,就必须要写出与树立角色特点紧密相连的事件才行;而说到主人公的行动,必须要准备三种各异的有趣反应才行!」

「要有那么多精力的话,不应该在本篇里多下一点工夫吗?」

「选项后的内容越有趣,本篇不也就显得越棒吗!我和前辈在做的事,实际上是殊途同归的啊!」

「那样的话专心去写本篇不就好了吗!」

「但是我个人的兴趣还是选项呀!这是制作人的权限!」

「别说这个了,你现在赶紧写啊!把精力放在自己的本篇剧本上啊!」

「没办法啊我的手现在停住了啊!」

「开始说这种逃避现实的话了吗负犬君?」

「啊啊啊啊啊!你说出来了啊前辈?说出了现在最不能对我说的一句话了呢!?」

「吵死了,伦理君吵死了!」

……呃,就是这种感觉的半夜三点。

困意、疲劳感和空腹感,还有变得奇怪起来的激情,把我们引入了创作的黑暗。


※ ※ ※


「所以说,这边不是这样的吧?」

「…………」

「我说啊伦理君,剧本这种东西,并不是只要发泄自己的激情就可以写好的啊」

「说了我知道的吧」

「不你并不知道。你完全不知道呢」

「……」

「伦理君写的这个场景,完全丢下了读者不管,超级乏味呢」

「……我说啊前辈」

「怎么了?」

「这是对刚才的打击报复吧是这样的吧!?」

又一次,这种感觉的凌晨五点。

第一次写的剧本,第一次给别人看。

而现在这个剧本,第一次被贬得一文不值。虽然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但还是让我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我才不会做这种气量狭小的事的吧?八成是你误会了」

「也就是说剩下的两成……」

我们两人,挤在狭窄的桌子前,互相靠近着身体,一边指着笔记本电脑小小的画面,一边一字一句地进行着推敲。

刚出浴的诗羽前辈,润湿的头发淡淡地散发着香波的气息,非常妖冶动人。

「嘛,硬是要夸奖的话,只有文章量和写作速度值得称赞呢。只有这两项,真的已经是超越了我呢」

「是、是吗?」

「不过说回来,现在也只是在大量生产垃圾呢」

「啊」

……只是说的话与其说是完全不动人,不如说是非常伤人。

「但是啊伦理君,就算只能产出垃圾,批量生产的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哦?」

「真、真的……?」

「当然了。 因为就算是多么废柴、多么不堪卒读的文章,只要你能写得出来,就可以被修改成熟。但是,要是写不出来的话自然也就没法改了」

「不要在帮我解围的同时伤我的心啊」

不过,还是让我心跳不已。让我非常兴奋。

「所以在刚开始写作这段时间里,还是不要多想,只管写就好了。全部写完之后再去推敲。写到一半就返回头看的话,不管过多长时间都没法写完哦?」

「嗯……知道了」

比起那女性的魅力——不,那一点自不必多提——

她身上散发出的作家的气场,创作者的魅力,作为师父的可靠,都让我心跳不已。

果然,我是这个人的信者、同伴、弟子,真是太棒了。

「这样的话,现在要开始试着来做第二稿吗」

「呃,那我要从哪儿改起呢」

「要是一直是这样的速度,那就可以做到……全部丢掉,从头开始重新写」

「诶诶诶诶诶诶诶~!?」

嘛,那个暂先不提。

干劲也好能力也好,这些问题一直不停地刺在我的身上。


※ ※ ※


「怎么说呢……果然太陈腐了」

「咕」

「而且,有很强的生搬硬套感」

「咳」

「平衡性也很差。没用的文本很多,在重要的地方却缺少我想要的文本」

「咿」

周日的中午十二时。

距离我人生中第一次写出名叫剧本的东西,正好经过了二十四小时的值得纪念的瞬间。

「这样的话,试着做一下第三稿吧。当然是从头开始」

「好的啊~,嗯」

同时,也是完全重制的剧本,被凄惨地击沉的瞬间。

「……不泄气吗?」

「现在,还没到慌张的时候呢」

「…………」

但是,对这个决定,我并没有觉得不讲理或者不满意。

因为在刚才的十分钟里,诗羽前辈就连气都不喘一下地拼命地阅读着我的文本,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疯狂抖腿,时而满面含笑,时而发出怒喝……

因为她像这样,真正地为我的文章而恍惚了。


「……呐,伦理君」

「嗯?怎么了?」

于是,我又一次创建了新文本文件,命名为「第三稿」并保存的时候……

诗羽前辈,依然在过目本应已经毙掉了的第二稿。

「你真的觉得,这样的结局可以成立吗?」

「是吗,果然是对发展到结尾的过程说明不够吗……是要再增加一些主人公的心理描写呢,还是该借由与女主角的对话说明呢……」

「不,我不是在说这个。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哟」

「你指的是?」

不,已经不止是过目的程度了。

「这种皆大欢喜的HAPPY END,你觉得……真的存在吗……?」

现在她的脸上,并不是刚才那种像是在教育差生的表情。


「前世就背负了残酷的命运,即使在现世仍然是饱受冷眼。

把朋友和家人,各种各样的人都卷入了不幸。

明明直到最后,威胁也无法完全消除,只能继续等待着来世……

即使如此,你觉得留下来的每一个人,都还能像这样幸福地笑着吗?」


「诗羽前辈……」

「……嘛,只不过作出这种残忍设定的人是我呢」

完全回到了创作时的、创作者模式全开的样子。

也就是说……她终于,踏入了我拙劣的剧本的,内容本身。


「……存在的话,不是也挺好的嘛」

我写的第三个TRUE END,简要地说就是「完全的HAPPY END」。

虽然拼命地为了提升整合性、全力地为了消除违和感努力过了,但是这个END,已经是就算被有偏见的人指责「完全否定了到现在为止的故事」也没有办法的、对原作的冒渎了。

像是那种在PC游戏被移植的时候经常被抨击的「其它作家写的微妙的追加剧本」的,非常典型的改变。

「虽然说出来很不好,但我觉得,瑠璃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作为亲生父母也要这么说吗?」

「因为,由于她自身的思念实在太强,曾经让诚司暴露在了危险之中呢」

「那只是结果论吧」

「不止如此,为了赢得诚司,她还跑去加害巡璃乃至别的女主角呢」

「嘛,是近年里少见的病娇呢。就算这样也能让人觉得很可爱,都是拜诗羽前辈和英梨梨的能力所赐啊」

「那样的瑠璃,我不觉得会被巡璃原谅。我不觉得她会被接受」

「我觉得是可以的呢。巡璃的话,会很爽快地忘掉吧」

「……没有被,玩家爱的资格」

「但是,我很喜欢瑠璃喔?」

「……那,跟巡璃相比,你更喜欢哪个?」

「显然是两个都很喜欢啊。毕竟是我们创造的主女主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吧……」

诗羽前辈大概是对我这样的妄想和暴走愕然了,带着疲劳的表情用没有意义的疑问应付了过去。

手托着腮、一下子别过脸去的样子,虽然失礼但也显得有些可爱。

「算是画蛇添足吗?」

「添了能有一百条吧」

「但是我啊,不管怎样都想要那条足呢」

「真是的,所以说萌豚都……」

「诗羽前辈,不想看到吗?」

「…………」

「巡璃和瑠璃,一边争夺着诚司一边可爱地吃醋,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们笑——这种轻浮的结局……不想试着看一下吗?」

比如寄宿在同一个身体里的巡璃和瑠璃,到底要怎样才能成为两个不同的人。

再比如到现在为止的凄惨的发展,到底要怎样收尾。

只不过对应的,应该要加上非常生硬的新设定才可以呢……

「觉得不可能的我,和想试着看一下的我,确实都存在呢」

「这简直,就像是瑠璃和巡璃呢」

「…………」

但是,果然,我还是想试着看一眼这样的场景啊……


※ ※ ※


「怎么样、呢?」

「…………」

终于来到了周日下午六点半。

马上就要到全国海○小姐note病人发病的时间了。

  1. 注:NETA海螺小姐

也就是说,我们的战斗,总算是来到了最终盘……

「那个,姑且,本来我是打算用尽自己全力的」

「…………」

诗羽前辈拿起平板,开始阅读我刚刚写完的第三稿。

不过,为什么没再用刚才一直用的笔记本,而是换到了平板呢……

「……诗羽前辈?」

「…………」

「没事吧?要不然还是睡吧?」

「我好好地读着呢。意识还在,没关系的」

「是、是吗?」

应该是觉得坐着读得不舒服,所以只好躺在床上看了。

滑动着屏幕的手指不时地停下,让人不清楚她到底是在熟读还是在熟睡,持续了几秒之后我继续向她搭话。

「果然还是不行吧?」

「…………」

不过说回来,比我先到极限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自己负责的部分中需要修正的量已经足以杀人,同时还需要负责我写的剧本的监修,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在拼命地工作。

「从时间上来看还有一次第四稿的机会,要不然我先开始写吧?」

「…………」

就是这样,由于诗羽前辈负责的部分也已经基本完成,最后还是作为新手的我的剧本,变成了整个进度的瓶颈。

「没法采用的话,只要告诉我我就立即开始想办法。所以说我……」

「……伦理君」

「抱歉,我太吵了吗?」

诗羽前辈,轻轻地关上了平板的电源,把暗下来的画面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在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吐出了决定性的话语。

「可以了,什么都别说了」

「……这是,已经无奈了的意思吗?已经照顾不过来了的意思吗?」


「不是的,是我已经认可了。已经不用再改了」


「诶……」

对诗羽前辈这与预想完全相反的决定性的话语,我一时之间,没有作出反应。

因为,在等待她的回答的时候,我一直只是在想象她说不行的情况,以及思考在被批评的话到底要怎么修改才行。

「接下来,只需在写脚本的时候进行一些微调整就可以了。因为没有音声,脚本可以拖到很晚才写,所以时间还是挺富裕的」

「……可以吗?」

所以说,像这样的、不用重写的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还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才好呢……

「真的,可以吗?我的剧本,真的能行吗!?」

「老实说,我是非常地不中意啊……」

「!?」

但是,就算事已至此,诗羽前辈仍然没有忘记作家先捧后打的这种精妙。

「不过,那怎么想都是我个人兴趣的问题……纯粹地评价的话,是非常热闹而有趣的故事呢」

而且,也没有忘记作家打倒再扶的这种精妙。

「啊,哈哈…………啊咧?」

在接收到这稍有些扭曲的合格通知的时候,我突然开始眼晕目眩。

电脑的画面从视线里消失,当我以为自己将要看到墙上的书架的时候,面前出现的却是天花板。

「!?」

伴随着砰的一声,我两眼直冒金星,随即黑暗开始在眼前扩散。

……糟糕,狠狠地仰面倒下了。头也撞到了。但是并没有痛感。

而且,全身一点力都用不上。根本站不起来。

「前、前辈……怎么、我……」

「不要着急。修罗场结束后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一直绷紧的弦一下子切断的话,别说身体了,可能连胳膊都动不了了呢」

「这、这样吗?」

「嗯,像现在的我也是这样呢」

「……原来如此」

「真是的,实在是太遗憾了……明明伦理君可以任我摆布的」

「这是想要暴打我的意思吧是这样的吧……?」

就是这样,两个人仰躺在地板上看着狭窄的天花板。

这里如果可以看到真正的星空的话,就有点像是GAL的CG一样,能让人萌得起来;但现在这样,就算描述成御宅同伴挤在一块儿睡也不为过。

嘛,实际上也只能这么描述呢。

「嘛,先不管那个……谢谢你,诗羽前辈」

「没,冷静地看的话内容正好在及格点上。我可没照顾你哦」

由于同时被击倒而达成了同时优胜的我们,在强烈的充实感和疲惫之下,除了嘴外已经哪儿都动不了了。

「不过,虽然现在泼冷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遗憾的通知……」

「什么?」

拼命地活动着唯一能动的嘴,诗羽前辈,拼出了里学园祭的闭会辞。

「这部作品,并不能使用霞诗子的名义呢」

「是,吗」

「因为,这样的话,就不再是我的作品了」

这也许是某种意义上的,冲击性的告白吧。

「你擅自判断、又擅自改动了本来是由我创造的世界和角色」

「嗯」

但是,对我来说……

在这两天里,一直在和诗羽前辈激烈战斗的我,不管怎样都可以理解她想说的话。

「有的角色性格发生了变化。也有的设定被修改了」

「……抱歉」

经过了那么多关于作品的争论与冲突,也曾暴露出过自己的感情。

遵循着不能接受的方针,却又不得不去引导那任性妄为的笨蛋。

「嗯,你不道歉也没全系的」

「但是到最后,我所做的不过是制作人的强拉硬拽而已……」

所以,这部被破坏的、被改变的作品,当然不可能再被称作「写出那个『恋爱节拍器』的霞诗子的新作」了。

从社团的角度来说,这就相当于是放掉了一个重要的卖点就是了。

但是,对于她以后的作家生涯来说,这就不是一件能被原谅……

「因为,明明角色们都变了,所在的世界也变了……但是这些孩子,完全没有死去呢」

「诶……」

「他们在活着。在认真地哭泣,欢笑,恋爱……读的时候,不对,在玩的时候我非常地开心呢。很有乐趣。而且心跳不已」

……对我做出的悲壮的觉悟,诗羽前辈却非常开心地一笑了之了。

「所以这就是,在霞诗子的世界中,安艺伦也所创造的,唯一的故事」

不,与其说是一笑了之……

「没有其他任何人…你一个人,或者是我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完成的,属于我们两人的,完全原创的剧本」

那是最高等级的,包含了对弟子的爱情的,对我的出道的祝福。

真甜,实在是太甜了啊师父……


「所以呢伦理君,这样的话如何呢?」

接下来诗羽前辈,提出了一个笔名方案。

那并不是霞诗子,或者是霞丘诗羽,而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第一次听到的剧本作家的名字。

「……可以吗?这个名字」

「你那边才是,可以的话」

「不,我啊……该说是过于畏惧呢,还是该说光荣也要有个限度呢」

「那么,就决定了。再想改的话我可就不承认了喔?伦也君……」

细语着的诗羽前辈,静静地握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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