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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声

1988年10月21日

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我在这儿过得很开心。我现在住在法国南部,戛纳和土伦之间,离圣特鲁佩斯不是太近。

我的病几乎已经痊愈,可以不用助步车也能行走,但我几乎从不外出。亨利和克劳德帮我去镇上购物。有时候,我会让他们带我去意大利的公寓,那里位于佩斯卡拉南部,濒临亚得里亚海。我甚至会让他们带我去苏格兰,去那里一间租借的农舍里看望他。但就连这样的旅行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我家后面的山中,有一座被废弃的修道院。因为距离很近,所以我偶尔会去那里,坐在石块与野花之间沉思。孤独和禁欲,这两者相辅相成,难以分割,每每想到这里,我就会觉得这很残酷。

我近来感觉自己真的老了。我告诉自己,这是我长期患病所致,尤其是在这寒冷的十月,关节病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但我总是梦见查尔斯顿那些熟悉的街道,以及过去的那些日子。

我五月派卡利绑架了霍奇斯夫人,但我当时并不知道我要拿这个老太婆干什么。我让她在霍奇斯家的地下室里苟延残喘,把她的头发染成和我相同的颜色,还给她注射了各种针剂,模仿我的病情。有时候,我觉得做这些事情没什么意义。但最终事实证明,我这么做是对的。黑鬼女孩点燃我的房子时,我待在一个街区外一辆租来的救护车里,然后霍华德开车把我送到了机场,同我一起坐上了飞机。我很感激霍奇斯一家,他们上一年已经为我付出了许多。他们几乎是无可挑剔的。把霍奇斯夫人绑在床-上看似没有必要——毕竟她已经像我一样病入膏肓——但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心觉得,倘若她没有被牢牢固定在床-上,肯定会从火海里跳出来,逃出那座房子,从而破坏我呕心沥血布置的这一场骗局。

我可怜的房子,我亲爱的家人。想到这些,我至今仍会热泪盈眶。

霍华德头几天还是有用的,但等我在镇子里安顿下来,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我决定最好让他在离我很远的地方遇上一起事故。克劳德和亨利来自当地的一户人家。几十年前,这户人家也曾是我的忠实奴仆。

我坐在这儿等待尼娜。我现在知道,她已经夺取了对世界上所有劣等种族的控制权——黑人、希伯来人、亚洲人——这一事实本身就排除了我重返美国的可能性。威利多年前说的那些话是对的。在我们三人认识的头几个月,我和尼娜曾坐在维也纳的咖啡馆里,礼貌地倾听威利发言。他用科学术语向我们解释,美国已经变成了一个混血国家,贪婪的劣等人等着推翻高等种族。而现在,尼娜操控了所有劣等人。

那一晚,在岛上,我一直同那名警卫保持着连接,我看到尼娜的傀儡对可怜的威利干了什么。就连巴伦特先生也被她操控了。原来威利一直都是对的。

但我不甘心坐以待毙,等着尼娜和她的混血傀儡找到我。

讽刺的是,给我启发的正是尼娜和她的女黑鬼。她们带我去用望远镜监视了马洛里船长几个星期,成功地与他建立了连接。这件事让我想起了我之前与另一名船长的接触。那次接触其实是相当偶然的。那是在一个遥远的十二月里的星期六。那一天,我去萨姆特堡做告别访问,听到了威利遇害的消息。我知道,尼娜要转过头来对付我了。

我先是看到那东西,它黑色的身影像鲨鱼一样悄无声息地划过海湾,然后我同那名船长建立了连接。那时他正站在灰色的指挥塔上——我现在知道,他们管那东西叫帆罩——脖子上挂着望远镜。

后来,我先后六次找到他,重建了连接。我同他的偶尔接触要比被迫同马洛里做的精神结合美好多了。在阿伯丁【36】附近的农舍里,我可以一个人站在海边悬崖上,观看那艘潜艇驶入港口。他们为他们的钥匙、密码和安保程序感到骄傲,但船长训练多年才掌握的东西我现在都掌握了——操控那艘潜艇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但如果真要动手,我就必须抓紧时间。船长和潜艇的年纪都不小了。我也一样。时间一长,船长和潜艇都动不了了。我可能也是。

对尼娜的恐惧也好,关于这场盛大“进食”的计划也好,其实并非每天都萦绕在我脑中。但现在,情况变了。

有些日子,我会被从门前经过的镇上女孩的歌声叫醒,她们正骑着自行车去制酪场,温暖的阳光照在修道院倾圮的石料之间生长的白色小花上,我也乐得同她们一起享受这份阳光与祥和。

但在另外一些日子里——比如像今天这样又冷又阴暗的日子,乌云从北方卷来,布满天空——我就会想起那艘在海湾的幽深水下行进的潜水艇,进而开始怀疑自己的禁欲只是在白费功夫。在这样的日子里,一个念头不禁爬上心头:如果来一场规模空前的终极“进食”,我会不会更年轻些?就像威利在打算恶作剧之前常说的那句话:这对我能有什么损失呢?

明天应该会更暖和。我或许会开心一点儿。但今天我很冷,心情忧郁。没有人陪我做游戏。我孤独极了。

冬天快到了。我感到很饿、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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