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我是个小老鼠

终于在一个下午，这个教室里发生了值得书写的一幕。

一个小老鼠，突然出现在教室里。一个很小的，大约还没有一支香烟长的老鼠，突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了一个戴眼镜的女大队长的脚下，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总之这个品学兼优、道貌岸然的女“助教”，用一种类似雌猫在叫春高潮部分所产生的音高，持续地尖叫了五秒钟以上。这个女大队长常年苦心经营的仪容规范以及学习标兵的高大形象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所有的同学似乎也一下子失去了学习的榜样，精神上的参照物，于是阵脚大乱，各种形式的惨叫此起彼伏，我在兴奋地跟大家一起尖叫的同时，偷眼看见老师站在讲台后面像个呆子一样。

小老鼠一定也被这惨叫声吓得不轻，在大家的脚下以如同子弹一般的速度四处逃窜。大家叫了大约十秒种，有些人终于缓过神来，开始疯狂地踩脚下的子弹老鼠。于是大家又都开始一齐跺脚，教室本来就是常年没有打蜡的木头地板，缝隙里满是尘土，这一跺脚产生的效果可想而知。我反应比别人慢半拍，既然大家都在跺脚，我也开始往地上乱蹬。

突然之间一声细细的惨叫，全然不同于戴眼镜的女大队长那么嘹亮。但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我缓缓地抬起脚看到鞋子上粘着踩扁了的死老鼠，一时间恶心和兴奋一起涌了上来，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好在同学一起拥了上来，你推我搡地争相围观，把我一下子又搞清醒了。在沉默了片刻，把气都喘平了之后，我正等待大家表扬我勇敢，那笨蛋老师却突然清醒了，大声招呼同学入座，重新开始上课。于是乎各种大中小队长又开始维持秩序，恢复到好学生的表情。同学们开始就座，各自整理打翻的铅笔盒，和拍打落地的书本，一切渐渐恢复正常。

那天后来日光灯有没有跳，我已经记不得了，可是我恨恨地记得所有的人都遗忘了我，就像遗忘了那小老鼠的尸体，就他妈的一直粘在我右脚的鞋上。然后，我也永远记住了那种愚蠢地夺去别人生命的耻辱，和最后遭到的报应。

时间理发馆　纸本铅笔画　2004

很多年以后，我还做过一个噩梦，我梦见自己就是那只小老鼠，在无数的雨点般跺下来的脚里，拼命地奔逃，烟尘滚滚，四面楚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逃掉，就这样一直在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再后来，我发现我们都在跑，这世界上谁也逃不掉。

摄影草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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