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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8



叶海慢慢走过来,仔细地看我,那幸福的表情我很熟悉,老武侠电影里少年人经过十五年苦练武功终于&
手刃杀父仇人就这样。

我看着他很笃定地说:“大兄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安菲,我没有今天”

叶海笑着说:“别掩耳盗铃了,虽然你又黑又瘦又难看,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你了。”

掐哪里能给我疼得一下子就醒过来呢?有没有搞错?北京到广州啊,北大旁边的干休所到著名的白云山&
攻陷啊,半个中国啊,我怎么就这样跟他又见面了呢?我向墙角看了看,目测角度,我要是一下子撞上&
去能从噩梦中醒来不?

他过来正正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捉摸什么呢?想着撞墙啊?别自作多情了,你以&
为我过来找你?我的女朋友也在这里看鼻炎,我这就走了,你歇着去吧。”

他说完就真的走了。趾高气扬的,背影又高又帅,但是很讨厌。

我撇撇嘴,转了一下吊瓶的支架,慢慢的,像个老人家一样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病房挪动,心里说:“&
噩梦会结束的,肺炎会好起来的。”

没走几步,叶海在后面朗声朗气的叫我:“安菲,我看到你穿病号服,心里很愉快。”

我没回头继续慢慢往前走,心里继续说:“噩梦会结束的,肺炎会传染给他的……”

日历转眼翻到了九月分,莫凉哥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来到总医院看我。他搭军区的直长升机来广州&
见领导,当天晚上就要坐船回岛。

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固执的医生还要留我在医院观察,我絮絮的说:“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唐&
僧,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医生。”说完了就后悔,莫凉哥哥也是老师啊,我笑着说,“不包括你,不包&
括你。”

他说,“你还敢抱怨医生。还不好吃好喝,赶快好起来。回去给我打工啊。”

其实一位小战士熟悉几天就可以胜任我在波塞-冬的工作。可是莫凉就是把我说的那样重要。这真让人愉&
快。

我重重的点点头,像是得到一个任务一样。

我们此时坐在花园里的玉兰树下,风从西面吹过来,拂在脸上,轻轻暖暖。

“你出来这么久,是不是该往家里打一个电话了?”他说。

我没说话。

我给谁打啊?我爸爸妈妈自顾无暇,还有时间管我?
我低着头,半天不响。

莫凉道:“我跟你说一件好事吧。”

“什么好事?”我抬起头问他。

“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们的三号声纳仪在海底突然停转,需要被打捞修理的事情?”

“对啊。”我说,“你们修好了吗?”

他看着我:“我们没有修,甚至都没有打捞。因为就在那天晚上,那台仪器又开始正常的运转了。”

“也行是超声机器的疲劳性停顿。”我说。

“用科学的方法去分析,当然这是唯一的解释,但是这仅仅是它开始工作的第三天,无论是停顿还是自&
动修复都非常让人费解。”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看着我眨眨眼睛,“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可能是&
神明帮助了我。”

我点着头说:“是我。”

他看着我。

“我潜下深海帮你把机器修好的。”我说,“真的。别提多费劲了。我还被超声震了,差点没受伤。”&
我越说越笃定,“哎,说起来,我这个肺炎加剧了,不会跟这个有关吧,,,,,,”

“这事是你什么时候做的啊?”

“做梦的时候啊。”

他忍俊不禁。当然他不会相信这个梦。

我说到这里也笑起来:“我没有瞎编,莫凉哥哥。我做梦都想帮你做点事情。”

他手臂绕过来拍拍我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菲菲。谢谢你。”

我在码头送走莫凉,自己在海风里站了很久,我刚才看见他还穿着从前 的衣服,他是个爱漂亮的人,&
可能因为在小岛上的工作太忙,很久都没有添置新衣了。我想要去街上逛逛给他买一条新的长裤。

我从友谊商店里转了一圈不得不出来,我身上只有一点点钱。离开家的时候,我爸爸给我的一千元,我&
跟叶海撞瓶子羸的四十元钱,减去我在岛上买排骨花掉的三十元,友谊商店里面都是大牌子,一条男裤&
动辄几千元,让我看着真眼气。我啊,我还是量力而行吧,我一点点地往门口蹭,目光却不甘心的在那&
些美丽的衣服上流连。

一楼的阿玛尼挂着今年女装的新款,抹胸的蓝花裙子,细腰带卡在-胯-部,不对称的裙裾零零散散的落下&
来,像水一样。靠真好看。

我羡慕的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的看着这条裙子,裙子旁边的橱窗倒影着我不争气的影子:一个面容憔悴&
的瘦丫头张着嘴巴,无比贪婪。

阿玛尼的服务员穿的都像白领,其中一位女士见我实在是有碍观瞻,到底还是过来了,声音温文却不失&
热情的说:“去班尼路看看吧,牌子的,他们的衣服更漂亮。”

我气得差点当时没晕过去,我自己没有买过什么贵衣服,但是我陪我妈妈逛名店从来都很受尊敬,他们&
态度好的恨不得让你把卡上的最后一分钱花在这里,怎么那个时候没人提大牌子“班尼路”啊?

我大病初愈,今日确实潦倒一些,但是她说这话——我X!

我眼里喷火想找一个词骂将回去,阿玛尼店里却走出来一对儿漂亮的男女,各自手里拿着好几个袋子,&
胸口挂着牌子的经理一直送他们出来。

叶海,果然是他,看到我也站住了。

他身边那个女孩我觉得面熟,我脑袋里这时候转的那么快,我想起来了,是个小明星,叫什么水水。

她哼着说“叶海。。。走啊。”

果然有鼻炎。

他没动,看着我。

请各位童鞋重新审视一下这个时候的局面:我;刚刚让我去去班尼路看看的阿玛尼的女店员;她的领导&
,卑躬屈膝,一脸笑意送叶海他们出来的经理;贱人叶海;还有他用鼻子说话更贱的女朋友。

我们几个此时布成了福娃五行阵,按照金木水火土的排列在各自的方位站稳,僵持住。

数秒后,我以一种让自己后悔万分的方式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我指着那条蓝裙子气急败坏的说:“叶海&
,我要这个。”

他没动,就是看着我。

我当时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我刚刚被人瞧不起,他是个老相识,他是个有钱的大少爷,他原来喜欢我,&
他都能给我买那么昂贵的潜水服——他一定能给我买这条裙子。他必须要。

我指着那条裙子又说了一遍:“叶海,我要这个。你给我买。”声音更大了,半个一楼仿佛都可以听见&
,另外三个福娃看看我,又看看叶海。

他还是一动不动。他的面孔冰冷。他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他恨我。

数秒钟后我知道,得找台阶给自己下了。

那女店员三角眼已现笑意,患了鼻炎的水水拉着叶海就要走。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然后我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叶海,我欣赏你,你欠我的钱先不&
用还了。我不差那几个。”

然后我头一甩,转身快步的离开这里。

谁知道友谊商店的大玻璃门擦得那样干净,再加上我走的比跑得还快,门童还没有把门打开呢,我结结&
实实的一头撞上去。

我没事,我非常镇定地微笑。我摸摸自己撞上去的半张脸,我没事。我绕到旁边,终于从友谊商店里出&
来,走到了大街上。忽然高级百货公司里的冷气不见了,忽然我发现我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繁华的奥热的&
瞧不起我的城市里。

我抹了一把眼睛,伊母亲的我怎么哭了?

我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越咳嗽眼泪越多。

前面有个和路雪的小车,我要去买个雪糕吃。我难过的时候吃雪糕就能好。买雪糕的钱我总还是有的。

我跟老板说:“我要个上面有蓝莓沫的甜桶。”

他不敢不找,我哭着说的。

我交钱的手被一个人从后面狠狠地攥住,拉过来。我一回头,贱人叶海。

他恶型恶状的跟我吼道:“你想死啊?肺炎没好吃雪糕!”

“你少管我!”我厉声吼回去,比刚才的音量不知又大了多少倍。我用了大力气甩开他,把三元钱狠狠&
地塞-到卖雪糕的手里,另一只手上去就把甜桶夺了过来。眼看送到嘴边,却被速度更快的叶海一把抓住&
,几下从我手里把甜桶扣出去,手一扬就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里是闹市区,几秒钟后听到远处的一声音“啊”。但是那是我付的钱啊。

这厢我们两个已经被围观了。

他抓着我的胳膊:“你跟我走。”

我往后坐,下了决心耍泼,要把自己的胳膊拽回来:“我不。你谁啊?你滚!”

他不松手,越攥越紧;我不妥协,铆劲挣扎。可两个人角力,斗争的焦点是我的手臂。搏斗中他都要把&
我骨头给捏碎了,我又咳嗽起来,我又气又急又哭,弄得一身是汗,就看见老广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说鸟&
语,连个上来帮忙的都没有。

叶海突然间不使劲了,我抽了胳膊就要跑,听见他在后面阴森森的说:“安菲,你这回跑了,你可别后&
悔。”

我跑哪里去啊?一顿折腾下来,这几天以来莫凉给我买的瑞典葡萄糖都白打了,叶海手一松,我就倒在&
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没昏迷,我就是累得很,睡一觉醒过来在陌生的地方。

我不是穿越了吧?

我听见有人在外面咳嗽了一声,是叶海,然后是他的脚步声。我坐起来就下床,低头找鞋,“BIA”一&
下整个人就糊到地板上了。他像捞鱼一样把我给捞起来,圈着我的胳膊,眼里都在笑:“撞地板,自杀&
新招啊?”

我没说话,甩开他,身-子往后蹭,我挨着床头坐好,抱着双\_臂,做出一个保护自己装备谈判的姿势:“&
别动手动脚的,要不是我头晕,你还不是对手呢。”

他在我床边坐下,无言看了无半天:“你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的?”

“我惨?”我看着他,“我才不惨呢,我在军区总医院住的是高干病房,我每天打的都是进口药。哈哈&
,”我一声凄厉婉约的尖笑,“我看到你跟鼻炎女在一起,我才同情你呢。”

“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啊。”

“没有。千万别误会。我祝你甩掉某水,搞定李冰冰,续写艳照门,娱乐大众才好呢。”我今天身\_体虚&
弱,但是语言异常流利,出口成章,而且逻辑性极强。

这句话叶海没跟上趟,想了半天:“渴不?喝水吗?吵架王。”

“少来这套,这什么地方呀?我要回医院。”

“你别回去了,再是高干病房,那是什么破地方啊。”他说,“你留在这吧,这是我家在广州的‘行辕&
’,我让医生来每天来给你看病。你想要散散步,咱们就去后面的荔枝林,怎么样?”

“谢谢你,不过用不着。别跟我提什么行辕啊,中军帐啊的。”我说,“你要是真的好心,刚才在阿玛&
尼,你为什么那么耀武扬威的看着我?”

“哦,”他仰头,好像忽然就了悟了什么,“原来是这样。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我没有否认,其实是的,我因为这个非常生气。我就是角这个劲。之前对我怎么样都没有用,&
我最需要的时候,他跟别人站在那里,冷冷的看我。

“你是不觉得,我,我对你好,特别的,特别的,”他想了很久,好像终于找到一个词来形容,“……&
便宜?”

“……"

“你偷吃我的奥利奥;你上学迟到,就坐我的自行车;你不高兴,就踹它一脚;你让我进潜水组,我得&
万般讨好;我想我们一起去参加训练,我给你都准备了潜水衣,大姐你说走就走了。现在你‘卡擦’一&
下突然出现,指着条破裙子让我买给你……你是不是有点,”他每到形容词就会卡住,这下子就想了很&
久,最后出来一句,“太过份了。”
叶海的话像把一个大棒子抡起来“ga”的一下子打在我的脑袋上,他说的都对,每个字,每件事儿。

还有那么多的我的缺德事儿,他还没有提呢。

说好了去看电影,我一再爽约;他刚到潜水组,我就给他掀到海里去了;在家里受了委屈,我拽着他的&
肩膀哭;看了胖师弟的黄色漫画之后我内分泌暂时失调,就让叶海把小弟弟拿出来给我看……

我无言以对,我为什么这么笃定的,这么自信满满的出尔反尔呢?就是因为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就是&
因为他总是顺着我的,就是因为我在他面前总是那么有安全感的。

对你好的人,越是要给他出难题,越是要他受折磨。我还骂人家呢,我才是贱人。

我看着他,他在我床边侧着身-子看我,咬着下嘴唇儿,有个小酒窝。之前和现在,他像两个人一样,刚&
才是个报复的阔少爷;现在又回到了北京,张阿姨家里那个让我欺负的小文科生的样子。

我心里一动,所以我更不能留在这里,我得回医院去。

我起来跌跌撞撞的要把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夺路而逃,叶海跟上来把我抱-住,恼怒的执拗的看着我:&
“你有完没完?我跟你讲,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啊。”

我想要甩开他,一使劲嗓子就哑了:“我是怕传染你……”

叶海下秒就把嘴巴印在我唇上了。还有他的小舌-头,一直伸到里面,翻啊,搅啊,恨不得吻我吻到最深&
处。我想躲开,没有用,整个人被他给圈住,罩在他可爱而温暖的小宇宙里。

好不容易叶氏大海吻的差不多了,放开我,鼻子尖顶在我的鼻子上,笑着看我:“这下看你还说什么。&


我说:“你别以为这样就是表示了同情,这样就不算非礼。”

他向上看了看,睫毛卷卷,忽闪闪的,他可真好看:“但是这样,你就不能走了。咱俩一起得肺炎,一&
起打吊瓶,嗨屁不?”他说的自己都乐起来。

我这人真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不吃回头草,好人不会纠缠不清,好人不会这样出尔反尔。

但这所有的前提是,好人她没在陌生的城市里生病,她身边没有一个让她贪慕的温暖。

我想一想说:“我先投宿在你这里,等我好了,我还要回去工作的。”

他想一想说:“到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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