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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生离死别

经一番浴血拼杀,冯昭以一人之力,已将来犯死士伤毙大半。可是所剩吴远图、张少商等人,皆非泛泛之辈,故而冯昭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使出全力与之酣斗。

然而阵法一破,冯昭出手便不再如之前那般受束,只见他身-子灵动,手脚大展,右手持,左手空,时而肘撞枪扫,时而掌打足踢。

张少商等人见状,也各亮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一时间你来我往,兵刃纷错,直杀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

吴远图铁剑方与冯昭相接,便急急使出个“粘”字诀,剑身牢牢压着枪杆,想抽得冯昭兵刃脱手。

冯昭只觉枪身上导来一股绵劲,赶紧双手来持,未及发力与吴远图的内力相抗,师盛章的两枚铁胆又飞至而来。

若撤身避开师盛章铁胆,那麻紮长枪势必会被吴远图夺去。情急之下,冯昭将枪杆猛然往地上一竖,借着一弹之力,两脚倒拔冲天。待让过两枚铁胆后,枪尾铁鐏也抓在了掌中,一提一甩,长枪疾抖个花,震开了吴远图的铁剑。

身至半空,腾转不便,趁着冯昭还没落地,宇文烈的双叉平刺,张少商的鬼头刀也从底下-撩-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冯昭使一招回马枪,将枪头恰恰点在了宇文烈的叉尖,枪叉一撞,登时生出一股反弹的力道,冯昭借势朝旁侧横飞出去,使得张少商的鬼头刀堪堪挑空。

冯昭方踏上实地,足尖又是一蹬,抡着麻紮长枪复向几人攻去。所剩的死士也杀红了眼,各使浑身解数,与冯昭斗了个难解难分。

这边斗得正酣,那边曾三却暗暗动着心思:今晚一役,自己三名魔使皆命丧当场,即便是暗隐堂死士最终能将冯昭击败,那也是张少商等人的功劳。最好是冯昭与张少商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那‘轩辕诀’才能落在自己手上。对那‘轩辕诀’,曾三垂涎已久,他假意归顺庆王,也是图谋于此,想着先借庆王势力,逼得冯慎把‘轩辕诀’拿出来再说。只要有了此诀,一切都好商量,眼下曾三也顾不上能不能将那长筒打开,一心只想着抢诀逃走。

想到这里,曾三开始向廊下偷眼打量。冯慎虽是内伤未愈,可毕竟还有宝刀护身,并且香瓜守在那里,钉箭齐发出来,也着实不好对付。

犹豫再三,曾三还是决定要奋力一搏,只见他在死人堆里滚了几下,又偷偷朝廊下爬摸过去。

还未至跟前,香瓜已然察觉曾三的异样。“冯大哥,你瞧……”

“低声!”冯慎见状,赶紧悄声嘱咐道,“曾三定是想来偷袭,咱们只装作没看到,等他近前再一举拿下!”

香瓜会意,便目不斜视,眼睛向前盯着激斗中的冯昭等人,暗中扣住了甩手弩。

见二人没看过来,曾三不由得暗喜,三下五除二地爬至廊台下,便想暴起伤人。

香瓜等的就是这刻,不及曾三跃起,两枚钉箭已然射出。曾三赶紧往廊柱后一躲,右手一探,便要以柳叶镖回击。

冯慎眼疾手快,遏必隆刀一闪,竟将曾三整条右臂削了下来。

手臂被斩断,曾三顿时扑地惨号。冯慎也没料想自己随手一刀,居然会将他胳膊砍去,不由得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曾三陡然从地上跃起,左臂虚击冯慎,右臂却向香瓜腰间抓去。

见他断臂再生,香瓜也吓得傻了,一愣神儿的工夫,腰间长筒已被曾三抢去。

曾三抢筒在手,也不再攻,一个筋头倒翻向廊外,便狂笑着拔腿欲奔。“你们只管斗吧,老子可不奉陪了!”

当看到地上那条异常粗壮的断臂时,冯慎这才明白过来。定是那曾三暗取了屠千峰的残肢,诓得自己与香瓜双双上当。

“这狗贼好生刁滑!”冯慎再欲追,曾三已攀上了院墙。香瓜兀自懵着,已然来不及施发钉箭。

眼见曾三便要逾墙而下,腿弯却猛的一顿,从墙头倒仰下来。

曾三撞了个头破血流,在地上挣扎一阵,从身-下摸出一枚铁胆。“师盛章……肏你姥姥……你……你……”

师盛章疾退出战阵,朝曾三遥叫道:“主子早疑心你不忠,暗命我等一取得‘轩辕诀’,便将你除了……此番你果要叛逃,又怪得谁来?”

“原来……原来你们……”曾三气极败坏,颤巍巍地摸出身上所有柳叶镖,一股脑儿地掷来。只是他重伤之下,出手无力,柳叶镖尚未射出多远,便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找死!”师盛章手掌一扬,一枚铁胆又直直撞向曾三头颅。“砰”的一声,脑浆四溅,曾三手脚抽搐了一阵,便再也不动了。

这些年来,冯慎与曾三明争暗斗,眼下见他落了个这种下场,心里也不禁唏嘘。正当这时,院中一声暴喝,冯慎无暇细想,赶忙转头看去。

只见冯昭掌出如风,径直逼向师盛章。师盛章方才光顾着击打曾三,已将身上所有铁胆射罄,此时空着两手,无力招架。

宇文烈急急挺叉来救,却被冯昭一个“铁山靠”撞在腰上,直直飞了出去。吴远图也欲来截,同样被冯昭挥枪挡回。

冯昭一招即出,势不可当,一掌击断师盛章左臂,又化掌为抓,使一招“分筋错骨手”,卸下了他右膀肩臼。

师盛章双膀被废,疼得喊叫连天。冯昭见状,也不再痛下杀手,正要跃开时,张少商一刀从背后剁下,冯昭身-子朝横里疾纵,让过了刀锋。

张少商没砍中冯昭,刀头却向后一-撩-,师盛章颈间蓦地喷出一道血花,倒地气绝。

冯昭眉头一皱,喝问道:“老夫没伤他要害,你为何杀他?”

张少商血贯瞳仁,恶狠狠道:“他双\_臂已断,与废物何异?暗隐堂不养废人!”

说完,张少商如法炮制,跃至戚平身边,手起刀落。那戚平尚未来得及-呻-吟一声,便命赴了黄泉。

冯昭冷哼道:“当真不愧是‘丧门刀’!”

张少商怒道:“冯老头,用不着你假惺惺卖好!今晚若杀不了你,我姓张的也不活着了!”

冯昭目光一凛,“也罢,剩下你们三个,老夫就一并打发了吧!”

“少胡吹大气,看刀!”张少商大吼一声,鬼头刀夹着飒飒金风,便朝冯昭劈去。吴远图挽个剑花,剑尖也直点冯昭要害而来。

见刀剑势道奇急,冯昭急闪避跃,身-子只向旁侧一滑,已经纵至宇文烈胸前。

那宇文烈修为远不如张、吴等人,加上方才又吃了冯昭一记“铁山靠”,腰腹受创,脚下不免踉跄。见冯昭挥掌击来,宇文烈忙挺叉去架,岂料冯昭左掌一翻,从双叉中间空隙穿了过去。

与此同时,张少商又是一刀斩来。这一刀旨在围魏救赵,若冯昭一掌打中宇文烈,自己便会被鬼头刀砍中;若要抽身避开,那宇文烈自然也就脱险。

谁知冯昭技高人胆大,竟乘险抵巇,左掌继续推递,内力一吐,在宇文烈前胸印实。右手极速一旋,麻紮长枪便如风火轮一般急转着撞向张少商刀口。

张少商一刀格开长枪后,宇文烈早已口吐鲜血,倒在一旁。可这样一来,冯昭手里再无了兵刃,边上吴远图瞧出便宜,趁机挥剑挑来,不想冯昭一个转身,“嗖”的一叉射了过去。

原来冯昭掌毙宇文烈后,已将他的两柄短叉抢在手中。打出一叉逼退了吴远图,又挺起一叉刺往张少商。

仗着鬼头刀沉重锋利,张少商“呛啷”一声,把那短叉一角砍去。冯昭将残叉一掷,投向张少商面门,脚尖复又一勾,掉下的叉角也被踢得朝张少商小-腹插去。

张少商身-子一拔,双-腿陡分,在空中生生劈了个横叉。避过了下方叉角后,紧接着张少商旋刀一掠,将那残叉连柄带头削成两截。

冯昭也不追击,脚下一弹,落至麻紮长枪边上,拾起长枪急急一甩,荡开了吴远图再攻来的铁剑。

吴远图一攻即退,当头张少商也俯冲下来。冯昭把那枪头一昂,长枪立马变成一梃长刺。张少商骤然翻个身,闪向一旁。

冯昭紧追不舍,握着枪尾一抬,将那长枪使得举重若轻,张少商落往哪里,那枪头便跟着戳往哪里。张少商身-子悬空,力道先减了一半,只是将鬼头刀狂挥,罩住了周身要害。

危急之中,好在有吴远图持剑来护,待张少商坠在地上,已是惊出满身冷汗。

冯昭朝张少商虚刺一枪,倒手又向吴远图砸来。吴远图横剑一架,便觉一股刚猛无匹的力量透剑而入。冯昭不撤枪,左掌又向枪身上一拍,吴远图胸中血气一阵翻腾,那铁剑居然被压得切入肩头半寸。

眼见臂膀就要不保,吴远图忙运起全力相抗。不想冯昭却突然将力道撤去,吴远图劲使猛了,竟不由自主地跃向半空。

此消彼长,吴远图内息登时错乱,手中一软,铁剑险些拿捏不住。冯昭再欲挥枪频搠,张少商已然攻了过来。

待到落地,吴远图“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将铁剑往地上一撑,这才不至于跌倒。等到气息稍平,吴远图忙使出轻身功夫,趁着冯昭与张少商拆对互搏,悄悄摸至冯昭身后。

见冯昭没回身,吴远图提剑便刺。没想到剑尖才递到半路,冯昭就像身后生了眼睛似的,居然将枪尾铁鐏“唰”地倒戳过来。

枪长剑短,若冯昭这一下戳实了,吴远图反先送命。如此浅显的道理,吴远图岂会不明?当下生生撤剑,手忙脚乱的便想要退开。谁曾想就这么一慌,吴远图方平复的内息顿时又岔了,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全然僵住,反直挺挺地掼向地面。

说来也巧,吴远图跌仰之处,刚好横着卓不恕那杆被击飞的狼牙棒。吴远图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棒上无数根尖刺扎穿了后脑,双足一蹬,便一命呜呼。

冯昭枪头一抖,向旁侧跃开数丈,扭头一看,霎时猜到了缘由。“唉,天意啊!想不到堂堂八极门吴远图,竟会是这般窝囊死法……”

张少商恨道:“冯老头,你休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死就是死,哪分什么窝囊不窝囊?”

“也是!”冯昭哼道,“像你们这干庆王府的爪牙,早将过往的侠名俱抛,哪还会剩下什么廉耻之心?”

“少他娘废话!”张少商双目似要滴出血来,手中鬼头刀青光大炽。“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好!”冯昭扔掉麻紮长枪,转手拾起吴远图铁剑。“如今只剩你我二人,老夫就不在兵刃上占你便宜了!来吧,将你那丧门刀法中的‘砍山崩’使出来吧!老夫就用这把剑,来接接你那赖以成名的绝技。此招一过,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张少商尚未答话,冯慎与香瓜一个口称“爹爹”,一个喊着“冯伯伯”抢了出来。“让我们来对付他!”

冯昭厉色道:“回去!让你们过来送死吗?”

张少商瞥一眼冯慎与香瓜,朝冯昭道:“冯老头,你还有空操心别人?当我不知吗?你力战到现在,怕已是强弩之末了吧?嘿嘿,老子可是留足了气力!好吧,就如你所愿,老子先以一式‘砍山崩’斩了你,随后再杀得你冯家鸡犬不留!”

冯昭喝道:“你想要为非作歹,先胜了老夫手中的铁剑再说!”

“看刀!”张少商狂吼一声,鬼头刀铮铮作响,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冯昭疾砍而至。

冯昭铁剑一扬,真气激荡,剑尖化成一抹流星,直迎着刀头突刺。

刀剑方交,便“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二人被周身震起的烟尘遮罩,从外面看去,只见一道道火花四射喷溅。

须臾,斩击声骤停,待烟尘散去后,冯昭与张少商已是背向而立。

冯慎等人的心皆提到了嗓子眼儿,干张着嘴巴,却都不敢先喊一声。

又过了半晌,张少商唇角微微一动。“好快的剑……”

“承让了!”冯昭方转身朝廊下走来,鬼头刀“咣当”一声跌在地上,紧接着张少商一头栽倒,身-下洇出一滩血迹。

冯慎等人欣喜若狂,一个个手舞足蹈,纷纷将冯昭迎上。

“爹,今晚全仗了你!”

“是啊,冯伯伯好厉害。”

“那是,咱们老爷那还了得?不过当时我可吓傻了,等到回过神来,老爷已将坏人全都打发了……”

冯昭摆了摆手,向冯慎有气无力道:“慎儿……扶我坐下……”

见父亲模样不对,冯慎马上紧张起来。“爹!你怎么了?”

其余人也慌了,忙七手八脚地扶冯昭坐下,又急急朝他周身查验,想看看是否有伤口。

然冯昭衣衫上血迹不少,可皆是对阵时为敌手所溅,众人刚松了口气,冯昭却剧烈咳嗽一阵,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冯慎大惊,“爹,莫非你受了内伤?伤在哪里?伤在哪里啊!”

冯昭面如金纸,向院中一指道:“那些都是好手……他们的兵刃虽未砍在我身上,但拼斗下来,所受的刀风剑气,已然透过后心,将我肺腑震成了重伤……我激得张少商一招定胜败,就是为了速战速决……咳咳……能撑到现在,我已无憾了……”

冯慎忙在父亲后背一摸,后心处的衣服果然应手即裂,轻轻一扯,便全碎成了条绺。“冯全!快拿伤药!快去拿伤药啊!”

冯昭摆了摆手,“我心脉早被震断,已经无药可医了……”

冯慎泪如涌泉,死死握住父亲的手。“有救的!一定有救的!爹,你别再说话了!”

冯昭微微一笑,“爹再不开口,怕是要没机会了……慎儿,爹颈间挂着一串链子……你将它摘下来……”

“是!”冯慎含泪摸向冯昭颈上,将那链子取了下来。见那链子上串着不少凹凹凸凸的小铁块,冯慎又问道:“爹,这是……”

冯昭道:“我也不知……你收好它,别弄丢了……日后缘分到了,你或许就会明白……”

“好,孩儿谨记!”冯慎点点头,将那链子贴身挂于脖子上,刚想再说些什么,冯昭眼皮一合,已然晕厥不醒。

“爹!爹!”

“冯伯伯!”

“老爷你醒醒啊……”

众人正拼命呼唤着,墙头上“啪嗒”几声轻响,居然又跃上来三个人影。

冯慎心中一颤,以为又有敌手来袭,忙抹一把脸,抓起遏必隆刀。“香瓜,你在这护住我爹!我去跟他们拼了!”

“好!”香瓜抽嗒一声,红着眼眶道,“冯大哥,你小心!”

那三人来得好快。冯慎刚跨出廊下,他们便身-子一晃,从墙头到了跟前。

待看清了来人,冯慎不由得怔了。“是你们……”

原来,这三人冯慎之前俱照过面,一个是那独眼道人,一个是那中年文士,剩下一个,便是那带发女尼。三人皆是发乱面污、衣袍带血,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那中年文士朝廊下一望,连连顿脚。“唉!还是来迟了一步!”

那独眼道人默然掐算一阵,叹息道:“命蹇时乖,合该有此一劫。天意如此,强求不得啊……”

冯慎不知这三人是敌是友,横刀一拦。“你们也是庆王府的鹰爪子吗?”

那独眼道人不答,身-子在刀下一闪,已然搭上了冯昭手掌。香瓜无暇多想,一箭朝那道人射去。

那道人头也未抬,二指忽伸,竟将射来的钉箭牢牢夹住。

“别碰我爹!”冯慎大惊,挥刀朝那道人砍去。

那女尼淄衣一拂,将冯慎轻轻推送在一边。“慎儿,我们不是外人!”

听那女尼这般说,冯慎与香瓜愣了几愣,也便不再妄动。只见那独眼道人将钉箭随手一丢,又将指尖抵至冯昭掌心“劳宫-穴-”上,似是以真力疾输。

约莫半盏茶的光景,道人额头已经见汗,冯昭的眼皮突然抬了几抬,悠悠醒了过来。

“爹!”冯慎将刀一扔,赶紧扑了过去。

冯昭张开眼,见到那独目道人,非但不惊,反而转喜。“掌门师兄……火枪队都……”

那独目道人方叫句“师弟”,中年文士与那女尼也凑上前来。“二师哥放心吧,全都打发干净了!”

听几人如此称呼,冯慎等人全都怔了。“爹,他们是?”

冯昭颤巍巍的抬起手,依次向道人、文士与女尼指去。“这位是咸观道长……这位是花无声花先生……这位,是空如师太……慎儿,快见过三位前辈,给他们叩头……”

父亲有命,冯慎哪敢不遵?当即-撩-袍,便要跪倒。

空如师太与花无声急忙相阻,向冯昭道:“二师哥,慎儿唤我们‘师伯’、‘师叔’便好,你何必要论得如此生分?”

咸观道长也点头道:“是啊二师弟,不必如此相称。”

冯昭摇头道:“我与慎儿虽为父子,但他却从未研习过咱们师门中的本事……因而让他先行晚辈之礼,若……咳咳……若你们觉得他尚可造就,还请……还请将他收录门墙吧……”

听到这里,三人已经明白,冯昭是想要托孤。花无声与空如师太相视一望,又齐齐看向咸观道人。

咸观道人沉吟半晌,轻轻点了点头。“慎儿日后,自有我等照料,二师弟放心就是了。”

冯昭眼中现出一抹欣喜。“多谢掌门师兄了……”

“二师弟哪里话来?”咸观道人摆了摆手,又朝冯慎低声道,“慎儿,你还有什么话,就抓紧些跟你爹说吧……”

冯慎“扑通”向咸观道人跪倒,泣涕如雨。“道长,你是高人,求求你救救我爹爹!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求求你了……”

香瓜与冯全等人见状,也“呼啦”一下子跪成一片。

咸观道人摇头叹道:“我与二师弟有同门之谊,就算你们不求,我也自当竭尽全力,眼下非是我不救,而是无力回天了……你们快些起来吧,别再耽误工夫了……二师弟他,撑不过片刻光景了……”

听了这话,冯慎也知父亲即将油尽灯枯,忙爬上前,伏在父亲胸前泣不成声。

冯昭艰难的伸出手,轻摸着冯慎头顶道:“慎儿……以后的路,爹不能再陪着你走了……你娘在下面孤零零的等了太久……咳咳……爹是时候……是时候要去陪她了……你很好……爹也没什么可嘱咐的……”

冯昭说着说着,气息越来越弱,最后手臂一垂,眼皮慢慢的合上。

“爹!爹!爹啊……你睁眼!你睁开眼啊……”

冯慎发疯一样摇晃着父亲的身\_体,号恸崩摧,肠断欲绝。冯全香瓜等人也悲从中来,一个个掩面长涕,大放哀声。

咸观道人闭目不语,空如师太默诵经咒,花无声怅怅地怔了一阵,突然放声高吟:“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在昔无酒饮,今但湛空觞。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旁。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一朝出门去,归来良未央……”

待花无声一曲挽歌唱罢,三人又齐向冯昭尸身施了一礼。礼毕,咸观道人走到冯慎跟前,问道:“慎儿,你现下有什么打算?”

冯慎哽咽道:“道长,晚辈欲先将父亲葬了……”

“阿弥陀佛。”空如宣声佛号,道,“二师哥的后事,自有我等料理。然将二师哥安葬后,你又做何打算?”

冯慎神色怅惘,满脸悲苦。“师太,而今我处境凶险,有如釜鱼幕燕,实乃大不祥之人……爹爹临终之前,虽将我托付给了三位,但人各有命,我不想再殃及旁人……”

空如师太道:“慎儿此言差矣,我佛家不信天命,只讲缘法。诸法从缘起,彼法因缘尽,缘起缘尽,皆有定数,如今缘法未绝,我等又岂会袖手?”

冯慎执拗地摇了摇头,慢慢抓起遏必隆刀。“三位的好意,晚辈心领了……父仇不可不报,晚辈决意要独闯庆王府!”

“报仇?”花无声脸色一沉,喝道,“我瞧你是要去送死!”

“那又怎样?”冯慎道,“若杀不了奕劻,大不了我把这条命扔在那里就是!”

“混账!”花无声怒不可遏,劈手便扇了冯慎一个耳光。虽然没使内劲,可仍将冯慎打得跌翻在地。

“三师哥不可……”空如师太方要制止,却被咸观道人拦下。见咸观道人微微一摇头,空如师太便不再做声。

花无声不依不饶,攥着冯慎衣领,扬手又要打。

“臭穷酸!”香瓜突然举起手腕,以甩手弩对准了花无声。“俺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敢再动俺冯大哥一下试试看!”

花无声“哼”了一声,手掌继续挥下。香瓜急了眼,登时将所余钉箭一股脑儿地的射出。花无声左手袖袍只一扬,便把射来的钉箭悉数卷入,右手滞也未滞,在冯慎脸上又打了一个巴掌。

香瓜满脸泪痕,偏偏又咬牙切齿。“你扇俺冯大哥的这两个耳光,终有一天,俺会连本带利的打还给你!”

“好,我等着!”花无声将袖袍一抖,钉箭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冯慎,这两个巴掌挨的,你小子服是不服?”

冯慎狠狠抹去嘴边鲜血。“不服!”

花无声眼睛一瞪,“为何不服?”

冯慎道:“纵使花先生武功盖世,我冯慎也只是威武不屈!”

“还威武不屈?”花无声骂道,“亏你爹还对你厚望殷殷,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要想心比天高,你先得有双翅子!”

冯慎脸上火辣辣地生疼,脑子里却渐渐有些清醒。

花无声接着喝道:“你小子口口声声喊着要报仇,可仇人是谁?二师哥不是不知护诀之险,那是他自己选的道!小子,你好好想想,仇人是曾三吗?是庆王奕劻吗?是这满院子躺着的死士吗?不是,都不是!要硬要说起来,害死你爹的那个人,就是你!”

冯慎浑身一战,愕然道:“是……是我?”

“没错!就是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花无声疾言厉色、横眉立目道:“是谁中了曾三的圈套?又是谁招了这些死士杀手来?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是你的无断、无谋、无能,最终导致了今夜的这一切!二师哥拼了性命,也要保你周全,可你小子却犯浑,明知是白白送死,还硬要去闯庆王府。你当那是视死如归吗?呸!你不过是一介愚莽的匹夫!”

花无声这番话,有如当头棒喝,冯慎猛打个激灵,幡然醒悟过来。他愧悔交加,向着花无声三人倒头便拜。“若非花先生一言点醒,晚辈尚深陷在梦中不能自拔……晚辈虽说愚钝,但已是赤诚一片,恳请三位前辈收晚辈为徒……”

三人尚未开口,香瓜也是“扑通”一声跪倒。“求你们也教俺本事!”

花无声奇道:“小丫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俺不是凑热闹!俺是真心的!”香瓜抹去眼角泪痕,道,“你们功夫很厉害,俺要跟着你们学,等俺学会了,就不再让别人欺负俺冯大哥了!”

“嘿!”花无声气道,“小丫头,鬼心眼不少哪!你说这话,是想要吓唬我吗?”

香瓜眼睛一转,回道:“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臭穷酸,你要是真怕了,就别答应俺!”

“哼,你激我也没用!”花无声不再理香瓜,朝冯慎说道,“小子,你听着,我们虽然答应二师哥要照料你,但你若想真正入我们门下,还需历经一重考验!”

冯慎又磕了一个头,“花先生请吩咐,哪怕是赴汤蹈火,晚辈也会尽力而为!”

“也不用你去赴汤蹈火!”花无声又道,“经我们这一番大闹,庆王府的火枪队个个横尸街头,想来不到天明,京师便会全城戒严。我们想脱身很容易,但你小子能不能活着出城,那可就很难说了。小子你记住了,绝境求生也是一种本事,若有能耐,明日咱们南城外再见吧!”

冯慎点点头,道:“好,晚辈定不辜负了三位前辈的苦心!”

花无声身-子一纵,将那长筒拾回,交给空如师太后,又去廊下搭起冯昭的尸身伏在背上。“这筒中之物,是我师门紧要,可不能跟着你犯险。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空如师太说偈道:“知幻即离,不假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心有所住,即为非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无量寿福!”咸观道人拍了拍冯慎肩膀,道,“慎儿,前路坎坷,你好自为之吧。向你爹爹磕个头,我们要去了!”

“是……”冯慎答应一声,冲着父亲尸首挥泪下拜。待再站起身来,咸观等人已然隐在墙头之外。

见冯慎兀自呆立,冯全等人忙围了上来。

冯全抹着眼泪,问道:“少爷……你真的要跟道爷他们走吗?”

冯慎点了点头,缓缓道:“从今后,这京城之中,怕是再无我存身之处了……明日我若能出城,自当跟着他们苦学修练,你们却不必随我赴险……”

冯全哭道:“少爷,你到哪儿我便跟着你到哪儿,你别嫌我累赘……”

双杏和夏竹也泣道:“是呀公子爷,就让我们留下来服侍你吧,我们共历过生死,哪里还会怕什么凶险?”

冯慎摆摆手,道:“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劝了。冯全,双杏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哦,我书房中有一对玉瓶,就当是送给双杏的嫁妆吧……家里剩下的财物,大伙也分一分,从此隐名埋名,切莫再与我扯上干系!”

香瓜拉着双杏与夏竹的手,动情道:“双杏姐、夏竹姐,之前俺还曾怀疑过你们……真是对不住啦!俺房间里还有些从绣娘姐姐那里讨来的衣裳、首饰,也一起送给你们啦,日后有缘,俺跟冯大哥肯定还会与你们再见面的……”

听到这里,冯慎一怔。“香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香瓜道:“俺在跟他们作别呢,冯大哥,咱们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

冯慎道:“我何时说过要带着你了?”

“啥!?”香瓜大吃一惊,“冯大哥……你居然想不带上俺?当初俺爷爷咽气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来着!?”

冯慎轻轻叹道:“明日出城,生死难料。我答应过田老英雄要好好照顾你,所以更不能让你去涉险!”

“你……你……”香瓜呆了片刻,“哇”的一声大哭道,“俺不管!俺不管!冯大哥,你别想丢下俺!你活着,俺陪你一块活着,你要死了,俺就陪你一起去死!”

冯慎喝道:“香瓜,现在不是你使小性的时候!”

冯全、双杏等人也哭道:“少爷,香瓜姑娘说得没错,你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冯慎正要开口,院门却突然一通大响。

众人一怔,不知院外来了何人,急忙收了哭声。

听没人来应,院外拍得更急了。“冯老弟!冯老弟!”

“是鲁大哥!”冯慎心下稍安,忙去开门。

院门刚开,鲁班头便满头大汗地滚了进来。冯慎急忙伸手,将他一把搀稳。“鲁大哥。”

“哎呀,老弟你没事就好……”鲁班头刚喘口气,突然看到了满院死尸。“这……这是怎么了?”

冯慎道:“大哥,眼下无暇与你细说。兄弟我……祸事临门了……”

鲁班头道:“是……是与宫里头有关?”

冯慎奇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我能知道就好了!”鲁班头急道:“刚才军机衙门来人到顺天府传令,说是要调齐全城守备,捉拿作乱罔上的逆贼冯慎!”

冯慎攥紧-了拳头,恨道:“定是那庆王奕劻搞的鬼!”

“庆王?老弟你怎么惹上他了?”鲁班头拿出一纸文书,“算了,我也不问了!老弟你瞧,这就是军机衙门的公文,李希杰还没见到,被我提前给截下来了!”

冯慎看着鲁班头,问道:“大哥,你欲怎么办?”

“这他娘的还用问吗?”鲁班头道:“老子不管你犯了什么事,先保了你再说!行了,冯老弟,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吧,好像五营巡捕那边他们也下了通令,再耽搁下去,你们可就走不了了!”

冯慎感激地握住鲁班头的手,“大哥,若李希杰知道你为我通风报信,定要找你麻烦。”

“去他奶奶的李希杰吧!大不了老子不当那破差事了!”鲁班头说完,又催促冯慎离开。

几人正说着,院外突然火光大作,紧接着人声马嘶,一哨兵将围了上来。

“坏了!那帮孙子来得好快!”鲁班头大惊,一把抽出腰刀。“老弟,你赶紧带人走后门,老子先去挡他们一阵子!”

冯慎赶紧阻拦。“大哥不可!”

二人正僵着,门口呼啦涌进来一群官兵。冯慎抬眼望去,发现那打头的,却是肃王麾下的副将乌勒登。

乌勒登一挥手,手下官兵顿时展开包围之势。

冯慎冷冷道:“乌将军,你是来拿在下的吗?”

乌勒登将头一仰,理都未理。“奉上头号令,特来捉拿反贼冯慎!闲杂人等,统统回避!”

冯慎把心一横,“乌将军何必装腔作势?冯慎在此,你放其他人离开!”

乌勒登喝道:“套什么近乎?老子跟你很熟吗?你们这帮子刁民,真是瞧热闹不嫌事大!这里马上要打起来了,你们还不快滚!?”

冯慎一怔,“乌将军……”

“啰唆什么?”乌勒登冲冯慎眨眨眼,将一个包袱扔了过来。“将你们偷来的衣裳留下,换上原本穿的破烂吧!本将军现有要紧军务,对你们这帮小偷小摸,就姑且不追究了!”

冯慎打开包袱,见里面裹着一叠银票和好几套破旧衣物。鲁班头见状,不由得一喜。“老弟,瞧这样子,那大胡子是想帮你呀……”

冯慎点点头,忙招呼众人解下外衣,将包袱内的衣裳换好。

几名兵丁接去冯慎等人脱下的外衣,换在了院中几具死士的尸首上,随即拔出刀来,将那几具死尸的头脸砍得稀烂。

乌勒登指着冯慎等人骂道:“别傻愣着了!换好衣裳就赶紧滚!”

冯慎不再说话,朝乌勒登一拱手,与香瓜等人默默向院门走去。

经过乌勒登身边时,乌勒登突然悄声道:“冯章京,王爷在巷尾一堵破墙下等你。”

冯慎哽咽道:“多谢……多谢乌将军了……”

“快走吧,兄弟也只能帮到这步了……保重!”乌勒登说完,朝官兵们大喊道,“弟兄们,若是反贼不降,那就不必客气,一律格杀勿论!他奶奶的!给老子把房屋也一起烧了!”

“是!”众官兵装模作样的空砍几刀,又向冯宅内扔了几支火把。

几支火把一投,屋里的布帐顿时“哔哔剥剥”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慢慢引着了桌椅板凳,腾起一股股黑烟。

冯慎向火海中回望一眼,转身出了院门。几个人踉踉跄跄地搀扶着,来到巷尾的那堵破墙下。

刚到跟前,肃王便从墙后闪了出来,一把拉住冯慎,急急问道:“怎么回事?那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查着查着,你却成了反贼?!哎?先等等!这不是遏必隆刀吗?冯慎,你从哪里得来的?!”

冯慎手握宝刀,眼中含泪。“这柄遏必隆刀……是皇上所赐。”

“皇上?!”肃王一怔,忙问道,“冯慎,你居然去见了皇上?!”

“是的。”冯慎点点头,又道,“卑职不但见到了皇上,还与皇上谈论了些肺腑之言……”

“哎呀!”肃王手指冯慎,气得顿脚连连。“冯慎啊冯慎,你叫本王说你什么好!?本王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你全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千叮咛、万嘱咐,切莫参与帝后之争,切莫参与帝后之争,你可倒好!唉……糊涂!你与皇上都糊涂啊!”

冯慎道:“可是王爷……那画像流血一案……”

“别管那什么案子了!”肃王一挥手,急道,“光是你私下与皇上见面这件事,老太后知道了,就绝不会容你再活着!这事是不是跟庆王奕劻有什么关系?”

冯慎奇道:“王爷,您老怎么会知道?”

肃王叹息道:“本王猜也猜得出来……你道军机处那道公文是谁下的?就是奕劻那老王八蛋!他说你眼见查案期限要到,便要趁夜潜逃,庆王府的火枪队发觉后赶去拦截,却被你与同党尽数残害,所以直接给你定了个谋反的罪名!”

冯慎哼道:“真正想谋反的人是他!王爷,宫中那案子,就是奕劻在背后一手操纵的!”

“怪不得!”肃王恨道,“怪不得那老王八蛋要杀人灭口!你知道吗?那道公文上严令各处守备,只要一拿到你冯慎,不问情由,就地格杀!”

冯慎一惊,“就地格杀?”

“是啊!”肃王抬头看看夜色,又道,“眼下这个更次,宫里还没下锁,奕劻八成就是想赶在老太后叫起前,先将你下手除了,来个死无对证!唉,本王现在脑子里全是一团糨糊,冯慎啊,无论你落在奕劻手里,还是落在老太后手里,都是死路一条。谁操纵的那案子也好,又是谁想谋反也罢,本王统统都不想管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现在也别去管旁的,先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再说!”

冯慎叹道:“卑职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能不能出城,卑职却无太大把握。为防万一,卑职这些家人,可否先托王爷收留照看?”

“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肃王刚点头,冯全、双杏等都跪下哭求道:“少爷,哪怕是死,我们也要跟着你……”

冯慎一言不发,突然举起手掌,迅速在几人颈后砍下。冯全、双杏、夏竹眼前一黑,陆续晕倒。

香瓜见冯慎手掌砍来,猛的跃到鲁班头身旁,将他的腰刀抽出,反架在自己脖子上。“冯大哥,俺说过要一直跟着你的!你再逼俺,俺就死给你看!”

冯慎阴着脸,慢慢向香瓜走去。“香瓜,我没空与你胡闹!”

香瓜将刀刃一压,颈间顿时割出一道血痕。

“不可!”冯慎急道,“我答应你就是!”

“咣当”一声,腰刀坠落,香瓜不顾颈血直流,伏地大哭。

冯慎一咬牙,又想挥掌砍下,却被肃王一把拦住。

肃王掏出一块手巾,递给冯慎。“香瓜这丫头一片痴心,你就让她跟着吧。去,快给她包扎一下。”

冯慎心中一软,忙接来手巾替香瓜裹伤。“香瓜,你这是何苦啊……”

香瓜没作声,只是死死的抓住冯慎衣角不肯松手。

肃王看了一阵,又道:“再过一个时辰,城门便要开了。等到天明,你俩走崇文门试试吧,那里好歹算是本王治下……唉……”

冯慎道:“卑职也正打算从南门出城。”

肃王苦笑一声,“咱们能想到,奕劻想必也能想到……恐怕他会在崇文门设下重防啊……不管啦,走一步算一步吧!冯慎啊,你过来,本王最后再嘱咐你两句话吧!”

“是!”冯慎起身,跟着肃王走到一边。

趁着二人说话,鲁班头也将香瓜扶起。“香瓜,你们若能出城,打算去哪儿?”

香瓜摇摇头,“俺不知道,反正冯大哥去哪儿,俺就去哪儿。”

鲁班头抹了把脸,道:“等风头过去了,记得托个信来……还有,你可得把俺冯老弟照料好了啊……”

香瓜腮间挂泪,却白了鲁班头一眼,“这还用你说吗……”

说话间,肃王与冯慎转了回来。冯慎朝地上的冯全等人望了一眼,又与鲁班头相拥作别。“大哥,我们先去准备一下,你多珍重!”

鲁班头哽咽道:“老弟……诸事小心!”

“会的!”冯慎说罢,又向肃王叩了三叩。“王爷、鲁大哥,冯慎……这便去了!”

肃王二目紧闭,只扬了扬手,将头别向一边。

冯慎含泪起身,拉起香瓜调头便走。

香瓜回头向二人挥挥手,又问冯慎道:“冯大哥,不是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城门吗?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去跟你爷爷道个别……别多问了,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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