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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尤奶奶拜年

小时候,逢双的年份,我和父母都要去姥姥家过年。

 

姥姥家在皖北的一个小镇,年味比城里足。且不说,年三十早上还有集可赶,正月里有好几队人马舞龙灯,光是大年初一从屋里到院子里挤满了叽叽喳喳来拜年的人,就比城里更有“团圆”的气氛。

 

大年初一的下午,爸爸妈妈总要带我去赴一场重要的约会——看望尤奶奶。

尤奶奶是妈妈在小镇工作时的忘年交,另一个身份是爸爸和妈妈的介绍人。婚后,妈妈离开小镇去爸爸所在的城市,从某种意义上说,尤奶奶改变了妈妈的人生。

 

姥姥家在小镇东头,尤奶奶家在西头。

记忆里,我踩着洒满红色爆竹皮碎屑的积雪,在“咯吱咯吱”声中听爸爸妈妈交代我一会儿说什么吉利话。

总是我去叫门,喊着“尤爷爷!尤奶奶!小银子姑姑!”

门通常敞着,但尤家的人还是齐齐走来,迎我们进屋。一两年没见就像昨天才见,尤奶奶和爸爸妈妈亲热地说闲话,尤爷爷招呼一会儿便去准备晚饭,小银子姑姑则代表全家塞-给我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间或有邻居路过,看见妈妈,便惊喜地喊出声,这时,尤奶奶总有些得意,得意她一手促成的婚事、维系多年的往来。

 

一次,回来的路上,爸爸妈妈提起小银子姑姑。爸爸说,尤家两口子待她真不薄。妈妈应道,是啊,都20岁出头了,尤叔还给她洗头。

 

那次我才知道,小银子姑姑是他们的养女。

 

过了不久,爸爸妈妈的话得到印证——开春后,老两口携小银子姑姑来合肥看病,住在我家,当真是把闺女捧在掌心。

两年后,再去尤奶奶家拜年,我没见到小银子姑姑。尤奶奶笑呵呵,解释今年是小银子姑姑婚后第一个新年,“在婆家呢!”闲话间,她回忆结婚前母女俩的对话,她手一挥,“我就说,这个家你看上什么都拿走!”

 

小银子姑姑的黑白侧面照像煞了主持人周涛,放大了挂在尤奶奶家的墙上,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又过了几年,我们按例去拜年。临行前,姥姥拦住妈妈,叮嘱道,千万别提小银子。姥姥压低声音,“回来得越来越少,这一年根本没回来,不是亲的……真的就……”

妈妈没提,尤奶奶却忍不住不提,她说,替别人白养了一个闺女。尤爷爷叹口气下厨去了。小银子姑姑的照片还挂在墙上,若不是这照片,我都忘了她长得什么样。

1998年大年初一,我们又去尤奶奶家。

 

姥姥再度进行前情提要,小银子离婚了,住在家里,病很重——是那年在合肥没看好的旧疾。姥姥嘱咐着,“别在尤家吃晚饭,钱都拿去给小银子看病了,要是只有蔬菜饭,你让人家是端上来还是不端?”

我们走着、唏嘘着,突然,爸爸让我回去,妈妈和我瞬间会意,是啊,只要见面,好面子的尤奶奶再艰难都会给我压岁钱。

 

晚上回来,妈妈说,小银子瘦成了一把骨头,在房里一直咳,尤奶奶一边叹“儿女是债”一边端着药往屋里送。

4年后,我和爸爸妈妈在尤奶奶家门前发现绿色的对联。按习俗,家里有人过世,才会如此。爸爸推门,门锁着,又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我们仨相对无言,只能回去。姥姥听了消息,大惊,“看来,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小银子姑姑没了。

 

这天,姥姥家的院子里摆了好几张方桌,来拜年的亲戚们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太阳照在墙角的积雪上,晒化了的雪水顺着小沟流向院外。大家顿了下,感叹一对好人晚年的不幸,但很快,牌局继续,喧哗继续。只有妈妈在屋檐下出神很久,好半天才说一句,“儿女是债”。

 

去年过年,爸爸妈妈在姥姥家。电话中,我和妈妈闲聊,妈妈提起大年初一去看了尤奶奶,我问:“他们还好吧?”妈妈说,挺好,就是都老了,其他的都没变,连你小银子姑姑的大照片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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