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幻灭

“何诗诗，你带走的不只是我的眼泪，还有我对爱的信心，我究竟要过多久，才能再像爱你那样去爱另外一个人，还是永远都不会再有真心去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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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寞地回到宿舍，我琢磨了整整一下午，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竟然神奇地告别了处男生涯，并且是和我最爱的女孩，那么疯狂那么完美，更神奇的是我竟然向我最爱的女孩表白了，关键时刻我超常发挥把自己都感动了，最最神奇的是女孩接受我的求爱然后突然又拒绝了。我不是想不通这一切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很神奇而已，而且我希望把神奇延续，让神奇变成生活的一部分。

晚上我把老马等兄弟们都叫到身边，认真地对他们说：“兄弟们，还有一个多月我们就毕业，从此天各一方了，想想这是多么让人伤感的一件事，为了让我们的青春留下浓墨重彩难忘的回忆，毕业前你们想不想和我一起做一件疯狂的事情呢？”

老马他们听了都很激动，然后集体摇头说不想。

老马说：“安全第一，别疯狂过头毕不了业。”

我说：“你们这帮孙子太现实，这样好了，你们想不想看我做一件很疯狂的事情呢？”

老马他们“嘿嘿”一乐说：“这个可以有，我们最喜欢把你当疯子了。”

我说：“没问题，明天我就会是最疯狂的人，不过兄弟们得配

合，每个人先借一千块给我。”

老马说：“我擦，你要那么多钱干吗？你不会是想去买欢吧，对了，你还是个处男呢，得，这事还真有点小疯狂，我们得支持。”

我说：“老马你拉倒吧，哥哥我已经成功告别处男生涯了，哥哥明天要做的事情可比买欢浪漫多了，你们都听好了，明天我们一起来演一出疯狂且浪漫的毕业大戏。”

我把我的构思和大家伙细细说了，每个人都很兴奋，特别是老马，说听了我的方案就有流泪的冲动，他一定会好好表现。我再三叮嘱各位千万保密，然后自己兴奋了一夜睡不着，就等着我人生最浪漫最疯狂的时刻来到。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分头行动，到虬江路的花卉市场、董家渡路的服装市场和城隍庙小商品批发市场买来各种道具，运回学校后精心布置好。中午十二点整，下课铃声准时敲响，学生们潮水般从教学楼里拥出。何诗诗习惯性地低头走在最后面，突然她发现前面拥挤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叹声，然后自动让开一条大道，大道的尽头首先看到的是两只很大很大的心形氢气球，各自悬挂着一面条幅，一面写着“何诗诗我是真心爱着你”，另一面写着“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她面前的地上则出现一块长达数十米的红毯，红毯上满是玫瑰花瓣，这还不算震撼，震撼的是红毯尽头站着五六位服装统一

的男生，一水儿衬衣西服，扎着领结，倍儿精神，最中间是一个精瘦的小伙子，捧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双目含情，翘首以待。

小伙子看到何诗诗后，面露微笑，双目含泪，开始深情独白：“何诗诗，我爱你，请接受我的爱，做我的女朋友吧。”

何诗诗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男生们整齐划一、雄浑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诗诗，苏扬爱你，请接受他的爱，做他的女朋友吧。请让我们，还有现场的所有人，一起见证这美妙的时刻吧。”

集体朗诵开场后是分人朗诵，第一个出场的是老马，老马显然有点紧张，因为他嘴一张就说错了。

“啊！何诗诗，我是那么爱你，擦，不对，苏扬是那么爱你，请你接受他的爱，做他的女朋友吧。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女生宿舍，你是那么与众不同却又让人一见钟情，从那天开始他相信缘分，而你就是他缘分的唯一。”

“啊！何诗诗，苏扬是那么爱你，请你接受他的爱，做他的女朋友吧。那天回去之后，他开始失魂落魄，鼓足勇气后决定追求你，他绞尽脑汁，用尽全力，却无法换来你的正眼一视。在他心中，你是神秘的，是圣洁的，是高不可攀的，是充满魅力的，你犹如冬日里的暖阳，夏日里的凉风，那么让他痴迷，却又让他捉摸不定。”第二个发言的是张胜利

，张胜利嗓音很低沉，闭上眼睛你会以为他是主持人。

“啊！何诗诗，苏扬是那么爱你，请你接受他的爱，做他的女朋友吧。给你的情书你不回，唱给你的歌谣你不听，打给你的电话你不接，他六神无主，每天失落，活着也像死去，他祈祷上天可以明了他对你的真情真意，哪怕只换回你的刹那微笑，也是对他最大的肯定。”现在朗读的人是顾飞飞，顾飞飞为了我专门回到学校助阵，他说话虽然有点娘，但好在情真意切，感觉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效果好得一塌糊涂。

…………

一个哥们接着一个哥们朗读着，真诚诉说着我和何诗诗过往的点点滴滴。如果说何诗诗一开始还有点拒绝，甚至反感，慢慢她开始动容，这从她面部表情的变化可以清晰地看到。然而更加动容的是围观的女生，特别是何诗诗班上的女孩们，她们紧紧围在何诗诗身后，仿佛是她的后援团，其中尤以女胖子最为激动，自从她也被孤立后似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更是对何诗诗多了一些惺惺相惜。此刻女胖子早已hold不住，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两只小胖手轮番擦泪，极具视觉冲击力。

在所有兄弟们都朗读完后，我开始最后的总结。我手捧玫瑰慢慢走上前，眼神的焦点始终在何诗诗的脸上，走路的姿势沉稳而有力，走到离何诗诗一米距离时，

我单膝跪地，真诚而不突兀，我嘴角露出浅浅笑容，痴情而不轻浮，我内心最重要的表白呼之欲出。

“诗诗，其实已经对你说了太多的话，却发现想对你说的话永远都说不完，每次说的时候我都很紧张，因为都怕是最后一次，再也没有机会让你知道我心中最真实的呼唤。亲爱的诗诗，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渴望遇到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我以为爱情就是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我太天真了，原来爱一个人除了感受浪漫和甜蜜，还会体味残酷和痛苦。亲爱的诗诗，谢谢你让我把这些感受通通经历，也正是经历了所有的这些，我才更加坚定我对你的爱，更加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所以，此刻我鼓足勇气，告诉自己这是我的使命，神圣的使命，我要做你的男朋友，我要给你幸福，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我有这个能力和信心，亲爱的诗诗，我是那么爱你，请你接受我的爱，做我的女朋友吧！”

说完，我将玫瑰花缓缓举过头顶。

何诗诗没有伸手去接，因为她已经哭得不行。

全场男生女生已经沸腾，集体高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鲜花、掌声、祝福、喝彩、感动、泪水……在如此强大的攻势下，坚硬的磐石也会动容，更不要说血肉之躯的何诗诗了。在经过漫长的一分钟等待后，我终于看到她露出了幸福的

笑容，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然后伸手接过我的玫瑰花。

人群中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抱一个，抱一个……”这是女生们的心声。

“亲一个，亲一个……”这是男生们的呼喊。

我站了起来，紧-紧-抱着何诗诗，此刻的她在我怀-里犹如最温驯的小鸟。何诗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我也闭上了眼睛，然后低头在她的额头深情一吻，于是便拥有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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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何诗诗恋爱了，我竟然和何诗诗恋爱，我他妈竟然成为何诗诗的男朋友了。

如果学校要评选年度十大新闻，我的求爱一定会入选，其实我知道大家关注的倒不是形式本身，而是女主角何诗诗太漂亮，男主角我则太平庸，这给了数以千计的男人强烈的暗示：只要你坚持，只要你够胆，只要你放下尊严不要脸，癞蛤蟆吃天鹅肉绝不是传说，白痴苏扬就是最好的榜样。

不过很多人肤浅地以为我只是靠教学楼前的那场浪漫求爱就突然追到何诗诗的，于是短短一个星期内，教学楼门口就发生了七八场各式各样的求爱仪式，不过他们虽然模仿了我的形式，却没有学到我的灵魂，最后结果也大多啼笑皆非，徒增一笑而已。

是的，我和何诗诗恋爱了，别人眼中的我是幸福的，可是身为当事人的我并不轻松，因为此前我完全没有谈过恋爱，一直想象不出恋爱的时光

到底是什么模样，而何诗诗虽然阅人无数，但也从没有正儿八经恋爱过。所以一开始我俩都显得有点紧张，有的时候话说着说着都会笑出来。

我说：“何诗诗，为什么我俩还这么冷静啊？恋人之间不是应该很炽热的吗？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何诗诗很认真地想了半天，然后说：“有可能，别人都说自己眼中的男朋友像王子，可我眼中的你还是像猪头。”

除了开始有点刻意外，整体来说我们的恋爱还是很浪漫很甜蜜的。我几乎是用自己的生命爱着何诗诗，虽然那么青涩，甚至有点笨拙，但也充满了质感和力量。

比如何诗诗很爱吃一种新出来的街头炒冰，我觉那玩意儿不好吃又不卫生，就是自来水加香精，可何诗诗她就是爱吃，甚至痴迷。面对我的反对，何诗诗正好以此证明她眼中并非只有那些华而不实的高消费，也有接地气的人间烟火。何诗诗总对我说吃炒冰就和找男朋友一样，最关键不是营养和卫生，而是喜不喜欢。何诗诗这样一比喻，我立即就明白了，我不就是那个炒冰吗？虽然只是个地摊货，但就是对她胃口。想到这里我对炒冰立即燃起了强烈的爱意，觉得那是世上最美好的食物。只是当时卖炒冰的地方并不多，离我们学校两站地有个小门脸，何诗诗最爱吃他家的杧果炒冰，每次我总会到那里买一杯，然后飞快

奔回学校。这个时间得掌握得恰到好处，快了炒冰容易化，慢了让何诗诗等更不行。于是每每放学前半个小时，我会冲到炒冰店，十分钟后捧着杧果炒冰飞快跑回学校，待我赶到教学楼门口站定时差不多正好铃声响起，这样只要再等五分钟就会看到我美丽的女神何诗诗款款走出来了。然后赶紧递上将融未融的炒冰，看着她大大吃上一口，甜意立即沁上我的心头，美极了。

只是也不是每次都能把时间把握得那么好，有时候何诗诗的授课老师会拖堂，我拿着炒冰在外面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出来，看着手中炒冰慢慢融化心急如焚，于是内心开始斗争，是继续等还是立即回去买杯新的。一旦决定买新的，就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上祈祷何诗诗不要突然下课，原本来回小二十分钟的路程十分钟就跑完，人则累得想昏厥。回来后如果何诗诗还没下课，则庆幸自己决定特英明，如果下课了看到何诗诗噘着嘴一脸委屈，就立即道歉，还不能告诉她真正的原因，因为恋爱中的女孩只看结果，不管理由，更何况看到何诗诗生气撒娇对我而言也是一种享受。

很多时候，我看着何诗诗明眸善睐，唇红齿白，青春时尚，美丽性感，我就会莫名其妙眼眶--湿--润。我心想，这么优秀这么美好的女孩怎么会属于我呢？她一定不会属于我，她只是上帝交给

我暂时保管，可是我那么贪心，我想要永远占有她，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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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成功抱得美人归后，我和何诗诗几乎每天都要约会，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学校，我们牵手走过花前月下，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到图书馆看书，一起到电影院看电影……和校园里所有的恋人一样，闹中取静，享受着甜美的二人世界。

不相信爱的人一旦沉溺于爱反而更单纯，何诗诗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眼中的世界只有我，而我却还打量着整个世界；她早已不在乎流言蜚语，我却还竖着耳朵四处留神，因为我知道始终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悄悄打量着我们，然后是无数的咒骂和艳羡，而这些都让我感到无比自豪，仿佛此前为这份爱受再多累、吃再多苦也都值得。

每天在学校约完会后我们会各自回去，何诗诗虽然在校外有自己单独的住所，但我们并没有同居，何诗诗曾经提出让我也搬过去，这样每天能多七八个小时在一起。我虽然也很想，但还是拒绝了，我嘴上没说原因，心中其实是讨厌那里。因为那里留宿过太多的男人，在她的床-上我会情不自禁地联想。何诗诗似乎也明白，被我拒绝了两次后也就不再争取，不过似乎也不生气，只是发牢骚：“老公啊，我发现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小气呢，而且真够大男子主义的，不过既然做了你的女朋友，我也没什么

好抱怨的，等下个月房租到期，我就搬回学校吧。”

我说：“我可不是小气，只是太在乎你；我也不是大男子主义，只是太爱你。等一毕业我就租房子，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每天在一起啦。”

何诗诗幸福地点点头，然后用手捏着我的脸说：“嗯嗯，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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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恋爱也一样，虽然我们之间你侬我侬，但内心的芥蒂其实一直都在，不面对不表示不存在，反而随着最初激\_情的逝去变得越发尖锐。

芥蒂当然是我们对未来的规划存在着不可协调的矛盾。我希望何诗诗能够安心留在国内，等我上班挣钱后就可以养她。可是何诗诗依然执意要出国，虽然因为财力受阻，她无法按照意愿这个暑假就离开，但梦想从未破灭，而且越发坚定，只是她已经答应我绝不会再靠身\_体换钱，从做我女朋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解甲归田，做一个真正的良家。

我相信我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自问可以做到对她的从前不在乎，但对于今后首先要求彼此忠诚，所以第一天，我便认真提出了这个要求，这也是我对她的唯一要求。

一开始我还很忐忑，怕她会拒绝我，因为这几乎是断了她两三年内出国的路，没想到何诗诗听完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她还说就算我不提，她也会这样做。何诗诗请我放一万个心，承诺身为我的女朋友

，绝不能容忍自己背叛出轨，因为她深知被背叛是多么痛苦，她已经承受了这样的痛，不会让我再受到同样的伤害。那一瞬间我感动万分，觉得自己真是爱对了人，我激动地向她承诺自己毕业后一定会发奋努力，脚踏实地，好好赚钱，早日送她前往梦想的国度，这将是我工作的唯一动力和目标。

何诗诗听了笑笑，伸手摸摸我的脸说：“谢谢，有你真好！”

我知道她其实并非因我的承诺而动容，因为在她眼中我短时期想赚够她出国的钱无非是痴人说梦，对此我虽然失落，但也不敢反驳。刚毕业的我月薪才一千五，一年不吃不喝也攒不到两万，靠这种速度得等到猴年马月。正经来钱快的唯一可能就是自己创业，可我压根儿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更没有什么核心技术和资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实现财富的迅速积累呢？我思来想去，惊讶地发现最简单最高效的竟然只有卖身，我想要不干脆让我去做援交算了，就不晓得我这种质量的男人有没有富婆要。这显然是一个黑色幽默，在强大的经济压力下，我再次感受到了个人的渺小和无助，也再次理解了何诗诗的不易。对此，何诗诗似乎还没有我在意，她不停地宽慰我不要太纠结，现在先别想这些让人郁闷的事，她回头再好好琢磨琢磨，反正自己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感动于何诗

诗这样为我着想，为我减压，同时也疑惑何诗诗的“自己一定会有办法”，她会有什么办法呢？她又会做出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吗？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成为何诗诗的男朋友后，我反而变得更紧张，更多疑，更加大男子主义。

总之，在毕业前拥有何诗诗的日子里，我是幸福的，我也是不安的；我是激\_情的，我也是无助的，我患得患失，还斤斤计较，我很快就明白原来恋爱的滋味，并不只是甜蜜，而是五味俱全。

我以为这样的情绪和生活会一直延续，直到毕业，然后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可能很苦，应该很累，但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以爱之名，我决定为了我和何诗诗的幸福未来好好打拼，却没想到变化突如其来，让我和何诗诗都无法防备。多年以后，当我历经人情世故，感受岁月变迁，我才明白，生活中所有看似突然的转折，其实都是最合理的命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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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我以辅导员的身份最后一次出席院里组织的工作会议，院长破天荒亲自主持。在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议上，院长首先用大量的褒义形容词对自己进行了尽情的赞美，表示我们学院在他英明的带领下发展神速，已经跻身国内一流学府，照此速度发展，再过两年，北大、清华必将俯首称臣，追齐耶鲁、哈佛也只是时间问题，现场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

会议的最

后，院长激动地宣布自己上个月出国考察的成果，在他卓有成效的公关下，我院已经成功和美国某知名大学结成兄弟院校，今后双方除了加强科研教学合作外，更要加强人才的交流。从今年开始，每个系都要挑选一名最优秀的学生前往美国交流深造，所有学费由学校承担，对方学校还负责提供高额奖学金，而且如果毕业成绩优异，可以继续留美考研读博。总之对于想出国留学的同学而言，是一次绝佳的机会。院长在描述完这次合作的战略意义以及美好前景后再次强调一定要派出最优秀的学生，不但成绩好，还要思想好，形象好，总之一定要能体现我院的精神气质。院长最后要求第一批交流生的挑选工作即日开始，系里先负责上报候选人名单，他将亲自主抓此项工作，并决定最终人选。

听完院长废话连篇的工作报告，我只记住了委派交流生出国这一点。一开始我特别兴奋，觉得何诗诗出国有戏了，后来想想这事似乎和她关系不大。虽然何诗诗的成绩很好，但毕竟还是一名新生，竞争力有限。遗憾的同时我又莫名地高兴，自从我和何诗诗对未来达成共识后，我已经认定要靠我的努力完成何诗诗的梦想，因此思前想后，决定向何诗诗屏蔽这条信息，免得她又多想，节外生枝。

那天晚上我照例和何诗诗进行约会，不知道为什么

我兴致很高，吃饭的时候我说了很多甜言蜜语，不知道为什么何诗诗心事重重，很多次欲言又止，菜也没怎么吃。

我说：“老婆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何诗诗皱着眉头先说没有，接着又补充一句：“就是心里难受。”

我说：“你看你果然有心事，那快说出来吧，不管有多苦，请你不要一个人承受。”

结果何诗诗突然将筷子一扔说：“苏扬，我要的不是这种感觉。”

这话不轻，我吓了一跳，赶紧停止吃饭，专注地看着她，关切询问到底怎么了。何诗诗眼圈一红说她感觉自己变了，变成自己厌恶的那种人，因为她原来目的明确，方向简洁，做事只求结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现在变得多愁善感，优柔寡断，想说什么不敢说，想做什么不敢做，感觉非常不爽。

我听后稍微放心了，“呵呵”一笑说：“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我都支持你。”

何诗诗说：“我现在想打你骂你离开你，你也支持吗？”

何诗诗看着目瞪口呆的我说：“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一直以为你是真的对我好，可是我越来越发现你不但自私而且大男子主义还非常腹黑，你明明知道院里有委派出国的机会，可从见面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你提也不提，你是不是生怕我知道？出国对我而言是原则性问题，你这样做我真的很失望。”

何诗诗一口气把心中

的憋屈说完，我算是明白了她不爽的来龙去脉。现在看来何诗诗已经洞察了我的内心狭隘，我除了坦诚别无选择。我说不是我不想告诉她，而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我建议先观察观察，如果这事确实靠谱，明年再争取不迟。

我觉得自己说得合情合理，没把话说死，也给自己找到了台阶。没想到何诗诗为出国这事已经近乎偏执，她听完后竟然把筷子重重一拍，然后恶狠狠地对我说：“苏扬，我真想不到你会这么说，什么叫时机不成熟？机会说没就没的，不成熟也要全力争取。什么叫先观察观察，我恨不得现在立即马上就离开，我没时间再在这里耗费。你可以不为我争取，因为你很自私，但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因为我要对我的人生负责。”

说完何诗诗甩头就走，留下一脸愕然和尴尬的我，对着四面投来的好奇的目光，装作无所谓地来了一句：“现在女-人都这样蛮不讲理吗，我压根儿就不想搭理她，哼！”然后慢慢走出店门，用眼角余光看四下无人，立即狂奔追上前去。

那晚我和何诗诗不欢而散，我追上何诗诗进行了真挚的道歉，并且保证一定会去找人说情公关，做到不求结果，但求全力以赴。对于我态度的转变，何诗诗没有表现出丝毫原谅，只是淡淡地说随便，她已经对我不抱希望。何诗诗的话让我难过，我想就算我有

罪也罪不至此，怎么可以将我之前的好全部抹杀？可无论如何，我必须证明自己，换回她对我的信赖。

第二天上午，我便恪守承诺，去找所有能够帮助何诗诗的力量。我虽然是辅导员，算是个小小的学生干部，然而平时不屑和领导走动，关键时刻自然也没有太多办法，厚着脸皮找几个管事的领导试着说情，结果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被领导们以太忙为理由请走，最后我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班主任老孙身上。老孙倒很愿意和我聊天，在她的办公室里我先把她赞美了半天，老孙兴奋的表情犹如怀春的少-女，最后我看时机成熟就对老孙表明来意，老孙听后少-女-羞-涩的表情立即变成恶妇，让我再次感慨女-人之善变。

老孙说：“苏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想都别想，你知道吗？昨天这消息一出，到晚上前来报名的人已无数，现在想走后门都没门了，竞争惨烈程度不亚于选秀，首先得比自身条件，其次院长还会亲自面试挑选，谁去谁不去最后就他一人说了算，找谁都不好使。至于你想到院长那里说情，那更是没有可能，因为院长日理万机，见面都不容易，就算见着了也得先排队，估计前面等着说情的已有百八十人，其中还有不少有着深厚的背景，总之这机会和你们毛关系都没有，你该干吗干吗，千万不要在此事上白费心机。”

走出老孙

办公室，我只觉得天昏地暗，虽然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但此刻宛如被医生宣判了死刑，我该如何对何诗诗交代呢？告诉她对不起我没有做到让她失望了，还是告诉她难度太大真的不怨我？我思前想后，纠结挣扎，突然觉得很悲哀，对自己的女朋友说话为什么要如此紧张？我又没有真的做错什么，如果她因此迁怒于我，那只能说明我们的爱并不纯粹，早晚都得出问题。总之我绝没有害怕的道理，所以我决定和盘托出，我立即打电话给何诗诗约她一起吃饭，何诗诗说不了她还有事，我吞吞吐吐将情况描述，何诗诗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甚至很客套地说了声谢谢，并强调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来想办法解决。我问她有什么办法，她说还没想好，但不管有多难，她都会竭力争取。

电话的最后她告诉我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要认真复习，准备期末考试，让我不要再找她了。何诗诗说这话的时候很冷漠，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刚认识她时的模样。过去的一个月我过得实在幸福，何诗诗每天犹如最温柔的天鹅，以致我再次听到她冷漠的声音，竟然有种无法接受的痛楚，并隐隐觉得过去的幸福甜蜜只是一场梦幻，现在梦即将苏醒，迎接我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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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相信何诗诗说要好好复习是真的，多么希望何

诗诗说我自私大男子主义说我俩其实不合适是假的，多么希望我还能够像没有成为她男朋友前那样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能忍受，多么希望她能够永远像成为我女朋友后那么温柔懂事，始终在乎我的感受。我多么希望曾经的伤害可以让她更加明白什么叫珍惜，她不能再轻易地出卖自己的身\_体，因为那意味着灵魂的背叛。我多么希望自己懂得继续装糊涂，只要还能和她在一起，凡事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多么希望后来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她对我说的话也都是假的，如果我的希望都可以成真，那么世上或许就少了一个怨妇般的男人，多年以后还在喋喋不休这段并不光彩的初恋，并且四处高呼所有女-人都是骗子，所有诺言无比恶心，这个世界根本没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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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挂了电话我便到银行取出了我所有的积蓄，然后在附近的商场买了一枚美丽的水晶戒指，接着打车前往何诗诗租房住的小区，下车后我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悄悄坐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然后死死盯着前方，手中则紧紧攥着那枚戒指。

我当然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来这里是要干什么，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不妥，如果我的猜测成真将直接宣告我初恋的突然死亡，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我像个走火入魔的神经病一样疯狂，早已忘记身后是万丈深渊，我要做的只是

求证求证再求证，求证何诗诗是不是真的爱我，求证何诗诗是不是真的为我而改变，求证我们的爱情能否经受现实的挑战，如果求证成功，那我将不再对我们的爱有半点怀疑，并且将手中的戒指献给她，恳请她做我的新娘；如果求证失败，那么我的心也将随之彻底死掉，万劫不复。

我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姿势宛如雕像，哪怕早已头昏眼花，浑身僵硬，也绝不动弹。我一直告诉自己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只要何诗诗一个人回来我就立即回去，并且从此再也不强迫自己，更不怀疑我们的爱。就这样一直干等到晚上十一点何诗诗都还没回来，我身上的血都快被蚊子给吸干了，难道何诗诗真的是在认真复习？难道一切都是我太在乎太敏感太多疑了？想到此我冰冷的心才有了点宽慰，我挪动了一下早已麻木失去知觉的脚，心想，算了，不管真相如何我都不要在乎了，从此我就好好对何诗诗，不管她说什么我都听，她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在爱中彻底没地位，也要对她忠贞不渝，否则真是太累了。

就在我打算离开时，我听到了何诗诗的脚步声，黑暗中无比清晰，那是我非常熟悉和喜欢的声音，因为每次在等她的时候，我都会闭上眼睛，聆听着她的脚步声。那是一种幸福，每每听着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停止在我的面前，

我微笑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最爱的女孩。每当这个时候，何诗诗都会捏着我的脸说：“苏扬你好傻哦，你就不怕我躲起来你找不到我？”我说：“我不怕，你的脚步声已经深深烙在我心里，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紧紧跟随。”

此刻，这些甜蜜的话语还在耳边，可何诗诗的脚步声明显有点慌乱，仿佛很着急，继而黑暗中又传来更缓慢沉重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声音越来越近，我的血流加速，身\_体却纹丝不动。很快我看到何诗诗出现在我眼前，她丝毫感觉不到黑暗中最爱她的那个人正在凝视着她，我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她站在门洞处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异常，然后伸手对着后方轻轻招手，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很快大腹便便的院长出现在我的面前。院长似乎久经沙场，经验老到的他在靠近何诗诗的瞬间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腹，何诗诗娇-羞-地倒在他的胸膛，然后两人相拥着走进楼道，很快消失在我的眼前。

黑暗中，我笑了，却不知道是笑自己太英明还是太愚蠢，反正笑着笑着就哭了。我没有走，继续站在花园里，继续让蚊子疯狂地叮咬，继续一动不动像个白痴，继续强迫自己等会儿再等会儿，我想看看尊敬的院长大人究竟能够坚\_挺多久，我想看看我的女朋友到底有多温柔可以将院长尽情挽留。我真想

立即冲进去，将这对狗男女捉--奸-在床，现场屠杀，然后肢解焚尸，以泄心头之恨，可我不敢，我真的害怕，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拼命傻笑，不停流泪，疯狂等待，我想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这对狗男女偃旗息鼓，然后悄悄走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知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一切都会有报应。我以为我会等一夜，那样我可能会在他们停止战斗前自行死亡，因为每多等一分钟对我而言都是对生命的煎熬，我死死咬着舌-头，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我一定要坚持到底，等到自己最爱的女孩再次出现，这对我而言已经是彼时唯一的信仰。

或许我的愚昧和执着感动了上苍，等待并没有想象中漫长。午夜一点刚过，我就听到楼道里再次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很快我的眼前再次出现我尊敬的院长和我深爱的女孩，他们筋疲力尽却含情脉脉，空气中仿佛都充满他们媾和的味道。院长临走前不忘再次将何诗诗紧紧拥抱，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我看到何诗诗一直满脸堆笑，神情妩媚，直到院长从她的视野中消失，才一脸憔悴，几乎瘫倒在地，何诗诗表现出的一切让我心疼，甚至掩盖了愤怒，我缓缓走出小花园，走到她的面前。她慢慢抬起头，疲惫的脸上眼神黯然，看到我时先是惊讶瞬间又变成惊恐，我听到她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号：“

不要……”

这几乎是我听过最为惨烈的哀号，迅速将我剩余的愤怒击溃，我弯腰伸手试图将她搀扶起来，我想不管怎样都应该先送她回去休息，然后明天再好好和她沟通。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行为极度可笑，但她是我最爱的女孩，我看到她绝望真的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只是我的手指在触及她皮肤的一瞬，她突然像过电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发疯地向前冲去，我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苦苦哀求她不要走。可是她想也没想就回头在我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趁我疼痛难忍之际继续往前冲，没有方向，不顾一切，留给我一个慌乱、惊恐、无助、拒绝的身影。

这竟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后来，我在何诗诗家楼下等了整整一夜，都没有等到她回来，直到我最后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等我醒来，人已经在医院，我不听劝阻立即停止一切治疗回到学校，却被告知何诗诗已经办理了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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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7月底，我正式从学校毕业，走向社会，成为一名制药厂的基层工作人员。我的工厂在上海东南角的一处农场，面朝大海，荒芜贫瘠，宛若另外一个世界。

我以为工作可以让我忘记一些忧伤，然而我根本做不到，何况工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忙，每天上班八小时，所有的活儿一个小时就能做完，剩下的七个小时只能发呆。

我从未放弃过寻找何

诗诗，通过各种可以想象的方式，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她仿佛从这个世界突然凭空消失，没有一点踪迹。

直到11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得知早在7月初，何诗诗便作为系里唯一的交换生候选人，飞去美国深造，而此消息学校整整封锁了三个月才低调公布，这一切都体现了院长的老谋深算。至此，虽然争议不断，但木已成舟，一切无法挽回。

得知消息的那天，我站在大海旁，犹豫了好久要不要跳进去。可是我不敢，我害怕，明明我的心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还贪恋绝望地活着？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海的尽头，看乌云在海面翻滚，看海鸥发出绝望的哀号，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后突然暴吼一声，将手中紧握的水晶戒指扔向海中。

“何诗诗，你带走的不只是我的眼泪，还有我对爱的信心，我究竟要过多久，才能像爱你那样再去爱另外一个人，还是永远都不会再有真心去爱的能力？

“何诗诗，你让我发现我真的好贱。从此我也要逢场作戏，游戏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