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难女得剑 荡妇思春
却说李英琼、申若兰,中了师文恭的“黑煞落魂砂”,受创甚重,由金蝉等护送回峨眉,治好了伤,在峨眉休养,原在峨眉的裘芷仙有人作伴,极其高兴,和已被取名袁星的猩猩,尽心服侍。那日,芷仙和袁星,一起到山中去汲泉水,两人分头寻找泉源,芷仙忽听得袁星在远处叫了起来,循声走过去,问袁星嚷些什么?
袁星伸手向前指,道:“姑娘你看这是什么?”芷仙顺着袁星手指处定睛一看,那块白石前面,野草密布中,隐隐现出一个洞穴,洞门上还有字迹。这时袁星已用手脚将藤草之类扒开,芷仙近前一看,那座洞门就在这半山岩上,因为终年被藤蔓香草封蔽,所以平时不曾见到。袁星上来时一脚踏虚,才行发现。再一看洞门上字迹,是“飞雷秘径”四个篆字,朱色如新,洞门只有一人多高,三四尺宽广。洞的深处,隐隐现出一些光亮,里面轰轰作响。
芷仙知道这里是洞天福地,洞中绝不会藏有什么猛兽怪异之类。再加袁星已首先进去,便随在它身后,往前行走了数十步。洞内寒气袭人,到处都是光滑滑的白玉一般的石壁,什么都没有。及至走到尽头,忽然不见了袁星,正在奇怪,猛听袁星在下面高叫道:“姑娘快下来,我在这里呢!”芷仙低头一看,原来洞壁西边角上还有一个三尺多宽的深沟,沟下面有两三层三尺高下的台阶。
芷仙走了过去,里面竟和太元洞中诸石室一样。石床丹灶,色色俱全。猛见石壁上有光华闪动,袁星忙唤芷仙道:“姑娘留神!石壁里面定然藏有宝贝哩!我是畜类,未得祖师传授,不敢去拿,姑娘何不跪下祷告祷告?”
芷仙闻言,一时福至心灵,果然将身跪下默祝道:“弟子裘芷仙,误被妖人摄去,多蒙教祖妙一夫人接引,收归门下。只是仙缘浅薄、资质平凡,将来难成正果。适才听袁星说石中藏有宝物,弟子肉眼难识,想系以前本洞仙师所留,如蒙仙师怜念弟子一番向道苦心,使宝物现出,赐与弟子,弟子从此当努力向道,尽心为善,以答仙恩。”芷仙说罢,站起身来。
只听得哧哧几声过处,石壁忽然中分。石穴中现出两长一短,三柄宝剑,插在那里。芷仙大喜,忙跑过去一看,剑下面还压着一张丹书柬帖,上面写着:
短剑“霜蛟”,长剑“玉虎”,赠与有缘,神物千古。大汉光武三年四月庚辰,袁公归仙,以天府神符封此三剑,留赠有缘。去今二十二甲子,同年月日,石开剑出。得者一人一兽,宝尔神珍,以跻正果,恃此为恶,定干天戮。
数十个大草,笔势刚健婀娜,如走龙蛇。芷仙虽曾读过多年书,几经辨认,还细绎上下文气,才行认出,不由欢喜得心花怒放!
她虽不知袁公来历,估量定是汉时一位得道仙人,重又跪在地下,虔诚默祝叩谢一番。起来再一细算日期,当日正是柬帖上所说石开剑出的那一天。既说是得者一人一兽,那有缘者必是指着自己和袁星了!不过人兽虽各一份,剑却有三口,柬帖上又未指明哪个该得长的,哪个该得短的,长剑短剑虽然同是宝物,内中哪一口要比较好些也不晓得,捧着这三口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要哪一柄好!
芷仙在犹豫间,猛一回头,看见袁星站在身旁,瞪着一双大红眼,望着自己手上这三口宝剑,大有垂涎之意。暗想为人不可自私,今天如非袁星发现这洞,招呼自己跟了进去,哪里能遇见这种千载一时的机会?况且柬下明明写出它也有份,我只顾欢喜,还没有看看这三口剑的内容,何不拔将出来,看个明白,再行分配,当下先将两口长剑交与袁星捧着,也没对它说明来历,先将短剑托在手下,仔细一看。
只见这剑长有二尺九寸,剑匣非金非玉,绿沉沉直冒宝光。剑柄上有“霜蛟”两个字的朱书篆文。张手把剑柄轻轻一抽,一道寒光过处,剑已出匣,银芒四射,冷气森人毛发。便走出石室,在外面坪石上按照灵云所传的剑法,略一展动,一出手剑便发出两三丈长的白光,斗大的崖石稍为扫着一下,便如腐泥一般坠落。芷仙因为地势甚狭,恐怕损坏了洞中仙景,连忙将剑还匣。
她再将长剑从袁星手中换了一口过来,这剑通体长有七尺,剑柄上刻着半个老虎。和袁星手上的一口一比,剑柄上也刻有半个老虎,果然是一双成对的长剑。芷仙因这剑太长,便命袁星抓着剑匣,自己手拿剑柄轻轻一抽,一道青光随手而出,拿到手中,先并不觉甚重,及至略一舞弄,觉着吃力。那剑又太长,佩带不便,知道自己无福享受。又听灵云平日说各派飞剑,以金光为上,白光次之,青光又次之,黄光还要次些。再把袁星手上那一口拔出一看,发出来的光华竟是黄的,越发觉得两长不如一短!
芷仙要开口和袁星说知究里,袁星已忍耐不住,说道:“恭喜姑娘平空得了三口好宝剑!我只奇怪这三口剑,我都好似在那里见过似的!”
芷仙闻言,猛想起留剑的仙人名叫袁公,它又叫袁星,本是猩猿一类。昔日越女曾与袁公比剑,灵云师姐还说过越女剑法同袁公剑法不同之点。袁星又说此剑它曾经见过,莫非袁公便是它的祖先?难得它生得高大,此剑想必比我用要趁手得多。自己仍取那口短的为是,不过虽说仙缘凑巧,又有仙留柬帖,石开得剑者便是有缘之人,但是自己依人宇下,还未正式得过师传,凡事当由大师姐作主,岂可自己随意处分,这层务须对袁星言明,剑虽是它的,只可暂时由它佩带。正式归它,还得着灵云师姐回来,禀明了经过,由她作主。
当下对袁星道:“活该你这猴儿有造化!这两口长剑,是你的呢!”便把柬帖上袁公遗书同自己等灵云回来作主的意思,一一说了。
袁星闻言喜得直跳道:“这一来我也快学做人了!姑娘你知道留剑的袁公是谁吗?我听我祖宗说过,是我们的老祖宗呢!自从商周时便成了剑仙,只因在列国时候同越女比剑吃了亏,便躲到深山之中隐居修道,不履人世。听姑娘所说柬帖上言语,定是在那个汉朝时候才成的仙。我的一双眼睛最能看得出宝藏的地方,适才见姑娘一下得了三口宝剑,虽然喜欢,却没料到我还有份,只要齐大仙姑一回来就成了我的,从此再也不怕佛奴看不起我了!”
芷仙便笑着点了点头,将那口宝剑佩在身旁,吩咐袁星仍在前面先走,袁星挟着两口长剑,高高兴兴的觅路再往前进。走完一条道,前面已无去路,袁星淘气,抽出才得手的长剑,一青一黄两道剑光同时出匣,手一起,直往山石上刺去。叉叉几声,剑到石开,磨盘大的石块纷纷往下坠落,喜得袁星越发起劲,运动一双长剑,上下左右乱刺起来。
猛听坠石纷飞中,袁星欢呼起来。近前一看,它已将这两三丈深的石壁洞穿,洞外面天光直射进来,便听洞外涛声震耳,袁星接着又是几剑,竟辟开出一个可以过人的小洞了。
芷仙自是欢喜,便随着袁星从这新辟的石穴中走了出去。到了外面一看,自己存身之处是一片突出的平崖。再往对面一看,正对着这面洞门也是一片平崖,与这边一般无二。平崖当中现出一座洞府。洞门石壁有丈许大的朱书“飞雷”二字。原来自己已然到了洞外。对面“飞雷洞”,听灵云等说过,是本门师叔,髯仙李元化所住的洞府,无意之中,发现一条捷径,心中大是高兴。
芷仙和袁星有此际遇,都急于要去告诉英琼、若兰。那时,英琼、若兰二人,在洞中练了一会功,运行真气,虽然毒已去尽,总没往日自然。
若兰便对英琼道:“这次若没有秦家姊妹相救,我两人还不知要吃多大的亏呢?”
英琼愤怒道:“这些妖僧妖道真是可恶,我平生还没吃过这种亏!只要有那一天,若不把这些异派妖人斩尽杀绝,我便不是人!”
若兰笑道:“不羞,一来说生平如何,你总共今年才多大岁数!打量都像你似的,小小年纪,一出世便遇见许多仙缘!你以为修成仙人容易呢!修内功、积外功、吃尽辛苦不必说,哪一个不经过许多灾难!像我们吃了一点亏苦,不但有多少人解救,还有人替我们报仇出气!总算便宜而又便宜的了!有许多不但吃了别人的亏,并且因而送命的,还不知有多少呢!”
英琼笑道:“算了吧!这种丢脸又吃亏的便宜,你下次多检点几回吧,我是不想再检的了!”
若兰道:“你倒会打如意算盘,劫数到来由得你吗?况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二人遭此一难,焉知不是我二人心狂气盛,自恃本领,不听大师姐嘱咐,教祖想玉我们于成,特意警戒我们!想叫我们异日不奉师命,不准轻举妄动!”
二人正在说笑之间,忽见被金蝉移植来的芝仙从外面捧着两片其红如火的草叶进来。那芝仙本是成形的肉芝,体形和白胖的婴儿,一般无二,玉雪可爱,英琼、若兰无事时都爱抱着它玩,灵云因这样要妨害它的道行,时常劝阻,二人仍是不听,芝仙也最爱人抱它。这时高高兴兴跑了进来,若兰首先和它道谢舍血相救之德,英琼已抢着将它抱在膝上,还未及逗弄,芝仙已将一片朱草直往英琼口中便塞,嘴里咿咿牙牙,说个不住。肉芝成了人形,但究竟只是草木之精,虽有声音,未晓人语。
英琼见那朱草通体透明,其红如火,一叶三歧,尖上结着和珊瑚似的一粒红豆,清香透鼻,知道是一片仙草。见它往自己口里乱塞,便问道:“这是一片仙草,你想给我吃是不是?”芝仙牙牙两声,点了点头。英琼先将那叶上红豆吃在嘴里,觉得又甜又香,率性连叶也吃下去,竟是甘芳满颊,甜香袭人,顿时神清气爽。正咀嚼余味,芝仙已挣脱了英琼的手,跑向若兰身旁,将那一片也递给若兰。
若兰见英琼吃了朱草之后满口通红,正要笑她,忽见芝仙来教自己也吃,便笑道:“你还是请她吃罢,这草吃下去,把嘴闹成猴儿屁股,不搽胭脂自来红,才羞死人呢!”
英琼笑道:“你休要辜负芝仙好意,这不知是什么仙草,我吃了下去觉得神清气爽,身子复原了一大半哩!”若兰也闻得朱草香味,再听英琼一说,不由也学了英琼的样将朱草吃了下去。果然芳腾齿颊,英琼见她赞美,正要取笑,那芝仙倏地挣脱了手,跳下地去往门外便跑。英琼直喊“回来!”那芝仙回头朝二人将小手招了招,仍往外头跑去。
若兰道:“芝仙朝我们招手,想必是领我们去采那仙草呢?”英琼闻言,一面点头,便同了若兰跟着芝仙后面追去。追不久,却不见了芝仙的踪,英琼、若兰找了一会,发现不见芷仙和袁星,一路找寻,找到了芷仙、袁星发现的山洞,又从打通的甬道中走了出去,刚看到芷仙、袁星全在洞外的平崖上。
正在此际,忽听碧霄中一声鹤唳,抬头一看,一只仙鹤在斜日阳光下,闪动着两片银羽,盘空摩云而来。眨眨眼工夫,落在对崖上,才看出仙鹤背上还趴着一个白衣道童,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身子半骑半坐仙鹤背上,一只手攀定仙鹤背颈,一只手抓紧仙鹤的左翼,仙鹤降地,兀自还不下来。
那仙鹤忽地朝着对面洞里长鸣了两声。不多时,便从洞里又跑出一个青衣道童,年纪和先前道童不差上下,从洞里跑了出来,口中直说:“师兄,你怎么受伤了?”一面忙着将那道童从仙鹤背上扶了下来,进了山洞。
英琼一见那道童,正是本门师叔髯仙李元化的弟子赵燕儿,早飞身过去,赵燕儿忙道:“我师父不在家。师兄石奇,前些日与一个女贼交手,是我帮他将女贼打走。今天师兄一人出洞闲游,好久没同来。适才听得鹤师兄叫唤,他已受了伤回来。幸而师父还有丹药,我们进洞再说吧!”
英琼闻言,便喊若兰、芷仙、袁星都过崖来,进了洞府,只见石奇身上并无血迹,只是牙关紧闭,面如金纸,瞪着双眼,不住流动,好似要说什么话,说不出口似的。一会工夫,燕儿取来丹药,与石奇服下,脸色渐好转,但仍未醒转。
若兰道:“我看石师兄服了仙丹,脸色虽然渐好,还不见醒,恐怕不是中毒,许被什么妖法所迷吧!当初先师对于各派妖法均极精通,妹子也学得一二。看他神气好似中了敌人的香雾迷魂砂似的,我也拿不准是不是,待我来试试看,好在救不转还有别的法子可想,只是赵师兄休得见笑!”
说着,若兰已将头发披散,从身上取出一个羊脂白玉瓶儿,将瓶口对准石奇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奇香过处,石奇脸上倏的飘起几丝粉雾。若兰手中瓶口早闪出一两丝五色火花,射向石奇脸上。刚把那几丝粉雾吸进玉瓶之内,便听石奇口中喊了一声,立刻醒了转来。
石奇醒转,看见英琼、若兰等在侧,同门之谊,以前均曾见过,连忙相见,感谢相救之德。
各人说起石奇何以会中了妖法,石奇神情愤然,道:“那是一个女贼,第一次见她,是那女贼来偷飞雷涧瀑布的逆鱼。因她是个女子,只要她有本领从千百丈洪涛中将鱼取去,先并没有和她计较。因她不时拿眼看我,我被她看得脸红,便躲进洞来。第二天那女贼又带来了一个小的,还是明目张胆的偷鱼,我也没管她。谁知那小女孩竟趁那大女贼飞落寒潭取鱼之际,忽然偷偷纵过崖来,向我说:‘这位哥哥在这峨眉山后居住,你看见过一只大的黑金眼雕么?’说时满脸惊慌愁苦,好似怕那女贼听见似的。”
英琼听到这里,心中陡地一动,想问那小女孩的模样,但石奇已接着向下说去,道:“今早我又到洞外去观瀑,看那金眼逆鱼,力争上游,偶尔有一条侥幸冲瀑而上,便化成翠鸟飞去。正想修道人也和它一样,只要心专不怕难,早晚有成就的一天。想着想着,忽然闻见脑后一股子奇香,回头一看,正是那女贼笑嘻嘻掩在我的身后,我还未及放出剑去,便自晕倒了!”
英琼这才问石奇那小女孩的神貌,石奇说了,英琼又惊又喜,断定那准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余英男!照石奇所说看来,余英男的处境,似十分不好,心中更是难过,一时之间,沉默无语。她只知余英男被阴素棠强行收去,也不知阴素棠住在何处,心忖还是和若兰商量了再说,便道:“石师兄已然无碍,我们告辞了!”
若兰先前听得石奇之言,因和英琼常谈,早疑那小女孩是余英男。一见英琼沉思了一会,忽然起身说要回去,更猜料中八九。石赵二人款留不住,彼此定了后会。二人往回路走时,若兰忍不住问英琼:“那小女孩到底是不是英男?”
英琼道:“我看一定是她,只是我们不认得路,无法找她,真急死人了!”
若兰道:“我当你有什么心思呢!你真聪明得胡涂,把眼面前认得的路忽略了去!”
英琼忙问何故,若兰道:“李师叔那只仙鹤,不是把石师兄背回来的么?那阴素棠我曾听先师说过,总算是有名人物。石师兄说那女贼不会是她。我们由仙鹤带路,悄悄前去将英男背回,阴素棠如果不服,寻上门来,那时端阳已过,我们的人全都回来,更不怕她反上天去!”
英琼性急,恨不得立时就行,两人仍回身向飞雷洞去问燕儿借髯仙仙鹤一骑。谁知才返飞雷洞,便见一青二白三道剑光斗在一起,难解难分。再一细看,那使白光的正是石奇和燕儿两人,使青光的是一个女子,装束鲜艳,态容妖娆,眉目间隐含荡意,口口声声要石奇和她回去。
要论这三道剑光都差不了多少,只因是两打一,所以占了上风。那女子见不能取胜,一面指挥剑光迎敌,一面将长发披散,从身后取出一个尺许长的拂尘,口中念咒,正要施展妖法,恰好英琼、若兰二人赶到。
英琼一见便要动手,若兰忙道:“你稍等一等。这女贼又施展妖雾迷人,我们可抢过它来!”若兰早将那白玉瓶儿取出,仍和先前一样,披发念咒。
那女子并未留意身后来了两个劲敌,刚刚将拂尘展动,飞起一团彩雾,她身后英琼已一声娇叱道:“不识羞的贱婢,敢用妖术迷人!”
英琼叱声未止,那女子回头一看,还未及张口回骂,猛觉手上一动,再一回头,一道青光闪处,若兰手中白玉瓶子瓶口发出五色火花,已将她发出去的香雾收去。另一只手却将她的拂尘,抢了逃走。
英琼一见若兰得手,忙喝道:“石赵二位师兄收剑回去,待妹子取这无耻贱婢!”
那女子正愁敌人太多,双拳难敌四手,一见石奇赵燕儿真个将剑收回,正待指挥飞剑去追若兰,忽见一道紫巍巍剑光如同神龙一般飞到。先前抢宝女子却收了剑光站在前面,拿着自己拂尘,笑嘻嘻观阵,并不上前助战。
那女子本来识货,一见这道紫光,便知不是寻常。暗想世上用紫色剑光的,只听前些年师父说过,并未亲见,不想在此相遇!这两个女子,不知是什么来历?平素好胜,仗着来时带了许多法宝,还不甘心就走。谁知就在她这一动念的当儿,那道紫光已与青光相遇,才一接触,便感不支!那女子知道不好,欲待收剑,已来不及!
英琼的紫郢剑自经用峨眉真传炼过,益发神化无方,那容敌人收回!两下相遇,只绞得两三绞,便将那女子青色剑光绞碎,化为万点青萤,坠落如雨。接着英琼将手一点,那道紫光如长虹一般,直朝那女子头上飞去。
这次女子见机得早,一见飞剑被毁,虽然切齿痛恨,已知危险万分。再见紫光飞来,疾若闪电,无法抵御,不敢再作迟延,连忙取出一样东西迎风一晃,化为三溜火光,分三面冲霄而去!英琼还待追赶,转眼之间已不见踪迹。
那女子逃后,四人重又相见。若兰道:“那女贼并非弱者,她适才逃走用的是‘三元一点、坎离化身’之法。从前先师也会此法,可惜我未得学。若非得过异派能人真传,绝难有此本领。只可惜没顾得问她姓名来历。便将她吓跑了。”
英琼道:“只顾我们说话,还忘了问赵世兄,李师叔的仙鹤既能将师兄背回,必然知道那女贼的去处,现在我和申师姐要借它引路,到女贼那里去救一个人回来,不知可否?”
燕儿道:“师妹早不说,鹤师兄原是和师父在一起,不知如何发现石师兄受伤,将他带回,已经飞走了!”
英琼、若兰无可如何,只得回转,刚回到太元洞前,一眼看见芷仙和神雕在一起玩。英琼喜得连忙跑了过去,抱着神雕颈子,骑到雕背上去,那神雕见主人无恙,好似非常高兴,不住回头往英琼身上挨去,倏地舒开板门般的两片钢羽,离地三四尺,满崖低飞起来。飞了一会,英琼招呼神雕落下,芷仙又将和袁星入洞得了三口宝剑之事,说了一遍。
袁星早手捧长剑跪在一旁,英琼、若兰将这三口剑分别抽出,看了一看,果然寒芒耀目,冷雾凝辉。知是前辈剑仙用的至宝,非常代芷仙袁星高兴。也主张除芷仙不算外,袁星的两口长剑须等灵云回来,禀过再行定夺。暂时仍由袁星佩带,嘱咐不许生事妄用,袁星自是唯唯应命,起来恭侍一旁。
英琼问道:“钢羽,你从前不是背着朱师姐小师兄二人去找过我英男姐姐么?后来他二人回来,说你飞到一个地方,便往下落。带去英男姐姐的阴素棠是不是便藏在那洞内,你还认得么?”神雕不住长鸣,点头示意。
英琼大是高兴,仍吩咐芷仙、袁星好生看守洞府,遇事和后崖飞雷洞的石奇、赵燕儿请教,两人安排好之后,又进洞府,调气练功,新创之余,不免多费时间,一直到天色将明,才行出来。
当下两人飞上雕背,喊一声“起”,直往阴素棠所住的枣花崖飞去。神雕飞行迅速,二人稳坐在雕背上,上面是星明斗朗,若可攀摘。下面是云烟苍莽,峰峦起没,大小群山似奔马一般,直往二人脚底倒退过去。
及至日出,那雕忽然回头长鸣了一声,两翼微收,倏地一个偏侧,直往下面云层里去。登时连人带雕都钻入了云层之内,一片片白云直往二人襟袖间飞进飞出,觉着脸上湿润润的。二人猜是到了目的地,聚精会神,准备见机而作,展眼之间,那雕已背着二人穿过云层,飞落在一座山上。二人飞身下雕一看,这山崖上下到处都是参天枣树。
时当五月,金黄色的细碎花朵开得正盛。衬着岩石上丛生着许多不知名的红紫野花,好似全山都披了五色锦绣,绚丽夺目。再加上上有飞瀑,下有清溪,泉音与瀑鸣,水声轰发,交为繁响。浓阴深处,时闻鸟声细碎,偶一腾扑,金英纷坠,映日生辉,真个是山清水秀,景物幽奇,虽比不上凝碧仙府,却另有一种幽趣。
两人向前走着,又过了一片枣林,看见前面有一石洞,洞门上写着“玉女洞”三个篆字,石门紧闭,二人先在洞旁岩石后面潜伏,静候有人出来,相机行事。等了个把时辰,并无踪迹。英琼心急,未免不耐。若兰久闻师父红花姥姥说起阴素棠的厉害,再三嘱咐不可造次。
英琼无奈,又等了有个把时辰,仍是无有影响,便对若兰道:“这牢洞紧闭,也没个人出来,别说英男姐姐,连这里头到底有没有人都不知道!似这样死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了?我看这事绝难平安无事将人接回,还是寻上门去问个明白,如果英男姐姐在这里,我们就说是她朋友,特来看望,先和她见了面再作计较,如果不在,也好另作打算,省得在这里干等着急!”
若兰道:“阴素棠不是等闲人物,还是小心点好!”
英琼又道:“那女贼吃了我们的亏,估量自己能力不济,到别处去请别人帮忙,或者就是去请阴素棠也说不定。她恐怕英男姐姐逃走,又不愿带她同去,所以才用法术将她封锁在洞内。只要我们能打开这个牢洞,便可将她接走,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若兰闻言,深觉言之有理,便答道:“如果真在洞内,这事倒好办。那封锁门户的法术,并不是没有破法,进洞不难。不过这种人不在家,攻破人家洞府,不论正派邪派都觉理上说不过去,莫如我们还是再等一会,到了日落不见人回,再行下手,你看如何?”
英琼气忿忿地道:“这些邪魔外道,专门害人为恶,同他讲什么理!我只要我的英男姐姐,好歹将她接了回去才罢!”说罢便起身往洞前飞去,若兰恐怕有失,连忙飞身追去时,英琼的紫郢剑已化成一道紫色长虹,疾如闪电飞向洞门上,只一冲射之间,便将洞门冲断。倏的一阵烟云过处,由洞口射出数十道火花。
英琼更不怠慢,朝着剑光一指,道一声“疾!”只见紫电森森,略一盘旋,便将那些火箭,扫荡得烟消四散。若兰虽知英琼紫郢剑是仙传至宝,还没料到上起阵来,竟是百邪不侵,所向无敌,好生欢喜。见妖法已破,忙招呼英琼住手,自己先将身入洞。
这洞在外面看去,以为里面甚大,其实只有七八间石室,布置陈设极为华丽,迥不似出家人修道之所。若兰道:“看洞中陈设,便知这里主人是个旁门左道!”正说之间,忽见一个小女孩的影子在侧面石室旁边一晃。二人连忙追将过去,若兰已飞身上前将那小女孩拉了过来。
英琼一看那女孩只有十三四岁,年纪虽小,却是明眸皓齿,容态娇艳,眉目间隐含荡意。见了生人并不害怕,一面挣扎,一面问:“你们两人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寻我的大师姐?”
英琼刚要张口,若兰朝她使了个眼色,笑问那女孩道:“我们正是找你的大师姐,同那余英男。你可知道她二人往那里去了么?”
那女孩闻言,脸上好似有些惊异,说道:“那不知好歹的贱丫头余英男?她没有朋友呀!你们寻她作甚?”
英琼一听那女孩骂英男是“贱丫头”,早已生气,不等说完,上前一把将她抓住,喝道:“我便是余英男的好友!你既敢背后骂她,想必她平日受你们的虐待,快快说出她住什么所在,领了我们前去便罢!”言还未了,那女孩一声冷笑倏地挣脱了英琼的手,脚一顿处,起了一道青烟,便想逃走。
若兰笑道:“这些障眼法儿也来卖弄!”说时早飞身上前,将她捉了回来,对英琼道:“这里是出口,我不认得英男,你先快去别屋寻找,待我问这丫头。我自有法子,不愁她不说实话!”
英琼闻言,便把全洞寻了个遍,并无一人,只寻到一间房间,有英男昔日穿过的几件衣服。出来一看,那女孩被若兰用法术禁制得两泪汪汪,已然说了实话。
原来阴素棠自犯了昆仑教规,脱离正教,便处心积虑想独树一帜,与昆仑对抗。并与赤城子二人同恶相济,到处物色门徒,不论男女,一律兼收。又开辟了几处洞府作她门人修道之所。她门下原有四个得意门徒,三男一女,分带了这些新收门徒散居各地。同时又命他们随地留心物色,收罗有根基的男女幼童。枣花崖只是她别府之一,起初原住在这里,新近在巫山十二峰中寻了一座好洞府,便带了两个得意门人移居过去,只留下她最宠爱的第三门徒桃花仙子孙凌波和余英男在此居住,并命英男先跟孙凌波学剑。
英男天资颖异,根骨优厚,看出阴素棠种种败坏清规劣迹,将来必无好果。自己与英琼情若骨肉,万分难舍,每日除了学剑之外,总是愁眉苦脸。孙凌波一向得宠爱惯了的,初见英男时,一听师父说此女基根秉赋俱在众门人之上,恐怕将来英男得宠,传了师父衣钵,好生忌愤,时进谗言。日子一多,英男渐渐失宠,常受孙凌波的欺侮,每日价背人饮泣,好不伤心!
自阴素棠移居巫山,在孙凌波掌握之下更成了刀俎上的鱼肉。虽未遭受毒打,常常受到辱骂,已觉难堪。又加上孙凌波在重庆,物色了一个破落户的女儿,投在阴素棠门下,算是小师妹。那女孩便是若兰英琼所见的那一个,名叫唐采珍。年纪虽小,已解风情,又奸猾,又能说笑,会巴结人,深合孙凌波脾胃。又加是她自己物色来的,来日不多,已传了好些小妖法。
这唐采珍看出孙凌波厌恶英男,益发助纣为虐,这还没什么,有一次孙凌波竟从山下勾引了一个姓韩的少年入洞淫乐,吓得英男更加忧惊气苦,觉得此间绝非善地!幸得孙凌波醋心甚重,姓韩的与英男唐采珍说话都不许,才略放了点心,只是求去之心愈切。
前些日孙凌波不知听何人说,峨眉后山飞雷洞涧中逆鱼味美,明知那里是峨眉派剑仙窟宅,仗着自己妖法剑术,竟大胆前去取了两次。无人干涉,得着甜头,第三次又去,遇见石奇,就动了心。
第二日才将师父留在家中的法宝取了些带在身上,赶到飞雷洞,恰好石奇在背手观瀑,正好下手。便悄悄掩了过去,暗用迷魂香雾,将石奇抱了就走。却不料半途就被髯仙的仙鹤撞到,冷不防夺了石奇回来,孙凌波回来,一口气出在余英男身上,余英男捱了骂,觑孙凌波不觉,已经私下离开枣花崖了!
若兰、英琼听了唐采珍的叙述,互相商议一阵,都觉得茫茫天涯,何处去找寻她的踪迹?又恐她孤身逃走,万一遇见什么异派歹人,岂不是才出龙潭,又入罗网?好生代她忧虑。英男既不在此,无可留恋,便走了出来。那时神雕仍在空中飞翔,见主人出来,倏地长鸣一声,径自飞下。
英琼猛想起英男还不会御气飞行,虽然事隔大半天,想必也不曾走远。自己虽然无法寻找,神雕神目如电,针芥不遗,它又深通灵性,何不命它沿路追去探看?一经相遇,便可将她接回,岂不是好,想到这里,忙对神雕说道:“前回在峨眉那个英男姐姐,与我情同骨肉,如今她被恶人逼走,请你先飞在前面查看,我同若兰在后面分头追寻,好歹要追回才好。”说罢,那雕长鸣一声首先朝西南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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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作者的笔下,不但各种动物都可以修炼成仙,连植物也一视同仁,草木都有精英,可以变幻成人形,称为“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