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雁湖除鲧 巧得禹鼎
三人一到,神驼乙休吩咐上前,先指着那红发苗僧道:“这位便是苗疆的红发老祖,与三仙二老,俱有交情。异日尔等相见,也有照应。”说完又命寒萼司徒平拜见了怪叫化凌浑,然后盼咐向藏灵子陪罪,说道:“我已将这场仇怨揽到自己身上。恰巧我四人都值四九重劫将到,与其到时设法躲避,莫如约在一齐,各凭自身道行抵御,以定高下强弱。如藏灵道友占了胜着,你夫妻三人由他处治,否则一笔勾消。纵使到时幸免灾劫,而本身道力显出不如别人,也不得相逢狭路,再有寻仇之举。三位道友俱是一派宗主,适才已蒙允诺,事当众人,自难再行反悔。不过我又恐届时藏灵道友千虑一失,岂不难堪?才特意命你夫妻三人前来,先与藏灵道友陪罪,就便交代明白!”
神驼乙休这次挺身出来干涉,红发老祖自知乙休凌浑如合在一齐,自己绝难取胜,不愿再树强敌,当时卖了面子。藏灵子被神驼乙休将秦氏二女冤仇揽在他自己头上,约他同赴道家四百九十年重劫,以定胜负,更觉心惊。现今距离大劫之期虽说还有三十四年光景,但在修道人看来,弹指即到。明白赴难,当众应付,全凭真实本领和道行深浅,丝毫也取巧不得,不比独自避灾。稍一不慎,纵不致堕劫消神,也须身败名裂,真恨不能将神驼乙休粉身碎骨才快心意!当下藏灵子满面怒容,袍袖一展,道声:“行再相见!”一片红霞升空而去。
藏灵子走后,红发老祖也待向乙休告辞。
乙休笑阻道:“道友且慢,容我一言。适才拦劝道友与凌道友的清兴,并非贫道好事,有什偏向。二位道友请想,我等俱是饱历灾劫,经若干年苦修才到今日这个地步。即使四九重劫能免,也才成就散仙正果,得来实非容易!我藉同赴重劫为名,了却三方公案,实有深意在内,并不愿内中有一人受了伤害,误却本来功行。只为藏灵道友枉自修炼多年,还是这等性傲,目中无人,袒护恶徒,到时自不免使他略受艰难,也无仇视之意。这次重劫,在静中详参默审多年,乃是我等第一难关!过此即成不坏之身,非同小可。曾想了许多抵御主意,自问尚可逃过。毕竟一人之力究属有限,难保万全。假使我等四人全都化敌为友,到时岂不更可从容应付?”
红发老祖原是因为收徒太杂,所收恶徒在外作恶,被凌浑所诛,因这一点仇恨来寻凌浑晦气,这时,想到那道家的四九重劫,自己因早听追云叟等人警告,曾有准备,毕竟也无把握。乙休性情古怪,更比凌浑难斗,树此大敌,必遭没趣。应约以后正在盘算未来,见藏灵子受了乙休讥刺,负气一走。暗想藏灵子道力不在凌乙二人以下,正好与他联合,彼此关助,以免势孤。只是骤然跟去,当着凌乙二人觉得不好意思,略一停当,便被乙休拦住,说出这番话语,细一寻思,立刻恍然大悟,便对神驼乙休道:“道友金玉良言,使我茅塞顿开,如凌道友不见怪适才鲁莽,立愿捐弃前嫌,同御四九重劫!”
怪叫化凌浑早笑嘻嘻的道:“你这红发老鬼,溺爱不明,放任恶徒合妖人结党,你不感念我代你清理门户,反倒鬼头鬼脑乘人于危!亏我事前早有防备,又有驼鬼前来拦阻,要换别人,岂不中你化血神刀的暗算?驼鬼是我老大哥,有他作主,谁还与你这野人一般见识!”
三人话一说明,立刻前嫌修好,略商未来。红发老祖得闻先机,越发心惊。暗幸自己持重,不曾错了主意。重向乙休谢了解围之情,才行订了后会告辞而去。红发老祖走后,凌浑又问神驼乙休何往?乙休道:“我也不想作什一教宗主,自从新近脱难出世,一般老朋友超劫的超劫,飞升的飞升,剩下不多几人。他们都因劫数在即,各有事做。”
神驼乙休道:“只我一人闲散逍遥,新近交了两个后辈棋友,常寻他们对奕一局。本来清闲已极,前数月忽然静极思动,无心中管了这件闲事。”
二人正说之间,忽见遥空中光华闪闪,裹着一团黑影,星驰飞来,渐近渐大。紫玲等还未及看清,乙休道:“白眉座下神禽飞来,定是峨眉人来援秦女。闻此鸟为一姓李的女孩子所得,长眉真人曾有预言,说她是三英之首,我们慢走,看看是否此女,有无过誉!”言还未了,空中雕鸣连声,英琼、若兰骑雕降下。见了紫玲姊妹,正要说话,紫玲忙令见过乙凌二位真人。英琼忙和若兰上前,行了参拜之礼起立。
乙休见二女俱是仙根仙骨,神仪内萤,英华外宣,尤以英琼为最,拍手笑道:“果然峨眉后起多秀,人言实非过奖!如此美质,我二人从未受人之托,也应遇机扶助他们才是。”凌浑点首称善,二女忙又称谢。
紫玲姊妹司徒平见乙凌二人把话说完,重又上前跪谢救命之恩。乙休道:“汝母超劫在即,今再赐汝夫妻三人灵符四道,届时可取一道与汝母分别佩戴,可作最后防身之用。即速回山,略为准备,前往东海,汝师长等必有安排。”说罢将灵符递过,便向凌浑微一举手,各道一声“再见”,一片光华闪过,转眼无踪。
紫玲忙又领了众人跪送,问英琼、若兰道:“你二人走在头里,怎会此时才来?”
英琼道:“话说起来长呢,我等来迟,二位师姐和司徒师兄曾受什么伤损没有?”
寒萼司徒平闻言不禁脸上一红,紫玲道:“大家都非片言可了,回山再说罢。”寒蕚忙道:“姊姊且慢,多少要紧话都没顾得说。都是你和我呕气,齐仙姑一面紫云仙障被那矮鬼妖道毁去,异日相见,何颜交代?又把我害得——”言还未了,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紫玲适才已然得知一些大概,姊妹情长,只有怜悯之心,闻言不忍苛说,正要回话。英琼抢着说道:“来时我遇见齐霞儿师姐,也已知仙障被毁。嘱我见了二位师姐,说此宝灵光虽失,原质犹在,仍可修炼复原,务须好好代她保存,等峨眉开府相见时还她,并无见怪之意。”
紫玲道:“不是我急着回山,你没听乙真人说母亲超劫在即,回山见过大师姐,便要在期前赶去么?”寒萼满肚委屈,又不好出口,虽知前缘注定,仍是好不悔恨心酸!
紫玲心注东海,归心似箭,便请众人聚在一处。英琼、若兰仍跨神雕,紫玲姊妹与司徒平三人同跨那只独角神鹫。展动弥尘旛,一幢彩云拥护着两只仙禽,没有多时便回转峨眉。到了凝碧崖前落下,这时仙府内又添了不少位同门。
灵云见五人无恙回来,甚是心喜,连忙接入太元洞内与众同门相见。大众都是喜气洋洋,互询前事,只苦了寒萼司徒平二人,各怀鬼胎,羞急在心里。所幸除紫玲外,休说英琼、若兰不知究里,连灵云和一干同门俱都似不曾看破,灵云更是连私离洞府一层都未深说。
寒萼痛定思痛,本已渐渐悔悟以往之非,又见灵云大度包容,仍和往日一样,越发内心愧悔,当众向灵云认了不是。灵云又用温言劝慰,灵云又问英琼、若兰为何去时相左,英琼这才说起经过。
原来英琼同了若兰,当时急于追赶寒萼司徒平回来,连神雕也顾不得呼唤,竟驾了剑光追去。到了黄山,正在盘空下视,猛觉身子被一种力量往侧牵引。英琼眼快,往侧下面一看,这时下面云海苍茫,群峰尽被云遮。只那旁有一座高峰,形体不大,笔也似直,下半身没入云中不见形相,上半身孤立在云海里,像一个大海里的中流砥柱。峰顶上站着一个道姑,正向二人招手。
二人身不由己飞了过去,落下一看,只见那道姑年在中旬,器宇冲和,容止庄严,一身仙气,料是一位未见过的前辈仙人。上前拜见,一问法号,才知道那道姑便是黄山的餐霞大师。二人一听,忙又拜倒行了晚辈之礼。
餐霞大师便问二人何往?二人说了,餐霞大师道:“秦氏姊妹该有这回劫数,藏灵子异派能手,你二人绝非其敌。好在她们七日难满,自有能人相助,尔等去了有害无益。”英琼、若兰口中答应,心中总有点不放心。
餐霞大师又道:“优昙大师门下弟子齐霞儿,正在浙江雁荡山绝顶的雁湖之旁,在诛潜伏湖底的神鲧。昨日给我来一封飞柬,说雁湖妖鲧日内就要挟了湖底禹鼎逃遁。齐霞儿独力难支,妖鲧逃时会带起百十丈洪水,所过之处桑田尽成沧海。霞儿现正势孤,正好趁此数日空闲,赶往雁荡山绝预雁湖上面,相助霞儿一臂之力,同建此不世奇功,实为一举两得!”
餐霞大师说完,又将“九炼魔神针”交与二人,二人连忙拜谢,接过神针,正要告辞,忽听神雕空中鸣声。大师道:“白眉座下神禽于此行甚有用处,来得甚是凑巧!”说罢神雕佛奴,已盘空飞下。
当下二人同上雕背,往浙江雁荡山雁湖顶上飞去。相隔还有十来里路,便见雁湖上空笼罩着一片红雾,远望如苗疆中山岚瘴气一般。不时有几十道金光乱窜,寻常人眼目中望去,好似山密云不雨,只见电闪,不闻雷声神气。
二人身临切近一看,半山以上全被浓云封锁。大、小龙湫只剩顶端半截,似两条玉龙倒挂,直往下面云海里钻去。其余景物尽在云层以下隐没,只有雁湖顶上霞蔚云蒸,无数金光似龙蛇一般乱闪。二人先不下去,双双离了雕背,驾起遁光,将手一指,那雕会意,径自飞入青冥去了。
二人见那湖方圆数十顷,俱是水霞雾光笼罩,正待仔细寻找齐霞儿下落,忽然一道红光从脚底下冲起,现出一个数十丈高下的光井。二人定睛往下一看,只见下面光围中现出一片岩石,当中坐定一个紫绡少女,一手掐诀,一手往上连招,料是霞儿无疑。连忙一同飞身降下,身才落地,便听轰隆澎湃之声大作。
那少女掐诀一收一放之间,一个大霹雷往光雾中打去,立刻前面光雾全消,现出湖面,才看出存身之处正在湖岸。那湖实大不过十顷,湖中波浪滚漩,百丈洪流,正在湖底退落,去势甚疾。云雾中隐隐现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转瞬没入湖中。那数十道金光结成的光幕,也随着怪物退却紧压水面。此外除了四周围封山霞彩依旧浓密外,全湖景物俱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少女已停了法,站起身来说:“妹子齐霞儿,二位师姐敢莫是家师约来的么?”
二人忙一摇手,说道:“妹子李英琼、申若兰,正是奉命来此。师姐同门先进,休得这等称呼。”
霞儿便在地下写道:“这恶鲧真是厉害,虽然将它困住,并不能损伤它分毫!湖底还有一件至宝,乃夏禹治水的十七件宝物之一,名为禹鼎。”
霞儿在地下又写道:“妖鲧也是为了此鼎,不曾拼命逃出。今有二位师妹相助,妖物授首之期定不远了!”
三人谈得甚是投机,彼此相见恨晚。英琼、若兰因听霞儿说那妖物生相奇特,巴不得早开眼界。偏那妖鲧却是一经潜伏,便不再现。直到三天过去,连霞儿也觉奇怪起来道:“妖鲧必是在打逃走主意,此番不出则已,出来必比以前来势厉害得多!”正说之间,便听湖底似起了一阵乐声,其音悠扬,令人听了心旷神逸。
三人这多日来,并不曾听过这种乐声,俱甚惊异,一同聚精会神注视湖心变化。不多一会,湖底乐声又起。这番响了一阵,忽起高亢之音,霞儿偶然往上一看,云幕上面仿佛似有大小黑点飞舞,半晌方止。似这样湖底乐声时发时歇,每次不同,有时八音齐奏,箫韶娱耳,有时又变成黄钟大吕之音,夹以龙吟虎啸,如闻钧天广乐,令人神往。如非身临妖窟,几以为置身天上,万不信这种从未听过的仙乐会从妖窟之中发出!
三人正在惊疑,湖底又细吹细打起来。其音迥不似先时洪正。过有半个时辰,戛然中断,接着声如裂帛一声巨响,湖水似开了锅一般,当中鼓起数尺水泡,滚滚翻扬,开向四边。一会左侧突起一根五尺粗、两丈多高的水柱,停留水面约有半盏茶时,右边照样也突起一根。似这样接连不断突起有数十余根之多,高矮粗细虽不一样,俱是红生生里外通明,不见渣滓。映着剑光彩影,越觉入目生辉,好似数十根透明赤晶宝柱矗立水上,成为奇观。
霞儿见妖物此次出动和往常不同,猜是幻术。只将飞剑光幕罩紧湖上,一任那些水柱凌波耀彩,不去理它。那些水柱也是适可而止,最高的几根距湖岸光幕还有数尺,便即停止不往上升。又耗有个把时辰,“花”的一声响过,几十根水柱宛如雪山崩倒,冰川陷落,突的往下一收。耳听万马奔腾般一阵水响,湖水立时迅速退去,只见离岸数十丈处妖雾弥漫,石红若火,那有滴水寸流!
霞儿知道妖物快要出现,刚喊得一声:“妖鲧将出,二位师妹留意!”便见湖底妖雾中隐隐有一团黑影,缓缓升起。顷刻离岸不远,现出全身。停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九首蛇身、胁生多翼,约有十丈长大的怪物,并非妖鲧原形。霞儿正疑它卖弄玄虚,刚把飞剑光幕罩将下去,湖底妖云涌处,又是一团黑影飞起。不一会现露原身,乃是一个女首龙身、腹下生着十八条长腿的怪物。一上来竟自避开光层飞向西面。
霞儿恐是妖物分身变化,忙运玄功将手一指。飞剑立刻金光交错布散开来,将湖口紧紧封闭。就这时候,湖底妖云邪雾滚滚飞腾,续飞上来的妖物也不知有多少。有的大可十抱,有的小才数尺,有的三身两首,鸠形虎面,有的九首双身、狮形龙爪,有的形如僵尸、独足怪啸,有的形如鼍蛟、八角歧生,真是奇形怪相,不可方物!
幸而那些妖物飞离湖岸数尺,因有飞剑光幕阻隔,俱都自行停住。身旁妖雾和口里毒氛虽然喷吐不息,并不再往上冲起。末后湖底中心忽然起了一声怪响,妖云中火光一亮,飞起一个其大无匹的妖物。才一出现,所有先前飞出来的那些千百种奇形怪状的妖物,全都纷纷避让,退向四边。三人仔细一看,这东西更是生得长大骇人,狼头象鼻、龙睁鹰嘴、獠牙长有丈许,数十余根上下森列。嘴一张动,便喷出十余丈长的火焰。一颗头有十丈大小,向上昂起。背上生着又阔又长的双翼,两端平舒开来约有十四五丈长短。自头以下越往下越觉粗大,身上乌鳞闪闪直发亮光,每片大约数尺,不时翕张。那东西挺立湖中,只能看到它大如岗岳的腹部,其凶恶长大真是无与伦比!
霞儿先时以为最后妖物出来,定有一场恶战,不知以前那些妖物中是否有妖鲧潜形变化在内。又因这些奇形怪状的妖物生平从未见过,正恐是湖底恶鲧的同类,并非幻术。倘如本领道行和恶鲧一般,凭自己三人绝难抵敌!口中虽未明言,心中却是忧惊。还算好,这长大的妖物也和别的妖物一样,升离光幕数尺便即停止。霞儿仍是不敢丝毫怠慢,全神贯注湖中,把天龙伏魔剑的妙用尽量施为。光霞笼罩,密如天罗,一丝缝隙都无,一面觑准湖中群妖动静。
双方耗有多时,英琼忽然失惊道:“这些妖怪的眼睛,有的虽然大得出奇,怎么却都像呆的?”无心中一句话,将霞儿提醒,睁眼定睛一看,果然湖中妖物的眼睛虽是闪闪放光,千形百态,却都像嵌就的宝玉明珠,并不流转。
暗忖师父以前曾说,当初禹鼎铸成,包罗万象,雷雨风云、山林沼泽、以及龙蛇彪豸、魑魅魍魉之形,无不毕具。这些妖物虽是生相凶恶,既不似妖法变幻,又不似精灵鬼怪,不但目光呆滞,而且行动如一,仿佛有人暗中操纵。莫非便是禹鼎上所铸山妖海厉之类,受了妖鲧运用,故布疑阵,惑弄人心?
霞儿正在想着,湖底异乐又起。响未片刻,忽然一阵妖风,烟雾蒸腾。湖中群妖随着千百种怪啸狂号,纷纷离湖升起。一个个昂头脸爪,飞舞攫拿,往那九口天龙伏魔剑的光网扑去。为首那个最为长大的狼首妖物,更是厉害,口里喷着妖火,直冲中心。此时霞儿正在沉思,略一分神。差点被它冲动!所幸优昙大师飞剑不比寻常,霞儿功候深纯,见势不佳,忙运全神将一口真气喷将出去。经此一来,九口飞剑平添了许多威力,居然将狼首妖物压了下去。
那剑光紧紧压着许多妖物头顶,电闪飙驰一般疾转。只见光层下面妖物仍是拼命往上冲顶,好似不甚在意。这些妖物拿头来硬冲,仿佛不识不知,这般神妙的飞剑,竟未诛却一个,越猜是禹鼎作用无疑!深恐长此相持,坏了禹鼎至宝,太过可惜。但又不能收回,正打不起主意,忽又见下面一阵奇亮,千百个金星从那妖物顶上飞出,竟自冲过飞剑光层,破空而去!
霞儿疑是妖物乘机遁走,正在心惊,湖底乐声又作,换了靡靡之音。一片浓雾飞扬,将那些妖物笼住,一个个倏的拨头往下投去。接着水声乱响,甚是骚杂,转眼没入洪波,不知去向。忽然离岸数十丈涌出一湖红水,金光罩处,其平若镜,霞儿提心吊胆,静气凝神一听,隐隐仍听见湖底下的妖鲧喘声,和往日斗败回去一样,才知并未被他逃遁。只不知适才飞起的那千百个金星主何吉凶,仍是有点放心不下。这时先后已经过了两天两夜,正当第五天正午。估量妖鲧暂时不会再出作怪,便邀英琼、若兰二人在岩石上坐定,互相参详了一阵,俱测不透那千百个金星作用。
到了这日晚间,湖中并无动静。霞儿仍是只管沉思,忽然失惊“咦”了一声。英琼、若兰同问何故,霞儿打了个手势,在地上写道:“那金星竟能冲开家师飞剑,厉害可知。而妖物并未乘此时机逃去,更是令人莫解。那些金星,想是当年大禹用以封锁妖物的神符。被妖鲧假手我们飞剑将灵符毁去。如果所料不差,那最长大的狼首双翼妖物定是禹鼎的纽,关键也必在纽上。我等三人务须慎重行事,不可大意!”
英琼、若兰点头答应,到第二日下午申酉之交,三人正在凝神观察,忽听湖底乐声发动。八音齐奏,声如鸾凤和鸣,铿锵娱耳。知道事在紧急,顷刻便有一场恶斗。霞儿将手一挥,三人同时打了一场招呼,霞儿将手一指,飞剑光层越发紧密。英琼忙向光层以外寻一高岩隐秘之处藏好,准备待机而动,若兰却藏在霞儿身后。
那湖底乐声越来越盛,紧一阵、缓一阵,时如流莺啭弄,时如虎啸龙吟,只管奏个不休,却不见妖物出现,湖水始终静荡荡的。到了亥时将近,乐声忽止,狂风大作,轰的一声,三根水柱,粗约半亩方圆,倏地直冲起来,矗立湖心烟霞之中,距上面光景三尺上下停住,里外通红透明,晶光莹彻,也无别的举动。三人只管定神望住,防备妖鲧遁逃。一交子初,那三根红晶水柱忽然自动疾转起来,映着四围霞彩,耀眼生辉,那水却一丝也不洒出。
其时湖底乐声又作,这次变的金鼓之音,恍如千军万马从上下四方杀来一般,惊天动地,声势骇人。乐声奏到疾处,忽又忧的一声停住,那根水柱倏地粉碎分裂,光影里宛似飘落了一片红雨,霞光映成五彩,奇丽无俦。水落湖底烟雾之中,竟如雪花坠地,不闻有声。只见烟雾中火花飞溅,慢慢腾冲起一个妖物。
这东西生得人首狮面、鱼背熊身、生着三条粗若树干的短腿。两后腿朝下人立而行,一条前腿生在胸前。从头到腿高只三丈,头上乱发纷披,将脸全部遮没。两耳形如盘虬,一边盘着一条小蛇,红信吞吐,如喷火丝。才一上来,便用一只前爪指定霞儿怪叫,啾声格磔,似人言不似人言。
霞儿因和妖鲧对敌多日,听出它口中用意,大喝道:“无知妖孽,谁信你一派胡言!你如仍似从前深藏壑底,原可不伏天诛。你却妄思蠢动,想逃出去为祸生灵。你现求我准你行云归海,不以滴水伤人,谁能信你?要放你入海不难,你只将禹鼎献出,用你那粒内丹为质。果真入海以后不伤一人,我便应允。否则今天我已设下天罗地网,休说逃出为恶,连想似以前在壑底潜伏都不能了!”
妖鲧闻言,从蓬若乱茅的红发中圆睁着饭碗大小的一对碧眼,血盆大口中獠牙乱错。望望头上,又瞪视着霞儿,愤怒异常,却又知道头上飞剑光层厉害,不敢轻于尝试。霞儿见妖鲧今日改了往常行径,开口便向自己软求,情知它是故意乞怜,梦想连那禹鼎一齐带走,一面对答,暗中分外警备。
那妖鲧暴叫了一阵,又向霞儿怪叫怪吼,霞儿见他又施恐吓故技,便喝道:“想逃万万不能,如有本领,只管施为!因你适才苦求,你只身子不出湖面,尚可容你偷生片刻。今日不比往日,如敢挨近我的飞剑,定叫你形神消逝,堕劫沉沦,永世不得超生!”
妖鲧见霞儿今日竟是只防不攻,飞剑结成的光幕将全湖罩得异常严密,越知逃遁更难,不由野性大发。怪吼一声,将口一张,一颗碧绿晶莹、朗若明星的珠子随着一团彩烟,飞将出来。初出时小才数寸,转瞬间大如栲栳,流光四射,直朝顶上光层飞去。霞儿见妖物放出元珠,便将手在九口天龙伏魔剑一指,那光幕上便放出无量霞光星彩,紧紧往下压定,将那珠裹住,正在施为,忽然身后若兰低唤:“师姐留神妖物!”
霞儿忙往前一看,妖鲧已被一团极浓烟雾裹定,看不见身影。顷刻之间越张越大,仿佛一座烟山。倏地厉声怪吼,霞儿运用慧目一看,烟雾中裹住一个大如山岳的怪头和丈许方圆两道绿光,张着血河一般大口,正朝自己面前飞到!忙大喝一声:“妖物敢来送死!”左肩摇处,一道金光和一道红光,发将出去。若兰藏在霞儿身后,看出那两道绿光是妖鲧的双眼。恐飞剑不能伤它,暗取丙灵梭,运用玄功,先将光华隐去,然后朝妖鲧两眼打出。那妖鲧原见霞儿全神贯注空中飞剑,想乘其不备变化原形伤人。谁知去势虽急,先是两道金红色剑光迎面飞来,正欲回身,猛的眼前又是几道红光一亮!眼睛被丙灵梭打中,怪叫一声,风卷残云般直往湖中退去!
霞儿若兰见红光亮处,碧光一闪不见,知道妖鲧双眼受伤,心中大喜,忙将飞剑法宝收回。
霞儿乘此时机,运用一口真气往空中喷去,想收那粒元珠时,湖底一道白气如白虹破日一般升起。眼看那粒元珠如大星坠流,落了下去。接着湖底乐声大作,千百种怪声也同时呼啸起来。有的声如儿啼,非常凄厉,有的咆哮如雷,震动山谷,到了子正,乐声骤止。便听水啸涛飞,无数根大小水柱朝上飞起,哗哗连声,日前所见各种奇形怪状的妖物,一齐张牙舞爪飞扑上来。
霞儿等知道妖鲧要乘此时逃遁,不敢大意,各自聚精会神凝视湖面,静等那狼首双翼、似龙非龙的怪物和妖鲧一出来,便即下手。就在这些怪物连番往上冲起,都被飞剑光层阻隔之际,又听湖底惊天动地一声悲鸣怪吼,一团烟云中飞起那狼首双翼的妖物。先在光幕之下、湖沿上面盘旋了两周。才一现身,先上来的那些妖物全都纷纷降落,随着它的身后满湖面游走。鱼龙曼衍,千形百态,顿呈奇观。绕了三匝过去,湖底又将细乐奏起。
这一次才是妖鲧上来,胸前一只独爪托定一个大有二尺似鼎非鼎的东西,金光四射,细乐之声便从鼎中发出。大小妖物一闻乐声,齐朝妖鲧身旁拥来。升到湖面,朝着霞儿怪啸一声,将爪中宝鼎朝飞剑光层打去。鼎一飞起,鼎上乐声变成金鼓交鸣的杀伐之音。同时那狼首双翼似龙非龙的东西,率了湖中千百奇形怪状的妖物,也齐声怪吼,蜂涌一般从鼎后面追来。
霞儿早有防备,左手掐着灵诀,右手从法宝囊内取出优昙大师预赐的一道灵符,交与身后若兰。口诵真言,一口先天五行真气喷出,立时化成一座霞光万道、高约百丈的光幢,将若兰全身罩定。若兰忙将身剑合一,在光霞围绕拥护之下,比电还疾,一转瞬间,未容宝鼎与飞剑光层接触,仗着优昙大师灵符妙用,一伸双手,便将宝鼎挂到手中!更不怠慢,连忙回身飞到原来岩石上面,将鼎抱在怀中,盘膝打坐,默用玄功。鼎后面千百大小妖物,也都纷纷赶到,围在光层外面不住张牙舞爪怪啸狂嗥,若兰仗有光霞护身,也不去理它,只管默念定心。
那妖鲧冷不防宝鼎被人收去,又怒又急,连忙幻化原形随后追来。被霞儿迎面一截,忽然回身隐入湖内。霞儿料知它还要拼死冲出,暂时退逃,必有作用。仗着四外封锁,又有九口天龙伏魔飞剑结成的光幕,也不穷追。回望若兰存身之处,一片乌烟瘴气中现出霞光万道,怪声大作,怪影飞翔,如同狂潮惊飞,甚是骚乱,料无妨害,一心注着湖底,驾着遁光凭空下视,静候最后时机,招呼英琼下手,同建奇功。
若兰盘坐岩间,见千百妖物全被光层所阻,不能前进,以为妖物伎俩止此,心一放定,精神未免少懈。因这些妖物多是生平罕见,一时好奇,定睛往外一看,那日所见为首妖物这时才得看清。变化到极大时,从头至尾约有百十丈长短,身子和一座小山相似,越到下面越显粗大,股际还生着四条长爪。自股以下突然收小,露出长约数丈形如穿山甲的一条扁尾。拼命一般想往手上宝鼎扑来,其余妖物也都是能大能小的,随时变态,猛恶非凡。
若兰正在观看,远远闻得湖底怪啸一阵,鼎上乐声忽止,那些妖物也都比较宁静一些,只是盘绕不退。忽觉怀中一股奇冷,其寒彻骨,直冷得浑身抖战,两手几乎把握不住。知道不妙,忙运玄功从丹田吸起一股阳和之气,充沛全身。刚得抵住一些,忽然鼎上生火,奇热炙肤,又不敢放手,眼看两手前胸就要烧焦!若兰也不去管它,把心一宁,生死置之度外,一任它无方变化。一会热退,又忽寒生,身体并未受伤,愈发觉出那是幻象。
若兰双手坚握鼎足,一眼看到那鼎钮上盘着一条怪物,也是狼首双翼,似龙非龙、狞恶非凡。与光层外面那条为首怪物的形相一般无二。再一细看鼎的全身,其质非金非玉、色如紫霞、光华闪闪、金鼎上铸着许多魉魅魉魑、鱼龙蛇鬼、山精水怪之类。外面那些妖物俱与鼎上所铸形相一丝不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鼎便是那些妖物的原体和附生之所,无怪乎要追围不退!只是这种数千年前神禹遗留的至宝,少时除了妖鲧之后,怎样收法,倒是难题!
正在寻思不决,忽见光幢外面,红光千丈冲霄而上,耳听波涛之声如同山崩海啸,石破天惊,起自湖底。同时一道紫虹自天飞射,数十道细长金光闪处,怪声顿止。又待不多一会,忽见光幢外面,大小妖物纷纷乱闪乱窜,离而复合。一道匹练般的金光直射进来!定睛一看,正是霞儿,一照面便喊:“妖鲧已斩,快将禹鼎与我去收妖物,压平湖中洪水!”说罢不俟答言,一手将若兰手中禹鼎接过,另一手持着一粒五色变幻光华射目的珠子,塞入鼎盖上盘魑的口内。然后揭起鼎盖一看,忽然大悟,口诵真言,首先收了灵符光芒,与若兰一同现身出来。
妖鲧一死,那些妖物失了操纵,虽然仍是围绕不退,已减却不少威势,好似虚有其表,无甚知觉一般。二人才一现身,纷纷昂头扬爪往霞儿手上宝鼎扑来。霞儿虽得餐霞大师预示机宜,一见妖物这般多法,形像又是那般凶恶,也不能不预为防备,早把天龙飞剑放起护住全身。照着连日从妖鲧口中呼啸,同适才禹鼎内所见古篆参悟出来的妙用,口诵真言,朝着那为首的妖物大喝一声。那狼首双翼的妖物飞近鼎钮,忽然身体骤小,转眼细裁数寸,直往鼎上飞去。顷刻与身相合,立时鼎上便有一道光华升起,首妖归鼎,其余妖物也都随后纷纷飞到,俱都由大变小飞至鼎上不见。
这时湖底洪流业已升过湖面十丈以上,虽未继长增高也不减退。幸有优昙大师预先封锁,没有往山下面横滥泛溢,看上去仿佛周围数里方圆的一块大水晶似的。英琼正用紫郢剑化成一道长约百丈的紫虹在压那水势。回望二人飞来,心中大喜,霞儿口中念动真言,将鼎一拍,从鼎上铸就千百妖物的口鼻中飞出千百缕光华射向水面。初发时细如游丝,越长光华越大,那水立刻减低了数尺。霞儿持着那鼎游行一转,才飞到雁湖上空,由鼎上千光万彩压着那水缓缓降退。约有半个时辰,水已完全归入湖中。
一会儿霞儿持鼎上来,对英琼、若兰道:“全仗二位师妹相助,才得大功告成!这座禹鼎虽然收了,仅从连日妖鲧啸声悟出鼎内真诀,勉强试用侥幸成功,一切俱以意会,并不能运用随心。此宝又大有数尺,携带不便,家师现时约在邛嵊,意欲前往献宝请示,同时将妖鲧首级带去。二位师妹回山可代愚姐向众同门问候。开府之日定随家师前往峨眉参谒,秦家姊妹与藏灵子对敌,那面紫云仙障必被损坏,见面之时请代致意,仙障灵虽失效,务必代我好好保存,交与秦姐,等开府相见时取回祭炼,仍可应用。”说罢,收了四围封锁,将手一举,一道金霞,破空飞去,转眼不知去向。
二人见霞儿本领竟比灵云还要高出一头,甚是钦羡。这时妖鲧既除,天朗气清,水后山林,宛如新沐,又值晨曦初上,下视大小山岳围拱,诸峰或如雕翼搏云,或如怪物刺天,穷极形相。更运慧目遥望富春诸江,如大小银练,萦纡交错。太湖之中,风帆片片出没烟波,细裁如豆。再望西湖,仅似一盘明镜,上面堆些翠白点子。二人迎着天风,指点山川,目穷千里,不觉襟怀大畅!
若兰问起除妖之事,才知底细。原来当时若兰收了禹鼎回飞,破了妖鲧声东击西之计。妖鲧怒啸追来,被霞儿剑光逼入湖底,怪吼了一阵,忽然将内丹炼成的元珠飞出,与九口天龙飞剑相斗。霞儿忙运剑光,变成一道光网,将妖鲧的本命元珠紧紧裹定。妖鲧窜上湖来,身一腾空,便喷出一股白气去收那珠。谁知飞剑光密得没有一丝一缝隙,一任它用尽精神气力,那粒栲栳大的光华在金光包围之中左冲右突,休想逃出!
霞儿见时机已至大喝一声:“无知妖孽还不授首!”接着便有一道金光飞来,妖鲧知道情势危急,把心一横,胸前独爪从湖中抓了两抓。就在这湖水响动中,震天价怪吼一声,整个身躯忽然裂散,往下一沉。从躯壳内飞起它数千年苦功修炼的元神,周身发出万道红光,张牙舞爪直朝飞剑光网猛扑,欲待弃了躯壳,抢了内丹,发动洪水逃走。霞儿见它来势甚疾,正想招呼空中英琼下手,一道紫色长虹已自从天而下,冲入光网之中。似金龙掉首,只一瞬间,接着又是数十道红光飞下。九九炼魔神针和紫郢剑同时发动,妖鲧立时授首!
霞儿知道妖鲧被斩,大功告成,连忙飞身上前。用手掐诀只一招,先将那粒元珠收去。这时妖鲧身首业已落下,近前一看,见那颗怪头虽被神针钉住,二目仍露凶光。知难将它形神消灭,便收入法宝囊内,仍借神针钉压,回山请示再决发落。将下半截尸身用丹药化去,躯壳已坠入湖底,无关紧要,刚刚料理完竣,那湖已漫上岸来。
其时二人回望若兰正被千百妖物包围,知道禹鼎尚在手内。霞儿自幼就在神尼优昙门下,虽然看去仍如幼童,已有多年功行,道妙通玄。连日听出妖鲧啸声有异,潜心体会,顿悟玄机,知那鼎钮上盘着那条狼首双翼的怪物是全鼎枢纽。从若兰手中接过禹鼎,便用一颗宝珠,将鼎钮镇住,随手将鼎盖一掀,又看出鼎心,内铸就的龙文古篆灵符,试一运用,竟然得心顺手,将千百妖物收回禹鼎,回山复命不提。
英琼说完经过,神雕佛奴也已下降,二人上了雕背,直飞黄山,会见了秦家姊妹,回返凝碧仙府,和众同门相见,说了经过,正谈得高兴,袁星飞奔入洞报称辟邪村玉清大师同了另一位仙姑驾到。众人知是约了女殃神邓八姑到来。便一齐迎入太元洞内。
众同门有与邓八姑尚是初见的,也由灵云分别引见。落坐之后,玉清大师笑道:“恭喜诸位道友功行已有基础,开山盛会一过,便须分别出门建立外功了。”说罢又向灵云紫玲二人说道:“因开山盛会在即,各派群仙领袖以及先后辈同门道友,均要到此参与大典。三仙二老与各位师伯叔,俱奉长眉教祖遗敕,有事在身,期前不能赶到,特命贫道来此相助,布置接待。”众同门素知玉清大师法力高强,见闻广博,人又谦和,闻得她能在峨眉长住,俱皆大喜。
玉清大师又道:“此番宝相夫人超劫,天魔来袭,事情非同小可,八姑的雪魂珠,到时大为有用,是以邀她前来相助。”
紫玲寒萼闻言早已感激涕零,与司徒平三人一同过去跪下称谢不已。玉清大师连忙扶起,连说:“同是一家,义所应为,何须如此!”
紫玲道:“愚姊妹幼遭孤零,备历艰辛,每念家母,心如刀割。多蒙大师垂怜,又承邓仙姑高义相助。不特愚姊妹刻骨铭心,就是家母也感恩无地了。”
玉清大师道:“患难相扶,本是我辈应为之事,何况又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客套!但盼手到功成,宝相夫人早日超劫,此时就起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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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将中国上古史中的人物,全部神话化,如黄帝、蚩尤等等,其中说得最多的是夏禹,将夏禹治水的整个过程,处理为夏禹运用法宝、法力和各种兴风作浪的妖孽斗争的过程。雁湖除鲧中的“妖鲧”,便是当年被夏禹制伏的妖魔之一,而“禹鼎”则是治水的法宝之一,本书以后,陆续还有许多威力无匹的大禹法宝出现。下文雁湖除鲧,写得精采绝伦,又自成段落,不可轻易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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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荡山有两道瀑布,名“大龙湫”、“小龙湫”,原作者描写各地山水名川胜境,都是写实的,不是幻想的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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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宝相夫人超劫一段,颇能表现原作者的中心思想,叙述魔由心生,一切烦恼,本属无形无质,极其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