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8）
（16）
&
& & 老伴做完了手术，一直就昏迷。晚上就发烧，大夫建议到ICU，我不明白是什么，大夫说是重症监护室。我一听心里凉了，重症？这就是说挺厉害的呀。老伴一会就给推到那儿去了，还不让进去人，我急的在那转腰子。护士把我叫了去说：“老先生，您得准备钱，您预交的钱不够”。说实在的，从老伴住院到动手术，我们这点底可就花的差不多了，我问：“得多少呢？”护士说：“您先交两万吧”。“怎么那么多呢？”我自言自语的说。旁边有个也是看病人的说：“这还多呀，这一天就是五千，您要在这待一个礼拜，您还得拿呢！”我想起了闺女给了我一个两万的存折，取了钱交了，心里塌实点，可也发愁，要是还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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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正发着愁，儿子来了。我说：“你妈这病重了，进了什么U室了。刚交了两万。这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要呢。”儿子没说话，一脸的愁容。
&
& & 整住了四天的ICU两万块钱花完了，药费又得交了。我发愁可不能让老伴看出来，钱是没有花的不是，老伴能说话了，头一句就问我：“你一直就没回家呀？”我说：“你在这儿我回家干什么去。”老伴说：“你看你熬的眼眶子都是青的，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你回家睡一觉去。”我说：“你就别管这么多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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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街坊们来看老伴，老林问了问说：“老祈呀，这就是花钱的事情，你着急也没用，我告诉你，你现在不拿钱，当时就把针管子拔了，信不信由你。别含糊，你要是缺钱先从我这儿拿，现在就得死马当活马治，治不好咱不亏心。”老林这是两句好话，可就是嗓门大了点，让我老伴听了个满耳朵。街坊走了老拌问我：“老头子，你实话告诉我，我得的这是什么病？你可一辈子没糊弄过我。”我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胃病呀”。老伴说：“不对，刚才老林的话，我听的真真儿的，我告诉你，我要是得了不好的病，你也别花那冤钱，你就送我回家，要不我这就拔了针管子……”说完了就要动手，我急忙拦着，这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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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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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伴知道了病情，瞒是瞒不住了，更要命的是，老伴生了气，我在床头的哪面，老拌准把脸扭过去。鼻子上的管子是拔了，可是就是不吃东西。我急的乱转，好话说了一车，就是不管事。晚上闺女来了，我跟她说：“顺芳，劝劝你妈，现在大夫说能吃点东西了，可是她不吃。我真是没辙了。”
&
& & 女儿走过去说：“妈，您吃点什么吧，不吃饭病怎么好呀，您看把我爸爸给急的，他也是那么大岁数了。打您住院，我就没看见我爸爸睡过觉，回头您再把他折腾趴下了，怎么办？”老伴把脸扭过来说：“你爸爸糊弄我。”女儿不知道哪儿的事，回头看着我。我说：“就是听了你林大爷说了个死马当活马治的话，这就不干了。他那个人你们还不知道，满嘴的跑火车，有什么准呀，再说了也不是句坏话呀。”女儿听了心里明白还得装着糊涂说：“林大爷的话您也能信，前门楼子说成-胯-骨轴子。这么多年的街坊了，您还不了解呀。您吃点东西吧，我给您做了点片汤，您尝尝。”说着扶起老伴半仰着坐好。我一看有戏，到了啃节上还是女儿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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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点片汤，儿子进了门，老伴问：“你不在家看着小江，你跑这干什么来了？”儿子说：“小江有他妈呢，我来看看您，您今儿好点了吗？”老伴说：“我这病，什么叫好，在这住着也是白花冤钱。”儿子也让老伴给说蒙了，直着俩眼看着他妈。我赶紧说：“你妈这是病磨的，你带着烟呢吗？咱爷俩出去抽口去，憋了我半天了，这回让你妹妹值会儿班。”儿子跟着我走出了门问：“爸，我妈怎么知道了？”我又把老林的话说了一遍。儿子说：“我看这个病也瞒不长远，我妈她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呀。”我说：“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咱们阎王爷蒙小鬼，糊弄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儿子拿出两千块钱说：“爸，这是我们给您的，您垫着花吧，这还有五百，这可是我的钱，您可千万别跟小江她妈说。”我心里想，女儿给钱不让姑爷知道，儿子给钱不让媳妇知道，他们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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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和儿子说：“让小江他妈过来瞧你妈一眼来吧，打得了病她就没露过面。你妈嘴上不说，心里头怎么想，孩子给你们看大了，有病都不来看看。”儿子说：“我说了，这几天他们超市特别忙，经理老炒人呢，她不敢请假呀。去年她下了岗，找这份工作可不容易呀。”我说：“晚上下班来会儿不行？”儿子说：“晚上给孩子洗涮，还得给他弄作业呢。您甭挑，我来了不一样吗？”我心里想，这儿子真是缺心眼，俩牛，他能一样吗？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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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伴拆了线，闹着出院，我和大夫商量，大夫也同意了。因为他知道，这和在家待着没什么不一样。我雇了辆出租车回了家，先是街坊们来看，后是闺女儿子整整闹腾了一天。老伴虽然起不来炕，可是看的出来很高兴。晚上，老伴说：“老头子，你知道你的衣服都放在什么地方吗？”说真的，这下可把我问住了，平时都是老伴找好了，我就去穿的，真要是问我都放在什么地方，我还真的弄不明白。老伴指着那个老掉牙的大衣柜说：“上边那个柜门里都是你的，左边的是单的，右边的是棉的。都洗干净了，你的鞋在衣柜上面的鞋盒子里，里边都塞-着纸呢，那样鞋就不塌秧儿（变形）了。你穿的时候把纸拿出来，上回伸不进脚去，忘了？”我知道老伴有话说，可我听不下去，有一答没一答的说：“知道了，你说这个干什么，到时候你好了，这还是你的事情。”老伴说：“我得告诉明白你，万一我要起不来呢，谁照顾你？”我的嗓子眼堵的慌，赶紧点了颗烟。老伴说：“以后烟酒你都少动吧，可别象我是的，我才冤呢，不抽烟，也不喝酒”。我说：“你别老胡思乱想的，这手术动完了，就得好好养着，你这病现在就是养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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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伴又说：“老头子，咱这点家底，让我折腾的差不多了，往后你怎么办呢？”我说：“你今儿是怎么了，钱不就是为了用的，再说我还有退休金，咱俩够过的，你别老想那没用的。明天是礼拜六，我把小孙子给你接回来，这些日子你准想他了。”老伴点点头说：“好，这回你是主动的，最好叫他们三口子都来，连顺芳也叫回来，咱们一起吃顿饭，这回你买，你做。”我说：“这没问题，以前我是不做，因为我爱吃你做的，我作饭的手艺也不差呢。”老伴说：“好，那就这样，咱们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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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给闺女儿子打了电话，给老伴洗了脸脚，吃了药，我躺在老伴的旁边，老伴攥着我的手说：“一辈子就这样快完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的眼泪说什么也止不住了，回头看见老伴已经成了泪人，我爬起来找了手巾给她擦着眼泪说：“老伴呀，你别这样说，你老说这个，你不是要我的命吗？咱俩好好活着，咱们还有福没享呢，老天爷他不能那样瞎眼……”我说不下去了，关了灯，月亮把窗楞印在地上，听见外边有蛐蛐叫，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这一宿叫我怎么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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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伴做完了手术，一直就昏迷。晚上就发烧，大夫建议到ICU，我不明白是什么，大夫说是重症监护室。我一听心里凉了，重症？这就是说挺厉害的呀。老伴一会就给推到那儿去了，还不让进去人，我急的在那转腰子。护士把我叫了去说：“老先生，您得准备钱，您预交的钱不够”。说实在的，从老伴住院到动手术，我们这点底可就花的差不多了，我问：“得多少呢？”护士说：“您先交两万吧”。“怎么那么多呢？”我自言自语的说。旁边有个也是看病人的说：“这还多呀，这一天就是五千，您要在这待一个礼拜，您还得拿呢！”我想起了闺女给了我一个两万的存折，取了钱交了，心里塌实点，可也发愁，要是还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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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正发着愁，儿子来了。我说：“你妈这病重了，进了什么U室了。刚交了两万。这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要呢。”儿子没说话，一脸的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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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整住了四天的ICU两万块钱花完了，药费又得交了。我发愁可不能让老伴看出来，钱是没有花的不是，老伴能说话了，头一句就问我：“你一直就没回家呀？”我说：“你在这儿我回家干什么去。”老伴说：“你看你熬的眼眶子都是青的，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你回家睡一觉去。”我说：“你就别管这么多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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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街坊们来看老伴，老林问了问说：“老祈呀，这就是花钱的事情，你着急也没用，我告诉你，你现在不拿钱，当时就把针管子拔了，信不信由你。别含糊，你要是缺钱先从我这儿拿，现在就得死马当活马治，治不好咱不亏心。”老林这是两句好话，可就是嗓门大了点，让我老伴听了个满耳朵。街坊走了老拌问我：“老头子，你实话告诉我，我得的这是什么病？你可一辈子没糊弄过我。”我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胃病呀”。老伴说：“不对，刚才老林的话，我听的真真儿的，我告诉你，我要是得了不好的病，你也别花那冤钱，你就送我回家，要不我这就拔了针管子……”说完了就要动手，我急忙拦着，这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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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儿走过去说：“妈，您吃点什么吧，不吃饭病怎么好呀，您看把我爸爸给急的，他也是那么大岁数了。打您住院，我就没看见我爸爸睡过觉，回头您再把他折腾趴下了，怎么办？”老伴把脸扭过来说：“你爸爸糊弄我。”女儿不知道哪儿的事，回头看着我。我说：“就是听了你林大爷说了个死马当活马治的话，这就不干了。他那个人你们还不知道，满嘴的跑火车，有什么准呀，再说了也不是句坏话呀。”女儿听了心里明白还得装着糊涂说：“林大爷的话您也能信，前门楼子说成-胯-骨轴子。这么多年的街坊了，您还不了解呀。您吃点东西吧，我给您做了点片汤，您尝尝。”说着扶起老伴半仰着坐好。我一看有戏，到了啃节上还是女儿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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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点片汤，儿子进了门，老伴问：“你不在家看着小江，你跑这干什么来了？”儿子说：“小江有他妈呢，我来看看您，您今儿好点了吗？”老伴说：“我这病，什么叫好，在这住着也是白花冤钱。”儿子也让老伴给说蒙了，直着俩眼看着他妈。我赶紧说：“你妈这是病磨的，你带着烟呢吗？咱爷俩出去抽口去，憋了我半天了，这回让你妹妹值会儿班。”儿子跟着我走出了门问：“爸，我妈怎么知道了？”我又把老林的话说了一遍。儿子说：“我看这个病也瞒不长远，我妈她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呀。”我说：“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咱们阎王爷蒙小鬼，糊弄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儿子拿出两千块钱说：“爸，这是我们给您的，您垫着花吧，这还有五百，这可是我的钱，您可千万别跟小江她妈说。”我心里想，女儿给钱不让姑爷知道，儿子给钱不让媳妇知道，他们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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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和儿子说：“让小江他妈过来瞧你妈一眼来吧，打得了病她就没露过面。你妈嘴上不说，心里头怎么想，孩子给你们看大了，有病都不来看看。”儿子说：“我说了，这几天他们超市特别忙，经理老炒人呢，她不敢请假呀。去年她下了岗，找这份工作可不容易呀。”我说：“晚上下班来会儿不行？”儿子说：“晚上给孩子洗涮，还得给他弄作业呢。您甭挑，我来了不一样吗？”我心里想，这儿子真是缺心眼，俩牛，他能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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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伴拆了线，闹着出院，我和大夫商量，大夫也同意了。因为他知道，这和在家待着没什么不一样。我雇了辆出租车回了家，先是街坊们来看，后是闺女儿子整整闹腾了一天。老伴虽然起不来炕，可是看的出来很高兴。晚上，老伴说：“老头子，你知道你的衣服都放在什么地方吗？”说真的，这下可把我问住了，平时都是老伴找好了，我就去穿的，真要是问我都放在什么地方，我还真的弄不明白。老伴指着那个老掉牙的大衣柜说：“上边那个柜门里都是你的，左边的是单的，右边的是棉的。都洗干净了，你的鞋在衣柜上面的鞋盒子里，里边都塞-着纸呢，那样鞋就不塌秧儿（变形）了。你穿的时候把纸拿出来，上回伸不进脚去，忘了？”我知道老伴有话说，可我听不下去，有一答没一答的说：“知道了，你说这个干什么，到时候你好了，这还是你的事情。”老伴说：“我得告诉明白你，万一我要起不来呢，谁照顾你？”我的嗓子眼堵的慌，赶紧点了颗烟。老伴说：“以后烟酒你都少动吧，可别象我是的，我才冤呢，不抽烟，也不喝酒”。我说：“你别老胡思乱想的，这手术动完了，就得好好养着，你这病现在就是养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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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伴又说：“老头子，咱这点家底，让我折腾的差不多了，往后你怎么办呢？”我说：“你今儿是怎么了，钱不就是为了用的，再说我还有退休金，咱俩够过的，你别老想那没用的。明天是礼拜六，我把小孙子给你接回来，这些日子你准想他了。”老伴点点头说：“好，这回你是主动的，最好叫他们三口子都来，连顺芳也叫回来，咱们一起吃顿饭，这回你买，你做。”我说：“这没问题，以前我是不做，因为我爱吃你做的，我作饭的手艺也不差呢。”老伴说：“好，那就这样，咱们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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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给闺女儿子打了电话，给老伴洗了脸脚，吃了药，我躺在老伴的旁边，老伴攥着我的手说：“一辈子就这样快完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的眼泪说什么也止不住了，回头看见老伴已经成了泪人，我爬起来找了手巾给她擦着眼泪说：“老伴呀，你别这样说，你老说这个，你不是要我的命吗？咱俩好好活着，咱们还有福没享呢，老天爷他不能那样瞎眼……”我说不下去了，关了灯，月亮把窗楞印在地上，听见外边有蛐蛐叫，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这一宿叫我怎么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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