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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林病成这样，按说听了这个信儿，我就应该有准备，可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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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昝的事？你听谁说的？”我问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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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上街买东西碰见燕子了，看见她左胳膊上戴着黑箍，就知道个大概齐（差不多的意思），一问果然是林大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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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不给信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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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娶媳妇告诉亲朋好友，老街旧坊的大伙儿跟着沾点儿喜气儿，这个事除了亲戚哪有逮着谁告诉谁的？”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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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得上老林那去一趟，我穿上衣服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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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干吗去？”儿子说到。
&
“我上他们家瞅瞅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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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吃了饭再去呀，这说话就煮饺子了”儿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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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您干吗去，我也去！”小孙子追到门口说。
&
“回来，跑疯了心了你！作业做完了吗？”这是儿媳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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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老林家天已经黑了，进了院子正碰出来倒水的燕子。燕子叫了声“祺叔”眼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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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什么时候走的？”我也觉得我说话都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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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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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我也送送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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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您干吗，您这么大岁数了，难受一回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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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怎么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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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爸爸走了就一直在炕上躺着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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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瞧瞧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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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燕子进了屋，一眼就看见了老林的老伴儿张玉芹。俩眼哭的桃儿似的，人都瘦的走了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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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张玉芹看见我就要起来，眼泪哗哗的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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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别起来，不是外人”我连忙按倒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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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拿手巾给她擦着眼泪说：“妈，您别老哭了，这样您也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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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如就跟了你爸爸去呀……”张玉芹哭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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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别这样，你要这样叫孩子们怎么办？”我劝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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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头子心真够狠的，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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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办的怎么样呢？”我回头问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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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了不少，烧完了就存在火葬场了，等着跟我哥哥他们商量着买墓地呢”燕子端一碗茶放在我跟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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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也好，省得活受了，老祺呀，你可没看见哪，那褥疮在-屁-股两边儿，一边儿烂了一个大窟窿，都有小拳头大小，整夜的疼得鬼哭狼嚎的。请了大夫到家来下‘药捻子’，我都不敢看。后脊梁上都烂的把褥单子粘在身上。”张玉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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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真是揪心的难受，我说：“得啦，嫂子，人活百岁终有一死。你可得好好的活着，要不我哥哥死都闭不上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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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搬到你们老大那怎么样呢？”张玉芹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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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么样？接送孩子，做饭，都赶上保姆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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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歹还有个好身-子骨儿呀？儿媳妇乐意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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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乐意吗？可我上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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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人家养儿子都是烧了高香，偏赶上咱们烧麻秸杆儿了，一个比一个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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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芹的话叫我感觉着有点不对劲，可也没法问，我准知道，这是跟儿子们生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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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您别说了，您自个儿还顾不过命来呢？”燕子拦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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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你祺叔看着你们长大的，我可有个人说了，不说能把我憋死！”张玉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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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简直就是在控诉，原来，老林死了以后，一家子商量给他买块墓地。张玉芹就说了一句,燕子是出了门子的人，就不让她摊钱的话，买墓地的事儿，就一直放到现在，谁也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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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你说我这不是养活了两只狼呀？给他爸爸买墓地他们不言语，怎么把房子的拆迁钱拿走了就不说呢？”张玉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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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老林，为房钱可没少下辛苦，临了儿一个子儿没看见，连葬身之地都成了问题，听着多让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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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正在这坎节儿上，先别跟他们硬碰硬的了。人死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到是活着的人得好好照顾自己”我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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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劝了半天，张玉芹总算止住了哭声，我也站起来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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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送到门口说：“还给我爸爸买墓地呢，他们俩为了那房子的拆迁钱，打得狗血喷头的，都不来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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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咱不学这个，你好好的照顾你妈比什么都要紧”我嘱咐燕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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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都没车了，我给您打个车走得了”燕子不放心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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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好好的照顾你妈比什么都强。你哥哥他们指不上，你可得上心”。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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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我心里跟有块铅一样沉重。都说养儿防备老，要是养活这样的儿子，能指望谁呢？不由得想起了我自己，儿他虽然还没到这个份儿上，可也不见得让人放心。老话儿说的好“年轻的有家，到老了就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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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开了门，回到我的小屋越想越寒心，我自己现在是能动，要是不能动了，我的儿子能怎么样？老伴儿病的时候，儿子那样儿我可瞧见了，想着想着，忘了儿媳妇的规矩，掏出烟来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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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子睁开眼睛看见我说：“爷爷，您还抽烟呢，我妈说了，您要是再跟屋里抽烟，就叫不我跟您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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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哪睡去？”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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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厅里支一钢丝床”。孙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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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钢丝床？儿媳妇想让我睡门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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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媳妇的话叫我堵心了一宿，早上送完了小孙子赶紧给宋茹君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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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传来了宋茹君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到底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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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点儿了没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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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医院打的点滴，今天烧退了，就是浑身没劲儿呀。老祺呀，我真羡慕你呀，你好歹跟前儿还有个人，我这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连给我端口水喝的人都没有呀。”宋茹君说话都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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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蚁尚且惜性命，生死面前无英雄，宋茹君这么爽快的人，如今也服了软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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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瞎想，头疼脑热的，过几天就好了，要不我看看你去？”我安慰她说。说完了这句话，我觉得有点过分，虽然说是这么大岁数了，可她必定是一个人，我这样说人家乐意不乐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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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自己还忙不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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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上老林那去了一趟，老林没了”忽然觉得我这样说有点不合适，她正有着病，我告诉她这个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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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可惜的，也就六十岁吧？”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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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六十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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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也好，活着也是受罪，象我这样的，应名儿是有儿女，还不是没人照顾，万一我哪天也动不了，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宋茹君叹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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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见到宋茹君就是个精明强干的人，现在听了这些话，我才知道，原来她这样都是强打着精神：“你别灰心，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你不是还有我这么个朋友了吗？”为了安慰宋茹君，我也没顾得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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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头就热乎乎的。”宋茹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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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着，我今天下午接完了小孙子，我就去看看你，给你弄口吃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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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麻烦了，你昨天刚跑了半夜，今天出来，儿子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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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碍事的，再怎么着，他得管我叫爸爸”我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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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去看看宋茹君，人家没少帮我的忙，人不能没良心。今天接完了孩子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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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回孙子匆匆忙忙做了饭，儿子两口子也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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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一趟”我跟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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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又上哪呀？”儿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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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朋友发烧，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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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宋奶奶？爷爷，我也去”孙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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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孙子说：“什么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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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公园里一起唱戏的朋友，这回出去玩的时候发了烧，我去看看她”我说完穿上衣服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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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儿媳妇问孙子：“哪来个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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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汽车想了起来，我只知道宋茹君在西单住，可具体的地址不知道，这可上哪找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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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单下了车，走进超市买了点东西，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她。宋茹君听说我要去，显得又惊又喜，告诉了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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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地址在一座高楼下停了下来，正在四下寻觅，听见背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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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你还真来了，这么晚了，跑什么呢？”宋茹君跟我上了电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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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梯，宋茹君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香气和药的味道扑鼻而来。门厅足有二十多米，头顶上的玻璃吊灯珠光宝气，地板擦的锃亮。落地窗拉着紫色的窗幔，玻璃砖的茶几周围围着一圈淡黄色的真皮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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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摆设说：“找拖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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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就这么进来吧”宋茹君接过我手里的东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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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儿媳妇训练出来的，住楼房的人进门儿就得换鞋”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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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管着儿女，老了儿女管着，我这还真没有预备男人穿的拖鞋，你要不嫌弃，就穿我的吧”。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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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眼了不是？”听着她这句话儿熟，想起我在司马台给她盖我的衣服时她就说我的话，我今儿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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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茹君拿过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我伸进脚去，脚后跟儿在外边露着，她把我让到沙发前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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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茹君给我沏茶，我连忙拦着说：“别忙，我呆不住，看看你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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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削个水果吃吧”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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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那毛病”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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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没烟”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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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屋里头这么讲究，你有我也不敢抽啊。儿子那比你这差远了，儿媳妇还不让抽呢，昨天我回去的时候，听孙子说，再抽就让睡门厅了”我想起了昨天孙子说的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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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媳妇真这么说的？”宋茹君削着苹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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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不会说瞎话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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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别想那么多，什么叫寄人篱下呢？入乡就得随俗，再说了，抽烟也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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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了一辈子了，我也不能为了她有这个规矩我就忌了呀？”我想着儿媳妇的话生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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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不怕，你抽吧”宋茹君说完把苹果递给我，站起来拿了一个烟缸放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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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我是来看病人的，怎么叫她伺候起我来了？忙说：“你坐下歇会儿吧，我给你买了点儿吃的，你猜我买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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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宋茹君看这我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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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超市里看见有卖豌豆黄儿的，给你买了几块儿”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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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都没留神，我得尝尝，我可有年头没吃着这个了”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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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可够阔气的”我打量这屋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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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过，这是我那死老头子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没让我睡在马路上”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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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了豌豆黄儿，宋如君说：“这可是好东西，老祺，我那还有点儿好的‘茉莉大方’（一种高档的茉莉花茶），我给你沏点儿茶，吃豌豆黄喝茉莉花茶，香甜还去甜腻，你尝过这个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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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花茶的香味叫人神清气爽，豌豆黄香甜可口，宋如君的主意果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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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赶上过去的茶馆儿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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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喝着茶，吃着点心，这可是个乐子”宋如君也满脸得意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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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这她满脸高兴的样子就说：“我瞅着你好点儿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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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你在这儿跟我聊天，我这病就好了一半儿。其实，你说我们这些人，图什么，就是图跟前有个人，不闷得慌。前些日子上公园里，看见有个人训练黄雀，打开笼子门，那鸟在外边飞，一会儿落在树上，一会儿飞到地上，就是不知道逃跑。我就想，我们是不是就跟那训傻了的鸟是的，瞪着眼睛往笼子里钻”宋如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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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宋如君的话，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么大个房子，吃喝不愁，可是就跟在笼子里的鸟一样活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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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闺女有钱，该给你雇个人，这样有个病有个灾儿的，跟前也有人哪？”我问宋如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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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君喝了口茶说：“别提了，我手里这俩钱还是我老头子死了给留下的，闺女嫁了个香港人，钱是有，半点儿主都做不了。香港是什么地方？那就是拿钱当尺子量的地方。来了吃喝我一顿，蹦子儿也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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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君的话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这么些日子光和儿子媳妇孙子捣乱了，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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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君看这我愣神问道：“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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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说你闺女做不了主，我想起我闺女来了，好些日子没听见她的信儿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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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给她打个电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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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到了儿子家就跟打仗似的，白天闺女上班，不能打扰她，晚上想打，又怕儿媳妇心疼电话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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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的吗？”宋如君不解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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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那儿媳妇，钱是没眼儿，有眼儿能钻进去。连我儿子要打个电话都要俩眼看着她的眼色”我又把小孙子学琴的事情跟宋如君念叨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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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买个手机，想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打，想在哪打在哪打，你得给自己找方便”宋如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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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我也不会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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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好了，我跟你买去，我教你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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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我们俩就聊过了头，抬头一看，已经十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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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太晚了，你也早点儿歇着吧”我站起身来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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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门儿了，以后就常来，你下回来我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宋如君送到门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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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宋如君的家，心里想反正也是晚了，不如自己走走。从老伴儿没了以后，我的日子都是糊里糊涂的过来，除了着急，生气，忙和，难得自己清闲一会儿。顺着马路走到了故宫的护城河，我点上烟索性坐在护墙边儿上的石凳上。天边挂着一钩月牙，角楼在黑乎乎的夜里永远的张望着。我从小就在这河边儿上玩，钓鱼，钓虾。那个时候，这角楼就是这个姿势，转眼间我变成了以个老头，角楼却依然如故。人为什么活着？我现在心里糊涂起来。短短一年不到，我跟前就走了俩人。先是老伴儿，后是老林。我不怕死，人早晚得死，怕也没用。可是我现在怕活着，因为这活着的滋味真让人揪心。想起老伴儿，到死都惦记着我的后半辈子，她没得到答案，她是担着心离开我的。老林呢，苦业了一辈子，到了儿还是一场空，撇下老伴儿走了。俩人都有一肚子的委屈和念想儿，难道说人就应该这样走，我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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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我们是让穷给闹的，那宋如君呢？那么好的条件，她也不快乐，她也是没人管，她病了也是自己咬牙熬着，我眼前的三人，谁也没得上儿女的济。养儿防备老，这句话到今天怎么就不管用了呢？真的应了《红楼梦》里“好了歌”的那句话了吗？“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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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往下疼，自己的儿女眼珠子似的，怎么就不想，你的父母也是这么疼你的呀？“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怎么人倒不如畜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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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心里越窄，烟卷一棵结着一棵，点上最后一棵烟卷的时候，我站起身来往回走。护墙边儿上黑乎乎的一堆东西，走近一看，是个老者，盖棉袄席地而卧。看着他我心里想，看来我还得知足，不是还有这样活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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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一点，我回到了家。自己掏钥匙开了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走进卫生间洗脸漱口的时候，儿子站在身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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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您怎么刚回来？”儿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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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个朋友，多说了会儿话儿，出来没车了，就走回来了”我擦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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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干吗不打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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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得多少钱呢？从西单到这，少说也得几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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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朋友半夜半夜的聊呀，您要出点儿事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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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点儿事你就好了，拔了萝卜地皮宽了”我还没从刚才自己的情绪中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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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厅，儿子说：“您这是跟谁呀？我们没嫌弃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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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没嫌弃，我都嫌弃我自个儿，人老了，把儿女养活大了，就该死了。要不我说秦始皇伟大，那个时候，人过六十不死就活埋”反正也是生气，我索性就把话说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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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看我说话横着出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坐在沙发那瞪眼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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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我跟你们这过的这日子不痛快。我跟你妈受一辈子罪，吃了一辈子苦，我没觉得什么，现在这日子过的叫我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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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完了话，顺手就掏烟，烟抽完了，再回我那小屋那怕孙子醒了，忽然就想起了小孙子说的那个睡门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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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哪不顺心您说”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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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这抽烟来说吧，我抽了一辈子，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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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行了，谁也没限制您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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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小江说，再抽烟就叫我睡门厅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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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的话，这孩子尽瞎编排”儿子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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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有影儿的事，不然他一小孩子编不出这样的话来”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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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妈说了，您老在屋里抽烟对孩子不好，要不叫小江睡门厅里得了，咱这不是没那么多房子吗？爸，现在人活着就讲究个健康，二手烟最有害，我媳妇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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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儿子说的也对，可是心里头还是别扭，我说：“那怎么办？我因为这个把烟戒了？让你们都健健康康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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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不让您抽，您不会像我似的，到凉台抽去？”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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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因为抽口烟一天跑八趟凉台，你去你的，我不去！”听了儿子这个主意，我又来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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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儿子屋里传出媳妇的声音：“睡觉不睡觉呀，明儿你不上班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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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小跑着进了屋，我也回到我的小屋里，开灯一看，孙子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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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不见了小孙子，心里头一愣，上哪了呢？想起了刚才儿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怕我抽烟，把他弄到他们屋里睡去了呢？自从到了儿子这以后，虽然每天接送孙子还要做饭，但是小孙子成了我的乐趣，累点儿，烦点儿也甘心。可是，如果真是因为抽烟就把他弄走了，是我不对，还是他们不对呢？看来，他们是把孙子放在第一位，我可以给接送孙子上学，可以给他买电子琴，可以带他出去玩儿，但是，我不能做影响他的事情，起码是他们认为这样就不行。他们不考虑我的感受，他们不想这样做我会怎么想，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起宋如君的话：“什么叫寄人篱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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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我头一次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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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小孙子什么时候扒开门缝看着我说：“爷爷，我不跟您睡了，是我妈不让我睡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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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了吗，连孩子子都知道这样有不是的地方，为什么当大人的就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呢？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我说了孩子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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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快来洗脸！”这是儿媳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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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看到没有象每天一样出来，儿子也扒开门问：“爸爸，您哪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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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都不舒服，你关上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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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们三口子走出了家门，我想到，也好，从今天我就解放了，人家不用我了，我知道儿媳妇一定觉得不合算。要是雇个保姆，不用了就辞了，可是我不是保姆，她还辞不了我，我这是自己想，我也不知道这样想对还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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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起来洗漱完了，想起昨天对闺女不放心的事，走到电话旁边。电话响了，可是没人接，反复打了几次就是没人，我有点儿不放心了，是不是她没带着手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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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看看她，忽然想到，孙子不让我送了，可没说饭不让我做啊，我这饭做还是不做呢？我现在明白日本人为什么能在中国待了八年，拴惯了的人，你给他松了绑，他还是不敢跑。我现在多象宋如君说的那只黄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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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即使不是冲这他们两口子，我也不能因为不痛快叫我孙子饿着，饭我还是做，哪怕今天做完了，以后不做了呢，跟他们说明白了。我想还是晚上再给顺芳打电话，要是还不在，我就去他们家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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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说做是做，自己的儿女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早上照样卖菜，下午接回小孙子照样把饭做好。中午的时候，宋如君来过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去票房，还嘱咐我买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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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子一道走一道问：“爷爷，我不跟您睡，您是不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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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什么气，你不跟我睡更好，省得晚上我还得给你盖被子”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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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让我上他们那睡的，他们说不让我抽二手烟，爷爷，我也不会抽烟哪，什么叫二手烟？”小孙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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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说呢，孩子不懂，可是这个事我还不能解释。趁着等他们两口子回来的工夫，小孙子写作业，我给顺芳打电话。电话还是没人接，我可坐不住了，怎么回事呢？我真想抬起-屁-股就走，马上就上闺女那去，可是不能扔下孩子呀。我看着表，-屁-股底下跟坐了蒺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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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急得我脑袋瓜子冒汗。伺候小孙子吃了饭，两口子还是没影。我不能等了，给儿子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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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吗呢？”我问儿子。
&
“我在外边，跟朋友吃饭”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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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是说一声呀？他妈也没回来？”我埋怨道。
&
“跟我在一块儿呢，您有什么事呀，您跟小江吃不就得了？”儿子满不在乎的说。
&
“我给顺芳打了一天的电话就是没人接，是不是有什么事了，我得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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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人家两口子好好的，您瞧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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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我心里头闹腾，我得去，你们赶紧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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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没说什么，电话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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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您去我小姑那呀？您去吧，我一人儿在家行，我爸爸他们净把我一人儿放家里，没事”。小孙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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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急的没办法了就说：“你真行呀，那好，你吃完了饭洗洗脸，看会儿电视等着你爸爸和你妈，也许爷爷去了看你小姑没事，就先回来了，听着不是我和你爸妈的声音，谁叫门儿你也不许开，听见啦？”我嘱咐孙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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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车到了闺女那，走上楼敲门，没人答应，我犯了愁。姑爷住的这个房子是复式楼，一家一层没街坊，想打听人都不能。现在找物业都下了班，这可怎么办呢？楼房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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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了楼转腰子，迎面走过来个保安：“你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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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说了地方，那个保安看了看说：“你是他们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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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我闺女，我是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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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的？那女的跳楼了，送医院去好几天了”保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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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立刻觉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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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个消息，我俩腿都软了，我简直就不相信我的耳朵。闺女这段婚姻我跟大伙说过，姑爷不是东西这我知道。可是为了什么我女儿要舍了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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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顾不得想这么多问保安：“知道送哪个医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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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摇摇头说：“不知道，是派出所给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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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派出所打听到了医院，走在半路上，找了公用电话亭给儿子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了，儿子也吓了一跳“真的？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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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有事，那俊良不是东西，你知道呀？我现在正上医院呢，今天就回不去了，你也过来吧”
&
“爸爸，您还得回来一趟，我们谁都没带钥匙，敲了半天门就是没人开，小江大概是睡着了”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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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跟着火是的，听见他这么说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气说：“干什么吃的你们是？我这都要出人命了，你妹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还给你送钥匙去，我没那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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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打车到了医院，走到门口心里想，姑爷也得在那，我先不能埋怨他，看看我闺女怎么样了，跟他算账那是后话。一头走一头想，我这辈子注定是要在医院里伤心，这才踏实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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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病房门口，看见了闺女，脑袋上缠着绷带，一条大腿也裹着绷带高高的吊在架子上，旁边就坐着姑爷。姑爷看见我老远就站起来说：“哟，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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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顾上和他说话，径直就奔了闺女的床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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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芳，这是怎么了？”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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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芳俩眼看着房顶，不看我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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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接过来说：“老爷子跟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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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闺女还是不说话，姑爷说：“您甭生气，她也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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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弄的这是？”我问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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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门儿了，不知道怎么，她就从楼上掉下来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送医院了”姑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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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姑爷这么一说我想，闺女要是不说话，问他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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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的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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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大夫说，脑震荡，内脏出血，左腿骨折，掉到楼底下的汽车上了，要不这人就完了，我这还得打点着给人家修车去呢！”姑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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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么样儿的就从楼上掉下来了？”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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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问她也不说，您看这可怎么好？”姑爷说到这显得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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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口子没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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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闺女您知道，一根儿筋，（死心眼的意思）什么事较死理儿，跟我打架吵嘴的是常事，我没往心里头去，可是也不至于这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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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个缘故，要不然大活人不能往楼下跳”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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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林病成这样，按说听了这个信儿，我就应该有准备，可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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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昝的事？你听谁说的？”我问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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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上街买东西碰见燕子了，看见她左胳膊上戴着黑箍，就知道个大概齐（差不多的意思），一问果然是林大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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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不给信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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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娶媳妇告诉亲朋好友，老街旧坊的大伙儿跟着沾点儿喜气儿，这个事除了亲戚哪有逮着谁告诉谁的？”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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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得上老林那去一趟，我穿上衣服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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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干吗去？”儿子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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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他们家瞅瞅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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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吃了饭再去呀，这说话就煮饺子了”儿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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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您干吗去，我也去！”小孙子追到门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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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跑疯了心了你！作业做完了吗？”这是儿媳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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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老林家天已经黑了，进了院子正碰出来倒水的燕子。燕子叫了声“祺叔”眼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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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什么时候走的？”我也觉得我说话都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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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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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我也送送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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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您干吗，您这么大岁数了，难受一回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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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怎么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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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爸爸走了就一直在炕上躺着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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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瞧瞧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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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燕子进了屋，一眼就看见了老林的老伴儿张玉芹。俩眼哭的桃儿似的，人都瘦的走了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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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张玉芹看见我就要起来，眼泪哗哗的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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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别起来，不是外人”我连忙按倒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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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拿手巾给她擦着眼泪说：“妈，您别老哭了，这样您也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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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如就跟了你爸爸去呀……”张玉芹哭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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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别这样，你要这样叫孩子们怎么办？”我劝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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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头子心真够狠的，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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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办的怎么样呢？”我回头问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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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了不少，烧完了就存在火葬场了，等着跟我哥哥他们商量着买墓地呢”燕子端一碗茶放在我跟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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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也好，省得活受了，老祺呀，你可没看见哪，那褥疮在-屁-股两边儿，一边儿烂了一个大窟窿，都有小拳头大小，整夜的疼得鬼哭狼嚎的。请了大夫到家来下‘药捻子’，我都不敢看。后脊梁上都烂的把褥单子粘在身上。”张玉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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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真是揪心的难受，我说：“得啦，嫂子，人活百岁终有一死。你可得好好的活着，要不我哥哥死都闭不上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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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搬到你们老大那怎么样呢？”张玉芹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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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么样？接送孩子，做饭，都赶上保姆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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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歹还有个好身-子骨儿呀？儿媳妇乐意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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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乐意吗？可我上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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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人家养儿子都是烧了高香，偏赶上咱们烧麻秸杆儿了，一个比一个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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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芹的话叫我感觉着有点不对劲，可也没法问，我准知道，这是跟儿子们生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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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您别说了，您自个儿还顾不过命来呢？”燕子拦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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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你祺叔看着你们长大的，我可有个人说了，不说能把我憋死！”张玉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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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简直就是在控诉，原来，老林死了以后，一家子商量给他买块墓地。张玉芹就说了一句,燕子是出了门子的人，就不让她摊钱的话，买墓地的事儿，就一直放到现在，谁也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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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你说我这不是养活了两只狼呀？给他爸爸买墓地他们不言语，怎么把房子的拆迁钱拿走了就不说呢？”张玉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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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老林，为房钱可没少下辛苦，临了儿一个子儿没看见，连葬身之地都成了问题，听着多让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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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正在这坎节儿上，先别跟他们硬碰硬的了。人死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了，到是活着的人得好好照顾自己”我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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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劝了半天，张玉芹总算止住了哭声，我也站起来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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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送到门口说：“还给我爸爸买墓地呢，他们俩为了那房子的拆迁钱，打得狗血喷头的，都不来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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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咱不学这个，你好好的照顾你妈比什么都要紧”我嘱咐燕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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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都没车了，我给您打个车走得了”燕子不放心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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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好好的照顾你妈比什么都强。你哥哥他们指不上，你可得上心”。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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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我心里跟有块铅一样沉重。都说养儿防备老，要是养活这样的儿子，能指望谁呢？不由得想起了我自己，儿他虽然还没到这个份儿上，可也不见得让人放心。老话儿说的好“年轻的有家，到老了就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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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开了门，回到我的小屋越想越寒心，我自己现在是能动，要是不能动了，我的儿子能怎么样？老伴儿病的时候，儿子那样儿我可瞧见了，想着想着，忘了儿媳妇的规矩，掏出烟来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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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子睁开眼睛看见我说：“爷爷，您还抽烟呢，我妈说了，您要是再跟屋里抽烟，就叫不我跟您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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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哪睡去？”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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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厅里支一钢丝床”。孙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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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钢丝床？儿媳妇想让我睡门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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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媳妇的话叫我堵心了一宿，早上送完了小孙子赶紧给宋茹君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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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传来了宋茹君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到底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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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点儿了没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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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医院打的点滴，今天烧退了，就是浑身没劲儿呀。老祺呀，我真羡慕你呀，你好歹跟前儿还有个人，我这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连给我端口水喝的人都没有呀。”宋茹君说话都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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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蚁尚且惜性命，生死面前无英雄，宋茹君这么爽快的人，如今也服了软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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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瞎想，头疼脑热的，过几天就好了，要不我看看你去？”我安慰她说。说完了这句话，我觉得有点过分，虽然说是这么大岁数了，可她必定是一个人，我这样说人家乐意不乐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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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自己还忙不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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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上老林那去了一趟，老林没了”忽然觉得我这样说有点不合适，她正有着病，我告诉她这个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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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可惜的，也就六十岁吧？”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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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六十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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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也好，活着也是受罪，象我这样的，应名儿是有儿女，还不是没人照顾，万一我哪天也动不了，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宋茹君叹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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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见到宋茹君就是个精明强干的人，现在听了这些话，我才知道，原来她这样都是强打着精神：“你别灰心，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你不是还有我这么个朋友了吗？”为了安慰宋茹君，我也没顾得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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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头就热乎乎的。”宋茹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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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着，我今天下午接完了小孙子，我就去看看你，给你弄口吃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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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麻烦了，你昨天刚跑了半夜，今天出来，儿子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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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碍事的，再怎么着，他得管我叫爸爸”我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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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去看看宋茹君，人家没少帮我的忙，人不能没良心。今天接完了孩子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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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回孙子匆匆忙忙做了饭，儿子两口子也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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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一趟”我跟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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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又上哪呀？”儿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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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朋友发烧，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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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宋奶奶？爷爷，我也去”孙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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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孙子说：“什么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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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公园里一起唱戏的朋友，这回出去玩的时候发了烧，我去看看她”我说完穿上衣服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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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儿媳妇问孙子：“哪来个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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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汽车想了起来，我只知道宋茹君在西单住，可具体的地址不知道，这可上哪找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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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单下了车，走进超市买了点东西，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她。宋茹君听说我要去，显得又惊又喜，告诉了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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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地址在一座高楼下停了下来，正在四下寻觅，听见背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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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你还真来了，这么晚了，跑什么呢？”宋茹君跟我上了电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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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梯，宋茹君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香气和药的味道扑鼻而来。门厅足有二十多米，头顶上的玻璃吊灯珠光宝气，地板擦的锃亮。落地窗拉着紫色的窗幔，玻璃砖的茶几周围围着一圈淡黄色的真皮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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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摆设说：“找拖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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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就这么进来吧”宋茹君接过我手里的东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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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儿媳妇训练出来的，住楼房的人进门儿就得换鞋”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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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管着儿女，老了儿女管着，我这还真没有预备男人穿的拖鞋，你要不嫌弃，就穿我的吧”。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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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眼了不是？”听着她这句话儿熟，想起我在司马台给她盖我的衣服时她就说我的话，我今儿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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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茹君拿过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我伸进脚去，脚后跟儿在外边露着，她把我让到沙发前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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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茹君给我沏茶，我连忙拦着说：“别忙，我呆不住，看看你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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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削个水果吃吧”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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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那毛病”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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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没烟”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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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屋里头这么讲究，你有我也不敢抽啊。儿子那比你这差远了，儿媳妇还不让抽呢，昨天我回去的时候，听孙子说，再抽就让睡门厅了”我想起了昨天孙子说的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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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媳妇真这么说的？”宋茹君削着苹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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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不会说瞎话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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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祺，别想那么多，什么叫寄人篱下呢？入乡就得随俗，再说了，抽烟也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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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了一辈子了，我也不能为了她有这个规矩我就忌了呀？”我想着儿媳妇的话生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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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不怕，你抽吧”宋茹君说完把苹果递给我，站起来拿了一个烟缸放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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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我是来看病人的，怎么叫她伺候起我来了？忙说：“你坐下歇会儿吧，我给你买了点儿吃的，你猜我买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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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宋茹君看这我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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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超市里看见有卖豌豆黄儿的，给你买了几块儿”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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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都没留神，我得尝尝，我可有年头没吃着这个了”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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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可够阔气的”我打量这屋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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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过，这是我那死老头子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没让我睡在马路上”宋茹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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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了豌豆黄儿，宋如君说：“这可是好东西，老祺，我那还有点儿好的‘茉莉大方’（一种高档的茉莉花茶），我给你沏点儿茶，吃豌豆黄喝茉莉花茶，香甜还去甜腻，你尝过这个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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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花茶的香味叫人神清气爽，豌豆黄香甜可口，宋如君的主意果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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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赶上过去的茶馆儿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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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喝着茶，吃着点心，这可是个乐子”宋如君也满脸得意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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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这她满脸高兴的样子就说：“我瞅着你好点儿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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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你在这儿跟我聊天，我这病就好了一半儿。其实，你说我们这些人，图什么，就是图跟前有个人，不闷得慌。前些日子上公园里，看见有个人训练黄雀，打开笼子门，那鸟在外边飞，一会儿落在树上，一会儿飞到地上，就是不知道逃跑。我就想，我们是不是就跟那训傻了的鸟是的，瞪着眼睛往笼子里钻”宋如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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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宋如君的话，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么大个房子，吃喝不愁，可是就跟在笼子里的鸟一样活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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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闺女有钱，该给你雇个人，这样有个病有个灾儿的，跟前也有人哪？”我问宋如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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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君喝了口茶说：“别提了，我手里这俩钱还是我老头子死了给留下的，闺女嫁了个香港人，钱是有，半点儿主都做不了。香港是什么地方？那就是拿钱当尺子量的地方。来了吃喝我一顿，蹦子儿也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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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君的话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这么些日子光和儿子媳妇孙子捣乱了，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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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君看这我愣神问道：“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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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说你闺女做不了主，我想起我闺女来了，好些日子没听见她的信儿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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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给她打个电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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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到了儿子家就跟打仗似的，白天闺女上班，不能打扰她，晚上想打，又怕儿媳妇心疼电话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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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的吗？”宋如君不解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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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那儿媳妇，钱是没眼儿，有眼儿能钻进去。连我儿子要打个电话都要俩眼看着她的眼色”我又把小孙子学琴的事情跟宋如君念叨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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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买个手机，想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打，想在哪打在哪打，你得给自己找方便”宋如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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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我也不会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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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好了，我跟你买去，我教你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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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我们俩就聊过了头，抬头一看，已经十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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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太晚了，你也早点儿歇着吧”我站起身来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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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门儿了，以后就常来，你下回来我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宋如君送到门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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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宋如君的家，心里想反正也是晚了，不如自己走走。从老伴儿没了以后，我的日子都是糊里糊涂的过来，除了着急，生气，忙和，难得自己清闲一会儿。顺着马路走到了故宫的护城河，我点上烟索性坐在护墙边儿上的石凳上。天边挂着一钩月牙，角楼在黑乎乎的夜里永远的张望着。我从小就在这河边儿上玩，钓鱼，钓虾。那个时候，这角楼就是这个姿势，转眼间我变成了以个老头，角楼却依然如故。人为什么活着？我现在心里糊涂起来。短短一年不到，我跟前就走了俩人。先是老伴儿，后是老林。我不怕死，人早晚得死，怕也没用。可是我现在怕活着，因为这活着的滋味真让人揪心。想起老伴儿，到死都惦记着我的后半辈子，她没得到答案，她是担着心离开我的。老林呢，苦业了一辈子，到了儿还是一场空，撇下老伴儿走了。俩人都有一肚子的委屈和念想儿，难道说人就应该这样走，我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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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我们是让穷给闹的，那宋如君呢？那么好的条件，她也不快乐，她也是没人管，她病了也是自己咬牙熬着，我眼前的三人，谁也没得上儿女的济。养儿防备老，这句话到今天怎么就不管用了呢？真的应了《红楼梦》里“好了歌”的那句话了吗？“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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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往下疼，自己的儿女眼珠子似的，怎么就不想，你的父母也是这么疼你的呀？“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怎么人倒不如畜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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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心里越窄，烟卷一棵结着一棵，点上最后一棵烟卷的时候，我站起身来往回走。护墙边儿上黑乎乎的一堆东西，走近一看，是个老者，盖棉袄席地而卧。看着他我心里想，看来我还得知足，不是还有这样活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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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一点，我回到了家。自己掏钥匙开了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走进卫生间洗脸漱口的时候，儿子站在身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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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您怎么刚回来？”儿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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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个朋友，多说了会儿话儿，出来没车了，就走回来了”我擦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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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干吗不打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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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得多少钱呢？从西单到这，少说也得几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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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朋友半夜半夜的聊呀，您要出点儿事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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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点儿事你就好了，拔了萝卜地皮宽了”我还没从刚才自己的情绪中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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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厅，儿子说：“您这是跟谁呀？我们没嫌弃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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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没嫌弃，我都嫌弃我自个儿，人老了，把儿女养活大了，就该死了。要不我说秦始皇伟大，那个时候，人过六十不死就活埋”反正也是生气，我索性就把话说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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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看我说话横着出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坐在沙发那瞪眼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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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我跟你们这过的这日子不痛快。我跟你妈受一辈子罪，吃了一辈子苦，我没觉得什么，现在这日子过的叫我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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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完了话，顺手就掏烟，烟抽完了，再回我那小屋那怕孙子醒了，忽然就想起了小孙子说的那个睡门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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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哪不顺心您说”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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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这抽烟来说吧，我抽了一辈子，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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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行了，谁也没限制您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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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小江说，再抽烟就叫我睡门厅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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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的话，这孩子尽瞎编排”儿子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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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有影儿的事，不然他一小孩子编不出这样的话来”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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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妈说了，您老在屋里抽烟对孩子不好，要不叫小江睡门厅里得了，咱这不是没那么多房子吗？爸，现在人活着就讲究个健康，二手烟最有害，我媳妇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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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儿子说的也对，可是心里头还是别扭，我说：“那怎么办？我因为这个把烟戒了？让你们都健健康康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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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不让您抽，您不会像我似的，到凉台抽去？”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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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因为抽口烟一天跑八趟凉台，你去你的，我不去！”听了儿子这个主意，我又来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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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儿子屋里传出媳妇的声音：“睡觉不睡觉呀，明儿你不上班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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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小跑着进了屋，我也回到我的小屋里，开灯一看，孙子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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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不见了小孙子，心里头一愣，上哪了呢？想起了刚才儿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怕我抽烟，把他弄到他们屋里睡去了呢？自从到了儿子这以后，虽然每天接送孙子还要做饭，但是小孙子成了我的乐趣，累点儿，烦点儿也甘心。可是，如果真是因为抽烟就把他弄走了，是我不对，还是他们不对呢？看来，他们是把孙子放在第一位，我可以给接送孙子上学，可以给他买电子琴，可以带他出去玩儿，但是，我不能做影响他的事情，起码是他们认为这样就不行。他们不考虑我的感受，他们不想这样做我会怎么想，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起宋如君的话：“什么叫寄人篱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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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我头一次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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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小孙子什么时候扒开门缝看着我说：“爷爷，我不跟您睡了，是我妈不让我睡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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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了吗，连孩子子都知道这样有不是的地方，为什么当大人的就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呢？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我说了孩子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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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快来洗脸！”这是儿媳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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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看到没有象每天一样出来，儿子也扒开门问：“爸爸，您哪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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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都不舒服，你关上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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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们三口子走出了家门，我想到，也好，从今天我就解放了，人家不用我了，我知道儿媳妇一定觉得不合算。要是雇个保姆，不用了就辞了，可是我不是保姆，她还辞不了我，我这是自己想，我也不知道这样想对还是不对。
&
我爬起来洗漱完了，想起昨天对闺女不放心的事，走到电话旁边。电话响了，可是没人接，反复打了几次就是没人，我有点儿不放心了，是不是她没带着手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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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看看她，忽然想到，孙子不让我送了，可没说饭不让我做啊，我这饭做还是不做呢？我现在明白日本人为什么能在中国待了八年，拴惯了的人，你给他松了绑，他还是不敢跑。我现在多象宋如君说的那只黄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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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即使不是冲这他们两口子，我也不能因为不痛快叫我孙子饿着，饭我还是做，哪怕今天做完了，以后不做了呢，跟他们说明白了。我想还是晚上再给顺芳打电话，要是还不在，我就去他们家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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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说做是做，自己的儿女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早上照样卖菜，下午接回小孙子照样把饭做好。中午的时候，宋如君来过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去票房，还嘱咐我买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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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子一道走一道问：“爷爷，我不跟您睡，您是不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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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什么气，你不跟我睡更好，省得晚上我还得给你盖被子”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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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让我上他们那睡的，他们说不让我抽二手烟，爷爷，我也不会抽烟哪，什么叫二手烟？”小孙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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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说呢，孩子不懂，可是这个事我还不能解释。趁着等他们两口子回来的工夫，小孙子写作业，我给顺芳打电话。电话还是没人接，我可坐不住了，怎么回事呢？我真想抬起-屁-股就走，马上就上闺女那去，可是不能扔下孩子呀。我看着表，-屁-股底下跟坐了蒺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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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急得我脑袋瓜子冒汗。伺候小孙子吃了饭，两口子还是没影。我不能等了，给儿子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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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吗呢？”我问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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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边，跟朋友吃饭”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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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是说一声呀？他妈也没回来？”我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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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在一块儿呢，您有什么事呀，您跟小江吃不就得了？”儿子满不在乎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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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顺芳打了一天的电话就是没人接，是不是有什么事了，我得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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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人家两口子好好的，您瞧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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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我心里头闹腾，我得去，你们赶紧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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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没说什么，电话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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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您去我小姑那呀？您去吧，我一人儿在家行，我爸爸他们净把我一人儿放家里，没事”。小孙子说。
&
我真是急的没办法了就说：“你真行呀，那好，你吃完了饭洗洗脸，看会儿电视等着你爸爸和你妈，也许爷爷去了看你小姑没事，就先回来了，听着不是我和你爸妈的声音，谁叫门儿你也不许开，听见啦？”我嘱咐孙子道。
&
我坐车到了闺女那，走上楼敲门，没人答应，我犯了愁。姑爷住的这个房子是复式楼，一家一层没街坊，想打听人都不能。现在找物业都下了班，这可怎么办呢？楼房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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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了楼转腰子，迎面走过来个保安：“你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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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说了地方，那个保安看了看说：“你是他们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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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我闺女，我是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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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的？那女的跳楼了，送医院去好几天了”保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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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立刻觉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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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个消息，我俩腿都软了，我简直就不相信我的耳朵。闺女这段婚姻我跟大伙说过，姑爷不是东西这我知道。可是为了什么我女儿要舍了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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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顾不得想这么多问保安：“知道送哪个医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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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摇摇头说：“不知道，是派出所给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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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派出所打听到了医院，走在半路上，找了公用电话亭给儿子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了，儿子也吓了一跳“真的？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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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有事，那俊良不是东西，你知道呀？我现在正上医院呢，今天就回不去了，你也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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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您还得回来一趟，我们谁都没带钥匙，敲了半天门就是没人开，小江大概是睡着了”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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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跟着火是的，听见他这么说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气说：“干什么吃的你们是？我这都要出人命了，你妹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还给你送钥匙去，我没那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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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打车到了医院，走到门口心里想，姑爷也得在那，我先不能埋怨他，看看我闺女怎么样了，跟他算账那是后话。一头走一头想，我这辈子注定是要在医院里伤心，这才踏实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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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病房门口，看见了闺女，脑袋上缠着绷带，一条大腿也裹着绷带高高的吊在架子上，旁边就坐着姑爷。姑爷看见我老远就站起来说：“哟，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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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顾上和他说话，径直就奔了闺女的床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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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芳，这是怎么了？”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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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芳俩眼看着房顶，不看我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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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接过来说：“老爷子跟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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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闺女还是不说话，姑爷说：“您甭生气，她也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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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弄的这是？”我问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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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门儿了，不知道怎么，她就从楼上掉下来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送医院了”姑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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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姑爷这么一说我想，闺女要是不说话，问他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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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的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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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大夫说，脑震荡，内脏出血，左腿骨折，掉到楼底下的汽车上了，要不这人就完了，我这还得打点着给人家修车去呢！”姑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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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么样儿的就从楼上掉下来了？”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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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问她也不说，您看这可怎么好？”姑爷说到这显得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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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口子没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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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闺女您知道，一根儿筋，（死心眼的意思）什么事较死理儿，跟我打架吵嘴的是常事，我没往心里头去，可是也不至于这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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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个缘故，要不然大活人不能往楼下跳”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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