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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鬼屋魔影



第十三章 鬼屋魔影

传来清晰的敲门声……咚!
咚咚!咚!
……是谁在敲,是那
比尔泽巴布吗?……
是谁在敲,难道是幽灵?咚!
咚咚!咚咚!——
怎么总没个停?
——莎士比亚《麦克白(1)

有谁既没见过也不曾听说过这样的宅子——这里终年门窗紧闭,没人居住,一天比一天破败,屋里到处都是灰尘,看上去阴森恐怖。尤其是在午夜里,经常会从房里传出奇怪的声音——有的像似有似无的敲门声,有的像哗啦啦地拽动链条的声音,有的又像是烦躁的鬼魂呻吟声——人们认为晚上在这房子旁经过也是危险的。这样的房子一年到头也没人居住,即使倒贴钱,也没有人敢在这儿住下。现如今不仅在英国有上百所这种鬼屋,在法国、德国,几乎欧洲所有的国家都有上百间。在无形中这些宅子被打上了恐怖的印记——它们被认为是魔鬼和邪恶的幽灵们的藏身之处。胆小的人们会远远地避开它,而虔敬的信徒们经过这鬼屋时就会一边祝福自己,一边寻求上帝的保护。在伦敦,像这种宅子就有很多。如果有人自负地认为人类不断增长的智力已经足以对付这些迷信,那么只要他愿意花时间去找一找这些鬼屋,并数一数它们,他就会明白要想根除这古老的迷信,人类的智慧还有待大大地提高。

这种相信有鬼屋存在的思想,是巫术时代留下的残余。鬼屋会受到人们的特别关注,是因为它相对来说对人是没有害处的,也没到那种能使大众都变得荒唐起来的疯狂程度。我们在上文中早就已经用很长的篇幅详细地讲述过那些发源于巫术崇拜的其他观念了,然而它并不像那些观念,因为玩弄这种把戏的人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被烧死或是绞死,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蹲了监狱。

很多房子仅仅是因为它自身有一些很难被人察觉的特点而被人误以为是在闹鬼,而由于胆小之人轻信了这种说话,于是便远远地躲开它,其实只要有个头脑聪慧的人去揭开疑团就可以打消人们的恐惧心理了。在爱克斯·拉·查普就有这么一间大宅子,不管白天黑夜,里面总会传出一些神秘的敲击声,所以一直有5年的时间没人敢在里面住,那里看上去很荒凉。没人能解释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因此旁边的邻居感到越来越害怕,最后竟然相继放弃了自己的房子,把家搬到城里其他地方去了,他们觉得那样就可以不再受到魔鬼的影响。这所宅子由于很久都没人看管,慢慢地变得破败不堪,里面光线昏暗,一片狼藉,整幢房子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这让它看上去更像个鬼宅了。太阳下山后几乎没人敢从这儿经过。人们说他们听见那敲门声是从楼上的某间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不是很大,可是经常响起。街坊里流传常听见地窖里有人的呻吟声,还有人说曾在午夜钟声刚过后看见灯火在住户的窗外飘过来荡过去,有人还说有身穿白衣的幽灵们在窗外咯咯地笑着,互相嘀咕着,闹个不停,但这些说法都经不起推敲。可是不管怎样,那奇怪的敲击声却依然不停地出现,房主曾经几次下决心要查出事情的真相,可是都没有成功。他们请来牧师给所有房间撒上圣水,用适当的方式命令魔鬼离开这宅子搬到红海去,但是不管牧师怎么做法事,敲击的声音还是天天都响着。最后,由于人们在无意中发现了敲击声的起因,邻里间才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平静。事情其实是这样的:由于宅子原有的主人再也受不了那可恶的声音,只好以极低的价钱卖掉了它,赔了一大笔钱。有一天,房子的新主人站在二楼的房间里,突然听见房门撞击门槛发出了相当大的声音,然后门也被打开了大约两英尺。他静静地站在那,盯着那门看。又过了1分钟,这种情况又发生了两次。于是,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房门,就明白了一切。由于门闩坏了,所以门关不紧,就只能绕着门底下的折叶转动。正对着门有一扇窗户,正巧窗上边的一块玻璃坏了。当风从某个角度吹进来时,强大的气流就会把门关上,而因为没有门闩,所以门又被弹开了。如果再有一阵气流吹进来,门就又会被关上而后又被弹开。新房主发现这个情况后赶忙找了个玻璃工将那块玻璃安上了。从此以后,那神秘的声音就永远地停止了。经过一番重新涂泥和刷漆后,老房子又恢复了原来的好声名。然而,由于两三年前人们就知道这间房子“闹鬼”,就算是真相大白了,许多人如果有别的路可走,还是会远远躲开这所房子。

沃特·斯科特(Walter Scott)爵士曾在他的《关于魔法和巫术的信笺》这篇文章中讲述过与这件案子相似的故事。男主人公是个世家子弟,口碑很好,而且在政界相当有名气。就在他刚刚继承了爵位和财产后,他发现公邸里的仆人中流传说晚上总是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这位绅士就下决心亲自找出事情的真相,并和一个老家人一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而这老家人也和其他人一样说过关于老主人死后就开始了奇怪的敲打声之类的话。他们两人监视着整个宅邸,终于听到了响动,最后一直随着声音找到了一个存放着全家各种食品的小贮藏室。老家人恰好有这个贮藏室的钥匙,可是当他们打开门进了贮藏室后发现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声音消失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们才再次听到了那声音,可是它听上去却又比在外边远处听时小得多,这种状况不由得使他们开始浮想联翩。后来,两人竟毫不费力地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原来这奇怪的声音是一只被关在一个旧式鼠笼里的耗子企图逃脱鼠笼造成的,它能在笼子里挣扎着把关它的笼门举到一定的高度,然后在毫无办法时只好又放下来。就是这个鼠笼的门“啪”的合上的声音在宅院里造成了回响,才引起了人们神秘的流言。要不是主人的这一番调查,这些流言肯定会给这幢房子带来不好的名声,从而再没有人敢在这里继续居住下去。后来,这位绅士又亲口将这件事告诉了沃特·斯科特爵士。

但总的来说,由这种意外的缘故而不幸得到恶名的房屋要少得多,但是大多数的“鬼屋”之所以得到如此“优雅”的称号都应该“感激”那些活人的流氓诈骗行径。国王路易曾经就被6个修士狡猾地愚弄过。路易这个人很虔敬,正因为这样他在本国的历史上留下了“圣人”的美名。洛斯王听说他的神父十分热情地称誉圣布鲁诺修道院的修士们善良博学的品行,就想到原来在巴黎附近有这么一群好修士。修道院主教贝纳德·德·拉·特尔将6个弟兄送到了国王身边,国王把他们安排在常特立村的一所美观的房子里。这里有一座法佛特古行宫,它是罗伯特王建造的一处皇家宅邸,已经很多年无人居住了。巧的是,它刚好就在教士们房子的附近,他们可以从窗里看见这所漂亮的宫殿。可敬的修士们认为这宫殿正好适合他们来住,但他们认为自己是谦谦之士,若是直截了当地向国王索要就显得太难为情了。修士们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发挥了他们的聪明才智,终于想出了个好办法。以前从来没人责难过法佛特宫的名声,可不知怎么的,自从这6位修士搬到这里后它就马上变得臭名昭著起来。在晚上,人们常常会听到宫里发出一些恐怖的尖叫声,而且还能从窗外突然瞥见红、绿、蓝各种颜色的微弱闪光,但马上又突然消失了。人们不仅会听见链条锒铛的响声而且还伴着饱含极大痛苦之人的哀号声,这些古怪的现象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把附近村庄的人们都吓坏了。所有的这些现象经过道听途说者的添油加醋,这些流言蜚语一直传到了巴黎,可把那虔诚的国王路易吓了一跳。甚至到后来宫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垂着长长的白胡子,有着蛇一样尾巴,全身青绿的幽灵,它总会在午夜时从宫里的主窗后现身,不但可怕地号叫着,还向附近的人们张牙舞爪。这时,常特立村的修士们也适时地听说了这些流言,并愤慨地说:这幽灵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作乱!6人向国王派来负责调查此事的官员暗示说,只要让他们住在这座宫殿里,里面的幽灵很快就能被赶走。国王也被他们的虔诚深深地打动了,很感激他们竟然那样无私。这6名修士很厉害,立即开始驱魔,很快就成功了,而且他们的功绩还被载入皇家大事记,而法佛特宫就变成了圣布鲁诺修道院这些教士们的财产。这件事情发生在1259年,从此以后这宫殿里所有的古怪骚扰马上就停止了,那些古怪的亮光也消失了。修士们是这样说的,那个绿色的魔头已经被他们永远地镇在红海滚滚的波涛之下了。

就在1580年,一个叫吉尔斯·布莱克(Giles black)的人在佗思城的城郊租了间房子,可是他后来觉得房东彼得·皮开特订的房租太高,他又后悔了,所以就下决心劝房东来解除租约。但彼得对他的房客和租约都很满意,根本不想做出任何让步。这件事过去后不久,关于吉尔斯·布莱克的房子闹鬼的流言就在佗思城里传遍了。吉尔斯自己也说他能肯定法国所有的女巫和魔鬼都聚集在了他的房子里,那简直成了它们的大本营。由于这些恶魔时常会弄出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使得他难以入睡。它们一边敲墙,一边在烟囱里奇怪地号叫着,还将窗玻璃打碎,将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摔碎弄得到处都是,还使他的桌子椅子一晚上不停地跳舞。后来在他这所房子周围聚集了成群的人,都是来听这些不可思议的声音的。就在这时,墙上的砖头突然自己掉下来,砸到街上那些早上出来前没有念主祷文之人的脑袋上。很长一段时间这样的怪事都在上演着,而吉尔斯·布莱克只好向佗思本地法庭抱怨这所房子的怪异。于是,彼得·皮开特被法庭传唤,法官质问他为什么还不解除租约。可怜的彼得又能说什么呢?法庭一致通过,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租约是不能成立的,就这样解除了吉尔斯的租约,还宣判倒霉的房东来付一切诉讼费。可是彼得不服,就向巴黎的议会上诉。就这样,议会经过很长时间的调查,最终确定租约成立。“佗思法庭并不是因为缺乏充分而令人信服的理由来证明房子被恶魔扰乱,”议会法官说,“而是因为其在审判此案中以非正式的理由判定此案,所以此判决无效。”

1595年的波尔多议会也审理过和这类似的一桩案子,也是关于该市一间严重闹鬼的屋子的。为了调查情况是否属实,议会指派了一批牧师去那里,而他们竟然报告议会说这房子肯定闹鬼。就因为这些,议会下令解除了这房子的租约,而且也因此免除了房客的一切房租和赋税。

在这些闹鬼房屋的故事中,最奇特的一个算是发生在伍德斯托克(Woodstock palace)宫里。事情发生在1649年,一批长期议会的革命者从伦敦被派遣去占领伍德斯托克宫,还把那个宫里所有带皇家标志的东西都破坏了。但他们也遇到了麻烦,有个保皇党人装神弄鬼地搞恶作剧,使得宫里大乱,那些委员们的胆子都被吓破了,将他们扰得不得安生,就这样彻底把他们驱逐出了伍德斯托克宫。这些革命者们原本就什么都不怕,自从1649年10月13号这座已故国王的别墅被他们占领以来,便开始为所欲为。他们把美丽的卧室和更衣室改成了做饭和洗碗的地方,议事厅也被改成了酿造间,将柴火堆满了餐厅,除此之外,他们还将宫中的皇家象征大肆破坏,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把所有能让人想起与查理·斯图亚特(2)这个名字或其王权相关的东西污辱一番。有一个叫吉尔斯·夏普的教士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他满怀热情地和他们一起大搞破坏。他还协助那些革命者将一棵高大的老树连根拔除了,就是因为它叫“国王的橡树”。不仅如此,他还把拔树产生的碎木扔给委员们做饭生火,因此赢得了这些人的喜欢和信赖。最开始的两天,他们听到宫里有些奇怪的响动但并没在意。然而就在第3天,他们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捣鬼,因为他们隐隐约约听到床底下有只奇异的狗在咬他们的睡衣。又过了一天,屋里的桌子、椅子都好像自己跳起了舞。第5天上午,卧室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蹿下跳,还“啪”的一声从衣帽间跑进来一只长柄暖床炭炉,声音很大,革命党们觉得耳朵里像有5个教堂的钟在鸣响一样。第6天,餐厅里的盘子碟子满天飞,也不知道是谁在扔。再过了一天,又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几根圆木扔进了卧房,砸在了委员们柔软舒适的枕头上。然而第8天,第9天,连着两个晚上,突然所有的混乱和骚动都停了下来。可是好景不长,等到第10天晚上,烟囱上的砖头纷纷飞到了地板上,有的在地上转圈打旋,有的围着革命党们的头跳舞,整整折腾了一晚上。而第11天,他们的裤子被魔鬼抓跑了,第12天他们的床里又被塞满了白蜡盘子,也没法上床睡觉了。第13天晚上,整个宫里的玻璃莫名其妙“哗啦哗啦”都碎了,遍地都是玻璃碎渣。第14天,忽然“轰”的一声响,就像40门炮一齐开火一样,从头上落下一阵卵石“雨”,这些委员们被砸得哇哇乱叫,他们极度恐慌,每个人都哭叫着要别人帮他一把。

开始时,他们打算祈祷神的力量来驱除魔鬼,但是毫无效果。于是他们转念一想是不是该离开这儿把这鬼地方留给妖怪们去折腾。然而,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再试着住一段时间。他们向诸神忏悔过后就勉强上床睡了。当天晚上倒是睡得挺踏实,但这其实只是耍弄他们的人为了给他们制造一个“安全”的错觉所玩的把戏罢了。第2天晚上,依然没什么异样。这些人就开始吹嘘说妖怪已经被赶跑了,便开始准备在这里过冬。在经历了后面的情况后,他们才明白原来这些征兆正预示着魔鬼在酝酿着新一轮的骚动。就在11月1日,他们又听见更衣室传来沉重而庄严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来回走动。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一阵砖头、石块、泥灰、玻璃碴朝他们的脑袋上砸来。第2天,更衣室里又传出了脚步声,听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狗熊在踏着步子。过了一刻钟,脚步声停了;却突然有只暖床炭炉被扔在了桌子上,紧接着一把石子和一副马下颌骨又被撒了进来。有几个胆大的人抓起佩剑和手枪,勇敢地冲进更衣室,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他们吓得晚上都不敢睡觉,把所有房间都生起了火,还点了许多蜡烛和油灯。他们认为:魔鬼喜欢黑暗,所以才点了这么多灯,它应该不会再来骚扰了。可他们想错了,烟囱里倒了几桶水将火堆浇灭了,而蜡烛也被一阵风吹灭了,他们完全不知所措了。当一些仆人正在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入睡时,突然不知谁泼了他们一身又脏又臭的泔水,把他们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还不住地在嘴里小声祈祷着“上帝保佑”。仆人们跑去将他们的遭遇告诉了委员们,还给他们看了那沾满了绿色脏东西的亚麻布床单和当时不知是被谁敲得又红又肿的手指关节。正当他们在惊慌地讨论这些的时候,突然一阵极其猛烈的雷声把他们都给镇住了,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整个兵火库的炮一齐开火一样。他们都赶紧跪倒在地,祈求万能上帝的保护。在场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忽然一个委员强作镇定地站了起来,以上帝的名义问,是谁在折腾他们,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会得到这样的惩罚。他们等待着,却没有听到回答,但是那些折磨人的声音都停下来了。最后委员们只好抱怨说:“妖怪又回到了宫里,而且还带来了7个比它自己还要坏的伙伴。”他们摸着黑又点了支蜡烛放在两个卧室中间的走廊里,以便两间房都能被照到。但蜡烛很快又被吹灭了,他们中有个人声称“看见一个马蹄般的东西把蜡烛连同烛架一块踢到他睡的房子里,然后打3个喷嚏吹灭了烛火”。正说着,他就想去拔佩剑。可还没等他从剑鞘里拔出剑,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他和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力量僵持了一会儿,结果非但剑被夺走了,自己还被剑柄狠狠地顶了一下,差点没痛晕过去。这时候,那些魔鬼们活动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委员们听见了都不约而同地退回卧室,又是祈祷,又是唱圣歌,终于将这难耐的一夜熬过去了。

委员们终于意识到魔鬼这是决定要霸占伍德斯托克宫了,就凭他们的力量是斗不过魔鬼的。而魔鬼于星期六、星期日又一连折腾了两晚上,他们再也承受不了了,便决定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赶回伦敦去。在星期二早上一起来,他们就将行李收拾妥当,拍拍屁股逃走了,把伍德斯托克宫和那里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那可怕的魔鬼。

事情过去了好几年才真相大白。等到查理二世复辟以后,人们终于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当年和委员们在一起的那个“可靠的”教士一手策划的。这个人真名叫约瑟夫·柯林斯(Cerf Collins),是个秘密的保皇党人。恰好他就是在伍德斯托克宫长大的,因此他对里面的地形十分熟悉,对他来说,不管是那些犄角旮旯,还是宫里那些数不清的暗藏着的陷阱、暗道,都了如指掌。当年革命党们原本以为他是个彻底的革命者,十分信任他,从没想过要去怀疑他。当然,他和同他一起装神弄鬼的保皇派们知道这些后都乐得要死。

这种精心安排的把戏在1661年台德沃斯县毛皮逊先生家里也有人用过。约瑟夫·格兰威尔(Joseph grand will)牧师在他写的名为《台德沃斯魔怪》的书中详细地介绍了这件事,这本书被他收在有关巫术的故事集《撒都该信仰的胜利》里。1661年的4月中旬,毛皮逊先生从伦敦旅行回来刚刚到家,他的妻子就告诉他,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她在家中常常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快把她烦死了。就在回来的第3天晚上,他自己也听见了这种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门上、墙外急剧地敲打着”。于是,他马上爬起来,披上衣服,随手拿起一把手枪,无谓地朝着那个声音慢慢摸索过去,原以为这样就能抓到捣鬼的人,因为他认为那是个强盗在搞怪。可是,好像他走到哪,那声音就跟到哪,忽前忽后。他走到门口,本以为那声音是从这个地方发出的,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但还是能听见一种“奇怪的空洞声音”。他苦苦思考了很久,找遍了房里的每个角落,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好回去接着睡。他刚脱掉衣服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下,就听见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这次更加强烈了,就像是有人在房顶上不停地敲打,不久后声音在空中逐渐消失了。

在毛皮逊先生的宅子里就这样接连闹了几晚的鬼后,他突然想起在此之前有一个流浪的鼓手,由于他拿着一面大鼓敲遍了全国,扰乱了人们安静的生活,并且还以这种方式来乞求施舍,因此当局下令将他逮捕并把他关进了监狱,而毛皮逊还曾经将他的大鼓扣押了。毛皮逊先生因此认为那个人也许是个巫师,他为了报复自己就将魔鬼召唤过来在他的房子里捣乱。他越来越肯定这种想法,尤其是他觉得有的时候那奇怪的声音特别像敲鼓,听起来就像哨兵换岗时的敲鼓。为此,毛皮逊夫人被吓得病倒在床,妖精或者说那鼓手,倒是很“善解人意”,发生了这种事情后一切扰乱就都停止了。但是只要毛皮逊太太一恢复健康,马上就会开始比以往更粗鲁的骚乱,噪声追逐着、骚扰着孩子们,粗暴地拍打他们的床架,人们都担心床架要被拍碎了。正如令人敬佩的毛皮逊先生向莫名其妙的邻居们不断抱怨的那样,这魔鬼般的鼓手总会敲奏像《圆头党人和乌龟》、《归营曲》这样的战地小调,拍子拿捏得和大兵们一样准,而且可以一连敲1个小时。过了一段时间,魔鬼变换战术,开始改用他的铁爪在孩子们床底下刮磨。就在11月5日那天,约瑟夫·格兰威尔牧师记叙道:“人们听见了特别大的噪声,有一个仆人看见孩子们的房里好像有两块木板活动了,就想要那神秘的力量递给他一块木板,那木板听到此话(他并没看见有什么人在活动),就挪到了离他仅有一码(3)的地方。仆人又说:‘不,把它拿给我!’木板就被那妖精、魔鬼或是鼓手什么的推近了些,直到他能摸到木板。”“这件事,”格兰威尔接着写道,“发生在大白天,而且整整一屋子的人都亲眼目睹了。那天早上,魔鬼身上散发着一股十分令人恶心的硫黄气味。晚上,村里的克拉格(Crag)牧师和几位邻居来拜访毛皮逊先生,他们一起跪在闹鬼最凶的地方——孩子们的床前做祷告。但就在人们祈祷的时候,妖精都退到了阁楼上去。可是祈祷刚一做完,在众目睽睽之下,屋里的椅子自己就开始满屋跑起来,孩子们的鞋子被扔到了他们头上,而且屋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满屋跑起来。就在这时,只见一根床杆飞过来砸到了牧师的腿上,但妖怪却手下留情,那床杆下落得甚至比一绺棉花还要轻柔。”还有一件事,村里有个叫约翰的铁匠和马夫,他从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可就在一天夜晚,他睡在房里,也听见了那奇怪的骚动声,突然一阵像钉马掌的声音传过来,就在这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只夹子一样的东西出现了,铁匠的鼻子被又是钳,又是拧地拉扯着,可怜的铁匠被折磨了大半个晚上,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敢说世界上不存在鬼了。第二天,这个魔鬼又开始发出像狗喘粗气的声音,有个女人把一个床杆拿起来想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扔过去,可突然床杆却从她手里被夺开扔掉了。人们都好奇地拥过来,就在这时,突然一股恶臭的气味在房里弥漫开,暖烘烘的扑鼻而来。这件事正发生在寒风刺骨的冬天,屋里也没有生火。魔鬼就趴在床底下,还不断地喘息着,剐蹭着床板,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然后钻进了另一间屋子,又在那里敲打了一会儿,好像又开始发出哗啦啦的甩动链子的声响。

不久,由这些奇怪的事情而引发的流言在全国都传遍了,人们无论远近都跑来看台德沃斯的鬼屋,他们根据个人的推断,有的对此持相信的态度有的就表示怀疑,大家对这件事都满怀极大的好奇心。后来,流言也传到了皇宫里,几位绅士受了国王陛下的派遣来调查这件事,国王还命令他们草拟一份关于他们见闻的调查报告。不知是由于派来调查这件事的专员们比毛皮逊先生的邻居们更明智,需要更加确凿的证据来证实此事,还是因为他们拥有惩罚任何可能进行欺诈的人的权力,结果把那个捣鬼的人吓倒了。格兰威尔本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所有奇怪的噪声随着专员的到来都消失了。而且人们发现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但是,”他写道,“对于为什么朝臣们在场时宅子里会变得安静下来,这也许只是出于偶然,也许是魔鬼对于以前所发生过的事情并不打算这么公开地证实,他宁愿让那些不相信自己存在的人继续不相信下去,而这样做很可能会使他们动摇的。”

等那些皇家专员们刚一撤离,邪恶的鼓手又开始捣乱了。每天都有数百人来听他演出闹剧,并且对这件事感到很惊奇。然而,毛皮逊先生的仆人却很走运,那时正好妖怪就站在他床脚,他不仅听见了,而且还亲眼看见了那个固执的妖怪。“虽然他看不清楚它的身材大小,到底长得什么样,但他看见了妖怪硕大的身躯和它那两只发出耀眼红光的眼睛,它一直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而后就消失了。”魔鬼玩的这种把戏不胜枚举。它有时候不但像猫那样发出咕噜声,还把孩子们的腿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它把一根长钉藏在毛皮逊先生的床上,又把刀子放在他母亲的床上;它把灰火扔到粥碗里;把一本《圣经》藏在壁炉架下面;又把人们口袋里的钞票涂黑。一天晚上,毛皮逊先生在写给格兰威尔先生的一封信中讲道:“宅子里出现了七八个变化成人样子的魔鬼,可等他一开枪它们就拖着脚走进凉亭里去了。”要不是因为当时毛皮逊先生正闭着眼睛还不如盲人看得多的话,没准根据这种情形他可能相信那些折磨他的家伙也会有一死。

就在这时,那个人们确信操纵了所有这些恶性事件的鼓手因被判为恶棍流氓罪正在格鲁斯特(Gloucestershire)蹲监狱。有一天,一些住在台德沃斯附近的人去探望他,他就问起最近在威尔特郡(Wiltshire)都发生过什么事情,还问那里的人是不是都在谈论一位绅士宅里传出的击鼓声。探监者回答说除了这件事再也没听过别的什么事了。鼓手于是义正词严地告诉他们:“那就是我敲的鼓,我就是要这样来骚扰他,除非他对抢走我的鼓这件事做出让我满意的补偿,否则他就永远别妄想安生!”毋庸置疑,这个天生的吉普赛人说的可是千真万确,而且毛皮逊先生宅里的各种噪音是怎么来的他那一帮人也比其他人更清楚。但就是因为他说过这种话,他就被冠以使用巫术的罪名送上了撒利斯伯里法庭,并被判有罪而被放逐。然而就在那个时候,像这样的罪名,无论罪行是否确定属实,一般都是要被处以火刑或绞刑的,像这样的宽大处理倒是激发了人们的极大兴趣。格兰威尔写道:“鼓手刚一被放逐海外,所有噪声都停止了。但不知怎么的,鼓手在流放途中又逃了回来——听说是他掀起海上风暴,将船员们都吓倒了。”——在这之后,所有的扰乱又立刻恢复如常了,而且就这样断断续续地闹腾了好几年。确实,如果这个流浪的吉卜赛人和他的同伙真这么固执地将虚弱可怜的毛皮逊先生折磨了那么多年,那他们的顽固劲可真算是人的复仇心理达到极端的典型案例。那时,很多人认为毛皮逊先生为了使他自己的名声大振,在幕后指挥了这一切,而且还放任、鼓动别人在他的房子里捣鬼。表面看来那些吉普赛人才是真正的罪犯,而且毛皮逊先生也表现得和他那些轻信的邻居们一样担惊受怕,惶恐不安。其实,像这种类型的故事很大一部分都是人们的想象力臆造出来的,“它们像滚雪球那样滚来滚去,变得大到清晰可见。”

格兰威尔和他同时代的作家们收集了许多发生在17世纪的和以上所述相似的有关鬼屋的故事,但在一些细节上他们并没有充分证实。在本章中一个离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非常近的,最为著名的和鬼屋有关的例子尤其值得我们关注,和它相关的场面是相当严肃的,而且它也作为一个十分适当的史例来向我们证明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睿智之人也会轻易地上当受骗。这个名叫“雄鸡巷幽灵”的鬼使得伦敦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动乱之中,它也成为从王子到农夫所有社会阶层雅俗共侃的话题。

就在1760年年初,西史密斯弗尔德(Smith's west Florida's)附近的雄鸡巷,有一位叫肯特的股票经纪人住在圣塞帕彻(Holy plug palmer che)教区牧师帕松斯(Parsons)的家里。在一年前他的妻子因为难产而去世了。他妻子的妹妹是法尼女士,听说这事之后就从诺福克郡赶来为他操持家务。他们不久就偷偷地喜欢上了对方,还相互许下誓言。于是,这两个人在帕松斯家住了几个月,然而帕松斯家里很穷,就从肯特先生那里借了些钱。在这之后,房东和房客之间就出现了矛盾,于是肯特先生就从这里搬走了而且还想办法采取法律措施索回他借给教区牧师的钱。

然而,这件事正被搁置着还没解决的时候,法尼小姐突然染上了天花,所有的医疗和照料都不起作用了,所以她很快就去世了,被葬在了克拉克威尔(Clarkewell)教堂的地下墓室里。这时候帕松斯就责难说可怜的法尼小姐死得蹊跷,是由于肯特先生正急着享有法尼女士遗赠给他的那份财产,就将她谋害了。虽然之后的两年里没有什么纷争出现,但是帕松斯先生却是个斤斤计较的家伙,他一刻也没忘记过他和肯特先生之间的摩擦,对于肯特因为钱的事将他告上法庭害得他失了体面这件事,他不但没有忘记更不会原谅。在那十分强烈的自尊心和贪婪的本性驱使下,帕松斯两年里默默地研究着一个又一个复仇计划。他那些不够实用的计划都被一一放弃了,直到最后,一个绝妙的计谋终于亮相了。在1762年年初,据说法尼的幽灵常出没于帕松斯家里,而帕松斯12岁的女儿见过幽灵好几次还和它谈过话,整个雄鸡巷街区的人知道这件事后都陷入了一片恐惧之中。甚至幽灵还跟帕松斯的女儿说,它是被肯特先生毒死的,而不是像人们想的那样是死于天花。帕松斯不仅散布了这些谣言,还想尽办法促进谣言的流传。当越来越多的人来询问他时,他就告诉他们说,事实上,自从法尼死后,他家每天晚上都一直被门上、墙上特别响的敲击声困扰两年了。那些无知而容易轻信的邻居们不仅相信了甚至还把他的故事进行了大肆夸张,自此之后,一位高贵的绅士也被他请来见证这些诡异的现象。绅士来到帕松斯家里之后,据传言幽灵只让柏松斯的女儿一个人看见,而且也只回答她一个人的提问,所以他来到这里后就发现那孩子躺在床上剧烈地颤抖,还说刚看见了幽灵,幽灵又说它自己是死于中毒。这时,无论房间里的哪个角落都能听到一阵剧烈的敲击声。这位客人原本就不太明白,现在就更加迷惑了,以至于临走前他虽然不敢怀疑此事,却也羞于相信这种怪事,不过他还是承诺第二天要请教区牧师和一些绅士们来分析这种神秘的现象。

等到第二天晚上,他带了3位教士和大概20人过来,里面还有两个黑人。他们在和帕松斯协商之后,下决心要熬夜等待幽灵出现。于是帕松斯就解释说,尽管那幽灵不愿意让除他女儿之外的人看见它,但它可以回答现场任何人提出的问题。它在回答时,会用敲击声来表示,一下就表示认同,两下就是否认。它要是不高兴了,就会发出一种刮擦的声音。这孩子和她姐姐一起睡在床上,教士们将她们的床铺和睡衣检查了一遍,把所有藏在睡衣里的东西都敲打一遍,满意地发现并没有人在耍把戏,人们还发现那床像昨天晚上一样在剧烈地晃动着。

人们一直等着,那耐心简直可以做世人的模范了。又过了几个小时,那神秘的敲击声忽然从墙上传来,这时那孩子说看见可怜的法尼的鬼魂了。由于听说玛莉和死者生前关系很密切,所以以下问题是由牧师在帕松斯的仆人玛莉·伏兰泽(Mary Flazne)的转达下向幽灵庄重地提问的。还是和往常一样是通过一次或连续敲击来回答问题的。

“你是因为肯特先生伤害了你所以才来这里制造这么多混乱的吗?”——“是的。”

“你这么早地死去是中毒导致的吗?”——“是的。”

“毒被放在哪里了,是在啤酒中还是在苦艾酒里?”——“是在苦艾酒里。”

“那杯酒是在你死之前多久喝的?”——“大约3个小时前。”

“卡萝兹(Kahloz),那个你以前的仆人,她知道关于毒药的事吗?”——“知道。”

“你是肯特夫人的妹妹吗?”——“是的。”.

“你在你姐姐死后嫁给了肯特吗?”——“没有。”

“除了肯特,还有别人参与谋害过你吗?”——“没有了。”

“要是你喜欢的话,能不能让所有人都看见你?”——“可以。”

“你愿意这样做吗?”——“愿意。”

“你能从这个宅子走出来吗?”——“能。”

“你想要一直跟着这个孩子吗?”——“是的。”

“你乐意回答这些问题吗?”——“乐意。”

“这样做你那痛苦的灵魂能够有所放松吗?”——“是的。”

这时人们听见一种神秘的声响,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人自作聪明地说那像是翅膀拍击的声音。

“在你死之前,你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仆人卡萝兹你中毒的?一个小时之前吗?”——“是的。”

而这时正好卡萝兹在场,但是她肯定地说当时并不是这样的,因为事实上死者临死前的1小时已经几乎不能说话了。这回答开始动摇了一些人的信心,但还是要继续提问。

“卡萝兹伺候了你多长时间?”——“三四天吧。”卡萝兹说这话是真的。

“要是肯特先生由于谋杀你而被逮捕的话,他会认罪吗?”——“他会的。”

“要是他就此被吊死,你的魂灵就能安息吗?”——“会的。”

“他会因为这件事而被吊死吗?”——“是。”

“你和肯特认识多久了?”——“3年了。”“有几位教士在这间屋里?”——“3个。”

“几个黑人?”——“两个。”

“这是只白色的表(就在一位教士手里)吗?”——“不。”

“是黄色的吗?”——“不。”

“是蓝色的吗?”——“不是。”

“是黑色的吗?”——“是的。”

表就在一只黑皮套里装着。

“你将在今天早上什么时候离开?”

这个问题问完后,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4声敲击。鬼魂就像在暗示这些人,它4点钟果然准时离开了,钻进了附近的“麦捆”客栈,跑到老板床上面的天花板上敲敲打打,店主和夫人被吓得惊慌失措,简直都要精神错乱了。

很快,这种流言就在整个伦敦传遍了,每天都有一群人在牧师房前聚集着,就为了看见幽灵或是听到那神秘的敲击声,人们提出应该禁止雄鸡巷通行并获得批准。人们整天嚷嚷着想要得到准许进入幽灵出没的地区,最终大家决定可以满足那些愿意为此出钱之人的要求。对贪婪爱钱的帕松斯先生来说这安排真是占了大便宜。实际上,现在这种情形让他十分满意,他不但报复了别人,而且还因此发了笔财。这种行为导致每天晚上鬼魂都会来显灵,不仅让数百人从中得到乐趣,也使得更多人感到困惑。

然而,最让帕松斯和牧师泄气的是,有人引诱幽灵,使它做了会极大打击其名声的许诺。在回答自克勒肯威尔(Clerkenwell)(4)的阿尔坠先生时,它承诺不仅一直跟着小帕松斯小姐,如果她或者其他先生要去那被毒害的女人下葬的圣约翰教堂地下室它也愿意陪同,为了表示它的存在它将会在棺材上发出清晰的敲击声。在去那里之前,已经有一大批人聚集到教堂旁阿尔坠先生的家里了,这些女士们、先生们有的知识渊博,有的地位显赫,有的相当富有,而在这之前小姑娘已经作为预备,被送到了那儿。在2月1日夜里,大概10点钟时,人们用马车把小姑娘从雄鸡巷接了过来,他们把小姑娘的睡衣严格地检查过了,表示里面什么也没有藏,然后她就被几位女士安置好睡在阿尔坠先生的床上。正当旁边屋里的男人们在商量着要不要一起去地下室时,突然听到女士们在叫他们去卧室。她们惶恐地说幽灵来了,而就在这时,敲击的声音和刮擦声也传到了他们耳中。男人们赶紧冲进卧室,决心要查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蒙骗的把戏。人们询问小姑娘是否看到了幽灵,她回答说:“没看见,但是我觉得它就像只老鼠一样趴在我的背上。”她被人们要求将手伸出来,她的双手被几位女士握住,而后人们按习惯的方式来呼唤幽灵,问它是否在屋里。人们郑重地提问了好几次,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作为回答在墙上发出敲击声,刮擦声也没有了。鬼魂被人们要求现出原形,但它并没有听从。人们没有办法就只好要求它发出一些声响,哪怕是碰一碰屋里任何人的手或脸也好,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证明它的存在。但即使是这样,幽灵也没有回应。

就在人们等了很长时间之后,一位教士上楼去质问正在等候实验结果的小姑娘的父亲。他坚持自己没有说谎,而且还夸大其词,甚至说有一次他本人也见过那可怕的幽灵,还跟它交谈过。人们听说这件事后,就一致同意再试一次幽灵。牧师大声呼唤他们想象的幽灵,说它已经向阿尔坠先生承诺过在地下室里现出原形,它应该兑现了。于是,人们在午夜过后的一个小时赶到教堂,阿尔坠先生在另一位先生的陪同下进入地下室,就站在法尼女士的棺材旁。阿尔坠先生开始呼唤幽灵要求它现身回应,但它没有这么做。又要求它发出敲击声,它也没有敲。再叫它弄出刮擦声,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从地下室出来后,两个人都坚信整个事件就是帕松斯父女一起制造的骗局。但是还是有一些人认为仅仅因为这些就急于下定论很不妥,并提出对待这超自然的生物大家可能太轻率了,也许是人们的贸然推测冒犯了它,所以它不愿意回应他们。经过审慎的商议,人们一致认为既然任何人的提问幽灵都愿意回答,那它应该也会回答肯特先生这个所谓的谋杀犯了,所以他在人们的要求下去了地下室。他在几个人陪同下要求那鬼魂回答他,她是不是真的被他杀害的。为了打消心中的疑团,阿尔坠先生就恳求它,它要是真是鬼魂就应该拿出现实存在的证据来证明,并指出到底谁是凶手。可是依然没有回应,人们在这之后的半小时里也没有听到任何回答。这些呆子们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坚持等着,表现出了令人称赞的毅力。这段时间过去后,人们又回到阿尔坠先生的家里,命令那小姑娘穿好衣服起床。她身上被人们严格地检查过了,可她却坚决称自己没有骗人,她真的见过幽灵。

很多人都公开表示相信这次“访鬼”的结果,对于帕松斯一家人长期的行骗行为这一说法他们表示认同,正是因为实验的结果将许多人都说服了。即使事实胜于雄辩,也不是所有人就这样相信它了。借此机会,还有人散发谣言说,是肯特先生事先叫人将棺材搬走了才导致了幽灵没有在地下室现身。于是,面临艰难处境的肯特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地下室,打开了法尼的棺材,并因此颠覆了以前对他不利的证据。很快这场实验的结果被印刷出来,在全国发行,肯特先生将帕松斯和他的夫人、女儿、女仆玛莉·伏兰泽告上法庭,他还控告牧师摩尔先生和那个商人犯有同谋罪,因为正是他们俩作为同伙大张旗鼓地策动了这场谎言。在7月10日,王国法庭曼斯菲尔德首席大法官(5)亲自主持了这场审判,在长达12个小时的调查过后,所有被告的罪名都被判成立。大法官在法庭上严厉谴责了摩尔先生和他的同伙们,并建议他们为恶意中伤受害人人格的行为在经济上对肯特先生做出一定的赔偿;判决帕松斯在耻辱柱上站3次,以及监禁2年;他的妻子被判了1年,仆人则判了6个月,他们都要在布莱德威尔(Bradwell)服刑。他们雇来印刷分红表的印刷工也被罚了50法郎,而且还遭到驱逐。

关于行骗的具体经过,从来没有人详细地解释过。好像是由帕松斯的妻子来制造出墙上的敲击声,而他的女儿则负责发出刮擦声。所有人竟然都被如此拙劣的骗术蒙骗了,我们不得不注意这个事实,但是确实如此。某件荒谬的事只要至少有两三个人带头做,那么无论这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也会有很多人去跟着去模仿。这种情况就类似当羊群要窜入田里时,只要栅门被一头羊撞开,剩下的羊肯定会一块儿跟着跑。

然而,就在10年后,伦敦再次因为鬼屋的故事而陷入惶恐。福克斯豪尔(Vauxhall)(6)附近的斯托克威尔(Stockwell)这个地方在人类迷信史上几乎和雄鸡巷一样有名,因为新一代魔鬼常常在这个地方作怪。高尔登夫人(Mrs.Gord)是一位老太太,她和女仆安妮·罗宾逊(Anne Robinson)住在一起。然而就在1772年1月6日主显节(7)的晚上,她可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她说她的陶器都在诡异地晃动着,杯子、碟子“呯呯”地从炉灶上掉落下来,锅碗瓢盆“咣咣”响着旋转着不是从楼梯上滑下来,就是飞出窗外;火腿、奶酪、面包块就像是有什么鬼在驱使它们一样,在地板上不停地移动着。不管事实怎样,至少高尔登夫人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实在是太害怕了,不得不请几位邻居来陪她一起住,帮助她对付那魔鬼。但是,即使有邻居们的陪伴,那些暴乱的瓷器也没有因此而安静下来。不久之后,宅子的每间房里都被撒满了碎瓷片。后来,事态看起来开始变得十分严重和无法解释了,到最后,就连桌子、椅子也被卷进了这场暴动之中。邻居们开始担心,不知何时会突然降临一股扰动使得整幢房子轰然倒在他们头上。于是,人们都一个个地离开了,留下可怜的高尔登夫人一人来对付这场骚乱。人们庄重地谴责这个魔鬼,催促它赶紧离开,但是魔鬼仍然一如既往地毁坏着房间里的东西。最终,高尔登太太只好决定从这幢屋子搬出去。她带着安妮·罗宾逊到一个邻居家去住,来躲避灾难。但是,等到她搬到邻居家后,主人的玻璃以及陶器之类的东西也都遭遇了相同的厄运。在迫不得已之下,主人只好不情愿地暗示她搬走。这样一来,老太太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又回到自己家。她再次受了几天的折磨后,就开始怀疑安妮·罗宾逊是这件事的祸根,于是就将她解雇了。令她吃惊的是,从此之后那诡异的骚动就停止了,而且再也没有发生过。这就足以说明到底是谁在捣乱。过了很久之后,安妮·罗宾逊向牧师布雷菲尔德先生(Mr.Brayfield)讲出了这件事情的全部经过。从他那里了解到这一切之后,这段神秘故事被霍恩先生印制成册,向民众公布出来。当时,安妮希望能找到一处安静的房子和她的情夫私通,于是就想到了“扮鬼”的把戏。她把那些碗恰好保持平衡地搁进壁橱,保证只要有一些轻微的晃动就会掉下来。为了不被任何人发现,她还把那些物件上拴上了马尾,然后她在旁边的屋子里将它们猛然拉倒。她在干这种活方面十分灵巧,相当在行,估计就连很多的职业魔术师也不是她的对手。关于这件事,读者可以在《每日手册》上找到对它的详尽描述。

在1838年冬天12月5日发生的一起鬼屋故事使得舆论为之哗然。就在阿尔伯丁厄郡(Aberdeen's urban county)班克雷(Bunkley)地区布达罗撒的一间农夫家里,一家人惊恐地看见他们家院子里、房顶上掉落着许许多多的棍子、卵石、土块,人们开始都怀疑可能是有人这所苏格兰的宅子搞恶作剧。可是找了半天,他们也没发现是谁在捉弄他们。断断续续一直下了5天的“石子雨”,人们最后只好猜想这是魔鬼和它的精灵们干的。整个地区都传遍了这种流言,有数百人为了看布达罗撒魔鬼耍的把戏从不同地方赶来。过了5天之后,屋子外面停止了下土块、石块雨,但是屋子里面又开始下“雨”了,勺子、刀子、盘子、芥末瓶、擀面杖、熨斗这些东西好像都突然有了生命,在屋子里打着旋儿地转来转去,又从烟囱里叮叮当当地落下来,没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们惊愕地发现,一个芥末瓶盖被一个女仆当面放进了一个小橱里,可没过几分钟,它就从烟囱里蹦出来了。人们还听见门外、屋顶发出了极大的敲击声,玻璃也被一根根棍子、一块块石头砸碎了。因此,整个街坊都陷入了恐慌。方圆20英里(8)之内,不只是庸人,就连受过教育、受人尊敬的绅士都相信这事情是由超自然力量造成的,而且还虔诚地祈祷以防魔鬼来侵袭自己家。就像所有怪诞的事都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那样,这个可怕的消息刚一传出去,就有人赶来参观,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前来亲眼看看这离奇的事件。就在一周之内,不光是班克雷(Bunkley)、特南(Putnam)、诸毛克(The MaoKe)、多累斯、金卡登—奥涅尔教区,还有魔恩斯、阿尔伯丁郡(Aberdeenshire)附近地区的人普遍都相信有人见过魔鬼在布达罗撒那幢房子顶上敲击。还有位老人十分肯定地说,有一天晚上,当他看了刀具和芥末瓶盖“跳完舞”后,碰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魔鬼,这个恶魔围着他的脑袋转圈儿,还在他耳边刮起嗖嗖的大风,几乎都要把他的帽子吹掉了。就这样,魔鬼缠着他走了3英里。而且,人们还观察到,所有的马、狗一旦靠近这片着了魔的土地都会立刻有反应。有一天,一位不信教的先生在出门时忽然看见一只黄油罐跳到了屋里,从此以后,他就加入了虔诚的教徒行列。人们还传言说房顶被魔鬼掀掉了,几堆玉米地里的干草伴随着从山顶上传来的风笛声跳起了方阵舞。女人们到处散播着那一家人被鬼缠住后的遭遇,人们的好奇心随着她们诡异的故事迅速流传而不断增加。房子的女主人对仆人说,她们不管在何时上床睡觉,都会从地毯下钻出一阵石头飞弹雨袭击她们,然后又轻轻地落在她们的脚趾上。有一天晚上,突然有一只鞋从上面的阁楼里飞出来,在飞过几个长工旁时,有个人想要去抓鞋子,却立刻感觉到鞋子又烫又重,简直没法捉住。有只很重的击熊器(是一种用于捣碎大麦的臼),要几个人才能搬得动它,忽然从粮仓里飞出来,从屋顶上飘过,最终击中一个女仆,但是一点也没伤着她,甚至都没吓着她。因为她明白,像这种被魔鬼扔出的东西都会失重,就是落在头上也不会受伤。

听了这件事之后,包括财产继承人、牧师和科克(Cork)地区所有老人在内的很多人,都赶到了布达罗撒,在他们的监督下,很快开展了一项调查。就在进行秘密调查的几天中,谣言都传遍了整个苏格兰高地,而且传得越远就越离奇。据说是女主人正在火上煮土豆罐子时,当她一掀开盖子,一个个土豆变得就像沸腾的水那样从锅里浮出来,朝着她恐怖地呲着牙笑。还有人传言说,不光是桌子、椅子,就连胡萝卜也神奇地在地板上欢快地跳舞;在没有任何人拨动下,鞋子、靴子们能一直跳过高地。还有人说一块挂在食品室钩子上的肉忽然自己脱下来落在火堆旁,在它完全烤熟之前,整间屋子里没人能把它弄走,然后随着“嘭”一声巨响,烤肉飞到了烟囱上。事实上,布达罗撒的魔鬼并没有闹得这么凶,但主人坚持肯定这只能是大魔鬼干的。于是,他花了一大笔钱从40英里外请来一位叫威利·福曼(Willy furman)的老魔术师,来帮他驱除魔鬼。当然,也有些头脑清醒,有知识的人在去掉那些夸大之辞后,对那些传闻进行了仔细分析,发现这件事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有些藏在附近的吉普赛人或游乞者,知道人们容易轻信,就通过愚弄他们来找乐子;另一种可能是不知是何缘由,住在布达罗撒的这家人,自己在搞鬼。但是,由于这家人平日里很受尊敬,所以很少有人愿意相信后一种说法。曾经有很多人公开宣称,他宁愿相信这是由超自然力量造成的,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愚弄了,因为要是那样的话,他们也太蠢了。

又持续了两星期的嘈杂后,谜底终于揭开了。经过严格调查后,秘密调查团发现正是这两个女仆捣的鬼,于是两个人被逮捕进了监狱。由于邻居们和附近的村民,特别是两个女仆的主人遇到这件怪事时变得极度惶恐和盲从,她们只是使了个惯用的小手段,就轻而易举地实现了她们的谋划。她们捏造出那一例例让人们越发恐惧的怪事,就是为避免别人怀疑自己。她们将烟囱上的砖块弄得松动了,还在放盘子时摆成很容易从架子上掉下来的样子。简而言之,她们和斯托克威尔的姑娘一样是为了满足儿女私情的目的,而且耍的是同样的把戏,当然也达到了相同的效果。所有的喧嚣随着她们被投进监狱都消失了,由“人”闹的“鬼”这一事实大多数人也都相信了。但是还有少数十分迷信的人依然坚持原来的看法,根本听不进去解释。

上述这些鬼屋的故事,特别是最后在本世纪发生的那个,虽然我们会因为故事本身感到难堪而脸红,但它们反映了现在的社会已经大为进步这个令人满意的事实。如果帕松斯夫妇和其他参与制造雄鸡巷事件的人们生活在200年前,他们就会发现居然有这么多人甘心做傻瓜,与此相反,他们就不会只被当做流氓关起来,而是会被当做巫师处以绞刑。即使是聪明的安妮·罗宾逊和布达罗撒那两个狡猾的女佣也逃脱不了相同的厄运。所以我们会很高兴地发现,尽管世上依然存在着愚蠢和轻信,但是社会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开明、更加仁慈了。前辈们在成文法典上制定的不合理且血腥的法令被立法者抹去了,因而对人民的教化又前进了一大步。在不久的将来,希望统治者为了防止这样的骗局再次发生会通过更直接的方法来教育人民,如尽最大限度地保证每个孩子都能受到与人类文明同步的教育。假如还有许多人相信鬼神、巫术的存在,主要责任并非是无知人民的过错,而应由他们的法律和政府承担责任,因为他们忽视了对人民的教育。

【注释】

(1)《麦克白》(Macbeth):是莎士比亚最短的悲剧,也是他最受欢迎的作品。这部作品经常在世界各地的专业和社区剧院上演。——译者注

(2)查理·斯图亚特:查理·爱德华·斯图亚特(Charles Edward Stuart),全名为查理·爱德华·路易斯·约翰·卡西米尔·西尔维斯特·马里亚·斯图亚特(Charles Edward Louis John Casimir Silvester Maria Stuart),又称小王子查理(Bonnie Prince Charlie)或小王位觊觎者(The Young Pretender)(1720年12月31日-1788年1月31日),老王位觊觎者詹姆斯的长子,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二世之孙。又理解为斯图亚特王朝(英语:The House of Stuart/盖尔语:Siol Na Stiubhartaich),初名为斯迪瓦特王朝(House of Stewart),是1371年至1714年间统治苏格兰和1603年至1714年间统治英格兰和爱尔兰的王朝。——译者注

(3)“码”本是长度单位,主要使用于英国、其前殖民地和英联邦国家。美国等国家也使用它。作为长度单位的1码等于三英尺,即0.9144米。——译者注

(4)克勒肯威尔:位于伦敦东北部,原本是伦敦烧毁财富仓库的一片不毛之地,现在发展成为最新兴的创意园区。这里具有程度一流的音乐、剧院、展览馆、影院与博物馆,还有各类酒吧,这里有许许多多的剧院、展览馆、博物馆,而且很多都是免费的,这里每年还会进行克勒肯威尔建筑美术展(London Architecture Biennalein Clerkenwell),吸引众多的美术爱好者前去参加。——译者注

(5)曼斯菲尔德(Mansfield)首席大法官(1705—1793年):曼斯菲尔德勋爵(Lord Mansfield),本名威廉·默里,生于苏格兰佩思郡,1730年成为一名律师,1742年和1754年分别担任皇家副总检察长和总检察长,1756年至1788年担任王座法庭首席大法官。他在英国的法律史上是里程碑式的人物,被称为英国“商法之父”。——译者注

(6)福克斯豪尔(Vauxhall):英国某地区,后因出产汽车而闻名。1903年,福克斯豪尔汽车公司开始制造汽车,1925年被美国通用汽车公司收购,为通用的子公司。现在它是英国产量较大的轿车生产厂商。——译者注

(7)主显节:(希腊文:επ ι φ áνει α,英文:Epiphany,有出现或显示之意;东正教俗称为洗礼节)原本是东方教会庆祝耶稣诞生的节日。是一个天主教及基督教的重要节日,以纪念及庆祝耶稣在降生为人后首次让外邦人(指东方三贤士)看到;主显节是在每年的1月6日,但因不同的宗教而有不同的日子庆祝。“主显”(Epiphaneia)一词在古希腊文的原意是:人的肉眼可以看见一位神的出现;或者是一位皇帝被当做神崇拜,当他到他王国的某一城市时,当地的居民都能看见他。——译者注

(8)英里(Mile):又称哩,是英国、前英国殖民地和英联邦国家使用的长度单位。1英里=5280英尺=63360英寸=1609.344米=1760码=1.609344千米=1.609344公里。——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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