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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催眠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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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催眠术士

有人相信他们是神奇的贤哲,
有人认为他们已陷癫狂。
——毕替吟游诗

人们都知道,想象力对疾病有着很奇特的影响。虚弱轻信的病人会因为一个手势或眼神而忧郁、困扰,而要是信心充足,就是一粒面包药丸都比一切灵药管用。1625年布雷达围城,在用尽一切办法都毫无效果的情况下,奥林奇(Orange)亲王用善意的欺骗加上医疗手段成功地将所有患了坏血病而面临死亡的士兵都治好了。(1)我们也能联想到更多与此相似的例子,特别是来自巫术历史中的那些事例。那些滑稽的仪式、奇怪的手势和巫师术士粗劣的术语,总会令那些盲从、神经敏感的女人们惊恐万分,从而引起歇斯底里和一些其他类似的疾病。我们现在已经知晓了其中全部的道理,但在那时候这些疾病的症状却被当成是魔鬼在捣乱。不仅受害者和周围的人这样想,就连那些施展巫术的人也十分坚信。

在炼金术逐渐失宠却又竭尽全力挽回自己声誉的年代,一种以想象力为基础的新的欺骗性学说突飞猛进地发展起来,在炼金士家中也有很多崇拜这个的人。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人将原来的立场放弃了,转而推崇催眠术。这种学说最早的表现形式是矿物磁性说或矿物催眠术,后来又出现了动物磁性说(或催眠术),而后面这种说法到现在还在使用,在这整个过程中它曾将千千万万人都蒙蔽了。

最早吸引世人眼光的是矿物催眠术家,他们不愧于是现代庸医的“杰出前辈”。现在人们已经开始怀疑巴拉塞尔苏斯到底是不是炼金术的开山鼻祖,但他毫无疑问是一位催眠术家。本书中在有关炼金术的章节中已经提到,他几乎和所有擅长催眠术的专家一样,也是一位内科医生,而且他也装做自己不但能够炼金,追求长寿,还能治好所有的病。出于后一种目的的考虑,他成了将玄妙的超自然力量归结到磁石的第一人。很明显,他是被一种极其虔诚的信念驱使着,觉得磁石就是点金石。即使它不可以让金属变形,那么它至少也能缓解人类的痛苦,抑制恶化的病情。他花了很多年在波斯和阿拉伯游历,寻找东方神话中著名的硬石山。他将在巴塞尔行医期间给自己调制的一种灵药命名为“金丹(万灵药)”——一种石头或水晶。他说这种药有磁性,能够治好癫痫、歇斯底里和痉挛性疾病。很快,就有人开始模仿他的行为。他的声名与日俱增,也因此种下了这种谬误的首颗种子,从此以后就不断生根发芽,繁荣茂盛。即便现代有些从事类似职业的人坚决不承认,但它依然应该是催眠术的起源,因为我们看到,继巴拉塞尔苏斯之后又连续有规律地诞生了一些矿物磁学家,直到最后梅斯梅尔(2)的出现为这种欺骗性学说注入了新的血液。

巴拉塞尔苏斯吹嘘,他可以利用磁石将人体上的疾病转移到土壤中去,可以采用六种方式展开这种移植。其中一种就可以充分展现实施的方法和程序。“要是某人被病痛折磨,局部或全身都很疼痛,可以尝试一下这种方法。找来一块磁石,将它浸入木乃伊之中,全部混合在肥沃的泥土中。将几粒和这种病同性质的种子放在泥土中,然后仔细筛选一下再用木乃伊浸渍的土装入陶瓷容器中。每天用洗液清洗疼痛部位或全身,然后再拿这种洗液来浇种子。这样就可以把人身体上的疾病移植到埋在泥土里的种子上。然后将陶瓷容器中的种子移植到土里,它们就开始慢慢发芽生长。它们一边长一边病痛随之也就减轻了,等到它们长大后,疾病就会完全消失。”

耶稣会教士基歇尔十分相信磁石的功效,他和炼金术士争论,目的就在于揭发炼金术的欺骗行为。一位患疝病的病人曾经来他这里寻求帮助,他将一小块磁石化成粉末状要病人服下了,并且他将一块用铁屑制成的药膏贴在病人外部的突起处。他希望以这种方式在磁石到了内部的相应位置后会对铁屑和肿块产生吸引力。以他看来,经过这样的处理后,肿瘤很快就会安全地不见了。

在这种新磁性观点被广泛接受下,人们发现所有由于金属物质导致的伤口都能够用磁石来治疗。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痴人说梦般的幻想不断扩大,人们觉得可以将剑磁化来治好所有的剑伤。这就是有名的“武器药膏”的缘由,在17世纪中期它曾一度盛行。以下的药方就是巴拉塞尔苏斯开出的,除了像穿透心脏、大脑或动脉之外的所有的利器创伤都可以治疗。“采集长在裸露放置的被绞死的小偷尸体脑袋上的苔藓、木乃伊和依然有温度的人的鲜血各一英两(3),人体板油二英两,麻子油、亚美尼亚红玄武土各两钱。将它们放在研钵中完全混合,然后将这类止痛药膏装进窄长方形的瓮中。”把利器浸入从伤口流出的鲜血中,之后仔细地涂上一层药膏,放在阴凉的地方。与此同时,拿干净的水将伤口反复冲洗干净,再拿一块柔软的干净亚麻布包扎好。每天将伤口化脓的地方清理干净或者做其他必需的处理。《外国评论季刊》第十二卷中有一篇有关动物磁性说的卓越作品,在该文中作者讲到了这种疗法毫无疑问是有效的。“因为不仅将武器涂上擦油膏,外科大夫治伤几乎也按照这种办法。”“武器药膏”在欧洲很多地方依然常常被提到,还有许多人急切地要求,希望对这种发明给予相应的荣誉。弗卢德大夫或那位炼金术士阿弗卢克提伯斯特别热衷于将这种发明介绍到英格兰。他以这种方式成功治好了几个病例。事实上这些一点也不神秘。他通过夸耀药膏的伟大功效来鼓励病人,让他们相信会痊愈的同时,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比这些虚幻的东西更重要的治疗手段,比如处理伤口等,而这些手段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起到治伤的目的。弗卢德又进一步说,要是磁石使用得合适,就能拿来治疗所有的疾病。但是,和地球类似,人体也分为南北两极,人体只有位于北部时磁性才能有效用!在他一度走红的时候,曾经有人质疑他和他最引以为豪的止痛药膏。然而,这几乎没有妨碍到人们继续迷信这种止痛药的奇特功效。一位“弗斯特(Forst)牧师”曾经写过一本名为《擦去武器药膏的海绵》的小册子。他在文中宣称,人们自己使用这种药膏或介绍给别人使用与推行巫术是一样的。魔王撒旦发明的这种药膏,他终究会怪罪每一个曾推行过这种药的人。弗斯特牧师说:“实际上,撒旦亲自把这种药膏交给巴拉塞尔苏斯,他又转交给皇帝,然后又流传到了朝臣那里,朝臣又传给了白伯提斯塔·鲍塔,最后传到了弗卢德手中。弗卢德的职位是个大夫,现在就在伦敦城行医,此人尽其所能地保卫这种药膏”。弗卢德大夫在遭受此类攻击之后,便以发表解辩文章的方式为自己的药膏辩护。他的回答是:“将弗斯特牧师的海绵挤干,从哪些地方可以看出拿海绵的人不正当地侮辱他的同行。他恶毒讽刺的文章火焰被真理浇灭了,最后,他拿去擦拭武器药膏的海绵功效被挤了出来,最终被完全消灭。”我告诉他为他效劳我感到非常荣幸,但是如果他知道我给他治疗是采用不碰伤口的反常举措,也许他就再也不会让我给他治疗了。因为他认为采用这种方式为没有用或者还不如说是一种迷信。他回答说,‘许多有关您医疗方面的奇妙之处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所以我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它的效用,而且我可以用一句西班牙谚语来表达我想要对您说的所有话——让奇迹发生吧,虽然由穆罕默德带来。’于是我问他有没有一件沾有他手上血迹的东西,随后他立刻让人取来了几双包扎过伤口的袜子。然后我让人给我端过来一盆水,之后我把一把硫酸盐药粉从书房里拿了出来,并用水把它们溶解。刚拿来的那条沾满血迹的袜带便被我立刻放到了盆里,偶尔我会观察一下豪威尔先生的反应。一位先生正在和站在我房间角落里的豪威尔先生亲切地交谈着,对我所做的一切根本没有注意。然而在他好像不经意间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些微妙的变化后突然惊叫起来,我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原来我苦于寻找让我一直感到痛苦的原因,但现在我发现痛苦消除了,有一种像是湿手绢般凉爽舒适的东西让我感觉在手上展开,它带走了让我备受折磨的炎症。’我回答说,‘既然你认可我的疗法效果,我建议你除掉所有的膏药,保持伤口的清洁,不要过冷或者过热。’立刻有人把这件事情禀告了白金汉公爵,没多久国王也知道了,他们对此都很好奇,想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在吃过晚饭后从水中取出了袜带,在火旁将它烘干。等袜带快被烤干的时候,豪威尔先生的仆人跑过来把他的主人感到自己正在被烧烤的事情告诉了我,似乎他的手正被放在燃烧的煤块中间烘烤。我告诉他,豪威尔先生现在的痛苦是短暂的,不久就会舒适起来。因为这种痛苦产生的原因我已经熟知了,它要尽可能地避免再出现。我对他说,也许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去,手上的炎症便会被消除了。但是,如果他感到伤势并没有减轻的迹象,他就要立刻回来见我。反之,就不用来了。仆人按我的吩咐回去了,袜带又被我放入了水中,于是他回去后便发现他主人的病痛消失不见了。总而言之,后来他始终感觉良好,五六天之后开始结疤,不久就完全愈合了。”

这精彩的故事就是在凯内尔姆·迪格比爵士身上发生的。那个时代有一些实施类似疗法的人也开始虚浮自吹,气势不比他的低。当时也不是所有的人认为用“同感粉”或“武器药膏”来治伤是必须的。要是想治愈这把剑所致的创伤,那就可以用手对剑进行磁化(动物磁性说的第一线微弱曙光)。他们宣称,伤者会在他们的手指向上抚摩那把剑的时候,立刻感到伤痛缓解,但如果他们向下抚摩那把剑,他就会感到十分痛苦。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让人更感兴趣的有关磁性神奇功效的观点。以这种观点看来,可以在人的肉体上制造一种“情感字母表”(Sympathetic alphabet)。人们有了它,就算是相距很远也能够尽情地迅速传递信息,沟通思想。双方各割下自己胳膊上的一块肉,然后趁着它仍然温热、还在滴血时就把它移植到对方身体中。尽管肉会在对方的体内继续“生长”,但它依旧和原来的主人相互联系,所以对它的一切伤害都能够刺激旧主人的敏感神经。再将字母表刺写在这两块移植皮肉上,这样一来,当他们要进行沟通时,只要其中一个人拿一根磁针刺一下胳膊,就算他们俩之间隔着宽阔的大西洋,这个通告也能被那位朋友马上接到,准备接收远方发来的电报。不管其中一个将哪个字母刺痛了,另一位胳膊上的相同字母就会感到疼痛。

有一位名声和凯内尔姆·迪格旗鼓相当的同时代人叫做瓦伦丁·格里特莱克斯(Valentin Gerry,lex)。这个人从不提磁性说,也不需要任何理论就能给自己和他人营造一种骗术。这种骗术与矿物磁性说相比,和现时代的动物磁性说(催眠术)更接近。它曾一度盛行,那时非常流行研究它。这位先生出生在科克郡一个富有的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位爱尔兰绅士,他曾接受过很好的教育。他小的时候曾经得过忧郁性精神错乱。过了些时候,他就产生了一种冲动或者说是有一种奇怪的信念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这种信念无论是在他清醒还是睡着时都会出现,他认为这是上帝赐予了他治疗瘰疬(4)的能力。

当他将这种信念告诉妻子时,妻子就会坦白地告诉他,他是个傻瓜。虽然这种信念是由最高统治者上帝赐予他的,他依然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因此发誓想要验证一下自己身上的魔力。过了几天,他去看赛特斯桥的威廉·马赫(William Mach)。这个住在利斯莫尔教区的病人,他的眼睛、面颊和喉头都得了严重的瘰疬,十分痛苦。这位病人极其信任他,他拿手抚摸他,然后进行虔诚的祈祷。他发现短短的几天里病人病况就有了很大好转,为此他感到很满意。最后,借助于他的治疗方法,病人终于彻底康复了。这次的成功,使他坚信自己负有神圣的使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产生了新的冲动,他又在上帝的鼓舞下去治疗疟疾。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魔力延伸到了治疗癫痫、溃疡、疼痛和腐伤等更广泛的领域,一时间整个科克郡都沸腾了,人们纷纷来拜访这位超凡的医生。他在一些由臆想和压抑影响病情加重的病例中,的确是出手不凡。据他所述,附近许许多多的人前来求助于他,他甚至都没有一点独立的时间,也不能和朋友、家人欢聚。他每周不得不花3天的时间,从早上6点到下午6点来为患者治疗——将自己的手放在他们身上。不断赶来他这里的人太多了,连附近的城镇都装不下了,因此他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到了约尔。然而爱尔兰各地甚至英格兰的病人又涌到他这里。约尔的行政长官开始担心这里会蔓延出各种各样的疾病。甚至有几位穷苦而迷信的病人刚一看到他就晕过去了,他就将手放在病人脸上帮他们祈祷直到他们苏醒过来。不仅这样,他还说只要他的手套稍微碰一下,疼痛马上就会消除。有一次,他用手套从一位女人身上拉出了好几个曾经没完没了折磨她的恶魔,也可能是邪恶的精灵。格里特莱克斯说,“不论这些邪恶的精灵之中随便哪一个,都能在到达她的喉咙时使她窒息。”很明显,其实这位妇女得的只不过是歇斯底里罢了。

利斯莫尔主教管区的牧师们似乎比那里的人更能清楚地认识格里特莱克斯的所作所为。这位新的先知和创造奇迹的人遭到了他们的坚决反对。他被教长的法庭传讯,从此禁止他拿手去摸病人。但是他完全不理会教会,他认为自己的魔力是从天堂来的。他常常让人们晕厥,之后又让他们醒过来。这一点和现代的催眠家们很相似。终于他威名远扬,康威勋爵专门派人从伦敦去请他,恳请他马上去他那里给他的妻子看病。这位女士已经被严重的头痛病折磨了好多年,但即使是英格兰最好的医生也没办法治好她。

格里特莱克斯应邀前来,为康威勋爵夫人治病,并为她祈祷。然而他的疗法一点用也没有。那位女士的头痛病是多种原因造成的,病痛实在太严重了,她可谓是病入膏肓了,就连信念和丰富的想象也没有用了。格里特莱克斯在康威勋爵家住了好几个月,他的治疗办法跟在爱尔兰所做的一样。之后他又搬到了伦敦,在林肯法学会附近定居,那里马上又变成了那个大都市所有盲目迷信的女人们每天都会光顾的地方。这段时间(1695年),在《圣·埃夫勒蒙杂集》(“Miscellanies of StEvremond”)第二卷上刊出了一件有关格里特莱克斯的非常可笑的趣事,文章是以这位爱尔兰先知的名字命名的。它生动地勾勒出这位早期催眠术家的形象。很难说他装腔作势的样子是否比后来他的继任者更荒唐可笑,那帮后来的继任者都已经出现在了我们周围。

圣·埃夫勒蒙说,“当蒙·考明奇斯担任教皇和大不列颠国的大使时,伦敦来了一位爱尔兰先知,他将自己伪装成制造奇迹的人。曾经有些上流社会的人去蒙·考明奇斯先生那里请示去他家,想一睹他的奇迹。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也由于自己同样好奇,预示大使就同意了,他对格里特莱克斯说特别想见他。”

“镇上很快就传开了先知要来的传说,病人很快就涌到蒙·考明奇斯住的旅馆。这些病人都笃信他能治好他们。他们花了很长时间等待那位爱尔兰人出现,最终在他们都要不耐烦时,先知终于来了。他样子很朴实,神情很严肃,一点儿也不像骗子。”考明奇斯先生想要细细地询问他,想要跟他探讨一下自己在范·海尔蒙和博迪那斯那里读到的事情。但是很遗憾,他根本没办法跟他交谈。这里聚集的人太多了,那些腿有伤残和别的围观的人等得都很不耐烦了,都想第一个接受治疗。仆人们为了维护治安不得不动用武力阻挡。然后,他们适当调整了一下围观者。”

“先知说是恶精灵带来了所有的疾病。每种疾病都是因为人的灵魂被恶魔拿走了而引起的。第一个看病的人患有痛风和风湿,他的病太重了,所有的大夫都治不了。‘呵’,那个创造奇迹的人说,‘我在爱尔兰已经无数次见到这种精灵了。它们的属性是水,会使身体不断颤抖,会令眼球流出水状的液体’。然后他对病人讲,‘恶精灵,你不在你水中的住所而到这里,你不断地折磨着这个可怜的肉体,我要你马上离开这回到你原来的住处!’这段讲完,他就叫这个病人离开了,又叫另一位病人过来。这位病人说他一直被抑郁病折磨着,实际上,他表现得更像是一位疑症患者,这种病人总会想象自己有病。‘空中的精灵啊,’爱尔兰人说道,‘快回去,我要你回到空中,在暴风雨中去做好你原本的神职,不要再折磨这个可怜的肉体啦!’这位病人马上被请走了,又叫来第三位。这个爱尔兰人认为,这第三位只是在被一种小妖精折磨,一刻都受不了他的符咒。他装做用别人看不见的一些迹象将这些小妖精认出来,然后转身朝众人一笑,说,‘这种精怪危害不大,它们常常对人很感兴趣’。人们听他这样一说就会觉得他对精灵十分熟悉——它们的名字、职位、数量、职业以及它们所有命运的归宿他都了解。他夸耀说,相比于人情世故,他更加精通魔鬼的手段计谋。你都不能想象,就在很短的时间里他就得到了那么高的声誉。各处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来拜访他,人们都认为上帝赐予了他权力。”

圣·埃夫勒蒙在最后提到了一对夫妇恳请格里特莱克斯将他们之间潜伏着的不和魔鬼驱走,并根据这个来对他在人们头脑中产生的奇怪影响作结论:“人们如此深地信任他,失明的人能幻想看见了看不见的光线,失聪的人幻想他们能听见声音,腿残的人认为他们可以笔直行走,瘫痪病人觉得他们的四肢全部有了力气。由于渴望健康,病人暂时将自己的病痛忘记了,在那些单纯出于好奇的人和病人身上,想象力起到了相同的功效。好奇的人只是为了观看施加在病人身上的一种虚假的疗法,而病人会产生出一种将病痛完全治好的欲望,他们一起产生了不真实的想象。这就是这位爱尔兰人对人头脑的影响,也就是人的潜意识对肉体的影响。这时,在伦敦他所创造的奇迹成为人们讨论的核心话题,而这些奇迹又得到了权威人士的证实。原本半信半疑的人这回彻底放心了,而理智的人也不敢运用自己的知识去反驳它们。很明显,这个傲慢的得到专家首肯的催眠术家的错误轻易地就得到了胆小而又被束缚的公众舆论的尊重。那些已经看穿了这些幻想的人,从不对外人说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反对观点对于那些已经被迷信冲昏了头脑的人来说一点用也没有。”

就在瓦伦丁·格里特莱克斯这样为伦敦市民“催眠”的时候,还有一个叫弗朗西斯科·巴格奥的意大利人也热衷于干这个。在意大利他使用相同的伎俩,效果一点也不亚于前者。他只稍稍触摸一下身体虚弱的女人,或有时(由于要充分利用他们的幻想因素)借助于一种圣物令他们惊厥,表现出很多被催眠的症状。

除了上面讲到的几个人之外,欧洲各地也有几个博学的人开始专注于研究催眠术,他们笃信能够利用它有效地治好很多疾病。特别值得提一下的是一部范·黑尔蒙特出版的著作讲到了催眠术对人身体骨架的作用。还有一个叫巴尔塞泽·格雷西安的西班牙人,由于对这种观点有着大胆解说而著称。他说,“世间万物都处于磁性作用之中,其原因在于两点:第一,磁铁对铁具有吸引力;第二,铁随处可见。它只是自然法则中的一种建立人类和谐或产生人类分歧的变体。同时也是这种东西产生了同情、反感和别的感情。”

白博提斯塔·鲍塔是最先涉足于武器药膏的人,并且这些武器药膏都是福斯特神父异想天开提出来的。这位医生也对磁石的效验坚信不疑,而且治疗病人的疾病都是利用想象的方法。他的疗法因为过于夸张,所以别人斥责他是魔术师,就连罗马教廷也禁止他行医。塞巴斯汀·沃迪格在以相信催眠术而出名的圈子里,是特别引人注目的。身为梅克伦堡的罗斯多克大学(5)药物学教授的沃迪格,完成了一篇名为《新型精灵药物》的论文,并向伦敦皇家学会提交了这篇论文。这书其中的一个版本是在1673年印刷发行的。作者在书中强调磁性的影响在天地万物中都发挥着作用。他说,磁性使整个世界都处于它的作用之中,万物的生死存亡都是因它所致!

马克斯韦尔(Maxwell)是另一位迷恋于此的人,他的师傅便是巴拉尔苏斯,他也是巴拉尔苏斯最为得意的弟子。他吹嘘说那位伟大哲学家的众多处方对自己已经丝毫没有神秘之处了。他于1679年在法兰克福发表自己的著作。下一段的论述可以体现出,他好像开始认识到了想象力不仅可以影响治疗病痛,也可以影响生产。他说:“如果你能够概括抽象出物质的实体性——增加灵性在肉体中的比重——唤醒沉睡中的灵魂,那么你就可以创造奇迹。如果你对此望尘莫及,不能将这一观点贯彻下去,你就永远创造不了奇迹。”事实上,这里将催眠术和任何同类幻想的所有秘密都显示了出来,增加灵性的成分——唤醒蛰伏状态中的灵魂,换言之就是使想象的作用得以充分地发挥——使信任得以诱发,使自信得以蒙蔽,于是做任何事情对你便成了举手之劳。蒙·迪波泰认可并援引了这一段话,出发点是想使物磁性学家们所提倡的理论得到确证,却事与愿违。如果他们对必须借助于马克斯韦尔提供的方法创造出所有奇迹的说法表示怀疑,那么广泛存在于自然界中的宇宙流体被他们假装用指尖注入病弱的肉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18世纪初,有一个欧洲动物磁性学家从他们的学说中引证了一个例子,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有一群被叫做是“圣梅达尔的痉挛者”,聚居在他们最崇敬的圣者——圣·帕里斯神父的墓前,彼此交流怎样发惊厥。他们笃信,圣·帕里斯能够将他们所患的一切疾病治好。患歇斯底里的女人和存在不同症状的弱智的人从各处聚集到墓地。每天所有通往墓地的大路都会被大量的患者堵塞。他们渐渐地让自己变得兴奋,然后接连产生痉挛,同时其中有些很显然心智正常的人只能心甘情愿让自己遭受痛楚。一般情况下,这种折磨完全可以使一个人丧命。在文明进化和宗教上这种状况都必然是一种混合了糜烂、荒唐、迷信的丑闻。有些人双膝及地跪倒在圣·帕里斯圣灵前,开始祈祷。还有一些人大喊大叫,制造各种恐怖的噪声,女人们做这些更加卖力。在教堂一侧的20个女人全部痉挛,而另一侧也许会更多。她们特别激动,进入一种癫狂状态,做出各种丑陋下贱的行为。有些人甚至从被殴打和被虐待之中找到一种病态的快感。根据蒙泰格雷的记述(我们的引文也来自他那里),有一位女士特别喜欢这种虐待,只有最强烈地痛打她才能让她感到满足。有一位类似大力神海格力斯的人,手握一根铁棒,使足全力来打她。她不断地祈求他继续。他打得越厉害,她就越高兴,不断地喊着:“做得好,兄弟,做得好!呵,真舒服!你对我真好呵!勇敢些,我的兄弟,勇敢些,再重一些,还要再重一点。”还有一位疯狂的人十分热衷于被殴打,卡雷·蒙蒂杰隆介绍了当时的情景。他拿着一个大锤使足力气打了她60下,也不能满足她。为了实验功效,后来他拿相同的工具用相同的力气,在打到第25下时就把一块石头砸出了一个洞。还有一个叫索内特(Thonet)的女人,勇敢地躺在猛烈燃烧的火盆上,夺得了“拨火棒”的绰号。还有人打算尝试一种更伟大的牺牲,打算将自己钉死在十字架上,蒙·德勒兹在批判“催眠术”时尝试来证明这种愚蠢迷信的癫狂是被催眠造成的,这些狂热的盲从者们在没觉察到之前就互相催眠了。也许他还能笃信,印度教的偏执狂一直保持水平伸展胳膊直到肌肉萎缩,把手指缩到手掌里,直到手指甲从手背上长出来,也都归功于催眠的神奇功效!

在六七十年间,似乎只有德国才有催眠术。一些明智的人,专心研究天然磁石的不同属性。有一位耶稣会的会士黑尔(Hare)神父,是维也纳大学(6)的天文学教授,由于磁化疗法而闻名。大概在1771年到1772年之间,他创造了一种特别的钢板,在病人裸露时能够医治好几种疾病。1774年,他告诉安东尼·梅斯梅尔他自己的这一套发明体系。后者改善和发展了他的成果,建立了全新的理论体系,开创了动物磁性说这一新领域。

反对这个新学说的人们都开始猛烈攻击梅斯梅尔,把他称为一个无耻的冒险家,这种说法当时十分盛行。相反,梅斯梅尔的门徒大力吹捧他,快要将他捧上天了,把他吹嘘成是再造人类的人。这和炼金术士们吹捧他们创始人的话语类似,他们宣称梅斯梅尔找到了可以让人类和创造他们的人进入一种更紧密联系的秘密,使人类的灵魂摆脱压抑它的肉体躯壳的束缚而重获自由,使人类可以克服时空的阻碍。以下是我们精选的一些梅斯梅尔装模作样的把戏,通过检测那些表面看来比较确信无疑的证据,我们能够迅速理解何种观点更为正确。这些作者认为,梅斯梅尔将自欺欺人作为骗人的手段,而凭借这一点就能够明白他为什么能够在本书中有一定的地位,还能够和弗拉尔、阿格里帕、博里斯、博曼卡瘳斯特罗这些人并列。

1734年5月,梅斯梅尔在斯瓦比亚的梅泽堡出生,之后他又到维也纳大学学医药学,1766年获得学位。他的论文课题是行星对人体的影响,他用古老的占星术医生的办法论述了这个论题,这导致了他在那时和以后的时期都变得很尴尬。甚至在比这还早时,他伟大理论的某些模糊的观念就在他头脑里酝酿了。他在论文中说:“太阳、月亮和恒星在它们自己的轨道里彼此影响;它们导致了地球上的潮汐现象不只存在于海洋里,而且也会表现在大气中。它们的形式类似,都借助于稀薄流动的液体来影响有机体,整个宇宙都是这种液体,把世间万物相互联系成为一个协调的整体。”他说,这种影响在神经系统上表现得最为明显,而且造就了两种状态,他把它们叫做“弱强”和“减增”。他认为,正是这两种状态造成了有几种疾病总是会表现出周期性变化。他曾在他的后半生时见过黑尔神父,黑尔的观测结果令他更笃信他的很多观点都是正确的。他请黑尔给他做了磁板,然后更深入地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打算亲自来利用这些磁板做实验。

他后来做的实验成功到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使用金属板的人,由于盲目迷信它们而利用它们创造了奇迹。梅斯梅尔按照约定将他的实验结果报告给了黑尔神父。黑尔神父将这些实验报告以自己的名义发表了,而且在报告中说梅斯梅尔只是他雇来辅助工作的一位医生而已。梅斯梅尔觉得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的人格,他觉得自己比黑尔神父更伟大。他公然宣称那项发明全部是他自己做的,他控告黑尔不守信,根本就是一个卑鄙小人,竟然把别人的发现据为己有。对此,黑尔展开反击,结果导致了激烈的争吵,就在几个月里成了维也纳知识界最有趣的奇闻轶事。最终,这次争论以黑尔的胜利而结束。梅斯梅尔也没有放弃,继续散布自己的看法,最终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动物磁性理论(催眠术)。

他的一位年轻女病人叫塞斯特琳,患有痉挛。这种病周期性发作,开始时是鲜血大量流到头部,然后发生昏迷、晕厥等症状。他通过运用那一套行星作用的体系,幻想自己可以预知病情的恶化和消退状况,他很快就减轻了病人的症状。他很满意自己这样得出的病因,也因此福至心灵,脑中闪过一个极佳的念头:以模仿上面说的有关潮涨潮落的周期性循环,他能够证实自己长期以来一直笃信的那种观点是没有错误的,也就是在组成我们这个星球的有机体中,也有类似天体间的彼此作用的一种影响。然而只要这一点被证实,他就能实现施展自己疗法的愿望。但后来他意识到,就算不用这些金属板,只用他自己的手逐渐朝病人的四肢推移效果也是一样的,而且他与病人距离的远近也不能影响他。

梅斯梅尔的理论这样就变得非常完善了。他对全欧的学术界宣布了他的发现,请他们更深入地进行调查研究。对他报告的唯一回复是来自柏林科学院,而这个回复只是为了表示赞成他的理论,还将他恭维了一番。然而,他仍然没有放弃。他告诉所有愿意听他讲课的人,整个宇宙都充满了磁性物或流体——在一切人的身体里都能发现,人们能够借助于意志的力量利用这种过多的流体来和其他人交流。他在写信给一位维也纳朋友时说:“我已经发现磁差不多是和电流一样的东西,借助有机体,它能够用相同的方式传递,并不是只有铁这种物质才能进行这种传导。我已经实验过纸、面包、羊毛、丝绸、石头、皮革、玻璃、木头、人类和狗这些东西,简单来说,我碰到的一切东西都会带有一种磁性,它们的磁性对于治疗病人的功效一点儿也不次于天然磁石。我已经采取类似充电的方式将瓷罐装满了磁性物。”

然而,梅斯梅尔很快就发现,维也纳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舒适。人们鄙视他那装模作样的举动,而且冷漠地对待他。塞斯特琳小姐这个病例并没有传播他的好名声,反而使他臭名远扬。他打算换个新地方尝试一下,很快就去了斯瓦比亚和瑞士。他在瑞士和著名的加斯纳(Gassner)神父相遇了。神父如同瓦伦丁·格里特莱克斯一样,也从事驱逐魔鬼、把自己的手放在病人身上为人治病的事情,并且以此为乐。他的治疗使女孩脆弱的全身开始感到痉挛,疑病症患者想象自己已经好了。他的房子周围整天围着一些腿脚不便的人、盲人和歇斯底里患者。梅斯梅尔马上就认可了他的治疗方法很有效,并且声明显然这些都是由他新发现的催眠术引起的。有一些神父的病人马上就被梅斯梅尔的理论吸引了,经过他的治疗之后大大缓解了病痛。然后,在慕尼黑医院里他又在穷人身上大展身手。而且据他(没有别人)所说,他又将一例角膜炎和黑蒙(7)成功地治好了。有了这些辉煌的经历,他又回到了维也纳,希望对手终究会沉默,至少能够让他们对自己新得到的荣誉和声名表示尊重,以便更认真地对待他的理论体系。

在那个城市的再次出现,也没比第一次顺利多少。他接下了将帕里迪斯小姐治好的任务,这位病人视力减退而且常常痉挛。他给她进行了好几次催眠,然后就说她已经好了。要是没有好,也是她的错,跟他没关系。那时候一位名叫巴斯(Bath)的著名眼科医生去看望她,表示那位小姐跟以前一样看不见东西,并且她的家人说她跟以前一样常常会痉挛。梅斯梅尔却坚信她已经好了。和那位法国哲学家相同,他不能让他的理论受到事实的影响,他说那是有人阴谋陷害他,在家人的教唆下,帕里迪斯小姐装做看不见,从而损害他的名声。

这次装腔作势治疗的结果,使梅斯梅尔终于意识到,维也纳肯定不是他的天堂。但是在巴黎,到处都是游手好闲的人和放纵的人,巴黎倾向于娱乐,寻找新奇事,正是他这种哲学家要待的地方。于是,在1788年他到了巴黎,开始谦卑地将自己和自己的理论介绍给一些名医。开始时,他得到的鼓励并不多,他发现人们不会支持、资助他而是更倾向于嘲笑。但是他这个人极其自信,能够顽强地面对困难和挫折。他租了一所豪华别墅招揽所有愿意尝试这种自然界神奇力量的人。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名叫蒙·德斯隆的医生投靠了他。从此,动物磁性说或催眠术在巴黎流行起来。女人们为此十分兴奋,相当狂热。他的名声在她们那分外羡慕的饶舌作用下传递到社会各个阶层。顿时,梅斯梅尔成为人们讨论的核心。他许下了各种美好的诺言,人们不管高低贵贱,不管迷信与否,都很快被这位神奇魔术师的神力所折服了。梅斯梅尔和别人一样明白想象力的巨大作用,他坚定地认为应该竭尽全力地把催眠术的魔力完全发挥出来。在整个巴黎,梅斯梅尔先生住的房子装饰摆设比任何一所房子都要豪华。他的大客厅相当精致宽敞,四面墙上都挂着镜子,客厅被透过重彩玻璃洒下的微弱光线蒙上了一层宗教色彩。走廊里充满了香检花的香气,最昂贵的熏香在壁炉上老式的花瓶中燃烧着,远远的小阁楼里不断地传来清脆悦耳的竖琴声,时不时地会从高处或低处传来女性悦耳的声音,房间里刻意保持着神秘的寂静被轻轻地打破了,也环绕在一切来客身边。

“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东西了!”所有来他的房子里寻求刺激的巴黎人都这样感慨。“多么神奇啊!”伪哲学家惊叹而羡慕,他们相信所有时尚的东西。“多有趣啊!”已经竭力的纵欲者惊叹,他们已经把情欲耗尽,他们渴望见到让他们眼前为之一亮的漂亮女人,想要以这种方式获得新的快感。

以下是催眠的具体方式:把一个椭圆形器皿放在客厅中央,最宽处有4英尺,深1英尺。有好多只酒瓶放在了器皿中,用磁化水装满,瓶塞紧紧地盖着,瓶口向上放置着,瓶颈朝外。然后往器皿注水将酒瓶没过,为了增强磁性,过一会儿就往水中放进一些铁屑,然后将器皿拿刺满了洞的铁盖封住。这种器皿被称为”baquet”(催眠器皿)。将一根活动的铁棒放进每个洞中,施加到病人不舒服的地方。病人围器皿坐好,手拉着手,将膝盖尽可能地夹紧,以确保彼此身上磁性流体流通。

然后几位催眠术助手进来。他们通常都是俊俏健壮的男性年轻人。这些催眠者将流体从病人的指尖灌入。他们拿膝盖将病人夹住,他们的脊柱和神经通路轻轻地按摩,更加轻柔地按摩女士的乳房。他们一直死死地盯着她们直到她们觉得难为情连脸色都变了,这就是在利用眼睛实施催眠。这时人们总是完全沉默,只是偶尔会有口琴或钢琴上的一串嘹亮的音符传来,或一位藏在高处的歌剧演员停顿很久后的轻柔动听的音乐声传来。女士们的面颊逐渐开始发亮,她们的想象就被放飞了。她们接连离开,都处在痉挛惊厥状态。有些人哭着撕扯自己的头发,有些人大笑着直到眼泪都流下来,另有一些人大喊大叫直到完全昏迷过去。

这就是癫狂状态的最高潮。这时,主角出现了,像布拉斯普罗那样挥舞着他的魔杖,希望产生新的奇迹。他身穿一件很长的淡紫色丝袍,上面绣着很多金色的花朵,一根白色的磁棒拿在手中,神态庄严,仿佛就是东方伊斯兰教国家首领哈里发(8)。他迈着庄重的步伐走进房间。他用严厉的眼神,威吓着那些神志仍然尚存的人,以缓解他们的病状。他拿手轻轻敲打那些昏迷之人,从眼眉到脊柱。在他们身体上用很长的白手杖敲打,碰到他们的胸部、腹部,那些昏迷的人就又恢复平常的状态了。他们平静了,因此就觉得他的法力很大。他们说,大师拿手杖叩击和手指在身体上轻触,他们能觉察到有一种时冷时热的气体从骨架中流过。

蒙·杜波泰特说,“梅斯梅尔在巴黎造成的巨大影响根本就没办法描述。在天主教会的最初时,从没有一种别的神学争端像这样激烈地对抗。”反对他的人不承认这个发现,有些人说他是骗子,有些人把他称为傻瓜,还有一些像神父弗亚德这样的人又说他是个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的人!然而他的朋友对他的赞扬一点儿也不比他的对手给他的谴责和攻击少。在巴黎和这件事相关的传单和小册子遍布各处,侮辱、谩骂和极佳的赞扬反击不相上下。然而自从女王在宫中赞许了他之后,社会上就再也没有反对意见了。

在蒙·德斯隆的建议下,梅斯梅尔挑衅地申请医学院检测他的学说。他建议选出24位病人,他对其中的12位实施催眠治疗,剩下的12位由医学院采取传统的、被承认的办法实施医治。他还说,为了防止争议,让政府来指派合适的人到现场观看实验。他们不应该是医生,问的问题也不是如何产生疗效,而是能否真正有效地治病。医学院不同意将问题只限定于此,因此他的提议也就作罢。

然后梅斯梅尔写信给玛丽·安托瓦妮特,打算通过她的作用来获取政府对他的保护。他盼望着可以赐给他一座城堡和一些土地,让他每年有充足的收入,使他可以自在地继续他的实验,避免受到对手的迫害。他暗示说,支持为科学献身的人是政府的职责。他说要是这里没人支持他,可能他就会带着他的伟大发现去更懂得欣赏他的国家。“在陛下您看来,”他说,“四五十万法郎用来做一件有利的事很容易,您的人民的福乐安康是最重要的。您应该肯定和奖赏我的发现,而我也会誓死效忠陛下。”后来政府同意,要是他能在医药学上发现什么,并把它告诉国王指定的医生,他就能从政府那里得到2万法郎和圣·迈克尔勋章。梅斯梅尔不愿意接受这种“赏赐”的条件。他担心国王的医生会将不利于他的事情报告给国王,因此他拒绝协商,说自己不看重钱,只想要政府马上认可他的伟大发现。然后他带着极大的怒火和反感隐居到矿泉疗养地,装做担心自己的健康,要喝那儿的水。

他从巴黎离开之后,医学院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通告蒙·德斯隆,让他不要再坚持动物磁性说,不然就把他从医学院驱逐出去。蒙·德斯隆不仅没放弃,反而说这种学说的新秘密又被他发现了,而且要继续验证。最后,在科学院的一个专门调查委员会鼓励和推进下,委派医学院皇家专门调查委员会来调查这些现象并且对此做报告。科学委员会里面都是巴黎的著名医生,有一些声名显赫的人物也在医学院皇家委员会中,其中有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9)、拉瓦锡(Lavoisier)(10)和天文历史学家贝利。他们正式地将梅斯梅尔请进这个团体,但是每天他都会找到不同的借口缺席。相比而言,蒙·德斯隆更诚实些,彻底地相信出现在实验中的各种现象。委员会总是会质疑梅斯梅尔的实验里到底有没有出现这些现象。蒙·德斯隆每次都准时参加会议,不断地实验。

贝利这样描述他调查时亲眼看到的情景:“大量的病人在催眠器皿旁边围坐成几排,以下面的方式被催眠:从器皿中直接拿铁棒传导,在身体上缠上细绳,用拇指接触旁边的座位传导,借助钢琴的乐声,或动听的声音令磁性遍布在空气中,催眠者也可以通过手指动作直接将病人催眠。有时催眠者会在病人面前轻移手杖,在脑袋上面或后面还有病痛的地方轻轻地挥舞,手杖总会顺着器皿上洞的方向挥动,整个过程中催眠者要一直用眼睛盯着患者。更要提到的是,催眠者用手掌抚摸疑病症患者,用手指按压腹部,这个过程通常要持续很久——有时连续几个小时,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被催眠。”

“这时,不同病症的病人会相应地做出各种不同的反应。有的平和安宁,看不出受到了影响的样子。有些咳嗽、吐痰,感到有一点疼痛,全身或部分发热、冒汗。还有一些会很躁动,出现痉挛。发生这种痉挛的人数,持续时间和强度都会让人感到诧异。一个人刚开始痉挛,剩下的很多人也会被影响。委员会成员发现有时这种痉挛竟然能够持续长达3小时以上。在整个过程中还会呕吐肮脏的黏液状物,有时还会有血丝。这种痉挛发作的特点是,四肢剧烈又不受控制地全身颤抖抽搐;喉头紧缩;疑病症患者会上下跳动且上腹部会运动——眼睛昏暗、眼光散漫——高声惨叫,哭泣或狂笑。痉挛之前和之后患者会很虚弱没有力气或产生幻觉,或情绪低迷,有时疲倦嗜睡。会因为忽然出现的小动静而感到惊颤,据说不断变换的钢琴乐声在很大程度上将会对病人产生影响。轻快愉悦的音乐会使他们更加烦躁,进而达到痉挛或惊厥的高潮。”

“任何景象都没有比这种痉挛更使人震撼的了,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根本就没法想象。一些患者特别安静;相反,另一些患者却十分焦躁,让人惊奇。此外,还有很多重复出现的现象,病人之间感情十分亲密,观察者为此都感到很诧异。有些患者彼此十分关注,他们拥抱彼此,笑着彼此安慰,表现出有很多爱恋的样子。这些全部都是由催眠者的神力所引发的。当他们处于一种困顿倦怠的状态时,催眠者只需要一点声音、一个眼神、一个手部动作就能从幻梦中唤醒病人。处于痉挛状态的病人大多数都是女人,男性病人很少。”

这些实验大概进行了5个月之久。就在实验即将开始之前,梅斯梅尔担心实验最后会严重毁坏他的名誉,到手的财富也会损失,因此打算返回巴黎。有些富有的有权势的人笃信他的学说,也追随他到疗养地。其中有一位叫贝尔加斯(Biagas)的患者,提议梅斯梅尔以他的名字募捐。共计100份,每份100路易(11),前提是他要将他学说的秘密告诉捐资人,而且要允许他们随意使用。梅斯梅尔兴奋地答应了。这里马上就聚集了大批的募捐者,结果,仅几天的时间,捐资不仅达到预定的数额,甚至还超过了14万法郎。

他带着这样一笔钱财返回巴黎,他的实验又重新启动。与此同时,皇家委员会也正在进行他们的实验。为了得到他的教导,他那敬爱的信徒们已经付给他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学费,结果在乡下他的名声也很快传播开来。在法国各大城镇他们创办“协和会”展开实验,而且利用催眠术来治病。与此同时,某些“协和会”吸收了一些行为不端、浪荡的人。这些组织道德败坏,恶名远扬。这些人专门来观察年轻女孩的痉挛,以此为乐。许多类似的催眠术家竭尽全力抓住机会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在那时成了声名狼藉的浪荡子。这些“协和会”逐渐在斯特拉斯堡、南特、里昂和其他城镇创建,参加这个组织的法国居民的人数也大幅增加。

最后,由不幸的贝利先生起草的委员会报告发表出来了。这份报告推理明确,严谨公正,不偏袒任何一方。在详细介绍了各种实验和实验结果之后,作者得出结论,说对动物磁性说唯一有利的证据就是它对人体的影响——这种影响能够不使用这种手法或别的催眠手段就能获得——要是不了解患者,这些手段和各种仪式根本就没有用。这样看来,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动物催眠术,而是想象力。

这份报告将梅斯梅尔在巴黎的名誉完全毁坏了。他很快就离开了巴黎,带着他的信徒们给他的34万法郎返回了他的祖国,在1815年去世,享年81岁。但是他种下的种子却开花结果了,而且在公众迷信的滋养下逐渐成熟。在法国、德国和英格兰,效仿他的人此起彼伏,有的甚至比这个创始人还要厉害,使得这种学说产生了连创建它的人都没有想过的魔力。其中,谬斯特罗将这种学说充分利用起来,使得自己声名大噪,成为玄妙秘术的一代宗师。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能够和普伊塞格侯爵和巴巴兰勋爵媲美的发现。后面这两位还相对诚实,因为他们先是自欺欺人然后才开始欺骗他人。

在布桑斯,普伊塞格侯爵有着数量可观的地产,当时他也曾经给梅斯梅尔募捐过。在梅斯梅尔那个大人物从法国离开后他就隐居到布桑斯,跟他的弟弟一同给他的雇农施展催眠术,给乡下人治好了各种疾病。他这个人十分纯真善良,他不仅给病人催眠,还管饭。在方圆20英里内,人们把他当做拥有神圣魔力的人。根据他所说的,他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找到了这个伟大的发现。有一天他正在给他的园丁实施催眠,却发现他已经沉沉地睡去了。他突然想要像问梦游的人那样问他一个问题。在他提问时,园丁清楚而准确地回答了问题。普伊塞格侯爵又震惊又兴奋,他不断地实验,发现催眠时,“睡眠者的灵魂扩张,会进入自然界特别是和普伊塞格侯爵更加亲密的交流之中。”他发现,根本不需要更深入地催眠,处在这种状态时,根本不用说话或者做什么,他就能将自己的意愿传达给病人——实际上,身体不用做任何动作,就能够使灵魂和灵魂进行沟通。

同时他还做出了另一个更惊人的发现,这个发现更深入地证明了他的解释。像瓦伦丁,他发现很难对前来看病的病人进行催眠——他甚至连必需的休息和放松时间都没有了。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个机智的权宜之计。他曾听梅斯梅尔说过,他能够磁化木头,那么他为什么就不能催眠一棵树呢?他马上着手行动。有一棵绿油油的大榆树生长在布桑斯的一个树林里,节日时农家女孩常常会在树下跳舞。在晴朗的夏夜里,老人们常常会坐在树下喝酒。于是,普伊塞格来到树下,开始发功催眠这棵榆树。首先,他伸出手去抚摸它,然后退后几步,将磁性力量不断地喷洒到树枝、树干和树根上,将很多圆形座位摆在树周围,用很多细绳缠在上面。病人坐好后,就彼此通过拇指进行碰触,形成流体通道直接交流。

这时,有两件东西令普伊塞格侯爵“痴恋成癖”——灵魂扩张的人和被磁化的大榆树。有关他和他的病人是怎样痴迷,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最好不过了。在1784年5月17日他给他弟弟写信说,“要是你不来看望我,我亲爱的朋友,你将永远错过这个超凡的人。他的身体几乎彻底康复了。我一直在应用从蒙·梅斯梅尔那里获得的这种使人愉快的力量。我每天都念着他的名字为他祈祷,因为现在的我正将他的价值不断实现,能够有效地治疗周围的穷苦病人。他们都在我的磁性树周围聚集着,今天早晨就有130多人。这棵树也许是最成功的催眠物,每一片树叶都传递着健康,人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获得。你要是看到这样卓越的人道主义画面肯定会兴奋的。只是遗憾的是——即使所有来这里的人我不能一一地亲自触摸,但是一个接受我的催眠的人——我的仆人——让我很高兴。他告诉我该如何去做。按他所说,我不必去触摸每一个人,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甚至一个愿望就足够了。而这个办法是一个乡下最无知的农夫教授给我的!在他到达临界期时,我觉得没有人比他更渊博、目光更敏锐、思想更深邃了。”

他在另一封信中讲述了用磁性树做的第一个实验:“昨天晚上我带着第一位患者来到树下,我才将细绳缠在他身上,他就盯着树凝视起来,而且带着难以形容的吃惊表情尖叫,‘我在那儿看到什么啦?’之后他的脑袋就垂了下来,彻底进入一种催眠状态。过了一个小时,我将他带回他家,然后让他恢复神志,好几个男女过来告诉他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固执地不肯相信他们说的话,他说像他这样虚弱,连走路都吃力,根本就不可能下楼梯来到树下。今天我又再次将这个实验重复了一遍,依然很成功。我告诉你,我一想到我做的好事,我就兴奋得快疯了。事实上,像普伊塞格夫人本人以及她的朋友还有我的仆人这些所有我熟识的人都觉得很震惊而且怀着无比的敬仰,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是他们的兴奋程度连我一半的狂喜都比不上。这棵树让我有了休息时间,而且今后它会给我更多。失去它,我就会变得焦躁,我将无法掌控我的身体。要是能这么说的话,我的存在都已经得到延伸了。”

然后,他又在另一封信中,更加浪漫地评论那个被他催眠的园丁,“从这个思想简单的人身上,也就是在这个高大健壮的23岁乡巴佬身上,在这个因伤痛和悲哀而被折磨的相当虚弱而又能够轻易被伟大的自然力所影响的人身上——就是在这个人身上,我再次声明,我被他引导,得到了知识。他被催眠时,便不再是一个不怎么能说话的农夫,他成为一个生命,一个存在,我不知道用什么名字来称呼他更合适。我根本不用说话,只要我当着他的面思考,他就马上能理解我的心思并且回答。假设有人走进房间,要是我愿意让他看到(而不是别的什么),他就可以看到那人,并且将我要说的话告诉他,虽然并不是跟我说的完全一样,但是内容大体相似。当他想再说一些不应该让精明的陌生人听到的话时,我会将他的思想流程中断,在一个字的中间将他的谈话打断,给他一个突然的转折。”

在那些受到这些异常事件的吸引而来到布桑斯的人中有一个名叫蒙·克洛凯的人,他是一位金融财产管理员。他对这些令人震惊的故事很感兴趣,彻底相信了蒙·布伊塞格对他说的所有事,而且这些远不能满足他。他曾经将他看到的情景和他相信的东西都记录下来了,这种骗术的进程在这些记录的作用下更加清晰。他发现病人被催眠进入深度睡眠时,肉体的全部器官都会听从智力器官的指挥。病人紧闭双眼,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在听到催眠者的声音时他们才会醒来。“要是在转换期有人碰触他或碰他坐的椅子,”蒙·克洛凯说,“都会使他特别痛苦,导致他的痉挛。在转换期,有一种超自然的神力被赋予在他们身上。在这种神力的作用下,他们在触摸其他病人时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哪里患有病痛,甚至将手放在衣服上就能知晓一切。”另一个奇特的地方就是,这些睡眠者可以找出疾病,透视病人的腹部、胃部,并且给出治疗方法。但是,当催眠者觉得饿,让他们从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时,他们就想不起之前发生过什么了。似乎从进入转换期到清醒过来的这段时间神奇地从他们的记忆中被抹掉了。催眠者不仅能让这些人听见他的声音,并且他只需在远处用手指一指他们,就能让他们跟着他走,尽管被催眠的人一直紧闭双眼。

这就是普伊塞格侯爵主持进行的催眠术。正当他在榆树下实施各种法术时,在里昂又出现了另一派别的催眠术家巴巴兰(badbaran)勋爵。这位先生觉得只需要依靠意志的力量,而不需要任何像手杖和催眠器皿这种设备的辅助,就能够给病人催眠,使其进入梦游状态。他为此进行了尝试,效果很好。他在病人床边坐下,祈祷他们接受催眠,病人就慢慢地进入跟普伊塞格侯爵所做的指令极其类似的状态了。顿时一大批数量和普伊塞格侯爵相当的催眠者都开始崇拜巴巴兰,自称为巴巴兰派。各地都有他们的影子,人们纷纷传说他们已经成功地实施了好几例治疗。这一派的信徒在瑞典和德国数量剧增,人们将他们称做“唯灵论者”,以此来和普伊塞格侯爵的追随者“经验主义者”相区分。他们笃信,梅斯梅尔所说的可以借助在自然界中处处弥漫的磁化流体所引起的动物催眠术的各种效果和影响,都可以利用一个人类灵魂来影响另一人类灵魂而产生。一旦催眠者和患者之间建立某种联系,催眠者就能够利用意志的力量从不同距离甚至几百英里之外作用于患者。有一位催眠者这样描述一个已经被催眠了的病人:“动物本能在这人身上被凸显出来。他有着纯粹的不搀带其他杂质的动物洞察力。只有精灵才可能拥有他那样敏锐的观察力。他就类似于上帝,他的眼睛能够将自然界的所有奥秘看穿。当他集中注意力观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东西时——他的疾病,他的死亡,他最爱的人,他的朋友、亲戚、敌人——他能够在想象中关注他们的行为,他能将他们的行为缘由看透,他变成了一位医生、先知和神灵!”

现在我们就来了解一下在英格兰这些神秘的玄术获得的成就。麦诺德克医生原本是梅斯梅尔的学生,之后又做了埃斯隆(Esilon)的弟子。1788年他来到布里斯托尔,公开发表有关催眠术的演讲。他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伦敦许多有钱有势的人为了接受催眠或拜他为师匆忙赶到布里斯托尔。在乔治·温特(George winter)医生的《催眠术历史》中做出了如下的叙述:“已有127位声名显赫的人到了这里,他们之中有1位公爵,1位公爵夫人,1位侯爵夫人,两位伯爵夫人,1位子爵,1位男爵,3位男爵夫人,1位主教,5位正直高尚的先生和女士,两位从男爵,7位议会成员,1位牧师,两位内科大夫,7位外科大夫,剩下还有92位体面的先生和女士。”后来麦诺德克定居在伦敦,在那里他依然成功了。

他先是呼吁女士们成立“健康协会”。他在文章里大肆吹嘘催眠术的各种功效,而且以自己是首位把这个引到英格兰的人而感到骄傲。在文中结尾处他得出结论:“这种治疗办法不受性别或所受教育程度的限制。通常女性更富有同情心,健康和如何抚养后代也是她们最关心的问题。我应该感激你们公正的科学态度。因此我必须尽我所能为你们做一些贡献,让你们可以更深入地实现自己的价值和意义。考虑了这些之后,我提议创办‘健康协会’,和巴黎的‘健康协会’合作。累计20位女士报名之后,我们约定时间在我家里召开第一次会议,到那时请每位女士交纳15基尼,作为全部会费”。

1788年9月汉娜·莫尔(Hannah Moore)在写给霍勒斯·沃波尔的一封信中讲到麦诺德克制造的这出“恶魔的哑剧”,还说他和梅斯梅尔在巴黎的展览时一样,稳赚了一笔,数目竟达到10万元。

这个课题激发了公众强烈的好奇。就在这时,一个名叫霍洛韦(Hollo-way)的人在伦敦开展了一系列有关动物催眠术的讲座。每个学生收费5基尼,赚了很多钱。画家卢泰尔堡和他的夫人也开始效仿他们开展这种利润颇丰的买卖。人们特别痴迷于此,都蜂拥而去,想要亲眼目睹一下。在哈默史密斯房子周围有时能够聚集3000多人,有很多人都不能亲眼目睹他们的神奇表演。演出票价在1~3基尼不等。卢泰尔堡以触摸的方式实施治疗,在这一点上他和瓦伦丁·格里特莱克斯一模一样,最后将自己伪装成上帝使者。人们将他的表演当做是奇迹,在1789年发表了关于这种奇迹的记录,题目叫做《哈默史密斯的卢泰尔堡先生和太太实施的新疗法一览,无需药物,一位上帝羔羊的爱人,献给坎特伯雷大主教阁下》。

这个“上帝羔羊的爱人”指的是一位名叫玛丽·普莱特的半疯老太太。她尊敬卢泰尔堡夫妇的程度近乎于崇拜。她选取《新约全书》中《使徒行传》第十三章中的一首诗作为她小册子的题词:“看吧,你们这些鄙视的人,你们震惊吧,消亡吧!由于我就要创造出奇迹,一个你们这个时代不敢相信的奇迹,但终会有一个人告诉你们它的诞生!”为了给这位画家的治疗方法赋予一种宗教特性,她觉得女人再合适不过了,她们能够令这种疗法举世闻名。因为使徒说,男人是无法消除人类怀疑的。她说,从1788年的圣诞节到1789年7月的这段时间里,卢泰尔堡夫妇已经治好了2000人,“她们已经成了最适合揭示神圣指令的人。那些神圣指令来自上帝,仁慈地上帝已经授权他们将治病良方告知所有人,无论聋子、哑巴、瞎子、瘸子或跛子。”

在她给坎特伯雷(Canterbury)大主教的献辞中请求他写一种新的可以适用于所有大教堂的祈祷文。她说,什么都不能阻碍这种无价的发明得到它应有的重视。然后她恳请当地行政长官和有权势的人去拜访卢泰尔堡夫妇,和他们商议马上建造一所大医院等事宜,并且建议在建医院时应附带一个礼拜堂。所有的催眠家都很反感这个老太太的荒唐言论。表面上卢泰尔堡为了躲避她而离开了伦敦——但依然和妻子一同耍着那种伎俩。这种伎俩导致那个可怜的盲目信仰它的人思想混乱,也使得很多别的装做比那个老太太明智的人被欺骗了。

在1798年之前,伦敦城中的催眠术几乎都没被关注。在1798年,有人曾试图推行催眠术,但也只是以矿物的形式而并不是动物催眠术。在雷塞斯特广场有一个名叫本杰·道格拉斯·佩尔金斯的美国人在那里行医。他发明了著名的“金属牵引车”,获得专利。两个很小的强磁化金属构成的这种牵引车,就类似于黑尔神父最早制造的铁板。他认为,要是把它外用在疼痛的地方,然后轻轻地移动它,只和皮肤表面接触,这些牵引车就能够将痛风、风湿、中风和人体可能感染的几乎一切的疾病治好。关于这件事的传说迅速风行起来。有许多小册子在舆论界发行,大力鼓吹牵引车的疗效。牵引车卖到5基尼一副,佩尔金斯很快就赚了好多钱。这种新疗法可以使痛风病人忘记他们的痛苦,有了它风湿病也不见了。一般牙医很难治好的牙痛,遇到了佩尔金斯和他的神奇铁板就马上消失了。佩尔金斯是公谊会的会员,因此善良的公谊会大力赞助了这项发明。他们想要令这种伟大的发现给那些穷人恩惠,那些付不起佩尔金斯先生5基尼甚至5先令的人也能够享受到。他们资助了很多钱,建了一座医院,命名为“佩尔金斯学院”,来医院的所有人都能享受免费催眠。这种牵引车几个月内就被普及了,那个有幸发明它的人获取了5000英镑的报酬。

海加思大夫是巴斯的一位著名医生。在他回忆想象力是如何作用于治疗疾病时,突发奇想,想到一个好主意可以令牵引车的真正价值显现出来。佩尔金斯的治疗方法流传太广泛了以至于都无法质疑。因此,针对各种不同的传说,海加思大夫并没有当面驳斥,而是在许多人的亲眼目睹之下,将这个很多人笃信的疗法欺骗之谜平静地揭穿。他建议法尔科纳大夫做一个木头牵引车,将它的表面刷上漆,让它看起来像铁的东西,然后再试试它们会不会产生相同的效果和影响。于是他们挑选了巴斯医院的5位病人实施治疗。其中有4位长期患有严重风湿病,发作处分别在脚踝、膝盖、手腕和臀部,第5位患痛风也已经持续了几个月。在约好的做实验的日子里,海加思大夫和他的朋友们聚集在医院里,庄严地请出神话般的牵引车。其中就有4位患者马上就说他们的病痛已经没有了,有3位患者说他们不光病情好多了,而且受益匪浅。有1位感觉他的膝盖也温暖了,还说他可以在房间里走动。他试着走几步而且也真的成功了,虽然在此之前他几乎都不能动。患痛风的病人感觉自己的病痛正在快速消退,几个小时都觉得很舒服,而他刚一回到床上,却又开始疼痛了。第二天给他们用了真正的牵引车,他们描述各种情况用的话和之前几乎一样。

为了更加精确,过了几周又在布里斯托尔医务室进行实验。这次的病人肩部患有严重的风湿,手不能从膝盖上抬起来。他们拿来了神奇的牵引车,并且马上用在病痛部位。为了使得场面更加庄重,一位医生拿出口袋里的一个秒表来精确计时,还有一个人握着笔坐在旁边计下每分钟的症状变化。不到4分钟病人就觉得症状缓解了,并且将他的手指抬高好几英寸都没觉得疼!

海加思大夫将这些记录放在一个小册子里发表了,名为“想象力是疾病的起因和良药——神话般的牵引车是最好的例子”。对佩尔金斯大夫的体系来说,这种揭露是致命的一击。他的朋友和赞助人依旧不肯承认受骗,拿着牵引车在牛、羊、马身上做实验,说动物们能够从金属板中获得好处,但从木制牵引车中却不行。但是事实上根本没人相信他们。“佩尔金斯学院”被冷落了。佩尔金斯从英格兰溜走了,走的时候身上带着1万英镑,这些钱使他在宾夕法尼亚这座美丽的城市过落魄日子时得到了一丝安慰。

在一段时期内,催眠术在英格兰遭到耻笑。在法国,在大革命风暴的席卷下,人们根本没时间关注它。在斯特莱堡的“协和会”和其他一些大城市它也停留了一下,之后就被学生和教授这些人遗弃了。因为人们的注意力被更庄重的东西吸引了。在欧洲,这种催眠体系最早被这两个国家否定,然后它又寄居在一些富有幻想力的德国哲学家那里。在他们那里,催眠的功效越来越神奇:患者得到了先知的礼物,他们的想象力甚至超越于地球之外,他们可以通过脚趾和手指看、听,可以理解没学过的语言,只把书放在腹部就能明白书中内容。被催眠术迷惑的无知农夫可以迸发出比柏拉图的哲学更神圣的思想,可以大肆探讨对人脑的奥秘,他那深刻的观点、尖刻的言辞能够和世界上最博学的玄学家媲美,可以轻易地解决神学上最困难的问题,那种轻松就像一个清醒的人解开鞋带那样简单!

本世纪(12)最开始的12年里,动物磁性说在所有欧洲国家都很少被提起,就连德国人都忘记了他们丰富的想象,而被拿破仑的大炮和王国的兴亡唤醒返回到现实世界中来。这时,科学被一层模糊的乌云遮盖了,直到1813年蒙·德勒兹(Be Deleuze)的《动物磁性说史评》一书发表,这层乌云才被消散。这部著作将新的活力注入这种已经被淡忘的骗术。针对它是真是假,在报纸、小册子、专著、秘籍上再一次展开论战。许多医药界的名人研究其,致力于探求真相。

德勒兹著名论文的结论就是以下的论断:“有一种流体连续不间断地逃出人体,而且‘构成围绕在我们四周的空气’,这种空气由于‘气流不固定’,对附近个体的影响并不能被感知。但是,它却‘可以通过意志传导’,而且被引导时,它会以和人类的精力相适应的力量‘产生一种气流’。它的流动与‘燃烧的物体发出的光很像’,‘在不同人身上它会表现出不同的属性。’它可以高度集中,‘而且存在于树木里’。催眠者的意志‘被动物所体现,手朝着相同的方向悔悟几遍’,就能够将整棵树都充满这种流体。当催眠者的意志将这种流体注入身体后,很多人在催眠者将手放到他们面前还没等碰到时就会‘有一种忽冷忽热的感觉’。有些人被注入充足的流体之后,会进入一种催眠梦游状态或催眠痴迷,而且在这种状态中,‘他们能够见到催眠者身上围绕着像光晕一样的液体,这种光亮的液体从他的嘴到鼻孔,到他的头和手都在流动着,散发出一种很好的气味,让食物和饮水变得更美味。’”

人们也许会觉得这些观点已经足以被很多医生所接受,要是他们希望别人认为他们神志清醒的话。但是它仅仅是蒙·德勒兹先生提到的美妙东西的很小一部分。他接着说:“当催眠术造成梦游时,在这种状态下的人一切感官都开始扩张。有几个外部器官,特别是那些视觉和听觉器官就会变得迟钝,但是视觉、听觉都转到了内部。视觉和听觉都通过磁化液体传导,任何神经或器官都不能影响这种液体,它可以直接把感觉传到大脑。因此虽然梦行者眼睛闭着,耳朵堵着,却不仅能听又能看,甚至比他清醒的时候更清晰。他能体会催眠者的意志,虽然那种意志并不会表现出来。他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内部看透,所有和他有着催眠关联的人内部最隐秘的组织都能被他洞察到。一般情况下,他只能发觉有病痛的部分,并且只凭借直觉开处方。他拥有先知那样的见解和感受,一般是正确的,偶尔也会出错。他表达顺畅,表现出惊人的言语技能,当然难免也有些夸张。要是通过催眠者的英明引导,他就可以在一段时间里生动地变成更完美的人。但他要是受到不明智的引导,就会惊慌失措。”

在蒙·德勒兹看来,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催眠者,都能够创造这些奇迹,只需依照以下的条件和规则:

“暂时将你所学的医学知识和玄学知识都忘记。”
“将你脑中所有可能出现的抵触都驱除出去。”
“想象你的神力足够你将病痛握在手里并抛弃。”
“这种研究开始后6个星期之内不要思考。”
“秉承一种要做好事的积极想法,笃信催眠术的神奇力量,完全有信心使用它。简单地说,将所有的顾虑都排除,渴望成功,聚精会神地操作。”

这意思就是,“要坚定信念,执著,将一切曾经的经历都摒弃,拒绝理智的声音,”这样你就能够做蒙·德勒兹所认为的那样完美的催眠者。

进入状态后,“将一切你认为可能会影响你的人从患者身边逐走,只将必需的目击者留下——要是必须有一个的话。要求他们不要参与一切你将要进行的事情,不要左右所有可能从中得到的结果,而只想着和你一样要给病人带来好处。让自己尽量舒适一点,既不太冷也不太热,进入一种所有东西都无法妨碍你自由行动的状态,谨防在静坐时遇到打扰。让你的病人尽可能坐得舒服,你在他对面一个稍高一点的座位上坐着。用你的双膝夹住病人的双膝,将你的脚放在他的脚两侧。先让他自我放松,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想任何可能产生的影响,抛弃一切恐惧,使自己充满希望。要是催眠术会令他有短暂疼痛,也不要惊慌放弃,要让自己镇定,用你的手夹住他的拇指,然后用指腹接触他的指腹,用眼睛凝视他!你一定要保持这种姿态2~5分钟,直到你感觉你的拇指和他的温度相同。然后,你再将自己的手抽回,放到两侧。同时慢慢地翻转双手,手心向外,举到头部。这时将双手放在肩上,保持一分钟,然后轻轻地沿胳膊向下移动到指间。一边移动一边轻微地触摸,将这个动作重复5~6遍。连续翻转双手,起来前将双手从身体稍微移开一些。然后放在头上,停一会儿放低,离面颊1~2英寸时慢慢放下,直到肚脐。放置两分钟,将大拇指放到肚脐上,剩下的手指放在肋骨下,然后慢慢沿身体滑到膝盖。或者要是可以的话,可以放到脚上,保持静坐的姿态,将这种动作重复几遍。你要不断靠近你的病人,把手放到他肩膀上,慢慢沿他的背脊滑到大腿、膝盖或双脚。初步操作结束后,你可以不用再将手放到头上,可以从肩部开始,只放到胳膊上。从腹部开始,再到全身。

以上这些就是德勒兹推荐的催眠过程。甚至动物磁性说最固执的对手都会相信,只要那些脆弱、富有想象力、神经敏感的女人接受催眠就一定会痉挛。按照这种被强迫的姿态坐着——有一个家伙用双膝夹住她的膝盖又盯着她,直到她脸色大变,同时还要抚摸她身体的各个部分——这些已经完全可以让一个女人惊厥了,特别是如果她容易痉挛。同样,那些头脑稍清醒、身体相对强壮些的人受到催眠也能够被这样解释。这些手法能够产生的各种效果可以通过上千的例子显示出来,但是它们都有得益于催眠术的证据吗?它们能够证明磁性流体的存在吗?我们都知道安静、单纯和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的躺卧可以令人昏昏欲睡或激动,模仿和将想象作用在一个虚弱之人的身体上时会令她惊厥,根本就不用催眠术或坟墓中的鬼魂来告诉我们!

在法国,蒙·德勒兹的书反响热烈,人们又投入成倍的热情去研究这一学说。第二年出现了名为《催眠术年鉴》的杂志,针对这种学说展开探讨。很快又出现了《催眠术大全》和很多其他杂志。几乎就在同时,法里亚(Faria)神甫,“创造奇迹的人”,开始进行催眠。人们相信有更多磁性液体环绕他全身,他相比于绝大部分人都有更强的意志力,他的治疗相当成功。他的实验令人信服地证明了是想象力而绝不是假想的流体对这种享有很高声望的学说造成影响的真正原因。他把病人安排在扶手椅中坐好,让他们闭上眼,然后大声地以命令的口吻喊出一个字:“睡!”他什么手法都不需要——既没有催眠器皿,也没有流体的引导,但是他却能够让上百病人成功入睡。他夸耀道,他在那时就用这种方法让5000名患者变成催眠梦游的人。一般情况下需要重复这个命令3~4遍。要是病人依旧不肯睡着,神甫会一边把他从椅子上赶走,一边说这人不适合催眠,以此来解除困境。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催眠者们并不认为他们的流体是万能的。像健壮的人、心存疑虑的人、对它进行理智思考的人,这些人都不能被催眠,只有坚信它的人和身体或思维虚弱的人才可以被催眠。并且,由于担心后一类人会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对磁力产生抵制,这种学说的信徒们就会狡辩,称甚至有时他们也不能被催眠。只要在场的有一个不信或鄙视它的人,都将削弱或破坏这种流体的功效。蒙·德勒兹在教导催眠者时明确指出:“一定不要在爱问问题的人面前进行催眠,但是信仰催眠术的人们却坚持把它放进科学范畴内。”

【注释】

(1)见凡·德·迈尔关于布雷达围城的记载。驻军染上了坏血病,奥林奇亲王将两三个小药瓶派人给医生送去,里面装有春黄菊、苦艾和樟脑混合调制的药液。他吩咐医生告诉士兵说这种药特别罕见、非常昂贵,是历尽艰难冒着极大风险从东方取来的。这种药效力很强,一加仑水中加入两三滴就会有特别好的疗效。士兵们极其信任他们的统帅,于是都高兴地服了药,很快就好了。后来他们二三十人成群地围到亲王身旁,夸耀他的医术,十分感谢他。——译者注

(2)梅斯梅尔(Mesmer),他认为可以通过让病人把脚放在有磁性的水中,同时手执与磁力场相连接的电线。——译者注

(3)英两:也叫“盎司”。英美制重量单位。1英两即1盎司,合十六分之一磅。——译者注

(4)瘰疬(scrofula):以颈部缓慢出现豆粒大小圆滑肿块,累累如串珠,不红不痛,溃后脓水清稀,夹有败絮状物,易成瘘管为主要表现的结核类疾病。——译者注

(5)罗斯托克大学:是德国北部及波罗的海沿岸最古老的大学,位于梅克伦堡-前波莫瑞州罗斯托克市,校园与城市融为一体。——译者注

(6)维也纳大学:是奥地利历史最悠久的大学,也是德语区国家最古老的大学之一。成立于1365年,是27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母校。——译者注

(7)丧失视力,看不清事物。——译者注

(8)哈里发(Khalifah):伊斯兰教职称谓。中国穆斯林俗称“海里凡”。阿拉伯语音译,原意为“代理人”或“继位人”。——译者注

(9)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1706—1790年):资本主义精神最完美的代表,18世纪美国最伟大的科学家和发明家,著名的政治家、外交家、哲学家、文学家和航海家以及美国独立战争的伟大领袖。——译者注

(10)安托万-洛朗·拉瓦锡(A.L.Lavoisier,1743.8.26—1794.5.8):法国著名化学家,近代化学的奠基人之一,“燃烧的氧学说”的提出者。——译者注

(11)法国货币。——译者注

(12)即作者所在的19世纪。——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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