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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铅块似的天空阴沉了一整天,终于在夜间亥时前后,憋出了一场深秋时节的冷雨。

雨势并不大,持续的时间也不算长,却已将燕青的外衣淋透。燕青按着鼻翼旁的两个-穴-位,硬是把一个即将打出来的喷嚏忍了回去。在这个时候,是万万出不得声响的。

燕青隐身在贾氏卧房斜对面一个墙角的暗影里,监视着贾氏卧房的房门,已近一个时辰了。这是他连续第三个夜晚守候在这里,目的是替主公卢俊义捉--奸-。目标就是卢俊义的妻子贾氏和深得卢俊义信任的府中都管李固。

事情还须接着卢俊义被劫持上小梁山的线索说起。

那日卢俊义一行被劫持上小梁山后,倒不曾吃得什么苦。寨主宋双离寨数里亲自相迎。到得寨中,即有小头目带着喽啰安排他们洗浴就餐。车仗行李亦差人不损分毫地妥为保管起来。嗣后宋双又置了一桌酒宴,令昝青云及各部头目作陪,为卢俊义洗尘压惊。

席间宋双首先执杯向卢俊义道歉,道是若不使如此手段,难得请动卢公来山寨一聚,还望卢公鉴谅。卢俊义见状,心下稍安,不卑不亢地说道,宋头领此举,令卢某如堕五里雾中。不知贵寨请我意欲何为,还请直言道来,卢某能尽力处自当尽力。

宋双连赞了几声爽快,便说道,如今朝廷无道,官府腐败,乃至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遍地义士揭竿而起。我等弟兄占山聚义,呼啸江湖,意在替天行道,吊民伐罪。从长远计,亦有取彼赵宋王朝而代之的宏图。因素仰卢俊义公侠肝义胆,文武双全,威名远震,乃马中良骏、人中奇杰,是以不揣冒昧,恭请卢公上山来共谋大业。他日一旦宏图成就,卢公便是开国元勋,必当位居三公,名列九台也。加 入 会 员 微 信 whair004

卢俊义听了这一番满嘴跑舌-头的狂言,不禁笑恼参半。他平时虽对官府的种种不良行径多有不满,对一些纯属巧取豪夺伤害到他的经济利益的法令甚有怨气,却并未因此而生出过造反的念头。他自幼饱读诗书,儒家正统观念和封建忠君意识在他的头脑里根深蒂固,不是能够轻易动摇的。

再者,看眼前这班人物,形状猥琐,言行粗鄙,充其量不过是草莽强寇、池中之物,鼠据一隅做点打家劫舍的勾当尚可,若离开了这深山老林方寸之地,休道是朝廷大军,就是遇到势力稍大一些的绿林武装,他们也根本不是对手,更何谈逐鹿中原、改朝换代哉。莫说我卢俊义不曾要反,便是想反,也入不得你这一伙乌合之众中。

然则一来自己现在是虎落平川,二来这些人煞费心机力邀自己上山,毕竟是有敬重抬举之意,脸面上须让他们过得去。所以卢俊义只将上述想法埋在心里,表面上一丝不曾露出。乃拱手施礼答道,承蒙诸位好汉如此看重,卢某至感荣幸。但我卢某其实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不过是徒有点虚名而已。卢某加盟贵寨,恐是非但难建寸功,反倒会误大事。还是请宋寨主另择贤士高人辅佐为是。

宋双听了,当时也不强劝,说道此事可再作计议,请卢员外三思而后决吧。

当夜宴罢,山寨安置了一间很舒适的客房让卢俊义歇下,还为他送去了一个年轻娇美的姑娘侍寝。卢俊义旅途劳顿,更兼心中有事,根本提不起床-上的精神,径自沉沉睡去。那姑娘大觉扫兴,暗骂卢俊义是个银样镴枪头。

次日一早,卢俊义请求宋双发还车仗行李,放他离寨回府。宋双及众头目皆力劝他,既然到了山上,何妨多留几日,饱览一下小梁山的景色,亦算不虚此行也。这些挽留的言语说得十分客气,但骨子里的意思却甚强硬。卢俊义见自己一时脱身不得,退而求其次,请求宋双让李固带家丁车仗先下山,回府去报个平安,那么自己在这里再住上几日便也无妨。宋双对卢俊义的这个请求欣然应允。

按照卢俊义的想法,只要李固等人脱身而去,自己的下落家里便可知晓,那么相对来讲,自己在此的安全系数就增大了。即使宋双欲强留住自己不放,府上也有个寻找搭救的方向。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个安排,正是宋双等人谋划出来的离间计策。

当下宋双唤来李固,对他道,卢员外要在山寨里多住几日玩一玩,你等可以先行回府。卢俊义也道,此乃宋寨主盛情挽留之意,我卢俊义却之不恭。我再少许耽搁几日便回,你回去告诉家中,不必挂念就是了。

李固自被掠上山来,生怕凶多吉少,一直提心吊胆。今见宋双和卢俊义如此安排,暗叫一声阿弥陀佛,巴不得一步就离开这个险恶之地。至于单留下卢俊义在此安危如何,他根本没顾得上考虑。李固就揖手说道,谨遵寨主与主公之命,由李固先行回府报个平安最好。

宋双便命手下将车仗行李悉数发还出来,由昝青云带人护送李固和卢府众家丁离寨下山。

到了山口关隘处,昝青云将李固唤至道旁茅舍,做出神秘状对李固道,我且将底细告诉你。我们宋寨主欲邀你家主公在此落草,坐山寨的第二把交椅。你家主公已有应允之意。暂且留在这里,就是要细商合作大计。不日之内我们便将派人去大名府接卢公家眷。你此番回去,须帮助做些准备。又道此事切宜机密,万勿走漏风声云云。李固听了,惊疑忐忑不已,却又不敢多问,唯有诺诺应下,惶惶然地带着车仗昼夜兼程赶回了大名府。

贾氏和燕青见李固与众家丁未到预计的归期便返回府来,又不见卢俊义与他们同归,颇觉奇怪。李固在归途中已告诫家丁,回府后不得透露被劫持上小梁山之事,免得招惹祸端。此时当着府上众人,他也不便实说,只道是于旅途中遇到了高明术士,已将那所谓的血光之灾破解,所以就无须再继续东行避祸。主公要顺便拜访商界朋友,考察洽谈几桩生意,乃令我等先行送车仗回府。

这番话编得还算入理,府上人等基本未听出破绽,便皆欢天喜地,说了些主公素来积德行善,自可逢凶化吉之类的赞叹语言,各自散去。李固就向贾氏使了个眼色,说道主公尚有几句言语,嘱我捎给主母。

贾氏明白李固有话要单独与她说,就让他随自己到了后面的绣房,屏退贴身丫鬟,问他道,你还有何事要说?李固便悄声密语,备述了此行实乃中了小梁山贼寇骗局,于途中被劫上山寨的真相。最后说到,据贼人称,主公已有落草山寨为其副帅之意,因此不曾一同回府。或许过些时日,山寨即要派人来接眷属上山。

贾氏听李固道出这番头尾,当时惊得花容失色,呆若木鸡。李固忙劝她道,主母莫要慌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事已至此,急也罢,怕也罢,皆于事无补,好歹想出个主意妥善应对便是。贾氏还算是个拿得住的女-人,片刻的失措后,勉强定住了神,叮嘱李固道,此事不可泄露一星半点,容我想出个眉目再做道理。李固道,主母放心,我早已交代了那些家丁,谁敢乱说一个字,便割了他的舌-头。

李固退去后,贾氏久坐于妆台前一动未动,脑子里却翻江倒海地折腾不已。什么子虚乌有的血光之灾,卢俊义就偏肯相信那诡言妄语,不纳人劝,一意孤行,这可倒好,真正给阖府上下招来了血光之灾。那帮贼寇也着实可恨,做什么便盯上了俺卢公。卢俊义真的会答应落草为寇吗?他素来是循规蹈矩,法度严谨,倒不像是心存不轨之人。然则海水不可斗量,他这个人,虽然是蛰居乡里,却胸怀百川,志向远大,这也是能从其日常言语中听得出来的。如果遇到适宜的时机,遂了他叱咤风云的心愿抱负,做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决定,却也不是毫无可能。

贾氏这样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着,甚是痛恨卢俊义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全不将一家老小的生死存亡挂在心上,在心窝里早将他咒了个千遍万遍。

这件事如何应对为是呢?

想了两日,决断不下,贾氏又密召李固来绣房商议。

这两日李固已从燕青手里接回了分内职事,表面上在勤恳打理府上的事务,内心里也是翻腾得紧。对于卢俊义是否真会应允上山落草,他自是怀着七八分的疑惑。但是以卢俊义的豪侠秉性论之,李固亦感到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倘或卢俊义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了这等惊人的举动,自己该当如何呢?

跟随着卢俊义上山,李固是一百个不情愿。莫道那是大逆之罪,只就那种动荡无定的贼寇生涯,李固也是适应不了的。如果卢俊义逼迫自己随其落草,自己又将如何抵挡?卢俊义的脾气李固了解得再清楚不过,一旦他决定了的事,那是很难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思来想去,李固觉得,欲得明哲保身,只有利用贾氏这块挡箭牌。见贾氏又召他密议,李固便趁机进言,落草造反乃大逆之罪,一旦事发要被满门抄斩,而且会株连九族,随主公上山是万万行不得的,这个主意主母一定要拿准。贾氏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但如果卢俊义真的已入贼伙,我们就是不随他上山,恐怕也未可全然逃脱干系,那么又当如何是好?

李固沉默着,一个十分恶毒的念头,悄悄地从他心底里滋生了出来。但是他没敢贸然张口。

贾氏此时已是将李固当作唯一的依靠。见李固垂头不语,只道他也无有什么主见,不禁心下惶然,伤心垂泪道,不知我姓贾的前生造过什么孽,直落得这般命苦。李固见状,也觉凄怜,忙从旁取了一方罗帕递上去,嘴里殷勤劝道,主母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不会让尿憋死,办法总是会有的。

贾氏听着李固的款声劝慰,益发地伤感起来,喉头哽咽着,浑身抽搐得紧,就要向一旁倾倒。李固赶紧舒臂去扶。贾氏就势一头偎进了李固怀中。只这一偎,情势便急转直下,生出了惊天动地的后果。

原来这李固,曾经卢俊义做主,娶过一门亲事。岂料那女-子命薄,不过两年即染病早夭。卢俊义有意再与他续弦,却没觅得条件相宜者,便一直拖了下来。李固已是曾经沧海之人,倏忽又成独身,未免寂寞难熬。贾氏的年岁与李固相去无多,更兼生得俏丽风骚,体香肢柔,朝夕相见中,不知不觉地便勾动了李固的欲念。但因着身份相拘,李固绝对不敢造次,甚至不敢多想。饶是如此,他仍不免在夜半时分指头儿告了消乏之际,情不自禁地将那贾氏当作意-yin-对象。

此时贾氏软软地向他怀-里一偎,李固在惶恐之余,竟本能地臂膊一弯抱-住了贾氏。贾氏被他一抱,心头亦是突地一跳,却没有挣扎。当此孤苦无靠之时,被一个男人热切地-搂-在怀-里,贾氏不仅骤然感受到一种温暖,而且升起了某种渴望。由于丈夫的粗疏,这种渴望不得不经常处在被压抑的状态。于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中,贾氏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心跳尚未止歇,她竟也本能地一伸玉臂,拦腰抱-住了李固。

这相互一抱,双方体-内的热血都沸腾起来。

两人贴面而视,呼吸渐趋紧促。也没有多余的语言,便不约而同地动手去撕扯对方的衣服。不消片刻,便双双向软榻上倒下去。两个人一直翻滚缠扭了将近半个时辰,在最后那一刻间,李固和贾氏都尝受到了前所未有过的极度快感。

所幸无人撞见。

两人迅速地穿好了衣服,相对而坐,面面相觑。激\_情退去,双方都觉得既有些尴尬,又有些后怕。但在相互间的关系上,却都感觉达到了心心相印的地步。

沉默了一晌,贾氏轻轻开口道,方才我们还没议出个结果。那件事情,你看该如何了断为好?

李固于行那苟且勾当之前便已心生恶念,现在事已至此,少不得要一不做二不休了。稍微顿了顿,他便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大义灭亲。

贾氏听了,身上一抖,没有作声。李固就转脸看着床单上那片污渍,低沉地又加了一句,否则,即便是无有别的灾祸,你我这事也……

贾氏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这真是雪上加霜了。你这厮害得我好苦。李固道,是我害了你呢,还是你害了我呢?这都是些好没意思的话,不要去说它了。如今只有一条你要想清楚,我们都没得退路了。贾氏又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让我再想想。李固道,好吧,你好生去想。

临出房门时,李固又给贾氏留下了八个字:事不宜迟,夜长梦多。

贾氏看到李固阴狠而坚定的目光,身上又是一颤。心想往日怎的没看出来,他竟有这般坚硬狠毒的心肠。但同时又隐约地感到,这个人确实不失为一个可资依赖的男人。

此后的几日里,贾氏和李固耐不得情欲煎熬,又悄悄地苟合过几次。但对于向官府告发卢俊义,贾氏还是下不了决心。李固心里焦急,却不敢过分逼她。在目前情况下,惹翻了贾氏对他很不利。正当李固焦虑难安之际,不期有人于无意中成全了他的这桩恶念。

这个人就是燕青。

燕青本是个乖觉机灵的人,那日见李固带着车仗先自提前回府,他便觉得有些蹊跷。李固的解释虽可顺理成章,燕青却总觉有一种虚假离奇之感。当时燕青不好表示出来,只将疑惑存在了心里。在表面上,燕青只是很亲热地向李固道了辛苦,交割了代为管理的文书账目,对于旅途中的详情没有更多地过问。而在私下里,他却悄悄地找了几个随同外出的家丁,向他们询问了一番旅途实情。

那些家丁都得了李固的严诫,为避免祸从口出,无人敢说实话,统一了口径,皆与李固所言不差分毫。然而燕青是何等机敏,从家丁那闪烁支吾的表现中,已经断定了内中定有隐情。

他感觉卢俊义恐怕是在外面出了事。出了什么事呢,那就不好猜度了。

燕青注意到,李固曾与贾氏在后面的绣房中进行过密谈,料想李固是将事情的真相单独告诉了贾氏。他欲待找贾氏去问一问,但是一想到那夜贾氏对自己的亵意挑逗,又不禁顾虑重重,踌躇却步。

正当这个谜团在燕青心里纠缠不解的时候,一个新的谜团又涌现出来。那就是李固与贾氏的关系问题。

自打李固回府,贾氏与李固的接触似乎就甚为紧密。燕青起初对此倒没太在意,认为贾氏关心卢俊义在外面的情状,多找李固去问问话也在情理之中。然而有一次燕青去账房查对佃户的缴租数额,不意却正看到了贾氏在内与李固说话。

贾氏作为府上的女主人,到账房来过问一下收支状况,按理亦属正常。不正常的是,当时李固正亲柔地抚摸着贾氏的一只纤手。虽然是一听见脚步声,李固和贾氏都很快地将手缩了回去,换上了一副正经谈事的姿态,这个细节却没有逃过燕青的眼睛。

燕青当时未动声色,麻利地办完了事,便离开了账房。而在内心里,他就对这两个男女的关系起了极大的疑心。

时隔不久,燕青巡夜,又遇上了一件事。

这卢府的巡夜差事,是由家丁轮流当值。燕青的职责是不定期地去监督检查。这一夜,当燕青巡至后院,刚拐过一条甬道时,蓦地见有一条黑影从贾氏房中闪出。燕青以为有贼,正要扑上去擒拿,却不禁又呆在了那里。原来他旋即看出,那竟是李固的身影。深更半夜地这厮去贾氏房里做什么?燕青脑子里打着问号的片刻间,李固已飞快地溜走,鬼祟地踅回了自己的住房。

燕青回过味来,登时怒火中烧。好一对狗男女,主公在外吉凶未测,你们倒借此空当,做出来这等颠倒人伦、龌龊不堪的丑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李固你个王八蛋,主公待你恩同父子,信赖你、倚重你的程度犹在我燕青之上,你这般忘恩负义、伤天害理,难道就不怕遭到天谴雷劈吗?

燕青就欲纵步追将上去,揪住李固打他个皮开肉绽。但是脚步将移,他又蓦然收住。常言道,捉--奸-捉双,若是将这对狗男女堵在了房间里按在了床榻上,其--奸-情乃是板上钉钉无话可说。而此时单去拿住李固,李固叫起屈来,当如何证明他方才曾在贾氏房里作--奸-犯科?若说证据,燕青料定,此刻在贾氏的床铺上。可是你能悍然闯进贾氏的卧房检查她的床铺吗?

顾忌及此,燕青只得眼睁睁地放过了李固这遭。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这件事他不能不管。主公之辱甚似燕青本人之辱,这种丑恶现象绝不允许在卢府里继续发生。为了有理、有利、有节地解决问题,燕青且按下满腔怒火,决定采取秘密手段来行动。次日燕青见了贾氏、李固,掩饰起心中的憎恶,一如既往,谈笑风生。到了夜间,就悄悄地来到了后院,隐蔽在暗角处蹲守监视。

连续两夜,未见李固进出贾氏的卧房。今夜是第三夜,眼看得已过夜半,仍未觑到李固的踪影。难道是那两个人心怯罢手了,还是自己的行动上出了什么破绽?燕青有点吃不准。

身上淋了雨,冷飕飕的夜风一吹,寒意一阵紧似一阵地袭来。

或许今夜李固那厮不会出来了。如果真是那两个人自己良心发现,悬崖勒马,洗心革面,也算是幸事,免得抖-搂-出来弄得满城风雨不好收拾。若能这样最好,此事今后不提也罢。燕青这么慈悲为怀地想着,便欲偃旗息鼓,收兵回营。

然而终是有点不太放心。燕青迟疑了一下,复转回身来,蹑手蹑脚地摸到贾氏窗下,欲听一听房内的动静,落个心里踏实。谁知这么一听,直将燕青听得瞠目结舌,须眉倒立。黑灯瞎火中,但闻得呼呼牛喘夹杂着阵阵娇吟,节奏铿锵而渐趋紧促,分明是那一对狗男女又鏖战到了紧要关口。

我是一直死盯着这房间的门窗的,李固这厮是何时从我眼皮底下溜进去的?

哎哟是了!燕青脑筋一转,这才想到,连着贾氏卧房的一间厢房,原有一扇后门,因年久不用,已是堵死了的。一定是那对-yin-夫荡妇为着来往方便,又偷偷地收拾启用了那扇后门。燕青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被这等小伎俩蒙过,心里着实恼火。当时燕青只觉得血往上撞,几步跨到房门前,便抡拳咚咚地擂响了门板。

这时李固与贾氏刚刚事毕,正处于余兴盎然之际,突闻砸门声,二人陡吃一惊。贾氏本能地喝问道,谁?

燕青在外气昂昂地答道,我,燕青燕小乙。

听到这几个字,房里的两个人登时唬得魂飞魄散,如堕冰窟。贾氏忙示意他莫出声,强作镇定地又喝问道,你有何事?

燕青厉声叫道,小乙巡夜至此,看见有贼由厢房后门进了你屋。你快点将房门打开,俺燕小乙要进去拿贼。

李固吓得筛起糠来。吃那燕青拿住,此命就算休矣。

贾氏到了这步田地,反倒镇静下来。这是每至紧要关头,男人往往不及女-人之处。当下贾氏定了定神,尽量使语气显得平稳地回答道,敢是小乙你看花了眼吧,我这房里何曾有贼进来。燕青冷笑道,若是无贼,怎的便有些奇怪声响?贾氏道,敢是这房子老了,耗子在里面做窝,弄出点动静也是有的,何致大惊小怪。燕青道,耗子成了精也是大祸害,主母还是速速开门,容燕青进去除害。

贾氏的口气便强硬起来,呵斥道,燕小乙你这厮好大的狗胆,半夜三更你强迫我给你开门是何居心?这门老娘就是不开,你待怎的?有胆量的,你就将这门砸开了闯进来!

燕青被怒气顶着,原本就是欲破门而入捉--奸-拿双的。贾氏这一硬阻,却使他犯了犹豫。在他与贾氏对话耽搁的时间里,难保李固没有趁机逃匿。万一闯进去没拿住李固,贾氏再反咬一口,自己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为了保全卢俊义的名声体面,燕青在做捉--奸-这件事情时没敢找帮手,此时深感孤立无援之苦。

兹事体大,莽撞不得。燕青提醒着自己,按捺下了破门入室的冲动,正气凛然地隔窗言道,主母放心,燕青不会做失德失礼之事。但有一点请主母听清。主公不在,燕青担负着看家护院之责,不敢不尽心竭力,明察秋毫。望主母亦诸事谨慎,好自为之。否则主公回来,问起府里之事,燕青实难回复周全也。说罢,燕青转身大步而去。

燕青以为,此番虽然没有当场拿住--奸-证,却已足以令贾氏、李固闻风丧胆。从此之后,料是二人不敢再行此苟且勾当。这个结果不如当场捉--奸-痛快彻底,但是没有惊动府里的人丁,对保全卢俊义的脸面有其益处,也算基本达到了目的。至于卢俊义回府后如何向其禀述,只好再做考虑了。

其实燕青的这步棋走错了。善良的人往往不自觉地奉行穷寇勿追的处世原则,以至于遗患无穷。

当时贾氏的口气虽硬,心里却虚若纱帛。李固更是唬得两条腿已不听使唤。如果燕青当机立断地闯进房去,将这一对-yin-货捉--奸-在床是十拿九稳的事。贾氏对此非常清楚,但刀在颈上不得不搏,只能内荏色厉地背水一战。没想到这一负隅顽抗还真奏效,居然暂时躲过了眼看已是无可避免的灭顶之灾,实乃不幸中之大幸也。

听到燕青气昂昂地走去,贾氏浑身一软,像被抽了筋似的扑通倒在床-上。李固暗舒一口气,身上也是虚洞洞一丝气力也无。

两个人不言不语地躺了一晌,贾氏盯着房屋顶棚有气无力地道,你这包还不赶快滚回你那狗窝,在这里耽搁什么。李固就忙起身收拾了衣裤,双脚刚点地下床,却又停住,沉沉地道,卢俊义回来,如之奈何?

贾氏心惊肉跳地一哆嗦。燕青方才虽未当场拿下他们,临走时那番话却说得分明。事情既已被燕青掌握在手,恐难善罢甘休,一俟卢俊义回府总要发作。到那时候,家法严惩仍是在劫难逃。欲想避免此劫,除了主动出击,再无其他选择。

沉寂了一会儿,贾氏轻声地却是相当坚决地对李固道,就依了你的主意,明日一早,你借个由头出去,将卢俊义谋反之事,向官府报了案吧。

李固点了点头,穿上鞋,由厢房后门溜回自己的住处,却是一夜也不曾成眠。方才受到的惊吓尚未消除,在李固的神经感官里,又增添了些许庆幸和激动的成分。燕青这一捉--奸-,促成了贾氏除掉卢俊义的决心,倒是个意外的收获。卢俊义既除,贾氏一介女流,今后不可能独自撑起这偌大的家业,必须得依靠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非我李固莫属。这就是说,在不远的将来,这卢府的万贯家产资财,便要改为姓李了。

没想到我李固还能有这一天。真可谓世事难料,因祸得福啊。

李固眼巴巴地望着窗纸,恨不能天色马上亮起来,好奔大名府衙去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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