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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话说人世间事,常常是祸福相倚,成败相继,势态顺逆殊难预料。一件事情,本来谋划得很好,进行得似乎也很顺利,到头来却终得一个事与愿违的结果,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

刘安妃目下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自从她向道士林灵素秘密下达了以巫法妖术降灾于李师师的指令后,便在宫里数着日子期待佳音。耐着性子挨了月余,终于等来了一个让她欣慰的消息:李师师患了严重的眼疾,似有失明之虞。

刘安妃在听着她的耳目向她禀报此事时,虽然表面上矜持地端着架子,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知道了,内心里的狂喜却是难以形容。这个可恨的狐媚子,到底着了老娘的道。若是你当真成了瞎子,看你还有什么能耐去纠缠迷惑皇上。到那时你非但再无法取悦皇上,恐是连那行院里的皮肉生意,也难得再做下去了,你当如何苟活于世哉?落得如此下场,实乃你竟敢违背天意,擅动非分之想所致,休要怪我安妃娘娘心狠也。

然而,这种喜悦只维持了三五日,就被接踵而来的另一个消息破坏掉了。那个令刘安妃异常恼火的消息便是,徽宗皇帝赵佶得知李师师患了眼疾,不仅立即亲带御医前往镇安坊给师师诊治,而且居然连日留宿于杏花轩,不回宫不上朝,不惜以九五之尊、万乘之躯,专心致志地亲自服侍上那个骚婊子了!

其实在前些日子里,赵佶因为忙于筹划结金图辽、收复幽云之事,倒是有较长一段时间未曾顾及临幸镇安坊。那幽云十六州原归中原版图,是五代时期后晋朝的石敬瑭为换取辽国的支持,将其割让给了辽国。幽云地区是中原王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侵扰的屏障,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所以在赵宋建朝之初,就曾决心收复之。但当时的辽国国力、军力均甚强,宋太宗率师北伐,于太平兴国四年败于高梁河,于雍熙三年再败于歧沟关,终未实现收复幽云之愿。在这种力不从心的情况下,北宋王朝于景德元年不得不与辽国签署澶渊之盟,承认了辽国占据那片土地的既定事实。加 入 会 员 微 信 whair004

但是兴兵北伐、收复失地的念头,却一直未在北宋君臣心中泯灭。至宋徽宗时,辽国的国势渐趋衰弱,而东北一带的女真族却逐步崛起,且渐次与辽国交恶,在双边的交战中屡破辽师。以蔡京为首的一部分大臣认为有机可乘,就向赵佶提出了联金击辽、收复失地的动议。

这个动议很对赵佶的心思。因为收复幽云十六州乃是祖上几代人的未竟之业,如果能在自己手中完成,自然是其功莫伟莫大矣,岂不彪炳千秋哉!为这个想法所鼓舞,赵佶便对此事非常上心,全然不顾朝中有识之士实事求是的分析和劝谏,连日来多次召蔡京、童贯等议事,并亲自安排了大臣赵良嗣以买马之名秘密出使金国,欲与其缔结夹攻辽国之约。

不过忙碌归忙碌,赵佶心里却并未忘怀李师师。在这一段自己无暇亲顾的时日里,赵佶隔三岔五地便差张迪前往杏花轩去问候一下,馈送些宫里糕点、时鲜水果、滋补药品过去,以示眷恋关怀之意。每次回宫,张迪便将师师的日常起居状况向赵佶详细禀报一番,捎回几句师师请皇上注意保重龙体,莫要过度劳累之类的体贴语言,令赵佶听得十分受用。

这一次,在张迪照例向赵佶禀报看望李师师的情况时,神色有点不太自然,被赵佶敏感地捕捉到,便问师师那里是否出了什么事。张迪支吾了一下,照实禀道,是师师姑娘突然患了眼疾。她怕皇上担忧,不让奴才对皇上讲。

赵佶一听就急了,龙足一顿冲着张迪道,快去与朕传御医来。张迪就连忙火速奔向太医院,唤了资深的老御医,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点齐了轿夫侍从,便簇卫着赵佶急匆匆地赶往镇安坊去探视诊疗。

李师师的这个眼疾,说起来发作得确实甚是突然奇怪。发病前并无一点症候,而发病不到一日,双目就红肿得难以睁开了。

蕙儿已经请郎中为师师开过药方敷过药,但是不见有效。李姥姥也是焦急得不得了。如果失去了李师师,她这座镇安坊就算是塌下了半边天,非但皇上的恩惠从此烟消云散,就连日常的生意亦将一落千丈,这让她如何能不心焦。

李姥姥诸人正像热锅上的蚂蚁焦灼地团团乱转的时候,徽宗赵佶驾到。李姥姥闻讯赶紧踮着小脚出门迎接。赵佶也顾不得理她,心急火燎地带着御医便直奔师师卧房。师师敷了膏药贴子,正卧在床-上歇着,闻听皇上来了,便要蕙儿扶她下床,向皇上行礼。赵佶连忙制止道免礼免礼,亲自扶着师师复又躺下,就命老御医即刻视诊。

老御医揭开师师眼皮上的膏药贴子观察了患处,把了师师的脉象,询问了师师近日的饮食情绪等有关状况,又看了一遍蕙儿所请郎中开的处方,乃开口向赵佶禀奏道,师师姑娘此疾,是由内焦外毒合攻而起。引起内焦的原因,在于近日饮食上有欠妥处,情绪上有过度之思,睡眠状况不佳,以及天气寒冷干燥等。至于外毒的侵袭,来源较复杂,便殊难一言蔽之了。现师师姑娘所敷之药,有祛毒驱燥功效,应为对症之方。其间各味药品的配伍亦较得当。待微臣再酌开一剂通郁清火汤药辅疗之,料无大碍也。只是师师姑娘此疾来得既凶且猛,若要痊愈,恐须费些时日。

赵佶问,需要多长时间?老御医奏道,或十日,或半月,或者还要拖延更长一些时日。

赵佶蹙眉问道,难道没有法子让这病症去得快些吗?老御医听出了皇上的不满,搜肠刮肚地转了一番脑筋,禀道,启奏皇上,微臣尝闻一个民间验方,据说医治眼目赤肿见效甚速,只是微臣尚未试过。赵佶催促道,你且说来听听。

老御医道,微臣所闻之法,乃是于每日临睡之前及晨起之时,以人之舌尖唾液-舔-舐患目。患者为女性者由男人-舔-之,患者为男性者则由女-人-舔-之,效果最佳。赵佶听了点头道,哦,此法可堪一试,朕自为之可也。

师师在旁一听,急道,皇上万万使不得。贱妾是何等身份,敢受皇上玉液之疗?倘此事传播于世,贱妾如何担当得起也!

赵佶道,这件事在座的这些人不说,外界焉得知晓。遂严命张迪一干人等,对其为李师师-舔-目疗疾之事不得外传。张迪等人皆觉得赵佶如此行事有些荒唐,但是见他意思坚决,无人敢劝,唯有诺诺应声而已。

当下赵佶命老御医开了汤药方子后暂且离去,随时候命待召,自己则就此留在镇安坊里伴着师师。张迪只好由着赵佶的性子,妥善安排了侍从,在杏花轩周围昼夜值勤护卫。

赵佶留下来后,即命人按照老御医开的方子去抓了药来,煎制成汤让师师服下。到了晚间,命蕙儿端水过来净了口,就要亲自为师师-舔-目。李师师执意不从,恳请皇上还是早早回宫返朝,处理天下大事。

赵佶道,你若要朕早些回朝理政,就须听朕之言,好生疗疾。你这目疾一日不愈,朕便一日不离开此地。师师再劝无效,只得依了赵佶。

就这样,赵佶在杏花轩一待便是三日。每日早晚两遍,按时为李师师-舔-舐目疾,真正是对师师呵护得细致入微,一丝不苟。其间有蔡京等人奏请议事,被赵佶通过张迪传旨一概暂缓。各部司呈上的奏章,必须由他亲自定夺者,亦先压下暂缓批复。而一般性的事务,则责成梁师成代批。

那梁师成是深受赵佶宠信的一个宦官。他在政和年间被任命为淮南节度使,宣和年间又进为开府仪同三司,并领太子少保衔,权势熏蒸,人称隐相,连蔡京父子都畏其三分。因其善于模仿赵佶的笔迹,行事间又极能揣摩赵佶的心意,赵佶每有懒于亲理的政务,就索性交与他代批。梁师成得到了这个便利条件,便与朝中的权臣交相勾结,极尽狼狈为--奸-、假公济私之事。赵佶大权旁落尚浑然不觉,反倒自诩用人得当,令己省了许多事必躬亲的辛苦劳累。赵佶在朝政上的昏庸倦惰,于此可见一斑。

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赵佶将国家大事抛在一边,一心一意地为李师师疗疾,竟然是颇有神效。

师师那红肿得吓人的目疾,于赵佶留在镇安坊的次日便见好转。此后其症状日日见轻。及至第四日上午,师师一觉醒来睁开眼睛时,即觉双目开合自如。取镜自视之,已基本上看不出红肿痕迹。赵佶见之甚喜,额手为庆,仍继续用舌尖为师师-舔-舐了一番双眸。

师师就对赵佶谏道,多承皇上眷顾,贱妾感念肺腑。现贱妾的眼疾已渐消愈,朝中宫内尚有万千事项,等候皇上裁决。还是请皇上勿以师师一人为念,早些回驾为是。

赵佶在镇安坊里延搁了这些日子,亦觉得是该回去看看了,便命张迪传了老御医来为师师复诊。得知师师之疾确是已无大碍,乃命老御医针对师师恢复期的状况调整了药方,切切地叮嘱师师务必按时服药,不可疲劳熬夜等。尔后方带了张迪及侍从们起驾回宫而去。

送别了赵佶,师师回到房里,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心里边却不太安静。

人食五谷,孰能无病,只不过这次的眼疾来得突然厉害些罢了,倒也用不着特别地大惊小怪。但那老御医说此疾之起因,有师师近日来多虑多思、胸郁不畅的因素在内,却是不错的。现在师师的眼疾依靠药力的作用发散消愈了,然而其心中的郁结,却并没有随之释然。

自从师师与赵佶相识并受到赵佶的宠幸,她的感受首先当然是愉悦幸运的。天下的美\_女才女不可胜数,即便只说青楼教坊中,其才其貌堪与自己匹敌者,亦不在少数。而竟有自己这样的机遇,被皇上一见钟情引为红颜知己者,却端的是凤毛麟角。一国之君权势无边,有这样一位君王为倚傍,得益之处自不待言。李师师也是个凡人,对这一点不可能丝毫不在乎不看重。

然而李师师毕竟又不同于一般的凡夫俗子。在浩荡皇恩的笼罩下,并没有忘乎所以。师师的头脑里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她很明白并且很相信祸福相倚、乐极生悲的人生道理,所以于巨大的幸运感中,常有一种隐约的不安相生相伴。待见到赵佶不顾朝野物议,公然斥资大张旗鼓地重修镇安坊,隐在师师心底的那层不安,就渐渐地浮出了水面。

师师非常感激赵佶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却又觉得他对自己用心过甚,后果堪忧。赵佶前来视察镇安坊重修工程竣工状况的那日夜里,蕙儿心直口快地道出了她的忧虑,令师师心头的不安又暗增了几分。但这种心绪却是对人讲不得,即使是对蕙儿,亦不便过多地议论,只好默默地积埋于胸臆间。这次眼疾的生发,虽未见得与此有直接关系,但其间的间接关系,应当说不是一点没有的。

赵佶一闻自己得了眼疾,就火急地带着御医赶来。而且为了给自己朝夕-舔-目,竟可置朝上宫里诸事于度外,在这镇安坊里一待就是三四天。这种对自己的极度体贴关爱态度,确实令师师感动不已。可是,作为一个皇帝,他如此用情用心于自己这样一个女-人身上,是应当的、正常的吗?这对于他,对于我李师师,乃至对于整个的大宋王朝,将会造成什么影响,带来什么后果呢?

正冥思默想间,听得蕙儿在旁唤她吃药。师师浅浅地叹了一声,走到案边,端起大瓷碗一点点地将汤药啜下。蕙儿瞅着她那幽幽的神情,劝道,姐姐又在想什么呢?好不容易调养得眼睛消了肿,莫要多思多虑了。若再憋出点什么症候来,可不又麻烦了吗?

师师轻轻摇摇头道,我也不愿想那么多,却是心不由己。你说,我应当如何劝劝皇上呢?蕙儿道,皇上对姐姐的这番痴情,怕是劝也难劝。这些天我看着皇上对姐姐百般殷勤地照料,也是感动得不得了。你还能再说他什么呢?师师道,如若大家都是寻常百姓,一个女-人能够得到一个男子如此专注用情,那真是天大的福分。可是,他是皇上啊。蕙儿脱口道,就是,我看他这个人的性情,原本就不适合当皇上。他如果不是皇上就好了。

话音未落,蕙儿即自觉失言,面色灰白地掩了口。师师激灵一下站起来,向着窗外看了看。所幸外面无人。两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工夫才缓过神来,内\_衣皆被冷汗浸透。

关于赵佶为李师师-舔-目疗疾之事,张迪等一干人严遵圣旨,不敢向外透露一个字。但赵佶因探视李师师而留宿镇安坊,连续三四日没有回宫,这却瞒不了人。

刘安妃很快便听说了这件事。她看到回宫后的赵佶是一副神色欣然之态,料是师师之疾已无碍,失望兼气恼得几顿饭都没吃下去。刘安妃入宫这么多年了,几曾见到皇上对后宫里的哪位娘娘,包括皇后以及她刘安妃本人,表现出过如此程度的关爱?如果听任事态发展下去,一旦皇上哪一天突发异想,竟将那李师师接进宫来,如之奈何?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只要皇上一句话,说办也就办了。

到那时候,自己将会被冷落到什么地步呢?

或者李师师再向皇上进点谗言,自己一不留神竟被打入冷宫,孤苦伶仃地幽禁一生,也算不得什么稀奇。前朝往代发生在失宠嫔妃身上的悲惨故事,刘安妃闻听得多了。

此事绝不可等闲视之,我刘某人绝不可坐以待毙,还须得积极应对主动出击。

如何出击呢?

刘安妃考虑,现在应当是双管齐下。一只手对付赵佶,一只手继续对付李师师。所谓对付赵佶者,乃是想方设法于宫廷内外大肆制造指责反对皇上游幸青楼、嫖宿妓-女的舆论,迫使赵佶在舆论的压力下,收敛其放荡行止,疏远李师师。而在对付李师师方面,刘安妃反复斟酌,还是使用林灵素比较可靠,于是便又差人去召林灵素来议事。

林灵素自从接受了刘安妃的秘密指令后,除了作法行咒于密室中,还派遣了专人随时留意打探李师师的起居行止状况。他在京城里门徒甚众,消息灵通,李师师发作眼疾之事他早已得知。这个消息给了他一个定心丸。无论李师师这病是重是轻,其结果是好是坏,只要她病了,即足以证明他林灵素确有异能,绝非是欺世盗名的江湖骗子。所以闻听刘安妃又召他入对时,他的底气是很足的。

进入玉真轩拜见过刘安妃,林灵素却先装出一副对事态毫无所知的样子,向刘安妃恭谨地禀道,贫道奉接娘娘旨意后,一直在潜心作法,灵验与否尚未知晓。刘安妃道,要说灵验嘛,也算是灵验,那李师师前几日患了眼疾重症。林灵素噢了一声,就向刘安妃拱手道,此皆赖娘娘顺应天意襄助贫道法术之故,非贫道一力之功也。

刘安妃呷着香茗慢条斯理地道,不过李师师那眼疾,虽然来得厉害,却也去得顺当。据说只调理了三四日,已无甚大碍了。

林灵素听出了刘安妃口气里的不满,但他对于应付她的指责早有准备,遂不慌不忙地回道,难道竟有人破了贫道的法术不成?不知在李师师患病期间,有何人前往探视?刘安妃隐含着怨气道,还能有谁,乃是当今圣上,一直守在那狐狸精身边,连着待了三四日呢。

林灵素装腔作势地连连点头道,这便是了这便是了。吾皇乃真命天子神圣之躯,福光所至可辟百邪。有皇上庇护于李师师左右,贫道之法术难尽全效,亦不足为怪也。

刘安妃哼了一声道,且算你之所言有点道理。那么,我想办法尽量令皇上少接触李师师,你的那些法术,还能派上用场吗?

林灵素知道刘安妃这话是回绝不得的,只能应道,尚可一试。

刘安妃道,那好吧,我这边自会想方设法阻止皇上去找李师师。使皇上远离李师师,不仅是我的意愿,是皇后和后宫所有嫔妃的意愿,也是满朝文武大臣的意愿。李师师的媚惑一日不除,皇上的心就一日不会消停安分,终究是个祸根。你的法术要继续作下去。无论是令其病,令其残,甚至令其死,都可以。总之是一个目的,让她失去媚惑皇上的资本和能力。你听明白了吗?你能做得到吗?

林灵素见刘安妃越说怒气越盛,岂敢言半个不字,诺诺应道贫道明白,非常明白。娘娘此举纯是为了皇上为了社稷着想,一片赤诚之心真正是感天地而泣鬼神也,贫道焉敢不勉力为之!不过贫道终究修炼不深,尚无一蹴而就之能。若得法力显效,还须费些时日。望请娘娘将行事期限放宽些个方好。

刘安妃道,可以,期限我不逼你。只要你真能使那李师师一病不起,或者容衰体残,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我都等得。

林灵素暗叫倒霉,这婆娘怎的便将自己缠住不放了。面皮上他却不敢露出一星半点厌烦,只连声应道,贫道必当竭力而为,请娘娘少安毋躁,静候佳音。

辞别刘安妃出得宫来,林灵素一路思忖,其实也无有别的招数,无非是再于密室中加紧进行一下那诅咒勾当便了。焉知此次李师师患眼疾与本道的法术无有关系哉?至于能否达到刘安妃所希望的效果,那实在是没有把握。但刘安妃欲使皇上少去镇安坊临幸李师师,怕是也未必能办得到。到时候如果法术不灵,再拿皇上做挡箭牌便了。

督促过了林灵素,刘安妃就开始做制造反对皇上嫖娼宿妓舆论方面的工作。

这项工作做起来倒并不十分困难。宫廷内外,朝野上下,对皇上微服狎妓的行为本来就是嘘声一片。秘书省正字曹辅犯颜上书受到严惩后,虽然暂时无人再敢于直言劝谏,但私下里的流言议论、责备嘲讽,却未曾有一刻的止息。刘安妃暗暗使人稍加挑拨煽动,很快便搅得里里外外对赵佶的非议热烈起来。有的朝臣又蠢蠢欲动,开始委婉地上书进谏。就连颇能宽宏忍让的郑皇后,也耐不住地以含蓄的语言规劝了赵佶几回,直聒噪得赵佶不胜其烦。

作为一个皇帝,为了维持在臣民心目中的威严形象,赵佶还是不能不顾及影响的。虽然他在心里非常恼火那班多事的鸟人,不将精力放在朝纲政务上,专盯着朕这点业余爱好鼓噪生事,真他娘是吃饱了撑的,但在行为上,终究不得不有所收敛。一时间前往镇安坊的次数,确是稀疏了一些。

刘安妃见自己的谋略卓有成效,心中得意,正寻思进一步施展手段,把皇上的心思重新牵拢到自己身上来,她的贴身太监小顺子一个消息传来,好似兜头一桶冷水,将她心头刚刚升起的一缕得意之火顿时浇熄。她才知道,这一次竟然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面。

原来那老太监张迪,因见赵佶受制于舆论压力,不能自由游幸镇安坊,而镇日里怏怏寡欢,他的心里也甚为不爽。作为皇上最贴身的奴仆,张迪的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要使皇上开心。皇上越开心,他的差事越好做。若是天天眼看着皇上苦着个脸而束手无策,那么离他倒霉的日子也就不远了。所以,在几十年的伴君生涯中,为君解忧已经是他练就的一种本能。

为了替皇上解决眼下遇到的难题,张迪殚精竭虑地琢磨了好几天,终于琢磨出一个办法。

这一日,张迪去御书房给赵佶送参汤,见赵佶正在批阅奏章,却仍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便对赵佶奏道,奴才闻有人对皇上微服出宫颇有妄议,为了皇上出行方便,奴才思得一个拙策,不知可行与否。

赵佶一听,很感兴趣地道,什么拙策,你且道来。

张迪道,奴才近日至艮岳一带察看,见离宫以东皆为官地,其实距镇安坊不过数里。如若由此打造一个地下通道,帝驾由其中往返镇安坊,外人安可知乎?

赵佶拍案称善,即命张迪速速找人筹划。

太傅童贯得知张迪献了此策,不甘落后,主动请缨监造地道,龙颜大悦,恩准之。童贯即一面令人着手勘探设计,一面组织工匠夫役,数日间便聚齐了大约有上万之众的施工队伍,分班次轮流掘进,昼夜奋战。不到两个月的光景,一条延绵近三里,饰以楠木翠石、缀满龙珠玉灯的地下通道即告竣工。

蔡京老儿深悔自己没想出这条取悦皇上之策,让张迪童贯抢了头功,心有不甘。再思之下,他又为赵佶献上一条锦上添花之计。蔡京上书言道,离宫一带守卫人等露天值巡十分辛苦,莫若于离宫以东官地营造更房百楹,并广筑围墙,以便逻卒休息,可深显圣上体恤之意也。

赵佶阅其书,自是欣然准奏。于是乎自艮岳行宫至镇安坊一线的地上围墙亦很快筑成。自此之后,由皇宫至镇安坊之途,闲杂人等均莫得靠近,赵佶往返其间宛如行走于宫中一般便利,如鱼得水再无顾忌矣。

似这等-穴-地访妓之举,遍观古今中外,赵佶实属天下第一人也。满朝文武风闻此掩耳盗铃之事,唯余苦笑,夫复何言。

发动舆论攻势的结果,却是逼出了赵佶与李师师幽会的秘密通途,令刘安妃大为恼火。既然此招未能奏效,刘安妃只好重新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林灵素身上,期盼林灵素的法术能让李师师遭到天谴神惩,能令李师师破相、残疾,甚至死掉。她一天天地挨着日子,祈求着她所盼望的结果到来的那一天。但是整整一个冬天过去了,她等待的消息始终没有来到。

直到宣和二年春暖花开之时,才又等来了李师师的一场大病。不过这一场大病,未见得与林灵素的法术有什么关系,而实在是因了燕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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