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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北宋时期的中国,虽然在四海之内已可称泱泱大国,路州府县大小城镇已在华夏大地上星罗棋布,却仍是有数不尽的山川密林、河湖沼泽处于原始蛮荒状态。

这为那些被逼无奈走上反抗官府之路的人,提供了便利的立足条件。他们只要寻到一个山高林密、令官兵鞭长莫及的险要去处,便可安寨栖身,而这样的去处在当时并不难找。所以当龚定国、楚红联络的人数达到了一定的规模,需要建立起一个老营时,就比较顺利地在泗水河畔的一片深山里扎下了营盘。扎营后即有人闻风来投,时日不多竟也聚集起了千余人马。

龚定国、楚红知道,凭着这点力量还是远远不足以同官军抗衡的,目前最首要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壮大实力,待到时机成熟后方可图谋发展。在行动上他们便暂不去触动官府的神经,只针对一些为富不仁者去打家劫舍,以作补充军需之用。当时这种打家劫舍的民间团伙多如牛毛,地方官府剿不胜剿,只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因此龚定国、楚红的这支武装,便得以较为长久地生存下来。

时令又值初冬,乃是残菊傲霜、早梅迎雪时节。燕青落脚于这座山寨,已是三月有余。

那一夜,蕙儿机灵地吸引开童贯在镇安坊外布下的暗哨后,燕青就潜身拐进了另一条街巷。岂知那童贯老--奸-巨猾,留下的暗哨非止一拨。燕青行不多远,便察觉出身后也有人跟踪。

燕青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想干掉那厮略解解恨。待来到一个偏僻处,他就猛转回身,向跟踪者扑去。然而甫一交手,竟从后面又蹿上来七八个胜捷军士兵,这便令燕青有点猝不及防。加 入 会 员 微 信 whair004

燕青在行院里对师师说他没有负伤,是怕师师担心,其实他也是受了箭伤的,而且不止一处。童贯豢养的那些胜捷军,倒比朝廷的正规禁军顶用,每个人都有点实在功夫。燕青以负伤之躯独敌众拳,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他见硬拼下去于己不利,便欲抽身撤出战斗。但那群士兵个个想立功邀赏,却是哪里肯放。

正在这时,从胜捷军士兵背后又蹿出来几个人,一律是黑衣、黑裤、黑巾蒙面,无声而迅猛地扑向胜捷军士兵。胜捷军只顾围攻燕青,未曾顾得脑后,刹那间被几个黑衣人放倒大半。趁着胜捷军们正晕头转向,一个黑衣人对燕青叫道,来,快随我走。

燕青听这声音耳熟,紧急间却顾不上细辨,就顺从地跟着那黑衣人跑去。后面的几个黑衣人亦迅速后撤。待到那些东倒西歪的胜捷军们从地上爬起来,已经找不到燕青和黑衣人的踪影。眼睁睁地看着刺客从手心里溜掉,让童贯知道了那还了得。这队胜捷军的小头目少不得与众人合计着编个谎话,汇报蹲守情况时只道没发现什么可疑迹象便了。

黑暗里不知拐了多少个弯,为首的黑衣人带燕青闪进一个院落,其他几个黑衣人随后都跟了进来。追兵已被他们完全摆脱。燕青喘息着向为首的黑衣人抱拳道,多谢好汉搭救,请问尊姓大名?

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罩一笑道,小乙哥竟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吗?燕青一看,讶然惊道,原来是你?在心里却暗叫一声惭愧。原来此人不是别个,乃是巾帼英杰楚红。后面的几个人,是龚定国及其手下的弟兄。

楚红他们缘何能于此时此地不失时机地救出燕青?皆因楚红虽与梁山泊部队及燕青分手,但内心里的情感联系却终未斩断,对有关与此的信息均甚为关注。

当童贯南征大军剿灭了方腊胜利班师时,楚红就通过民间渠道风闻了宋江等众遇害的消息。义愤填膺、扼腕长叹之余,楚红估计到,燕青若得此信,必不肯与童贯干休。便传信与设在大名府的联络点,要求其密切注意燕青的动向。

有个流浪汉似的人去大名府寻找到了燕青,燕青几日后与这个人一同离开了大名府,这些情况皆迅速地反馈到了楚红那里。楚红不用更多地分析,就料定燕青是奔赴汴京找童贯算账去了。凭着经验和直觉,楚红预感燕青此行面临的危险极大,便与龚定国商议,要赶往汴京相机保护和策应燕青。龚定国是个义气深重的人,碰到这种事情自然不肯袖手旁观,就和楚红一同带上数名弟兄,抓紧动身赶到了汴京。

燕青、邝彪动手的那个夜晚,正是楚红他们抵京的当日。楚红等人正在联络点里商议着次日出去打探情况的事,就闻得了外面有兵丁奔跑着捉拿刺客的骚动。楚红、龚定国料那刺客必为燕青无疑,赶紧带着弟兄们出去,尾随着追兵来到了镇安坊附近,准备着若是见到燕青吃拿,就找机会上去突袭抢人。

所幸童贯并没有从镇安坊里搜出刺客。童贯表面撤兵而暗中设伏,这些举动被楚红他们悉收眼底,因此他们亦潜伏着没有离开,果然就在紧要关头帮燕青解了危难。

燕青知道了这一番缘由,自是对众豪杰的深情厚意感激不尽。当夜众人挤在联络点的几间小屋里歇息了一宿。依着燕青的想法,欲留在汴京再找机会行刺。但经龚定国和弟兄们外出打探,得知童贯经此一劫,其警戒程度又在原先的基础上大为加强,近期采取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很小。楚红、龚定国的山寨初创,诸事繁杂,他们都不便在外久留,单留燕青在京又放心不下,他们就劝说燕青且随其去山寨里养伤,待过一段时间童贯的警戒松懈下来时再动手。

燕青这个人,在过度的激愤造成冲动过后,头脑还是比较理智的。他觉得楚红、龚定国说得有道理,况且自己肩臂上的箭伤都不算轻,不将息痊愈确也难以行动,就听从他们的劝说,在众弟兄的配合下混出城门,暂时栖身在了楚红、龚定国他们的山寨里。说是暂时栖身,是因为此时的燕青尚未有产生重新上山落草的打算。

然而没过多久,冷酷的现实就逼迫着燕青不得不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了。

为了使燕青在山寨里住得安心,楚红加强了与大名府间的信鸽联系,令大名府那边的联络点将燕青店铺的情况及时地传递过来。岂知这消息不传则已,一传过来,便让燕青几乎气炸了肺。

原来燕青的那个绸缎店,虽然是开张时间不长,却经营得相当红火,这不免便影响到了左右同行的生意。这一影响,就引起了另一家绸缎店掌柜的忌恨。那个掌柜却与府衙里的一个什么监押之类的官员有瓜葛,在经营利润上也是利益均沾的,哪里便容得肥水流走外人田,遂就起了欲整垮这个对手的心思。却又惧着燕青的武力,未敢轻举妄动。

燕青离开大名府后,那个掌柜感到有机可乘,便纠集了一伙兵痞,扮作社会上的泼皮无赖模样,到燕青的店铺去挑衅滋事大打出手,并将店铺里的货物抢掠一空。这还不算,嗣后一日,竟又有人纵火,把燕青的那个茶叶店烧了个一团灰烬。

燕青留下主事的管事抓住了一些把柄,将案犯告到府衙。府衙上下早得了对方的银子打点,推说其证据不足,连诉状都不肯接。之后,那管事又遭人绑了妻女勒索赎金,实际上还是官商相勾结的那一帮人欲一鼓作气彻底吞掉燕青店铺。幸得山寨派驻大名府的弟兄比较机灵,已当机立断设法营救出了管事的妻女,将她们连同管事一起隐藏了起来。

听说了这个消息,燕青当时只是倒竖着剑眉,一言未发地狠擂了一下案几。而他内心的愤慨,却如火上浇油似的燃到了顶点。这件祸事的分量与梁山泊弟兄的遇害本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它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于燕青的再度造反就起了催化剂的作用。天地之间宁无讲理处乎?我燕青欲不再反,焉得能够!因此当楚红、龚定国再次诚邀他加盟山寨共图大业时,他没有表示拒绝。

将息月余,燕青的伤势渐渐好转,便按捺不住地又提起行刺童贯之事。楚红和龚定国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他们亦是十分痛恨童贯那个阴险狡诈之徒,所以尽管行刺童贯与他们当前养精蓄锐壮大实力的方针大略不符,他们仍然积极地支持帮助了燕青的行动。

倒是燕青,于数次潜入汴京刺杀童贯均未获得成功后,自己做出了暂且放弃行刺行为的决定。

这倒不是燕青知难而退了,而完全是出于燕青的善良本性。

原来那童贯自从发生了府邸遭袭事件,内里着实胆寒。为确保其性命无虞,他又强行征选了若干个长相与其相似者,施以强化训练,根据情况需要让这些人在不同的场合充当他的替身。那些被征选者明白这是个玩命的差事,虽有高薪厚禄,也没人真正愿意干,却是惧着童贯的-yin-威,皆不敢推托拒绝。他们都知道若是拒绝不做,恐怕是死得更快。

这样一来就给燕青布下了真假难辨的迷魂阵。燕青费尽心机连杀了三个童贯,事后得知全是假的。

这种状况若放在旁人面前,也许未见得多做计较。哪怕你鼓捣出一百个童贯来,老子逮着一个杀一个,早晚有一天能逮着那个真的!但是放在燕青面前,却令他犯了踌躇。燕青是绝对不愿滥杀无辜的。特别是听说有一个假童贯被刺身亡后,其老母痛不欲生,竟致投井自尽,燕青更是感到天责地谴,愧疚难当。燕青尝自谓平生未做过亏心事,而这三次的误杀无辜,却成了他心头一块擦抹不去的阴影。

为了不再继续制造这样的悲剧,燕青只得噙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血誓,权且中断了针对童贯的暗杀行动。

然而作为一种护身措施,童贯从此却一直没有停止使用替身。以致后来钦宗皇帝在派员追杀被贬而窜至南雄的童贯时,特令密使张明达必须将其首级完好带回加以确认。是时那童贯之首被枭后,马上便被用水银生油浸泡,尔后即以黑漆木匣加牛皮封条贮之。带回京城经查验无误,那颗狗头曾被悬于开封府衙前示众三天,时有数万众前往围观唾骂。此为后话。

话说人生离合聚散,冥冥中皆有定数。有缘者千里亦成姻配,无缘者终至劳燕分飞。燕青虽在情势所逼下重生反意,应允了加盟龚定国、楚红的义军,却到底未能在山寨里待得长久。前后加起来总共也就三四个月的光景,即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究其原因,又非可一言蔽之。

当时龚定国、楚红邀请燕青加盟,态度确实都非常诚恳。但对于燕青加盟后可能产生的问题,谁都没有事先想到。首先一个问题就是座次的问题。以文韬武略、内政外交上的才干和在江湖上的名声威望而论,山寨当以燕青为首无疑。但这支队伍乃是龚定国与楚红拉起来的,忽然改由燕青坐大,就有许多关系不好处理。

这个矛盾倒还好说,燕青本不是个争权夺利之人,坐第几把交椅他并不会计较。而接下来暴露出来的一个问题,便不那么容易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是燕青与龚定国、楚红三个人之间的感情关系问题。在此之前三个人都忽略了这件事,但当燕青与龚定国、楚红在山寨里朝夕相处得时间长了,一种尴尬的局面便不可避免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在楚红的眼里,燕青和龚定国都是顶天立地、出类拔萃的英雄豪杰,都是值得一个女儿家托付终身的优秀男人。可是若将两个人放到一起比较,却还是有个高下之分。龚定国具有的所有优点,比如说豪爽仗义、果敢刚强、胆大心细、疾恶如仇等,燕青无一不备。除此之外,在燕青的身上还多了一份儒雅飘逸的风流神韵,这就是龚定国所不及的了。而这一点恰恰是很能打动女孩儿的心弦的。

当初楚红对燕青一见倾心,首先就是为燕青身上焕发出来的那种难以言喻的风采所痴迷。如果没有燕青这个人存在,楚红可能会觉得此生得遇龚定国心愿足矣,然则既有燕青出现在先,便令其他任何男人在楚红心目中皆减了颜色。况且她又是曾经宋江做主与燕青定下过婚约的,因而这少-女情怀便难以自拔地顽固地锁定在了燕青身上。如今历尽波劫终于又同燕青聚首,虽然不便急于倾诉衷肠,但其对燕青的亲昵眷恋,却情不自禁时时溢于言表。

这个情况很快便为龚定国察觉。

龚定国自从对楚红萌生爱意,深沉的恋情便与日俱增,却是苦于楚红在这一方面总是对他若即若离。出于对楚红的尊重,龚定国从来没有做出过强求楚红接纳他的感情的举动,他只是在对楚红无微不至的关怀中,耐心地等待着楚红的回应。

龚定国能感觉出楚红对他是很有好感的,在长时间的共患难中,他认为自己也完全具备了与楚红结成人生伴侣的一切条件。然而楚红在感情上却始终与他保持着兄妹加战友的关系,不肯再前进一步,这颇令龚定国苦恼和不解,搞不清其中的障碍在哪里。

燕青进入山寨后,龚定国十分敏感地从楚红对燕青的亲昵态度上找到了答案:原来楚红的意中人乃是燕青!

这个发现,对龚定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打得他魂不守舍,苦不堪言。任他龚定国再是一条襟怀坦荡的汉子,面对着一个强劲的情敌,相处起来也很难做到自然和谐。龚定国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有时遇到楚红与燕青在一起谈话,便有意地回避开去。这就使得他与燕青之间产生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这种情形被楚红觉察出来,亦使楚红陷入了苦恼中。龚定国对楚红的救命之恩令楚红没齿难忘,在漫长的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并肩战斗岁月里,她与龚定国之间结下的情谊也是十分深厚的。龚定国对她的一往情深,她心里非常明白。楚红极不愿意对龚定国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如果在感情归属上选择燕青,伤害龚定国就是必然的。这可真是让她左右为难了。楚红曾经经历过多少生死关头、危难时刻,都没眼前这个问题这么棘手难解。

这道难题既无法与燕青商量,也无法与龚定国商量,又不能装作视而不见,束之高阁,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燕青是何等聪慧之人,面对这两个人的言行,岂能窥不出缘由?其实从上次的偶然遭遇时,他便看出龚定国与楚红的关系非比寻常。及至听了龚定国搭救楚红的一系列经过,就更感到楚红的命运与龚定国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因此当时在谈话中就很注意分寸,绝口未触及他和楚红的关系问题。

此番落脚山寨后,他从楚红的言语举止上,明显地感受到她对自己是深情如故,眷恋依然。燕青觉得这实在是弥足珍贵,心中十分欣慰温暖,亦萌发了与其再续前缘之意。然而考虑到龚定国与楚红的特殊关系,燕青告诫自己须谨慎行事。

果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龚定国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燕青认为这是个很不好的征兆,发展下去迟早会将矛盾公开化。矛盾一旦激化到那种程度,不仅将会把楚红逼到进退维谷的窘地,而且会危及整个山寨的存亡。

燕青不希望看到那种情况发生,因此他认为自己必须主动采取措施。经过几天的反复考虑,燕青拿定了主意,正准备找龚定国去谈,龚定国却先找上门来了。

原来在龚定国那里,也感到这件事必须及时解决,不能再拖。

龚定国有几个亲信弟兄,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看到龚定国苦恼,都有些为之愤愤不平。他们合计了一下,一起找到龚定国道,燕青那厮甚是无状,我等搭救他上山,他倒欲与大哥争夺楚红姐。这件事我等兄弟愿为大哥摆平,是轰燕青那厮下山,还是干脆结果了他的性命,大哥给个示下便可。龚定国仰靠在椅背上,眯缝着眼睛一言不发。那帮弟兄就道,大哥不便开口,就不必说了,我等自会将此事料理停当。

龚定国忽然就睁开眼睛叫道,你们瞎操什么心!这是我龚定国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干。谁敢狗拿耗子乱插手,我把他的爪子剁了!

弟兄们体谅龚定国的苦衷,唯诺而退。龚定国独坐房中,一声不响地将这些日子一直盘旋在脑子里的问题又从头到尾地苦思一遍,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站起身来披了外衣,便顶着飕飕的寒风径直去往燕青住处。

龚定国大步踏进燕青的房间时,楚红正与燕青围着火盆说话。是楚红刚刚得到了一些外界的消息,其中包括李师师已离开镇安坊入观为道的消息,赶着来告诉燕青。关于李师师其人,楚红过去已从燕青的口中了解了一些,她对这位具有侠义风骨的青楼女-子很觉佩服,亦对其大起大落的人生遭际颇为惋叹。燕青得知此信,觉得师师能够保持一份清醒头脑,及时从是非旋涡里抽身撤步,未尝不是一桩幸事。

龚定国一眼看见他们促膝向火、亲热交谈的样子,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捣了一下似的一阵疼痛。他阴沉着脸对楚红道,你且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要与小乙哥单独说。

楚红见他这神情,对他的意思就料了个七八成。他这是要与燕青摊牌了!楚红心中一紧,生怕两个血性汉子冲突起来,乃故作轻松地道,你有什么话,难道当着我还不能说吗?龚定国焦躁地道,此话我要先与小乙哥讲,当讲与你听时我自会去找你。

燕青向楚红使了个眼色道,也罢,这里没你的事,你且忙你的去。山寨过冬的被服粮草筹集得如何了?你去查点一下吧。

看着燕青平和自如、胸有成竹的神色,楚红紧缩的心情略略放开了一些。她起身看看面前这两个同样英气逼人的年轻汉子,稍顿了顿,婉声道,那么我去了,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说。

待楚红出了房间,龚定国在燕青对面坐下,闷了一会儿,抬头盯着燕青问,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燕青迎着他的目光微笑道,我也正想去找你。龚定国道,看来我们要说的是一件事了?燕青点头道,应当是吧。

龚定国大手一挥道,好,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龚定国对楚红的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燕青道,看得出来,我看得非常清楚。龚定国道,你燕小乙与楚红的关系,我也看得非常清楚。燕青道,实不相瞒,早在梁山泊时,小乙曾与楚红有过婚约。龚定国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道,我不管那一套,只要是没成亲,什么婚约不婚约的,在我的眼里都不算数。只要楚红愿意跟我,谁也休想把她抢走。燕青道,说得好,是男子汉大丈夫说的话。

龚定国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可是,我看得出来,楚红心坎上装着的,是你,而不是我。燕青道,那倒不见得,你在楚红心里的分量很重。龚定国叹了一声道,再重怕是也抵不过你燕小乙呀。当然,我是不甘心的,很不甘心。燕青道,我理解。

龚定国道,但是楚红毕竟只有一个,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燕青道,你说得不错,我是不愿意看到发生这种事情的,相信你和楚红也不愿看到,我们应当拿出一个妥善的解决之策。龚定国道,正是这般说,连日来我反复考虑过,解决之途唯有一条。这也是实出无奈,请休怪龚某人气量狭窄。燕青不动声色地道,但说无妨。

龚定国沉了一下道,定国欲将这座山寨交付给你小乙哥和楚红,自家另谋出路去也。

燕青一怔,旋即向龚定国投去钦佩的目光,说道,难得定国兄弟如此英雄大度,不过依小乙看,此策欠妥。小乙亦已思得一策,倒是更为妥善些。

龚定国道,不可能有别的办法,定国没有那种海量,可以容忍你与楚红在我眼皮底下结对成双。燕青道,所以说最好的办法,乃是我燕青离开山寨。龚定国面色一变道,你此话何意?难道认为我是虚情假意逼你下山吗?

燕青道,兄弟莫误会,小乙绝无疑你之意。小乙此言,亦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绝非戏言也。你方才说得对,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两个人必须走一个。这支队伍是你和楚红亲手拉起来的,你们两个是弟兄们的主心骨,谁都走不得。就算是你自愿离寨,你手下的弟兄也不会答应。因此如果要走,这个人只能是我。

龚定国苦笑着摇摇头道,但楚红是意属你燕小乙的,我徒然留下何益?

燕青微笑道,兄弟这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若论与楚红的情感和相互了解,你定国兄弟其实远较我燕青为深。我与楚红在秉性上多有差异,短暂相处或可彼此相悦,朝夕厮磨必会矛盾丛生,难得似你二人之间这般融洽默契的。楚红之所以倾情于我,正是因为我们相处时日不多,只看到了我的长处,而未看到我之短处。这些话我会与楚红讲明。楚红是个明白人,断然不会执迷不悟也。只要我燕小乙离开了山寨,除了你定国兄弟,楚红姑娘的眼中、心中还会有谁呢?

龚定国沉默良久,乃道,此事必得先征询楚红的意思,我不想有丝毫勉强于她。燕青道,那是自然,一切由我来做,你放心好了。

龚定国又沉默半晌,缓缓起身凝视着燕青,庄重地抱了抱拳,什么也没再说。

当晚燕青便至楚红处,将他与龚定国谈话的情形告诉了楚红。楚红没想到他们谈出来的结果是这样,愣了一阵,问燕青,难道非如此不可吗?

燕青道,非如此不可。

楚红道,我与你一起走,如何?

燕青道,不行,这支队伍经营到这个规模不容易,不能让它因此而分裂。再者说,你忍心这么伤害龚定国吗?

楚红伤感地道,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俩的缘分就尽了吗?燕青道,别的缘分没有,朋友的缘分不会尽,这不是也很好吗?楚红道,是不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燕青道,说实话,我心里是曾装着一个李师师的,然而她注定了是不能属于我。除此之外,真正让我动心的姑娘就只有你,再无其他女-人。但我燕小乙断不能因此同室操戈,令天下英雄耻笑。况且龚定国确实是条好汉,你跟了他,我是可以放心的。

楚红百感交集,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燕青抬手为她擦拭,楚红身-子一软,倒在燕青怀中。燕青情不自禁地将楚红紧-紧-抱-住。一阵阵的热浪从楚红身\_体的深处涌上来。楚红喃喃而语,小乙哥,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燕青这时亦是情欲冲动如潮,身\_体燃烧得欲爆欲裂,然而却终是不肯坏了义气。他用极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未做出任何放纵的动作,只是用双\_臂将楚红拥抱得更紧。

辞别了楚红、龚定国,燕青先悄悄地回了一趟大名府。

燕青找到了店铺的管事。那管事是个非常忠诚的人,一直悉心为燕青保管着账簿,见到燕青,便向他一一地交割清楚。燕青分给了他一笔丰厚的银子,让他速速离开大名,另择他乡安居。

然后燕青依据那管事提供的线索,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潜入了那个指使人捣毁他的店铺的掌柜家中,将正聚在一起吃酒行乐的掌柜及其在官衙里的后台杀了个干净,并将其宅中的细软掠劫一空,连夜便遁出了大名府。

燕青本想再去汴京看望一下已经入观为道的李师师,行至途中又改变了主意。师师既已决心远离红尘俗世,去与青灯古卷为伴,自己又何苦以负案之身打扰她的宁静,令她徒增忧虑牵挂呢?于是燕青乃转道而行,顶着凛冽的北风、飘飞的大雪,奔赴太行山一带去寻落脚之处。其情其状,与当年火烧草料场,雪夜上梁山的林冲颇有几分相似。

自此燕青与师师和楚红天各一方,音断信绝。直到四年之后,那场惊天动地的大风暴由北国向中原肆虐地席卷而来时,他们的命运轨迹才又重新交会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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