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一次清洁事件
几十分钟后，四个男人打着手电、穿着雨衣急匆匆地赶到了瘦男人的家。为首的是村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推开屋门，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床-上昏睡的年轻女孩。
村长和另外三个人快步走过去，他用手试探了一下女孩的鼻息，气息虽然微弱，但还是有呼吸的。村长松了一口气，对另外两个精壮的男人说道：“得赶快送她去县里的医院，我联系了一辆车，马上就开过来了。”
其中一个男人点头道：“我把她背上车吧。”
“行，”村长点头道，然后轻轻摇晃了女孩一下，“姑娘，没事吧？醒醒。”
女孩的眼睛慢慢张开了，神情恍惚，显得十分虚弱。村长对屋子的主人，那个瘦小的男人说：“去倒点开水来给她喝。”
“欸。”瘦男人老实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到桌子旁去倒水了。
另外两个男人跟村长一起，小心地把女孩扶起来坐好，村长望着她一身的伤痕，说道：“姑娘，我是这儿的村长。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叫人开车送你去县城的医院。”
女孩微微点了下头，无力地说道：“谢谢你，村长。”
村长问：“出事的车辆就在前面几公里远的地方，对吧？”
女孩说：“是的。”
“你说，开车的女司机死了？”
“对。”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女孩带着哭腔说，“我的头被撞了，什么都记
不起来了……”
村长叹了口气，安慰道：“别哭，别着急，到了医院再说。我们也报警了，警察会调查清楚的。”
宽慰完女孩，村长转过头，不耐烦地喊道：“全贵（瘦男人的名字），你倒个水要倒多久？”
瘦男人的全名叫张全贵，此刻，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木头桌子旁，背对着众人。村长喊他，他好像一点儿都没听到似的，像中了邪一样呆呆地杵在原地。
村长皱起眉头，说道：“全贵，你干吗呢？”
张全贵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一脸错愕的表情，喊了一声：“村长。”
“怎么了？”
“你过来看。”
村长走到他跟前，问道：“看什么？”
张全贵的木头桌子上，有一个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搪瓷茶盘，边缘的漆都脱落了。茶盘上倒扣着一个白色的陶瓷茶杯。张全贵就望着这茶盘茶杯发呆。
村长不知道这喝水的茶杯有什么好看的，怀疑张全贵是不是今天晚上遇到这事儿，整个人都魔怔了。他蹙着眉头问道：“你到底要我看什么呀？”
张全贵望着村长，怔怔地说：“出怪事了。”
“什么怪事？”
“这茶盘和茶杯，我起码有一个月没洗过了。”
听了张全贵这话，村长仔细端详茶盘和茶杯，发现这两样东西都一尘不染、光洁如新。他愣了半晌，问道：“你什么意思？”
张全贵说：“谁帮我洗过这杯子和盘子？”他又摸了木头桌子一下
，说，“还有这桌子，之前还全是灰尘呢，现在干净得就跟水洗过的一样。”
村长用一根手指头在桌面上擦了一下，果然，这张桌子跟茶杯和茶盘一样，都变得一尘不染了。
张全贵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光棍和邋遢鬼。对于这一点，任职多年的村长再清楚不过了。这个老单身汉向来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常年没穿过一件干净的衣服，头发总是油腻腻的。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一直讨不上老婆；而缺乏女-人照顾，他的日子就过得越来越糙完全是个恶性循环。他这个家，要不是出了这种事，没有任何人愿意踏进来。张全贵说茶盘茶杯一个月没洗过，村长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别说是物什了，他本人可能都一个月没洗过。
可眼前这桌子、茶杯和茶盘，干净得就跟新的一样，这就十分奇怪了。而且这种干净程度，简直令人咋舌。如果只是用水冲洗的话，茶盘和瓷杯上应该有水珠才对。要像这般光洁如新，只有冲洗后再用干净的毛巾仔细拭擦才行。别说是张全贵这个乡下老光棍，就算是大城市里的女主人，恐怕也少有这么讲究的。
这时，张全贵又蹲了下来，用手抹着光可鉴人的水泥地，惊呼道：“妈呀，这地比我的脸还干净了！”
这话还真是一点儿不夸张。村长和另外那两个人此时也注意到了，这个家里的水泥地面，干净得像才打过
蜡的大理石瓷砖。除此之外，这个家里的柜子、床和所有物件，全都洁净如新了。四个大男人张大了嘴，好一会儿之后，他们的目光集中在了女孩身上。
张全贵咽了口唾沫，问道：“不会是你……帮我打扫的吧？”
女孩此刻仍是意识模糊，她半睁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嗯？”看起来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她模糊的意识中，只听到这几个男人在说什么“好干净”之类的话，压根儿没意识到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村长摇头道：“别问了，你看她这状态，站起来都困难了，还帮你打扫卫生？再说人家干吗要帮你打扫卫生呀？”
“那这是怎么回事呀？”张全贵费解地说，“我也没打扫啊，难不成是鬼呀？”
大半夜的，他嘴里突然蹦出个“鬼”字，在场的几个大男人虽然不至于被吓到，还是不约而同心里紧-了一下。这时，村长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说道：“车子来了，你们谁把她背上车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先别管了，救人要紧！”
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很听村长的话。他们“嗯”了一声，两人配合，轻易就把女孩背在了背上，村长帮他们撑着伞，三个人朝门外走去。
张全贵呆了几秒，问道：“村长，那我呢？”
“你就不用去了，车子也坐不了这么多人，你就在家待着吧！”
“我这……”张全贵还想说什么，但村
长三人没搭理他，背着女孩冲进雨里了。
张全贵看着他们跑到路边，上了一辆小面包车。汽车发动，朝县城开去了。
他关上门，面对着从未如此干净整洁的家，突然感到有点儿害怕。
他打开柜子，小心地触摸着柜板、抽屉和里面的衣物。然后，他又检查了锅碗瓢盆、床单被子以及窗沿和门缝，无一例外这个家里的所有东西，都变得干净无比，没有一丝灰尘了。
最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床下一双接近三年没穿过的烂解放鞋。这双鞋的肮脏程度，连他自己都有点儿嫌弃。然而，当他把鞋子从床底下拎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这双鞋不管是表面还是内里，都干净得犹如婴儿的脸蛋。
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脑子里冒出的这个想法，令他全身战栗。
张全贵的文化程度是小学毕业。然而，即使他再不聪明，也不可能想不到，今天晚上发生的怪事，跟这个半夜到访的女孩有关。
可他实在是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只不过离开了半小时。
这半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