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在线阅读网 > 第三类秘密 > 四 “奇观”降临

四 “奇观”降临

小面包车停在了里县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村长和两个壮汉配合着把女孩背到了急诊室的门口。

值班医生看到了半昏迷的女孩,也注意到了她身上的伤痕,问道:“她怎么了?”

“车祸,”村长解释道,“石头城到里县的路上发生车祸了,司机死了,她是幸存者,受了伤,需要赶紧医治。”

值班的是一个儿科医生,应对不了这种伤势的病人,他指挥壮汉把女孩先放下来,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然后立即打电话通知外科和骨科的医生。

……

两天后,各科医生通过全身CT和一系列检查,判断女孩的伤势并不严重。头上的撞伤和身上的各处摔伤都是皮外伤,经过消毒和包扎等处理,已无大碍。

唯一的问题就是,头部遭受的撞击令她丧失了记忆。原因可能是颅内少量出血压迫记忆中枢,或者脑震荡引起的失忆。医生告诉女孩,这种情况下的失忆一般是可以恢复的,但时间无法确定,短则一两个月,长则数年,因人而异。

经过治疗和休息,女孩的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里县公安局的警察在某个下午来到病房,向女孩了解车祸的情况。

这间病房有两张病床,除了女孩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病人,因急性肠炎而住院。警察是进行例行询问,车祸也不是刑事案件,所以并未要求隔壁床的女病

人回避。

女孩的病床被摇了起来,她保持坐姿面对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男警察。警察说:“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明白吗?”

女孩点了点头。

警察问:“你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你是哪儿的人?”

女孩茫然地摇头,说道:“我想不起来了。”

警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正是让女孩搭车的那个女驾驶者:“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摇头。

警察说:“她是出车祸那辆车的司机,已经死亡了。我们在她的皮包里发现了她的身份证,得知她是关山市的人,也通知了她的家属。但车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你身份的证件,你的身上也没有,而你自己又失忆了,所以现在确认你的身份变得非常困难。”

女孩困惑地问道:“我既然坐在她的车子上,难道跟她没有关系吗?”

警察说:“我们把你的照片拿给死者的丈夫看过了,他说不认识你,也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坐在他老婆的车子上。另外从你说话的口音来看,你也不应该是关山市的人。”

女孩夺口而出:“那我是哪儿的人呢?”

“单从口音听不出来,没有明显的地域特征。”警察说,“从目前的各种迹象来看,你有可能是从外地来石头城旅游的,在路上搭了死者的顺风车,之后发生了车祸。至于车祸的具体原因,可能跟当天晚上的大雨有关系,我们还在进一步调查。”


“车子上没有我的任何行李吗?”女孩问。

警察说:“这也是我们感到奇怪的地方。按理说,你如果是从外地来旅游的,不可能什么行李都不带。但是车子上,包括后备厢里,都只找到死者的行李,完全没发现跟你有关的东西。”

进行这番对话的时候,旁边病床-上的中年女-人,表面上并没有望向他们,实际上听得专心致志、屏气凝神。

女孩惆怅地说道:“怎么会呢?我既然不是本地人,那显然不会空着手,不带任何证件出门呀。”

警察盯视她一阵,说道:“我们能想到的一种可能性是,你的证件、钱包和行李在搭车之前就丢失了,所以你才会搭她的顺风车。”

女孩木讷地点着头,然后抬起头来,忧心忡忡地说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警察说:“目前,我们一方面在当地调查,看之前有没有人跟你接触过,知道你的身份;另一方面,我们也向全国公安系统发布了你的照片和基本信息,如果你的家人看到,肯定会跟我们联系的。”

女孩说道:“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

“这是我们该做的。”警察站了起来,看样子不打算对失忆者继续提问了,“我们一旦有什么消息,会立即通知你。”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起了什么,也可以立刻通过院方联系我们。”

“好的。”女孩回答道。她真的很想回忆起什么,哪怕抓住

一鳞半爪的记忆,也是重要的线索。

就在警察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女孩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丝若即若离的记忆碎片。她抱-住脑袋,“啊”地叫了一声。

警察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女孩说:“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想起了一点儿什么,但是……转瞬即逝了。”

警察驻足原地,说道:“没关系,你再仔细想一下。”

女孩苦思冥想许久,眉头紧蹙地问道:“你刚才说,出事的车子上没有找到任何我的物品吗?”

“是的。”警察答道。

“你们怎么判断车子上的东西是谁的呢?”

警察说:“因为死者的丈夫认识自己妻子的东西,况且包里面的物件我们也检查过了,肯定是属于死者的。其中有她的身份证和信用卡。”

女孩脱口而出这句话似乎没有经过她的大脑,而来自皮层深处:“车子里没有一个牛仔背包吗?”

警察凝视她片刻,说道:“没有。怎么,你想起来了什么?你上车的时候背了一个牛仔背包?”

女孩痛苦地按压着脑袋:“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刚才那一瞬间,脑子里好像出现了这个东西……”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却记得这个牛仔背包?”

女孩愣了一刻:“对,我有种感觉,这个背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警察说:“我不知道你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因为我们赶到车祸现场的时候,确实没有在车子上

发现你说的牛仔背包。不过既然你提供了这个线索,我们也会进行调查的。”

女孩神思惘然地点着头。警察最后看了她一眼,走出了病房。旁边病床-上的女-人,心生猜忌地望着跟她同一病室的神秘女孩。

接下来的两天,年轻女孩深切地意识到一件事:跟一个八卦又聒噪的病友同处一室,简直是种折磨。

患急性肠炎的中年女-人叫李梅,本地人。经过几天的输液治疗,她的肠炎基本已经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出院。也许原因之一就是,她对同一病室的年轻女孩有无限的兴趣,每天缠着问各种问题,诸如“失忆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的家人肯定很着急吧?” “你今年多少岁?” “你以后怎么办?”云云。

这些问题女孩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她也不想回答。所以多数时候她只是礼节性地应付两句,或者以身\_体不适为由,避开了。

实际上,经过这么几天的治疗和休养,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马上出院也没有问题,只是警察还没有联系到她的家人,或者她的家人还没有看到警察发布的信息。一切都不明朗之前,她无处可去。

这一状况引起了她的思考。

为什么这么几天了,都没有任何一个她的家人、朋友跟警察联系呢?当初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身来到此地?难道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行踪?

之前的我,到底是一个

什么样的人呢?女孩陷入了迷惘。一个正常的二十岁左右(她大致估计的)的女孩,不是应该在读大学或者工作吗?怎么会一个人来到没有任何亲戚朋友的异地?我到这个叫里县的地方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一系列的问题令她心烦意乱。她多希望某一天,警察会带着她的某个家人最好是她的父母出现在眼前。然后,他们就会告诉她一切,并带领她回到家中,一点一滴地拾回丢失的记忆。

然而,这一幕始终没有发生。女孩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了。

一天下午,李梅又找女孩闲聊,实际上就是问东问西,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女孩对这个病友已经十分反感了,她背过身去,说了句“我想睡一会儿”,不再理她了。

李梅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无聊地坐在病床-上发呆。不一会儿,她听到了女孩轻微的鼾声。

女孩不是在装睡,她确实睡着了。医生叮嘱过,要想伤口尽快恢复,需要多睡眠和休息。

县医院的条件有限,不是每间病房都有单独的卫生间。要上厕所,病人们需要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李梅的肠炎还没有彻底痊愈,她扯了一卷卫生纸,又要去“方便”一下,离开时习惯性地带上了房门。

二十多分钟后,李梅回来了。她躺在自己床-上,想打开电视看一会儿,但旁边病床的女孩还在睡。她想了一下,放下遥控器,作罢了。

这时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拿着抹布、拖把等用具走进来。这是医院里负责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每隔一周左右,就挨着每间病房打扫一遍。这不是自己家,也不是高档酒店,打扫起来自然就有些敷衍了事。不过病人们也不介意,反正又不在这儿长住。

清洁阿姨放水到塑料盆里的声音把年轻女孩吵醒了。她睁开眼睛,翻了下-身-子,坐起来一些。李梅见她醒了,说道:“我正想看会儿电视呢,看你在睡觉,怕把你吵醒了。你还要睡吗?”

女孩说:“我不睡了,你看吧。”

李梅用遥控器打开电视,选了某个频道的肥皂剧,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清洁阿姨先用拖布墩地,刚拖了几下,发出“咦”的一声,然后走到病房门口,看了一下房号,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间病房我打扫过吗?”

说着又到隔壁病房去看了一眼房号,困惑地抓着头说:“没有呀,我是按顺序打扫过来的,刚才305,现在是该打扫306呀……”

李梅问道:“怎么了?”

清洁阿姨说:“你们自己打扫过这间病房吗?”

李梅说:“没有呀,我们是病人,需要休养。再说我们是交了住院费的,也不该我们自己打扫呀。”

“我知道。”清洁阿姨说,“但是你们这间病房干净得很,不需要打扫了。”

李梅不满地说:“你可别找借口偷懒呀,这间病房一个

星期没打扫了,怎么可能很干净?”

清洁阿姨走到窗户面前,仔细察看了一下玻璃和窗轨,又用手指在窗户边缘擦了一下,说道:“你们自己看吧,真的是一尘不染呀,简直像新的一样。”

之前她们的对话,女孩都没怎么注意。但是“一尘不染”这四个字传到她耳朵之后,她浑身震了一下,微微张开了嘴,身-子慢慢坐直了。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那个村民的家中,就发生过同样的事。

这时身边传来李梅惊讶的声音:“呀,真的,我床头这个小柜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清洁阿姨说:“怪了,这家医院只有我一个清洁工,我没有打扫,你们也没有打扫,那是谁打扫的呢?”

李梅说:“会不会是你刚才来过了,你自己弄错了?”

清洁阿姨也有同样的怀疑,但她检查了一下光可鉴人的地板,和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我可打扫不了这么干净。”

李梅想起自己刚才出去了二十多分钟,她问女孩:“不会是你打扫了卫生吧?”

女孩摇头道:“我刚才在睡觉。”

李梅也觉得不可能,她蹙眉道:“那就怪了,这屋子怎么凭空就干净了?”

清洁阿姨倒不想细究,反正她是省事了,拿着抹布和拖把笑呵呵地走了:“看来这医院里有雷锋在做好人好事呢,呵呵呵……”

李梅也只能这么想了。她继续看电视,不再追

究了。

女孩表面平静,实际上内心万分惊诧。第一次发生这种怪事的时候,她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因为她当时昏昏沉沉、意识模糊,只是隐约听到村长他们几个人在说房子变干净了什么的。她没太听明白,也没去多想,更不会联想到,这事跟自己有关。

但是同样的怪事,又发生在了医院的病房里,就算是傻子也会想到,这事肯定跟自己有关系了。

女孩下了床,穿上拖鞋,在病房里走动,实际上是在审视病房的每一个角落。越看越让她心惊刚才清洁阿姨和李梅都没有去认真查看的地方,被她一一检查过了。

得出的结论是:这间病房干净得不正常,简直如同真空状态。

再认真、负责,乃至有洁癖的人,也不可能将瓷砖缝隙和空调内机的风栅打扫得一尘不染。岂不说有没有必要这样做,光是技术上就很难办到。

女孩背对着病友,从干净得可以当镜子使用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疑惑的脸。

她注意到了这两次“清洁房间”事件的共同点:

1.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的怪事;

2.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3.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内,房间就被打扫得一干二净了。

干净程度简直不像是人能够办到的。

女孩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噤。

毫无疑问,在这半个小时内,房间内发生了“某些事情”,并且跟她有关。

可惜的是这家医院的病房

内并未安装监视器,所以无从知晓了。

恐惧感像蚂蚁慢慢从脚面爬上了女孩的脊背,她望着玻璃中自己半透明的影像,在心中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线阅 读网:http://wWw.yuedu8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