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万能良方

北京东直门外大街，一家由挪威夫妇经营的环境优雅的咖啡店内，陈忡和黎芳坐在店内悠闲地喝着下午茶。这是“任务”的最后一天。在之前的九天里，他们俩几乎光顾了整个北京城所有的繁华区域，走进了不下五十家顶级奢侈品店，买了价值几百万的服装、鞋子、皮具、手表等物品，成为了好几家店的终身VIP会员。

其中最贵的一样东西，是一台papalab yc-3300“全可见色域相机”，这台相机的价格刚好是一百万，是在任务期的第五天买的。这显然是任务完成得最轻松的一天。

其实陈忡根本就不懂摄影，更不知道该怎么操作这台天价相机。但他对摄影有些兴趣，打算以后学习。

经过连续十天的高消费训练，陈忡和黎芳对于迅速把钱抛洒出去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了。最后这一天，他们上午就完成了任务，所以此刻轻松地坐在咖啡店里，享受着悠闲而惬意的午后时光。

今天黎芳身上穿的，是COVHERlab白色印花连衣裙和Dior小牛皮露跟凉鞋，加上腕表和配饰，全身价值六十万左右。发型是昨天才做的，经过顶级造型师的设计和打理，变成了时尚的烟灰色短发。在顶级名牌服装的包裹之下，整个人不只是光鲜亮丽，气质都比之前高雅了许多。坐在她对面的陈忡亦然。

和十天前相比，他们俩简直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黎芳用金属小勺轻轻搅动着骨瓷咖啡杯里散发着浓香的蓝山咖啡，对陈忡说道：“谢谢你，陈忡。”

陈忡本来在翻一本杂志，抬起头来问道：“谢我什么？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谢谢你带我到北京来，让我过上了这样的生活。或者说，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生活。”

陈忡笑了一下，说：“我以前也不知道。”

黎芳感慨地说道：“你相信吗，就算我现在站在我父母面前，他们也认不出这是我，只会以为这是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女生罢了。”

“你跟刚从懋县来的时候比，差别确实太大了。”

“十天前，我还是一个会为了一毛两毛跟菜贩讨价还价的穷姑娘，可现在花出去几十上百万，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把可以在懋县买三套房子的钱穿在身上，居然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了。你知道吗，第一天的时候，我把那个Hermegrave;s包包当成瓷器一样对待，就像它掉在地上会摔碎一样。现在呢，它就放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我觉得它就是一个包包罢了。”

“是啊，”陈忡长叹一口气，同样感慨万千，“才十天，我们都变得不像我们了。”

“如果没有遇到罗教授，没有到北京来，我们恐怕一辈子都会是原来那样吧。”

陈忡点了点头：“所以你感谢我，就是因为拜我所赐，你才过

上了上等人的生活？”

黎芳摇头道：“不，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你让我获得了自信和尊严，并让我知道，人生有多么奇妙。你知道吗，我甚至在想，就算下一秒死去，我也是此生无憾了。”

陈忡抓住黎芳的手说：“别说这种傻话，咱们的人生还长着呢。你忘了吗？我们还要结婚呢。”

黎芳的脸一下就红了，娇-羞-地把手缩回来，嗔怪道：“讨厌，现在说这个干吗？”她抿着嘴偷笑了一阵，抬起眼帘说道，“陈忡，认识你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陈忡咧嘴笑起来：“希望你永远都会这样觉得。”

由于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喝完下午茶后，陈忡告诉司机崔平，可以回去了。

车子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开回了别墅。陈忡把最后一天的消费小票交给罗教授。罗曼满意地笑道：“OK，你们已经圆满完成这个任务了。”

陈忡急促地说：“教授，那按照约定，您可以把关于我的秘密告诉我了吧？”

“当然，我肯定会遵守承诺的。”罗曼说道，“不过在那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这十天，你的感受是什么？”

陈忡望向黎芳。罗曼说道：“别问黎芳，你就告诉我，你自己的感受是什么。”

陈忡想了想，如实说道：“一开始我觉得很不适应，因为太奢侈浪费了，后来渐渐就习惯这种高消费了。”他套用黎芳的话，“最大的感受是

，我变得自信了吧。”

罗曼微微颔首，说道：“太好了，我就是希望你能变得自信。此外，我安排这个任务，还有另一个目的。”

陈忡望着教授。

“我希望通过这件事——也就是让你亲手花掉一千万——让你明白自己的价值。”罗曼说。

“我的……价值？”陈忡露出疑惑的表情。

“对，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你切身\_体会到，一千万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而你自身的价值又意味着什么。”

“恐怕我……不太明白。”陈忡说。

“没关系，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你就明白了。”罗曼说，“明天上午，我约了一个客人在这里见面。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我就说你是我带的一个学生。我跟他交流的过程中，你只需要做到一点就行了，那就是——不要说话。你在一旁安静地听我们交谈就可以了。不管你多么吃惊，尽量不要表现出来，更不要透露你的身份，记住了吗？”

陈忡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他关心的始终是跟自己有关的问题：“教授，那你答应我的，告诉我……”

罗曼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要你跟我一起，就是让你亲自感受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之前我在你家里的时候，就跟你说过，鉴于你对我的信任，所有的事情，我都不想瞒着你。陈忡，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我绝对不是在利用你，而是把你的价值最大限度地发挥出

来。”

陈忡愣愣地望着罗教授。罗曼说道：“好了，回房间去休息吧。我们今天不谈这件事了。”

陈忡整晚都在想着罗曼教授说的那些语焉不详、寓意不明的话，辗转反侧，一宿没有睡好。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洗漱完毕，他揉-搓着眼睛走到餐厅。罗曼教授已经起床了，在餐厅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早餐。齐薇、莫雷他们估计跟黎芳一样，还在睡觉。陈忡跟罗教授道了一声早安，坐了过去，跟他一起吃早餐。

罗曼看着陈忡因为没休息好而发黑的眼圈，说道：“我有点儿后悔昨天跟你说那些话了，你肯定整晚都在想这是什么意思，所以没睡好，对吧？”

陈忡“嗯”了一声。罗曼说：“你真是个急性子，一天都等不及。看来以后我不能再提前透露什么给你了。”

陈忡露出有点儿不知所措的表情。罗曼笑道：“我开玩笑的，好了，快吃早餐吧，最好是喝点咖啡，提提神。要是一会儿在客人面前表现出没精打采的样子，会有点儿失礼。虽然是他有求于我们，但对方毕竟是大人物，面子还是要给的。”

陈忡问：“哪个大人物呀？”

“商界的，说了你也不懂。快吃早餐吧，客人九点钟就会到了。”罗曼说。

陈忡点头，开始吃沙拉和三明治，并照罗教授说的，喝了一大杯咖啡，精神果然好多了。

之后，他坐在客厅看书，不断地看时间。九

点钟的时候，门铃响了。他噌的一下站起来，知道是客人来了。

菲佣Mary把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罗曼迎了上去，跟对方握手寒暄。陈忡看出来，这个男人对罗教授十分尊敬，甚至是谦恭。

罗曼说：“刘董，这边请，到我的书房坐坐吧。”

“好的，好的。”这位董事长连声应允，在罗曼的带领下，朝一楼的书房走去。罗曼用眼神示意陈忡一起进来。

这间书房有四十多平方米，两侧是整壁的黑胡桃木书架，正中间是面向庭院的大落地窗，视野开阔，赏心悦目。坐在窗前喝茶看书，是种莫大的享受。这个书房是罗曼最喜欢的房间，所以很多时候，也把它作为一个小会客厅。

教授口中的商界大亨，这位刘董事长，却对如此优雅的环境不甚关心。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忧郁和焦灼，显然有要事跟罗曼教授商榷。

罗曼请刘董事长坐在靠窗的皮沙发上，招呼陈忡也落座。刘董显得有些不解，问道：“这位是？”

“我的一个学生，”罗曼说，“刘董不必介意，在他面前也无须讳言，他是我最信任的学生，未来也会成为我的助手，参与打理我的一些事务。所以我带他一起会客，从小进行培养。”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成为罗教授的助手，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刘董望着陈忡感叹道。

陈忡礼貌地

说了一句“谢谢”。罗曼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

菲佣端上来一壶咖啡，分盛到三个咖啡杯中，茶几上两个精致的瓷杯中分别装着方糖和植脂末。罗曼对菲佣说：“谢谢你，Mary，你先出去吧。”

Mary依言离开书房，将门轻轻带拢。

罗曼说：“刘董，咱们之前电话沟通过，那咱们就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吧。”

“好的，罗教授。”刘董事长说，“我的情况，您已经了解了。犬子才十三岁，不幸患上脑癌。我几乎带他跑遍了全世界顶级的医院，但是没有一家医院的医生有把握成功实施手术。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压迫视神经，几乎导致失明。而医生告诉我，犬子的生命，只有最多一个月了。罗教授，我儿子才十三岁，现在只有您能救他了！”

陈忡能看出，这位董事长爱子心切，说这番话的时候，倘若不是努力遏制情绪，恐怕会声泪俱下。罗曼教授是生物学教授，听这意思，刘董事长是想拜托罗教授医治自己的儿子。但是这关我什么事呢？陈忡纳闷地想。

罗曼点头道：“明白了。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刘董是怎么打听到我可以治疗癌症的呢？”

刘董事长说：“我知道这件事您没有对外公开。是我的一个挚友告诉我的，他说您这儿有某种神奇的药，可以治愈一切癌症。是真的吗，罗教授？”

“是真的，”罗曼承认道，

“正如您所说，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非常之少。相信刘董也不会轻易把这件事告诉身边的人，否则的话，患了癌症的人都来找我，这种极其稀少的药，恐怕就不会落到您手里了。”

刘董事长是聪明人，立即明白了罗曼的意思，表态道：“罗教授，您放心，我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

罗曼轻轻颔首，说道：“刘董救子心切，感人肺腑，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这种药我有，也可以提供给您一些，让您治好令郎的病。唯一的问题是——价格。”

听到罗曼教授的前半段话，刘董事长已经激动不已了。他赶紧说道：“价格不是问题。为了救我儿子的命，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话还是别说早了，刘董就不问问我这种药怎么卖吗？”

“请罗教授明言。”

罗曼说道：“谈价格之前，我先说一个前提希望刘董事长不要打听这种药的由来。您能做到吗？”

“能，能。”

“那就好。”罗曼一字一顿地说道，“这种药的价格是——一亿元一克。”

虽然刘董事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个天价震惊了。他试探着问道：“那治疗我儿子的脑癌，需要多少克呢？”

罗曼说：“脑癌是癌症中最难医治的一种，而且您刚才说，癌细胞已经扩散了，这又为治疗增加了难度。所以以我的经验来判断，要想彻底治好令郎的

脑癌，大概需要一盎司吧。”

刘董事长张开了嘴，脑子里迅速计算着一盎司等于多少克，几秒钟后，他额头上浸出了冷汗，说道：“您的意思是，要二十八克左右……也就是，二十八亿？”

“对。”罗曼平静地说道。

刘董事长缓缓垂下头，许久没有说话。罗曼说：“我知道这是个天价。但是请您理解，这种药世间罕有，我手里面也不多。物以稀为贵，所以……”

“我明白，我明白……”刘董事长嗫嚅道，“请您让我想想。”

“好的，您可以过几天再答复我。”罗曼说。

“不，不用过几天。您给我几分钟就好，我就在这里想想，可以吗？”

“当然可以。”

罗曼瞄了陈忡一眼，看到他张口结舌，显然也被这个天价吓到了。这不奇怪，连刘董这种身家百亿以上的人，也要仔细斟酌一番，普通人听到二十八亿这个数字，不吓得目瞪口呆才怪呢。

不只是几分钟，十分钟都过去了，刘董事长仍在思考，并未给出答复。罗曼轻轻咳了两声，说道：“二十八亿，确实是一个太过庞大的数字。用这笔钱，再生养一百个孩子也绰绰有余了。刘董如果觉得为难，不妨直说，我完全理解。”

“不，罗教授，我不是在思考值不值得的问题。”刘董事长抬起头来说道，“我儿子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我愿意花二十八亿救他的命。”

“那您在考虑

什么呢？”

刘董事长说：“我之前本来是想，如果可能的话，这种药我打算多买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但是说实话，这个价格确实超出了我之前的想象……”

没等他说完，罗曼便开口道：“我要知道您在考虑这个，早就跟您直说了。您打算囤一些货，这是不可能的。抛开价格不谈，我的原则是，这种药只用来救命，给真正需要的人，不可能放到黑市上去‘炒’，让价格再翻个两三倍。”

“不不，罗教授，您误会了。”刘董事长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想去炒这种药，或者卖掉它。我想多买一些，只是害怕未来的日子里，自己或是我爱的人，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不敢保证到时候还能不能买到这种药，或者说还能不能买得起。”

罗曼摇头道：“这也是不可能的。您知道，任何药品都有有效期。我不敢保证这种药放个十年八年，还能保持药效。”

刘董事长说道：“我明白了，那我就买一盎司吧。用二十八亿救我儿子的命。”他顿了一下，问道，“罗教授，这种药真的百分之百能治好我儿子的癌症吗？”

罗曼说：“我能保证的是，这种药百分之百能治好癌症。如果是别的病，就难说了。您确定是脑癌，不存在误诊的可能性吧？”

刘董事长笃定地说：“半年来我们去过不下二十家医院，每家医院诊断的结果都是脑癌。”

“那就没

问题，肯定能治好。”罗曼说，“这药你先拿回去给你儿子吃，等他病好了，你再把钱打到我账上就行了。”

刘董事长颇感意外地说：“您免费让我把价值二十八亿的药拿去试用？”

罗曼说：“对，不出意外的话，您儿子一个月内就会康复了。到时候再付钱不迟。”

刘董事长说：“那我需要写一张欠条，或者收据什么的给您吗？”

罗曼摆手道：“不用，您拿去用就行了。刘董的财力和人品，我肯定是相信的。”

刘董事长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各种豪气云天的大老板都见过，但还是第一次见识敢把价值二十八亿元的物品无条件“赊”出来的人。罗曼教授的豪爽和大气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罗曼说了声“请等一下”，离开书房，亲自去拿药了。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在汽车上用的那种便捷式冰箱。他坐下来，打开冰箱，将里面唯一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装着“绿色苔藓”的小玻璃瓶。

看到这个玻璃瓶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陈忡差点儿失声惊叫了出来。虽然之前已经有几分预感了，但是亲眼见证的时候，他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罗教授说的这种“药”，价值几十亿元的天价物品，竟然就是从他背上刮下来的“苔藓”！

罗曼望了陈忡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表现得如此惊诧，以免被刘董事长看出端倪。陈忡想

起了教授昨天叮嘱过他的话不管多么吃惊，尽量不要表现出来，更不能透露身份。他努力控制情绪，让自己起码看上去保持平静。

罗曼教授把小玻璃瓶放在茶几上，对刘董事长说：“这就是那种药，分量刚好是一盎司。”

刘董事长小心翼翼地拿起瓶子，在手心里转动着，仔细观看，然后问道：“这药看起来像是某种天然苔藓？”

罗曼盯着他的眼睛。刘董事长一下明白了，之前罗教授说过，不要打听这种药的由来。他说了声“对不起”，换了个问题：“这种药，该如何服用呢？”

罗曼说：“拿回去，用一个小勺子把这种绿色的物质舀出来，让您儿子直接服用。粘在底部的，可以用纯净水涮一下，再喝下去。相信不用我说，您也不会把这么贵的药浪费一丁点儿吧。”

“那是当然。”刘董事长说，“一次性全部吃完吗？”

“对。”

“然后呢？”

“就可以了呀。”罗曼轻描淡写地说，“接下来你就等着奇迹发生吧。”

刘董事长由衷地感叹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罗曼笑道：“这句话，还是留到您儿子的病痊愈的时候再说吧。”

“太感谢了，罗教授！”刘董事长站起来跟罗曼握手，“等我儿子的病好了，我一定带他登门道谢！然后给您开一张二十八亿元的支票。”

罗曼也站了起来，微笑着说：“好的，欢迎一个月以后，您和

令郎来我家做客。”

“那这个药，必须放在冰箱里带回去吗？”

“最好是这样。低温冷藏能最大限度地保持药效。”

“好的，回去之后，我让助理把冰箱给您送回来。”

罗曼发出爽朗的大笑：“不用了，你要支付我二十八亿元，区区一个冰箱算什么？”

刘董事长再次道谢，小心翼翼地抱着冰箱离开了。罗曼和陈忡送他到书房门口，菲佣Mary把刘董事长送出大门。

罗曼把书房的门关上，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喝了一口加糖的咖啡，对陈忡说：“问吧，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陈忡走到罗曼面前坐下，问道：“我身上长的苔藓，真的可以治疗癌症？”

“你刚才不是在场吗？你不会以为我是在骗他吧？”罗曼放下咖啡杯，“当然是真的。”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陈忡问。

罗曼捏着下巴想了想：“大概在我三十岁那年吧。”

陈忡惊诧地张大了嘴：“您的意思是，十多年前？但是……怎么可能？那个时候，您不可能认识我。而且，我也许还没出生呢！”

罗曼双手交叠，淡然一笑，说道：“没错，那个时候我当然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是世界上第一个‘苔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