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扬州
芸没后,忆和靖“妻梅子鹤[80]”语,自号梅逸。权葬芸于扬州西门外之金桂山[81],俗呼郝家宝塔。买一棺之地,从遗言寄于此。
携木主[82]还乡,吾母亦为悲悼。青君、逢森归来,痛哭成服[83]。启堂进言曰:“严君[84]怒犹未息,兄宜仍往扬州,俟严君归里,婉言劝解,再当专札相招。”
余遂拜母别子女,痛哭一场。复至扬州,卖画度日,因得常哭于芸娘之墓。影单形只,备极凄凉,且偶经故居,伤心惨目。重阳日,邻冢皆黄,芸墓独青。守坟者曰:“此好-穴-场,故地气旺也。”余暗祝曰:“秋风已紧,身尚衣单,卿若有灵,佑我图得一馆,度此残年,以待家乡信息。”
未几,江都幕客章驭庵先生欲回浙江葬亲,倩余代庖[85]三月,得备御寒之具。封篆[86]出署,张禹门招寓其家。张亦失馆,度岁艰难,商于余,即以余赀二十金倾囊借之,且告曰:“此本留为亡荆[87]扶柩之费,一俟得有乡音,偿我可也。”
是年,即寓张度岁。晨占夕卜,乡音殊杳。
译文
芸去世后,想到古人林和靖“妻梅子鹤”一语,我就自号“梅逸”。暂且把芸埋葬在扬州西门外的金桂山上,当地称呼为郝家宝塔。买了一棺之地,按她的遗言寄葬于此。
我带着芸的灵位回到苏州家中,我母亲也很悲伤。青君、逢森归来,痛哭着穿上丧服。我弟弟启堂进来说:“父亲的怒火还没有消退,哥哥最好仍在扬州,待父亲回到家里,我婉言劝解,再专门去信叫你回来。”
于是我拜别母亲,与子女分离,痛哭一场。重回扬州,卖画度日,因此能够常常于芸娘墓侧垂泪哭诉。影单形只,凄凉之至。而且偶尔经过故居,又是伤心落泪。重阳之日,相邻的墓冢之上草木皆黄,唯独芸墓之上草木青葱。守坟的人说:“这是块好墓-穴-,所以地气旺呀。”我暗暗祈祷说:“秋风已冷,我尚穿着单衣,你如若有灵,庇佑我寻得一个职位,度过这个年尾,以等待家乡的消息。”
不久,江都幕府的幕客章驭庵先生要回浙江葬亲,请我代替他的职位三个月,我才得以置备了御寒的物品。封好官印出了官署,张禹门邀请我住在他家里。张禹门也已失馆,度日艰难,和我商借。我便把剩余的二十两银子全部借给了他,并告诉他说:“这原是留着给我亡妻迁葬苏州的费用。一旦有了家乡的消息,你偿还给我就可以了。”
当年,我便住在张禹门家里过年。早晚占卜,终无家乡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