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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侦探

下午一点多。
阿仁不像昨天那样限制人质的行动,今天让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也可以回自己的房间。只有当他们靠近可以逃出房子的玄关和厨房时,才会提高警觉。也许是因为他发现人质之间正因为雪绘被杀一事而相互猜忌,疑神疑鬼,不再像之前那么团结的关系。而且,这也是事实。高之也因为遭到抢匪的软禁,专心思考到底是谁杀了雪绘这个问题。阿仁和阿田早晚会离开,但之后仍然要面对谁是真凶这个问题。
高之把手肘放在餐厅的桌子上,低头看着带来的文库本小说,但他当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想着阿川桂子今天早上说的话。
雪绘爱上了高之先生──
这句话太令人震撼了,但说句真心话,他并不意外。正如高之在早上所说的,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雪绘的心意。
他因为工作的关系,曾经和雪绘的父亲见过几次面,雪绘每次都在场。高之可以感受到她的视线中带有某种感情,那并不是他自作多情。
今年二月十五日,情人节的隔天,他更确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高之下班准备回家时,雪绘去事务所找他。她说,她刚好来到附近,顺便过来看他。高之带她参观了事务所后,和她一起去了附近的咖啡店。
聊了一会儿芭蕾和戏剧后,她突然说:
“离你们的婚礼还有两个月。”
她说话时的声音有点沙哑。
“对。”高之回答。
“最近小朋看起来很幸福,她经常说,自己好像在做梦。”
雪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的双手捧着茶杯,好像包着甚么重要的东西。
“这种时候,每个人都会轻飘飘的,每个人都相信自己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幸福,但只要看离婚率有多高,就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
这种话题太令人害--羞-了,高之故意用开玩笑的方式应对,但雪绘似乎当了真,“没这回事,姑且不管其他人,小朋和你结婚,一定可以建立幸福的家庭,我可以保证。”
她难得用这么强烈的语气说话,高之有点惊讶,她用手捂住了白皙的脸,似乎对自己的认真感到害--羞-。
“对不起,我太自大了,说甚么保证……即使不用我保证,你们也一定可以幸福。”
“不,有你的保证,我就更有信心了。我会告诉朋美。”
高之笑着说,没想到雪绘用很奇怪的语气说:“不要告诉她。”他瞪大了眼睛,雪绘的脸涨得更红了。
“因为如果被小朋知道我说这种话会很丢脸。”
“没这回事……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告诉她。”
雪绘把茶匙放进茶杯搅拌着,轻轻点了点头。
“圣诞节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小朋真的遇到了理想的对象。虽然她发生车祸令人难过,但也因为这样抓住了幸福,她的运气果然很好……”
“你一定也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高之说,但笑容几乎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像我这种人……不行啦。”她说:“我很笨,又不像小朋那样引人注目……我很羡慕她。”
“她也有她的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应该羡慕她,但是……但即使这样,我仍然觉得小朋很幸福。”
雪绘的态度和平时不太一样,高之不知所措地闭了嘴。她的脸上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对不起,说这些让你为难的话。”
“不会……”
她调整了心情,嘴角露出笑容,然后又低下了头。
“你们不是邀我去看了几次芭蕾和戏剧吗?我真的很开心。”
“下次再去吧,我们会再邀你。”
高之努力用开朗的声音说道,但她垂着双眼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我已经够开心了。而且……”
“而且?”
她注视着高之的脸几秒钟后嫣然一笑。
“我想要斩断。”
“斩断?”
“对,但是,这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她从旁边的皮包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在高之面前,“这个请你品尝,是我做的。”
“喔?是甚么?”
“你打开后就知道了。”
高之拿起用包装纸包得很漂亮的小包裹。只要稍微想一下,就应该可以猜中里面是甚么,但当时高之完全没有想到。
“高之先生,”雪绘露出严肃的眼神,“你一定要让小朋幸福。”
“好,没问题。”
“真的真的绝对不能做让她伤心难过的事。”
“我会让她幸福,绝对不会让她伤心难过的。”
高之注视着雪绘的眼睛回答,她也直视着高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雪绘似乎已经说完了该说的话,之后和她聊天时,样子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高之和她在咖啡店前道别,回到家里打开纸包一看,里面是手工制作的巧克力,还附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来不及赶上情人节”。
高之的脑海中立刻闪现了一个念头,之前的很多事也逐一浮现在脑海中。雪绘不时在他面前表现出温柔和-羞-赧的样子,这些事宛如拼图般,拼出一个完整的形状。
高之了解了雪绘的真心。她对自己有好感,但她知道必须放弃,所以今天特地来找他,准备告别这份感情。
高之咬了一口巧克力。他不喜欢吃甜食,但这些巧克力不能给朋美吃,他只能独自吃完。
巧克力甜中带着苦味。
之后,他从来没有和雪绘单独见过面,不,甚至根本没有见过她。虽然朋美仍然邀她一起去看戏,但雪绘每次都找各种理由拒绝。
回想雪绘那时候的行为,高之觉得阿川桂子的推理并不正确。即使雪绘爱上了高之,她也努力告诉自己要放弃,她会为了得到高之,不惜杀害朋美吗?而且,朋美死后,雪绘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高之正在想这些事,下条玲子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
“你在想朋美的事吗?还是雪绘的事?”
高之觉得她的直觉很敏锐。
“两个人,”高之回答,“这不是很正常吗?其他人也都在想她们两个人的事。”
“对,但我对她们两个人都不了解,只能思考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就是SOS和停电作战失败的事。”
她压低嗓门说道。喔。高之立刻想到了这件事。
“有人在从中作梗,可能是杀害雪绘的凶手。”
“应该吧,但要找出到底是谁干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乍想之下,觉得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
“我只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但任何事都不能一厢情愿。”
下条玲子一脸从容的表情说道,这个女-人果然很不可思议。
“对了,高之先生,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甚么事?只要是我知道的事。”
“你应该知道,就是药盒的事。”
“药盒?”
高之有点紧张。因为玲子突然改变了话题,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听森崎太太说,领取朋美的尸体时,药盒里有两颗白色胶囊,你知道这件事吗?”
“对,我知道。”
高之告诉她,回东京的路上,在休息站时,他看过遗物。
“所以,你是隔了很久之后才看到吧?”
“对,的确是这样。”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请你详细告诉我去领取尸体时的情况?”
下条玲子嘴角带着微笑,用锐利的眼神看着高之。

2

时间在窒息的气氛中一分一秒过去。高之很难想起这两、三天的事。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而且被关在密闭空间内,完全破坏了对时间的感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天一整天都没做甚么事。
傍晚时,阿仁说要检查每个人的房间,因为要找雪绘日记本上被撕下的那一页。他似乎认为只要能够查到是谁撕掉那一页,以及上面写了甚么,就可以知道谁是凶手。他也很在意到底谁是凶手。
但是,高之认为能够找到撕下那一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凶手不可能藏在会被别人轻易找到的地方,也许早就撕成碎片,丢进马桶里冲掉了。
果然,一个小时后,阿仁一脸疲惫地回来了。
“他好像没有收获。”利明说。
阿仁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接下来只剩下搜身了,但是,当事人可能不会当作宝贝一样藏在身上。”
“可以回房间了吗?”厚子问。
“请便,只是房间有点乱而已。”
但是,没有人站起来,大家都在观察别人。虽然很想独处,但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其他人会谈论甚么,所以不敢轻易离开。
阿仁和阿田仍然用枪对着他们,窗帘拉得密不透风。警官已经没有在外面巡逻了。
当空气的凝重达到最颠峰时,电话响了,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阿仁立刻站了起来,把枪对着厚子。
“你去接,我还是要强调一句,别动歪脑筋。”
“我知道。”
厚子已经适应了眼前的状况,虽然有点紧张,但已经不再感到害怕。
电话铃声继续响,厚子正打算接起电话,铃声停了。
“啊哟,”厚子叫了一声,“是不是打错了?”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她正准备伸手接电话,阿仁突然制止了她:“等一下。”
他看了一眼时钟,轻声嘀咕说:“六点多了。”他对厚子说:“好,你站在旁边,我来接电话,如果情况不对,会马上交给你。”
他戴上手套,拿起电话,小心翼翼地放在耳边。其他人都看不懂他为甚么这么做。
“喂?”
阿仁用低沉的声音说完后,一脸紧张地等待对方的声音。两秒后,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开朗。“阿藤,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田听了他的话,表情也放松下来。似乎是他们的朋友阿藤打来的,人质的脸上又出现了新的紧张之色。
“不瞒你说,这里也发生了状况,出大事了。”
阿仁简单说明了原本想要躲藏的别墅里有人,以及发生了命案的事。从阿仁说话的语气可以知道,对方很惊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之,情况很伤脑筋,也不知道警官甚么时候又会跑来巡逻,我们又不能离开这里。你有没有甚么好方法?”
阿仁拜托对方。从他说话的样子,可以感受到他对那个叫阿藤的人充满信任。
“嗯……我知道。我们没有出手……好,只能这么办了,好,我们会准备。”
五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转头对高之他们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出发时间决定了,就在明天天快亮的时候。”
“天快亮的时候?”伸彦叫了起来,“不是还有将近十二个小时吗?这种状态要一直持续到那个时候吗?”
“有甚么办法?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但没必要等到天亮啊,夜深之后,你们马上可以出发嘛。”
“我们也有苦衷,我们朋友要半夜才能来。”
“你们的朋友就是那个叫阿藤的人吧?”利明问,“为甚么这么晚才来?你可以叫他早点来啊。”
“因为不行,所以才在伤脑筋啊。”
“为甚么不行?”
阿仁差一点回答利明的问题,但突然想到了甚么,闭上了嘴,然后摇了摇头说:
“这种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对了,”下条玲子说,“你之前说,你无法主动联络那个叫阿藤的人,所以,代表那个阿藤身处特殊的状况。”
阿仁大步走到她面前,把手枪放在她漂亮的鼻子前晃来晃去。
“你想说甚么?”
但是,她不会被这点威胁吓到,继续若无其事地说:
“根据我的猜测,那个叫阿藤的人受到警方严密的监视,所以只有晚上才能自由行动。”
“是喔,我知道了,”利明突然拍了一下手,“那个阿藤是银行内部的人,是你们的内应,但警方也不是笨蛋,会想到可能是内神通外鬼,在案发之后,仍然会监视相关人员。他只有在警察不再严密监视,有机会脱身时,才能采取行动。”
阿田站在他面前,用来福枪对着他,显然陷入了慌乱。从阿田的表情来看,显然被利明猜中了。
“是吗?”伸彦叹了一口气,“原来有银行内部人员当你们的内应。”
阿仁啧了一下,瞪着阿田,似乎在说他太慌张了。不知道阿田是怎么解释阿仁的表情,他拚命点着头。
“算了,”阿仁说,“即使说是银行人员,也有一大票人,只要不被你们看到长相就好。”
“阿藤是假名字吗?”
伸彦问,阿仁的身\_体往后一仰说:
“废话,世界上哪里有抢匪用真名的?”
阿仁、阿田和阿藤。这三个人到底是怎样的组合?高之不由得思考着。阿仁和阿田并不像是想要发一笔横财的小混混,而且还有银行内应的阿藤,这三个人到底是因为甚么关系聚集在一起,共谋抢劫银行?高之忍不住想要问这件事。
“总之,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在我们离开之前,大家好好相处,很希望查出到底是谁杀了千金小姐。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阿仁嘻皮笑脸地说。

3

晚上十点左右,电话铃声又响了。和刚才一样,响了三声后挂断,然后又再度响起。阿仁这次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你到哪里了?”阿仁问。“……喔,那就快到了。嗯……所有人质都在一起……他们可以自由活动,目前好像并没有动歪脑筋。”
他回头看了人质一眼。
“甚么?……喔,是吗?你说的对,嗯,我会尽量想办法。”
挂上电话后,阿仁对阿田说:
“你去二楼拿两、三条床单下来。”
“要干甚么?”
“别问那么多,去拿就是了。”
看着阿田上楼后,阿仁转头看着高之他们。
“我们的朋友很快就要来了,要做好迎接他的准备。”
“要不要开香槟?”利明问。
“这个主意不错,但在此之前,还有其他事要做。因为我们那个朋友实在太害--羞-了。”
阿田抱着揉成一团的床单下了楼。阿仁拿了其中一条,用牙齿扯破后,再用双手撕开。
“好了,阿田,你把床单拧成绳子,把他们绑起来。”
“把我们绑起来干嘛?”伸彦问。
“人质本来就要绑起来,之前只是我对你们通融而已,但你放心,我不会塞-住你们的耳朵和嘴巴。”
阿田把每个人的双手和双脚都绑了起来。他绑得很用力,完全无法动弹,最后又用撕成小块的布片把每个人的眼睛也都绑了起来。
“好,大功告成了。”
高之听到阿仁心满意足地说,但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情况。在眼前的情况下,视觉无法发挥作用比被剥夺手脚的自由更令人不安。
“你们打算把我们怎么样?”伸彦问。
“没怎么样,你们只要坐着不要动就好,然后我们会离开,只是要带走一个人质,现在正在思考要带谁走比较好。”
“带我走。”伸彦说,“请你们不要动其他人。”
“是基于别墅主人的义务吗?拜托,别玩这种仗义游戏。”
阿仁用戏谑的语气说道,高之判断他们应该会挑选厚子当人质。虽然他们应该想挑年轻女-人,但在眼前的情况下,应该会挑选最容易对付的对象。
“有车灯,慢慢往这里靠近了。”
是阿田的说话声。但声音的距离有点远,可能是因为他站在窗边观察外面的情况。然后,听到了车子的引擎声,在这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是阿藤的车子,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到了。”
阿仁的话音刚落,玄关的门铃就响了。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应该是阿田去开门了。
几次开门、关门的声音后,好几个脚步声走进了客厅。
“阿藤,你没有被人看到吧?”
阿仁问,阿藤似乎点了点头,“是吗?我就知道你做事不会这么不小心。”
一个脚步声走向高之他们,在人质周围走动着,似乎在检查甚么。那不是阿仁或阿田,高之认为应该就是那个阿藤的脚步声。
“简直太糟糕了,原本以为这栋别墅没有人,没想到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计划完全乱了。”阿仁语带抱怨地说完,又开始辩解:“不,阿藤,我不是在批评你的计划,你也不可能猜到他们甚么时候会来这栋别墅,我只是说,我和阿田两个人当时真的慌了。”
“而且,还发生了凶杀案。”阿田说。
“对对对,这是最大的意外。不知道那个凶手在想甚么,居然在这种时候杀人,就像我在电话中告诉你的。”
脚步声又渐渐离去,似乎走去餐厅的方向,然后传来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尸体还在房间里。”隐约听到阿仁的说话声,“对,还不知道是谁杀的,虽然他们自己讨论了半天,但还没有……没错。”
在眼前的异常状况下,阿仁仰赖的那个朋友似乎也无计可施。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们陷入了很长的沉默。
然后,又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嗯,对啊,反正和我们没关系,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阿仁在说话,“所以,还是要带一个人质离开。要带谁?当然要挑选女-人吧?”
他们的脚步声又走了回来,似乎在物色合适的对象做为人质。
“我有话要对那个叫阿藤的人说。”
伸彦说道。高之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旁停下了脚步。
“有甚么话要说?”回答的是阿仁,“如果你说要自己当人质,说了也没用,我们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妥协。”
“我不会再说这件事,但我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交易?”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请你别说话?我要和那个叫阿藤的人谈,他好像是你们的老大。”
“我们没有谁是老大。”
阿仁似乎对被当成喽罗很不高兴,用不悦的声音说道,“而且,阿藤也在听你说话,少废话,有话就快说吧。”
伸彦停顿了一下后开了口。
“在人质问题上,我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你们想在我们中间挑选一个人做为人质带走,但对你们来说,这样并不安全。因为容易被人发现,也不方便行动。”
“我们当然知道。”
“再说,要在哪里释放人质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且,即使遮住人质的眼睛,人质也会记住一些细节问题,到时候可能让警方因为这些线索追踪到你们。”
“如果有这方面的疑虑,”阿仁在说话时,传来咚咚敲打东西的声音,“我们会采取相应的手段,不需要你们瞎操心。”
“你们要杀人灭口吗?”
“这是最后不得已的手段。”
“你们不必这么做,还有更好的方法,所以我才提出要和你们做交易。”
“能够让我们顺利逃脱的交易吗?”
“当然。首先,我希望你们不要带走这里的人做为人质。”
“那要带谁?”
阿仁很不耐烦地问,伸彦用低沉而平静的声音说:
“雪绘。”
“你说甚么?”阿仁叫了起来,“死人怎么当人质?根本没办法对你们构成威胁。”
“但是,你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延迟报警,带走雪绘可以充分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当作你们带走的不是尸体,而是活着的雪绘,但是,因为她得知了你们的秘密,所以你们在逃亡时杀了她,然后弃尸。”
“喂,喂,”阿仁笑了起来,“你也想得太美了吧?连杀人的罪也想推给我们吗?”
“你先听我说完,”伸彦说,“你从我们刚才的讨论中知道,杀害她的很可能是我们其中的某一个人,但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可能会影响森崎家的声誉,甚至会严重打击森崎制药的形象。因此,站在我的立场,无论如何都希望私下处理雪绘被杀害这件事,所以,如果当作是你们把她当作人质带走,最后又杀了她,最不容易引起怀疑,警方也会相信。”
“这样的结果对你们很好,对我们可是一点都不好。”
“是吗?如果你们带走尸体,我们可以向你们保证,在你们安全之前,我们绝对不会报警。了解吗?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们被警方抓到,我们也很伤脑筋。”
好主意。高之不由得钦佩伸彦的多谋善断。这么一来,既不需要有人被带走当作人质,又可以隐瞒雪绘遭杀害的事。姑且不论被抢匪软禁的事,伸彦绝对不希望外人知道命案。
阿仁他们似乎也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感到不知所措,一时无法回答。不一会儿,突然有人提出了质疑。
“伯父,我反对隐瞒这起事件,我认为必须追查凶手,查明真相。”
是阿川桂子。伸彦对她说:
“让警察逮捕凶手并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可以在不公诸于世的情况下,由我们自己查明真相。”
“但是……”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幼稚的话题,我有很多必须保护的东西,也许你无法理解。”
“虽然你的提议不错,但我们没办法放心。”
阿仁似乎和阿藤讨论了一下,停顿了一下后开口说道,“没有人能够保证你们会不会突然改变心意,万一我们离开之后,你们想要把一切公诸于世,我们不就完蛋了吗?”
“我向你们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你的保证没有任何意义,那位小姐刚才也表示反对。”
他指的是阿川桂子,“其他人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可能也反对你的做法。”
“我负责说服所有人,绝对不会背叛你们。”
“我们怎么可能相信?”
“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希望命案公诸于世。”
“你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口舌。”
阿仁不理会伸彦提出的建议,伸彦只能沉默。高之以为他放弃了,但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又从另一个角度说服。
“我认为掌握我们的弱点对你们比较有利。”
他说话的声音比刚才低沉。
“所以才会带人质离开啊,这就是我们掌握的弱点。”
“你们不可能永远带着人质,早晚必须放走人质。在确认人质的安全之后,我们就没有任何弱点在你手上了。”
“那又怎么样?”阿仁语带调侃地问。
“当然会把你们的事统统告诉警察,你们的年纪,还有互称阿仁、阿田和阿藤──”
“想说就说啊,如果警方可以根据这些线索查到我们,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伸彦不理会阿仁不以为然的态度,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可以告诉警方,其中有一个人是银行内部人员吗?”
顿时传来有甚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应该是椅子。高之想像应该是阿藤惊讶地站起来时,椅子倒在地上。
“不,阿藤,不是我告诉他们的。是在谈话的时候,他们自己猜中的。”
高之不难想像那个叫阿藤的人有甚么反应,阿仁慌乱的态度证明了一切。
他们再度小声讨论起来,这次讨论的时间比刚才更久。
“爸爸,你是认真的吗?”高之身旁的利明小声问道。
“当然是认真的,你也要帮忙,还有其他人也要协助。”
“我觉得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日本警察很优秀,很快就会发现雪绘是在这里死的。”
“别担心,不会被人发现的。警方也不会想到这种情况下会发生命案。”
“的确,即使告诉别人,别人也不会相信。”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走过来。阿仁他们似乎讨论出结果了。
“怎么样?愿不愿意接受我的交易?”
伸彦催促道。
“很遗憾,不能和你们做这笔交易。”
阿仁说道,但是,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冷漠。
“为甚么?我认为这对你们最有利。”
“状况改变了,我们决定采取更稳当的方法。”
“更稳当的方法?”
“对,”阿仁回答,“把你们统统杀了。”

4

好几秒的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不光是高之,其他人也都惊讶得说不出话,阿仁可能对这些可怜人质的反应乐在其中。
“这是……开玩笑吧?”
木户的声音微微发抖。
“很遗憾,这并不是开玩笑。我们讨论之后,认为这是最确实的方法,不要怪我们。”
“不要,请你们不要杀我们。根本没必要杀我们啊,我们保证不会把你们的事告诉别人,所以,拜托你们,千万别这么做。”
木户带着哭腔说道,可能他真的哭了。看到他这么慌乱,高之反而恢复了冷静。
“你们打算把我们这七个人统统杀了吗?”高之问。
“对,没错。”
“你知道这代表甚么意义吗?万一你们被抓,你们三个人都会被判处死刑。”
听高之这么说,阿仁没有立刻回答。高之觉得他应该在和阿藤商量,阿藤掌握了决定权。
“我们不会被抓的,”阿仁终于开了口,“所以才要把你们统统杀了,况且,即使被抓到,也很难被判死刑。只要假装有悔意,律师就会为我们积极争取。”
“你们疯了,”阿川桂子叫了起来,“你们不是人。”
“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啊。”
阿仁这么说时,有人激动地哭喊起来。是厚子的声音,但立刻听到啪的一声拍打的声响,她“唏”了一声,不再哭泣。声音来自和阿仁不同的方向,可能是阿藤打了她一巴掌。
“不许吵,不要惹恼阿藤。”阿仁说。
必须赶快采取行动。高之心想。阿藤比想像中更加残忍,一定是他决定要杀了所有人。
“你说要杀我们,到底打算怎么下手?”
利明问。阿仁没有立刻回答,只听到窃窃私语的说话声,应该在听阿藤的指示。
“没必要告诉你们,不必担心,我们不会残酷地一个一个下手,会同时埋葬你们。”
“埋葬?”
“阿田,阿藤车上装了汽油,你去拿进来。”
“要用汽油……烧吗?”
利明问,阿仁轻咳了一下,似乎代表肯定的意思。厚子再度放声哭了起来。
“森崎先生,这都要怪你。全都是因为你废话太多,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如果你刚才不说话,只要有一个人质被带走就解决了。”
木户哭喊着。他死到临头,已经失去了自我。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被当成人质带走,所以才会自私地说这种话。
“阿藤,等一下,我有话要说。请你再考虑一下刚刚的交易,对你们绝对有好处。”
利明不顾一切地说道。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做出了结论。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阿藤的身分,当然不可能让你们活命。”
“你以为我们会说出去吗?就像我父亲说的,如果你们带走尸体,我们反而要祈祷你们不被警方抓到,我们不会自掘坟墓。”
“阿藤说,没办法相信你们,没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让我们相信你们。”
虽然是阿仁回答,但他第一次明确表达了阿藤的意见。“既然没有足够的理由,对我们来说,这场交易就是赌博。虽然我们并不怕赌博,但承担的风险和好处不成比例。和你们做这笔交易,只是拖延你们报警的时间,对我们来说未免太不划算了,还不如把你们统统杀了更干脆。”
这时,传来阿田进屋的动静,飘来淡淡的汽油味。“辛苦了。”阿仁对他说。
“阿藤,要怎么洒?”
阿田问。他似乎连这种细节都要请示。“是吗?先在房间周围洒一圈,然后再倒在所有人身上点火吗?”
“这个方法比较可靠。”
阿仁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东西倒出来的声音,房间内立刻弥漫着汽油特有的臭味。“救命。”木户发出绝望的叫喊。
“等一下,再等一下。阿藤,你还在这里吧?你听我说。”
利明一口气说道。
“死到临头了,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
“先听我说,你刚才说,没甚么好处,但这个方法至少比你把我们都杀光灭口有利。因为我们可以说谎。”
短暂的寂静,阿仁随即叫了起来:“阿田,先停下。”
阿田似乎停止倒汽油,室内没有任何动静。
“要怎么说谎?”阿仁问。
“甚么谎都可以说,可以说抢匪只有一个人,是高个子的年轻人,也可以说是外国人。总之,会说对你们有利的谎。”
“等一下。”
脚步声走向餐厅的方向。抢匪似乎认为利明的提议值得讨论。
“事到如今,你还想袒护他们吗?”
阿川桂子质问道,她的语气充满责备。
“这是为了活命。刚才我父亲也说了,这种时候不想听你幼稚的意见。”
利明用不容争辩的语气说道。
不一会儿,阿仁他们走了回来。
“虽然你们提出了对我们有利的方案,但在目前的状况下,无法接受这个条件。因为我们对这次的命案一无所知,即使带着尸体走,也不会有甚么好结果。”
“但是,你们知道我们想要隐瞒这起命案。”
“这一点没错,但目前根本不知道谁是凶手,不能算是掌握了你们的弱点。”
利明说不出话,阿仁立刻乘胜追击。“但如果知道谁是凶手,我们倒是愿意考虑一下,但没办法保证一定可以让你们活命,只是可能会视结果改变方针。”
“但眼前的状况要怎么查凶手?”
伸彦语带痛苦地说。
“那我们可以给你们时间,一个小时。你们可以争辩或是讨论,找出谁是凶手。如果找不到凶手,很遗憾,所有人都得死,听懂了吗?”
“等一下,只要查到凶手,就不会杀死所有人吗?”厚子问。
“要看结果。”
“好,那我就实话实说,是我……杀了雪绘。”
“甚么?”
“妈,你在说甚么?”
森崎父子接连发出惊讶的声音。
“不,真的……我说的是真话,是我、杀了雪绘。”
骗人。高之立刻就识破了。她只是承认自己是凶手,希望阿仁他们改变主意。因为,雪绘遇害时,她一直和阿仁在一起。
最清楚她不可能是凶手的阿仁哼了一声。
“这位太太,怎么可以骗人呢?”
“不,请你相信,真的是我杀的。”
“那我问你,你撕下的那页日记在哪里?如果你知道,我愿意相信你是凶手。”
“我……丢掉了,撕碎了之后丢进马桶……”
“上面写了甚么?”
“写了雪绘杀了朋美的事。”
“是吗?所以是报仇吗?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那个叫雪绘的杀了你女儿?”
“呃……”
厚子轻轻叫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我就知道,”阿仁说,“如果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就太奇怪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一整晚都和我在一起,要怎么杀人?怎么可以作假呢?”
“就当作是我杀的。”
“那怎么行?要查明真相,大家都听懂了吧?时间只剩下五十五分钟了。”

5

有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在手脚失去自由,眼睛也看不到的情况下,大家对发言的行为也变得小心谨慎。
“事到如今,只能设法查明真相,大家不要闷不吭气。”
利明首先出声呼吁。
“到底是谁干的?赶快老实承认,”木户叫了起来,“现在隐瞒也没有意义,反正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不如老实招供。即使知道谁是凶手,大家也不会报警。”
他对着看不见、也不知道是谁的凶手喊话,但是,没有人承认。
“那就用消去法。首先,应该可以排除伯母的嫌疑。”
“我赞成,不可能是她杀的。”高之也表示同意。
“但是,除此以外,还能排除谁?”利明说:“今天早上的讨论已经知道,从动机的角度来说,几乎每个人都有可能。”
“我觉得应该可以排除下条小姐。”
高之提议,无论怎么想,都应该不是她杀的。
“不,这不符合逻辑。”
提出反对的不是别人,正是下条玲子本人。
“我之前也说过,没办法了解彼此私下可能隐藏的关系,所以,消去法的标准必须更加客观才行。”
“虽然你这么说,但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用于消去法的参考材料。”
利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只要静下来思考一下,就会发现其实有参考材料。”
下条玲子斩钉截铁地说,她说话的语气很沉重,高之有点意外。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没想到你一个外人,说话竟然这么有自信。你说说看,有甚么参考材料?”
利明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但显然充满了期待。
“首先,请各位回想一下被软禁在这里之后的情况。”
下条玲子用响亮的声音开始说道,“我和高之先生,还有其他人都设法和外界联络。”
她说出了在地上写SOS,以及让电源开关跳电的设计。
“甚么?你们居然做这种事?”
头顶上突然传来阿仁的声音,他们似乎在楼上听楼下的讨论。
“结果都失败了,因为有人搞破坏。”
她又解释了搞破坏的情况,阿仁又纳闷地问:“是谁干的?我有言在先,可不是我喔。”
“问题是为甚么有人搞破坏?当时,我完全没有头绪,但得知雪绘被人杀害时,我终于恍然大悟。”
“是杀了雪绘的凶手搞破坏,都是为了行凶做准备──是这个意思吗?”
高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应该是这样,凶手企图杀了她后嫁祸给抢匪,所以,必须维持我们遭到软禁的状态。”
“同时,也可以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高之说,“只要拖延警方侦察的时间,就可以降低破案的机率。”
“我也有同感。”
“所以,有两件事可以锁定凶手。首先,是谁消除了SOS的文字?还有,是谁破坏了停电作战?”
由于发现了讨论的线索,利明显得有点兴奋。
“首先来讨论SOS,高之先生,你有没有把我在地上写SOS的事告诉别人?”
“没有,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是吗?我也没告诉任何人。”
“那凶手就是偶然发现的,可能从厕所的窗户看到的。”
伸彦自言自语地嘀咕,下条玲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大家:
“除了高之先生以外,知道写了那几个字的人请举手。”
没有人举手。
“在眼前的情况下,真凶当然不可能承认,”利明说,“除非下条小姐和高之是凶手。”
“是啊,那我再问其他的问题,就是计时器的事。这个计划各位都知道,原本计划昨晚七点要停电,但是,计时器遭到破坏,所以,在此之前进厕所的人嫌疑重大。现在我想请教各位,得知这个计划后,有谁去过厕所?”
“我去过。”厚子首先说道,“但我没有碰计时器,我对机械很外行,也从来没有碰过这些东西。”
“我也去过,我记得是六点整,装了计时器后,我马上就去了,当时并没有异常。”
伸彦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我也去过,”阿川桂子说,“我想看看计时器长甚么样子,我对机械也很外行,但据我的观察,并没有异状。”
“我也去过,但并没有确认计时器的情况……”
木户的语尾微微颤-抖。
“只有这几个人去过厕所吗?我记得好像还有更多人……”
利明嘀咕道,但语气没甚么自信。高之也有同感,但他并不记得有谁去过,只有隐约记得木户去过。
“看来无法顺利锁定。因为时间所剩不多了,最好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继续钻牛角尖。”
“爸爸,既然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甚么想法?”
“谈不上是想法,只是觉得再一次深入讨论动机的问题,也许不失为一种方法。目前已经提出了各种假设,但好像都缺乏足够的说服力。”
“哪个部份缺乏说服力?”
阿川桂子似乎觉得伸彦挑剔她提出的假设,忍不住质问道。
“不是说哪个部份,而是整体缺乏真实性,我认为杀人这种事,通常是在冲动下行凶。”
“不,如果是冲动杀人,就无法解释之前为甚么有那些破坏行为,而且,事到如今,没时间调查动机。我觉得还是再听听下条小姐的想法。”
利明把讨论的主导权交回玲子手上。
“桂子小姐,你有看清楚计时器的情况吗?”玲子问。
“我没有仔细看,但电线并没有被扯断,这点千真万确。”
如果她的证词可靠,凶手那时候还没有去厕所。所以──
“不是我,”木户说,“我没做这种事。”
“木户先生,你不要激动,我还没有说任何话。”
“但是,只有我在阿川小姐之后去上厕所。”
“木户先生,你的立场的确很微妙,但不会因为这样就怀疑你,请你不必紧张。”
或许是因为眼睛看不到的关系,木户像发情的狗一样呼吸急促。
“好,”下条玲子的声音越来越冷静,“我再来问下一个问题,请问这次有没有人带安眠药来这里?”
“安眠药?”利明讶异地问。
“我有几颗安眠药,放在房间的皮包里。外出旅行时,有时候会睡不着……”
首先说话的是厚子,接着,木户也小声地说:“我皮包里也有,但那又怎么样?”
“我接下来会解释,没有其他人有吧?森崎太太、木户先生,你们有没有把安眠药交给其他人?”
两个人都回答没有给其他人。
“问这个问题到底有甚么目的?”
“董事长,我等一下会解释。”
玲子说“等一下”这三个字时特别用力,高之格外在意。
“侦探问案结束了吗?”
看到下条玲子不再说话,阿仁在楼上问道,同时传来走下楼梯的声音,“既然问案已经结束,显然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等、等一下,还不到一个小时吧?眼前的状况一片混乱,根本没有厘清任何事啊。”
伸彦慌慌张张地说道,高之也有同感,却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讨论甚么。
“董事长先生虽然这么说,但不知道名侦探的意下如何?还需要更多时间吗?我们可以再等三十分钟。”
但是,下条玲子用镇定的语气回答:
“不,时间已经足够了,我已经统统知道了。”
“统统知道了?”利明叫了起来,“你已经从刚才的讨论中,知道谁是凶手了?”
“对,我已经知道了,一切都符合我的推理。”
“好,太有意思了。那就请你说说,到底谁是凶手。”
阿仁大声地说,但玲子故意吊胃口地说:
“可不可以把眼遮拿掉?现在甚么都看不见,很难说明状况。”
“那就没办法了,好,阿田,把所有人的眼遮都拿掉。”

6

拿掉眼遮后,只要一点点光就会感到刺眼,高之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其他人也都一样。
高之看着阿仁,因为不见阿藤的踪影。利明和其他人也都四处张望。
“阿藤去了二楼,因为不能够给你们看到他长甚么样子。”
“即使看到了,我们也不可能告诉警察。”利明说。
“我们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你们,好了,赶快开始分析吧。”
听到阿仁这么说,所有人都看着下条玲子。她用力深呼吸了一下。
“因为SOS这几个字消失了,导致我对某个人产生了疑问。首先,是谁消掉了SOS这三个字?因为只要用水管从厕所窗户伸出去,就可以用水冲掉那几个字,所以每个人都有可能。但是,这里有另外一个问题,那个人为甚么会知道厕所窗户下有SOS三个字?照理说,只有我和高之先生知道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告诉任何人。”
“所以,应该是从厕所的窗户看到的吧?”
阿仁对玲子绕圈子说话感到焦急,忍不住问。
“不,”她说:“不可能。那几个字写在窗户正下方,从厕所的窗户根本看不到。我故意写在那里,以免被你们发现。”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高之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所以说──”利明开了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高之身上。
“不,不是高之先生。是高之先生告诉我,SOS几个字被人弄不见了,如果是他弄不见的,根本不必告诉我。”
“那就不合理了啊,不是没有其他人知道SOS的事吗?”
“对,但是有人因为巧合看到了。”
“怎么看到的?从屋内不是看不到吗?”
阿仁生气地问。
“对,从厕所的窗户看不到,但从二楼的窗户应该可以看到。”
“二楼?”阿仁皱起眉头,“怎么可能?根据刚才你们说的,有SOS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这里,没有人去过二楼。”
“不,有人去过。有一个人去过。”
“谁?”
下条玲子的双眼缓缓移动,然后停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森崎董事长。”
“怎么可能?这……”
利明双眼充血,伸彦面不改色,注视着斜下方。
“你们记得吗?董事长曾经提出要去房间帮太太拿衣服,应该是那个时候从房间的窗口看到了SOS。”
“对了,这家伙那时候的确从窗户往外看,绝对没错。”
刚才始终没有说话的阿田突然插嘴说道,当时的确是他跟着伸彦上了楼。
伸彦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在工作上是他得力助手的秘书。
“只因为这样,就把我当成杀人凶手吗?”
“不,董事长,只是这件事成为我怀疑你的契机。”
“真遗憾,没想到我会被你怀疑。”
伸彦露出大胆无惧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很遗憾,但是,如果再考虑计时器的事,除了董事长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甚么意思?”高之问。
“刚才已经确认了,在设置计时器后,有几个人去了厕所,凶手是在那时破坏了计时器吗?从凶手的心理来考虑,我认为不可能。”
“为甚么?”
“因为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危险。在凶手破坏计时器后,没有人能够保证别人不去厕所,之后去厕所的人也许会确认计时器有没有发挥作用。如果有人发现计时器坏了,就会怀疑前一个去上厕所的人。”
“原来如此。”
阿仁一脸佩服地说,阿田也拚命点头。
“我说了很多次,我进去的时候,计时器还很正常。”
阿川桂子说。
“在那个时间点,凶手不能破坏计时器,否则就会遭到怀疑,但是,凶手并不希望在设定的时间内停电,于是,凶手应该稍微调整了计时器的刻度。计时器原本应该在七点发挥作用,凶手可能把时间调到十点二十分,所以,即使预定的时间到了,当然也不可能停电。当大家都感到纳闷时,凶手假装去厕所察看,这次才终于破坏了计时器,然后再告诉大家,计时器被人破坏了。”
高之倒吸了一口气,看着伸彦。下条玲子说的没错,停电计划失败时,伸彦第一个去厕所。
“荒唐,莫名其妙,”伸彦嗤之以鼻,“你说这些话有甚么根据……”
“董事长,你还做了另一项准备,你让那个大块头吃了安眠药。”
所有人都看着阿田。没错,这个男人昨晚呼呼大睡绝非偶然。
“我猜想你去二楼的房间为太太拿衣服时,偷偷从太太的皮包里拿了安眠药,然后,在吃晚餐时,乘机混进啤酒里,让那个大块头喝了下去,然后用各种理由和抢匪交涉,让每个人回各自的房间。”
“原来是这样,这么一想,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阿仁说,“如果你们没有回各自的房间,就不会发生这次的命案。所以,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最可疑。”
“胡说八道。到底有甚么证据?况且,我为甚么要杀雪绘?”
高之觉得,即使没有证据,伸彦目前慌张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一切。利明和厚子似乎也有同感,都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动机就如阿川小姐所说的,”下条玲子说,“雪绘杀了朋美,所以你是为了报仇。董事长把大家找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刚好有两名抢匪闯入,所以将计就计,利用了目前的情况。”
“不要信口开河,我相信朋美死于意外,怎么可能怀疑雪绘?”
“不,董事长应该知道。因为你第一个拿到朋美的遗物,当时,药盒是不是空的?”
“空的?”
利明看着父亲的脸。伸彦的太阳-穴-流下一道汗。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药盒里是空的,”玲子说:“但是,当时你并不认为有甚么问题,当太太打开药盒,发现里面的药时,你才觉得不对劲。你看的时候没有药,不知道甚么时候又出现了。你把遗物交给太太之前,曾经交给雪绘,这表示是雪绘把药放进药盒。她为甚么要这么做?”
“为了隐瞒朋美吃药这个事实,”阿川桂子张大了眼睛,“雪绘把朋美药盒里的药换成了安眠药,也成功地害死了朋美,但她很担心万一警察产生怀疑,就会解剖尸体,所以,为了伪装成朋美没有吃药,就把药放回了药盒。”
“应该是这样。董事长也发现了这件事,所以就打算找机会向雪绘报仇──”
“胡说八道,别再乱说一通了。”
伸彦说得咬牙切齿,用凶恶的眼神瞪着下条玲子。他慌乱的样子反而证实了大家内心的疑惑。
“森崎先生,你为甚么要这么做……?”
木户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他。
“老公……”
“爸爸,请你说实话。”
在妻子和儿子痛苦的眼神注视下,伸彦终于再也受不了。他用被反绑的双手支撑着站了起来,跑向阳台,脚上的绳子不知道甚么时候松开了。
“啊,等一下。”
阿仁和阿田追了上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伸彦用以他的年纪难以想像的轻巧动作纵身一跃,越过了阳台的栏杆。
“啊,老公!”
厚子的话音刚落,就传来有东西掉入湖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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