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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医院和灰烬

十二月十七日,星期三


透过橱窗玻璃的映影,他看见背后有辆警车靠着街边行驶。他继续往前走,抑-制想跑的冲动。几分钟前他就是从尤恩·卡尔森的住处跑下楼梯,奔上人行道,差点撞倒一个拿着手机的年轻女-子。他往西奔越公园,来到这条繁忙街道。


警车的行驶速度跟他的步行速度一样。他看见一扇门,便推门而入,刹那间像是走进一部美国电影,里头有凯迪拉克、波洛领带,还有好多个年轻猫王。喇叭流泻而出的音乐听起来像是用三倍速播放的南方老唱片,酒保的西装看起来像是直接从黑胶唱片的封套里拿出来的。


他环目四顾,这家小小的酒吧竟然高朋满座。这时他发觉酒保正在跟他说话。


“抱歉,你说什么?”


“要喝点东西吗,先生?”


“有何不可?你们有什么?”


“一杯舒适螺丝可能不错,不过你看起来比较需要来一杯奥克尼群岛威士忌。”


“谢谢。”


警笛声扬起又停止。酒吧里的热气令他的毛孔泌出大量汗水,他解下领巾,塞-进大衣口袋。幸好这里烟雾缭绕,盖过了大衣口袋里的手枪火药味。


他接过了酒,在墙边面窗之处找个位子坐下。


刚才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是谁?是不是尤恩·卡尔森的朋友或亲戚?还是室友?他啜饮一口威士忌,尝起来有医院和灰烬的味道。他心想何必问自己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只有警察才会有那样的反应,只有警察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来支持。如今警方知道他的目标是谁了,这只会让他的任务更加艰巨。他必须考虑撤退。他又喝了一口酒。


那警察看见了他穿的驼毛大衣。


他走进洗手间,将手枪、领巾和护照移到外套口袋,把大衣塞-进水槽下的垃圾桶。他踏上酒吧外的人行道,搓揉双手,全身发抖,查看两边。


最后一项任务,也是最重要的任务,一切都仰赖这次的任务。


他对自己说,放轻松,他们不知道你是谁,回到原点,正面思考。


然而他无法抑-制一个念头在他脑际萦绕:房里那个男人是谁?


“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哈利说:“只知道他有可能跟杀害罗伯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哈利缩起双脚,好让护士把空推床推过狭小走廊,从他们面前走过。


“有可能?”希雅·尼尔森结巴地说:“他们有好几个人?”她稍微往前坐,双手紧抓木椅坐垫,仿佛害怕自己会掉下椅子。


贝雅特倾身向前,把手放在希雅的膝盖上表示安慰。“这我们还不确定,重点是他安然无恙,医生说他只是有点脑震荡而已。”


“他的脑震荡是我造成的,”哈利说:“他的额头在厨房柜子的边角上敲出了一个小洞。那发子弹没打中他,子弹我们已经在墙上发现了。第二发子弹卡在鲜奶盒里,你想想看,子弹就这样停在鲜奶盒里面耶。第三发子弹在厨房柜子里,就在红醋栗和……”


贝雅特瞥了哈利一眼,他猜这意思可能是说希雅现在对子弹位置一点也不感兴趣。


“反正尤恩没事,只是稍微昏过去而已,医生说要暂时观察一段时间。”


“好,我可以进去看他了吗?”


“当然可以,”贝雅特说:“不过我们也希望你看一下这些照片,并告诉我们你有没有见过这些男人。”她从档案夹里拿出三张照片,递给希雅。伊格广场的照片被放大,使得脸孔看起来像是由黑白小点所构成的马赛克。


希雅摇了摇头。“太难分辨了,我根本看不出他们长得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是,”哈利说:“但贝雅特是脸孔专家,她说这两张照片上的人是不同的。”


“我觉得是这样,”贝雅特更正说,“而且刚刚那个人跑出歌德堡街的时候,差点把我撞倒。对我来说,他看起来也不像这两个人。”


哈利愣住了,他从来没听过贝雅特在这种事情上表示疑惑。


“我的老天,”希雅低声说:“他们到底有几个人?”


“别担心,”哈利说:“我们已经派了警察守在门口。”


“什么?”希雅圆睁双眼,哈利这才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没想到尤恩躺在伍立弗医院也可能会有危险。


“好了,我们进去看看他怎样吧。”贝雅特用和善的口吻说。哈利心想,对啦,把我这个白痴留在这里,好好省思待人接物的道理。


走廊一头传来奔跑声,哈利循声望去。


原来是哈福森正曲折地穿过病患、访客和护士,脚下啪哒作响,朝哈利奔来。他在哈利面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递出一张纸,上头印有不均匀的黑色字迹,纸质是亮面的。哈利一拿到纸,就知道这是来自犯罪特警队的传真机。


“这是旅客名单的一页,我一直打电话找你……”


“医院不能开手机,”哈利说:“有什么发现吗?”


“我顺利拿到名单了,也寄去给艾力克斯,他立刻帮我们查出其中几个乘客有轻微犯罪的前科,但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只不过有个地方有点奇怪……?”


“喔?”


“两天前有位旅客抵达奥斯陆,原本要搭昨天的班机离开,可是却把机票延到今天。这个人叫科里斯多·史丹奇,但是他今天又没出现,这很奇怪,因为他买的是特价机票,没办法改搭其他班机。名单上写说他是克罗地亚公民,所以我请艾力克斯去询问克罗地亚的国家登记处。克罗地亚不是欧盟成员,但他们很希望加入欧盟,所以非常配合……”


“说重点,哈福森。”


“科里斯多·史丹奇这个人不存在。”


“虽然史丹奇可能跟这件案子无关,”哈利-搔-了-搔-下巴。“但还是很有意思。”


“当然。”


哈利看着旅客名单。科里斯多·史丹奇。这只是个名字,但旅客报到时航空公司会要求出示护照,用来比对旅客名单上的名字,同样的,饭店也会要求房客出示护照。


“清查全奥斯陆的饭店房客名单,”哈利说:“看看过去两天是不是有饭店住了这个叫科里斯多·史丹奇的人。”


“我马上去查。”


哈利直起身-子,对哈福森点了点头,希望这个举动表达了他想说的话,也就是他对哈福森的表现感到满意。


“我要去找我的心理医生了。”哈利说。


心理医生史戴·奥纳的诊所位在史布伐街,这里没有电车经过,街上行人大多由三种人构成,形成一幅有趣的景象。第一种人是从塞-兹健身中心走出来的家庭主妇,她们注重身材,走起路来充满自信,脚步轻快。第二种人是从盲人重建院走出来的导盲犬饲主,他们走起路来小心谨慎。第三种人是从收容所走出来的吸毒者,他们衣衫褴褛,走起路来漫不经心。


“这么说罗伯·卡尔森喜欢未成年少-女,”奥纳说,他把花呢大衣挂在椅背上,双下巴往下挤,卡在领结上。“当然这种倾向的形成原因有很多种,但我想他是在笃信宗教的救世军环境中长大的,对不对?”


“对,”哈利说,抬头看着堆满书本的混乱书架,这些书都是奥纳的;他是哈利在个人和办案方面的咨商者。“他既然是在封闭严格的宗教团体里长大,怎么会产生变态行为?真是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奥纳说:“就你所提到性侵行为来说,出现在基督教教派人士身上的比例是非常高的。”


“为什么?”


奥纳十指相触,开心地咂了咂嘴。“当一个人在童年或青少年时期因为表达自然性欲而受到像是父母的惩罚或-羞-辱,这方面的人格就会受到压抑,正常的性成熟发展也会受到阻碍,如此一来性欲就会去寻找其他出口,你可以说这些出口是‘不正常的’。于是这些人成年之后,会试着回到他们生命中曾经被容许自然表达的时期来释放性能量。”


“比如说穿尿布。”


“没错,或是玩排泄物。我记得加州有个议员……”


哈利咳了一声。


“或者呢,这些成人会回到所谓的核心事件,”奥纳接着说:“这个事件多半跟他们最后一次成功表达性意图有关,也就是最后一次成功的性行为。这可能是青少年时期没被发现或惩罚的某种迷恋或性接触。”


“或是性侵?”


“对,在这个情境下他们可以掌控,因此觉得很有力量,正好跟受到-羞-辱是相反的,于是他们在接下来的人生中会不断寻求这种情境的重现。”


“所以说要成为性侵者也没这么容易囉?”


“是的,有些人在青少年时期只因为有健康正常的性欲,翻阅色情杂志而被发现,结果就被打得全身瘀青。如果要把一个人成为性侵加害者的机率拉到最高,那就让他有个暴力相向的父亲,有个性事需索无度且具侵略性的母亲,还有个压抑事实跟表达肉欲会换来地狱之火的环境。”


哈利的手机发出哔哔声,他拿出手机,读取哈福森传来的短信。命案前晚有个名叫科里斯多·史丹奇的男子下榻奥斯陆中央车站旁的斯堪地亚饭店。


“匿名戒酒会怎么样?”奥纳问道:“有没有帮助你戒酒?”


“这个嘛,”哈利说,站了起来。“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一声尖叫吓了他一跳,把他拉回现实。


他回头望去,看见一双睁得又圆又大的眼睛和一张有如黑洞般张大的嘴巴,就在他面前几吋之处。汉堡王游乐区的玻璃隔间上有个儿童把鼻子压在上头,然后向后倒去,发出兴高采烈的尖叫,倒在由无数红、黄、蓝三色塑料球所组成的地毯上。


他擦去沾在嘴巴上的西红柿酱,将托盘里剩下的东西丢进垃圾桶,匆匆踏上卡尔约翰街。他在西装外套里缩成一团,但仍不敌寒冷的无情侵袭。他决定先去斯堪地亚饭店要个像样的房间,然后去买件新大衣。


六分钟后,他穿过饭店大门,走进大厅,排在看起来正在登记住房的一对男女后方。女柜员瞥了他一眼,并未认出他来,随即俯身在新房客的文件面前,用挪威语说话。前方那名女-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她是个美丽的金发女-子,即使打扮朴素也很美。他对女-子回以微笑,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因为他见过这名女-子,就在数小时前尤恩·卡尔森住处外的歌德堡街上。


他并未移动,只是低下头,把手伸进外套口袋,紧紧握住枪柄。这样做让他安心不少。他小心翼翼抬起头来,望向柜台后方的镜子,映入眼中的是模糊的双重影像。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再度张开眼睛,镜中高大男子的影像逐渐清晰。男子头发极短,皮肤苍白,鼻子泛红,轮廓坚毅,嘴巴却敏感细腻。是他,先前出现在尤恩住处的另一名男子,也就是警察。他观察四周情势,只见大厅别无他人。这时他听见几个很耳熟的字出现在一长串挪威语中:科里斯多·史丹奇。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知道警察是怎么追踪到这里的,但他逐渐明白这会带来什么影响。


女柜员给了金发女-子一把钥匙,她便朝电梯走去,手中提着的似乎是工具箱。高大男子对女柜员讲了几句话,她记了下来。男子转过身来,和他四目交接,然后朝大门走去。


女柜员微微一笑,口中说出清晰、熟练、和善的一串挪威语,对他露出询问的表情。他询问顶楼有没有非吸烟的房间。


“我看看。”她在键盘上输入。


“请问刚刚跟你说话的男人是不是警察?报纸上登过他的照片。”


“我不知道。”女柜员露出微笑。


“我想应该是吧,他很有名……他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女柜员看了笔记本一眼。“哈利·霍勒。他很有名吗?”


“哈利·霍勒。”


“对。”


“名字不对,我一定是弄错了。”


“我们现在有间空房,如果您觉得满意的话,请填一下这份表格,然后我需要您的护照。请问您要如何付款呢?”


“多少钱?”


她说出价格。


“抱歉,”他微笑说:“太贵了。”


他离开饭店,走进火车站,直接进入洗手间,将自己锁在隔间里,坐下来厘清思绪。警方已经掌握了科里斯多·史丹奇这个名字,所以他必须找个不必出示护照也能住宿的地方,而且科里斯多·史丹奇再也不能去订机票、船票或火车票,甚至连穿越国界都没办法。他该怎么办?他得打电话回萨格勒布问她才行。


他缓步走到车站外的广场,令人麻木的寒风扫过这个开放区域。他牙齿打颤,望着公共电话。一名男子倚在广场中央的白色热狗贩卖车旁,身穿格纹羽绒外套和裤子,看起来好像航天员。男子是不是在监视公共电话?还是他想太多了?警方会不会追踪到他打的电话,正在等他出现?不会的,不可能。他踌躇难决。如果警方正在监听电话,那么他可能会暴露她的行踪。他做出决定,电话可以晚点再打,现在他需要一个有床有暖气的房间。他要找的那种住宿地点会要求支付现金,而他刚刚已经把他剩下的现金全都拿去买汉堡了。


他走进挑高的车站大厅,在商店和月台之间找到一台提款机,拿出威士信用卡,阅读提款机上的英文说明,让磁条对准右方,正准备把信用卡插进去,却又停下。这张信用卡用的也是科里斯多·史丹奇的名字,他只要一使用,数据库就会留下纪录,某处的警报就会响起。他把信用卡收回皮夹,缓缓穿过大厅。商店正在打烊。现在他连买件保暖外套的钱都没有了。一名警卫打量了他一眼。他再度蹒跚地踏上铁路广场。热狗车旁的男子不见了,但老虎雕像旁站着一名少年。


“我需要钱来找地方过夜。”


他不需要听得懂挪威语就明白少年在说什么,早先他就是把钱给了这个少年毒虫,而现在他自己却急需用钱。他摇了摇头,瞥了一眼那些聚在一起发抖的毒虫,当初他还以为那是巴士站。一辆白色巴士缓缓抵达。


哈利的胸腔和肺脏感觉疼痛,这是好的疼痛感。他的大腿感觉灼热,这是好的灼热感。


有时案情陷入胶着,他就会来警署地下室的健身中心,坐上健身脚踏车。他来运动并不是为了让头脑清楚思考,而是为了让头脑停止思考。


“他们说你在这里。”哈根跨上哈利隔壁的脚踏车,他身穿黄色紧身T恤和自行车短裤,但这身衣服并未达到蔽体功效,反而更加突显他身上的肌肉。他身材精壮,几乎像是受过魔鬼训练。“你设定哪个模式?”


“第九。”哈利喘息地说。


哈根站在踏板上,调整椅垫高度,在健身脚踏车的计算机中输入必要设定。“你今天历经了一番惊涛骇浪吧。”


哈利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请病假,我可以了解,”哈根说:“毕竟现在不是战争时期。”


“谢谢,但我已经觉得清爽多了,长官。”


“很好,我刚刚才跟托列夫说过话。”


“总警司?”


“我们需要知道案子的进度,署里来了一些电话,救世军是很受欢迎的组织,所以城里有影响力的人士想知道我们能不能在圣诞节之前侦破这件案子,好让大家过个平安的圣诞季节,诸如此类的。”


“去年圣诞季节有六个人因为药物过量而死亡,那些政客不也都过得好好的。”


“霍勒,我只是想知道办案进度。”


汗水令哈利的乳\_头刺痒。


“今天《每日新闻报》已经注销照片了,但还是没有人提供线索。贝雅特·隆恩说根据照片来判断,我们所对付的不只一个杀手,至少有两个。我也同意她的看法。出现在尤恩·卡尔森住处的男子身穿驼毛大衣和领巾,这身穿着符合命案发生前出现在伊格广场的男子。”


“只有穿着符合?”


“那人的脸孔我没看清楚,尤恩·卡尔森也记不太清楚。一名女-子坦承说是她让一个英国人进入公寓大门,去尤恩·卡尔森的住处门口放圣诞礼物。”


“了解,”哈根说:“但目前我们先不公布可能有多名杀手这件事。继续说。”


“没什么可以说了。”


“什么都没有?”


哈利看了看计速器,冷静地做出决定,把速度提高到时速三十五公里。


“我们查到一个叫科里斯多·史丹奇的人持有伪造的克罗地亚护照,他原本今天要搭乘飞往萨格勒布的班机,可是却没有出现。我们还发现他曾下榻斯堪地亚饭店,隆恩去他住过的客房采集了DNA。那间饭店的客人不是太多,所以我们希望柜员能在我们的照片里认出科里斯多·史丹奇。”


“结果呢?”


“她认不出来。”


“为什么我们认为这个科里斯多·史丹奇就是凶手?”


“因为他持假护照。”哈利说,偷偷瞥了一眼哈根那台健身脚踏车的计速器。时速四十公里。


“你们打算怎么找到这个人?”


“现在是信息时代,姓名会留下踪迹。我们已经通报所有的标准联络人,只要一有人用科里斯多·史丹奇的名字住饭店、买机票或刷信用卡,我们立刻就会收到通知。根据女柜员所说,这个人曾经问她哪里找得到电话亭,而她回答说铁路广场上有电话亭。挪威电信会给我们一份过去两天从那台公共电话拨出的通话清单。”


“所以你们只发现一个克罗地亚人持假护照,而且没上飞机,”哈根说:“案情陷入胶着了对不对?”


哈利默然不语。


“试试看横向思考。”哈根说。


“好的,长官。”哈利慢声慢气地说。


“总是有别的方向可以前进,”哈根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排日军士兵遭遇霍乱的故事?”


“我好像还没有这个荣幸,长官。”


“这排士兵在仰光北方的丛林里罹患霍乱,不管吃什么喝什么全都吐出来,每个人都脱水,但排长拒绝就这样死去,他下令清空注射器里的吗啡,用来注射水壶里的水。”


哈根越踩越快,哈利却听不见他发出一丝喘息。


“这个方法奏效了,但几天之后,他们只剩下最后一壶水,里头还充满蚊子幼虫。后来副排长提议用注射器从生长在周围的水果中吸取汁液,注射到血管中,理论上果汁含有百分之九十的水分。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可以损失。就这样,最后整排士兵都获救了,靠的是想像力和勇气。”


“想像力和勇气,”哈利气喘吁吁地说:“谢啦,长官。”


哈利奋力踩踏,听见自己的呼吸出现杂音,犹如冒出炉口的火焰劈啪作响。计速器显示四十二。他瞥了一眼哈根的计速器:四十七。哈根的呼吸呢?十分均匀。


哈利想起一个银行抢匪送过他一本书,这本书已有两千年历史,名为《孙子兵法》,里头有句话说:“慎选战场。”于是他知道自己应该从这个战场上撤退,因为他已经输了,不管再怎么努力都一样是输。


哈利放慢速度。计速器显示三十五。这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未感到沮丧,只是觉得疲惫无奈。也许他长大了;也许他已不再当蠢蛋,放低了头上的两支尖角,不再一看见有人挥舞红旗就胡乱攻击一通。哈利往旁边瞥了一眼,只见哈根的两条腿就像在做活塞-运动似的,脸上罩着一层薄薄汗水,在白色灯光照耀下闪烁微光。


哈利擦去汗水,深呼吸两口气,再次奋力踩踏。美妙的疼痛感立即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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