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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实验

 

这个中国男孩的骨架和脏器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模一样,但又完全不同,他的心脏只分为三个部分,两个心房一个心室,而普通人的心脏是两个心房和两个心室,在那唯一的心室中,一片醒目的隔膜让莫德勒回忆起他在医学院时解剖的巨蜥,那是爬行动物中常见的结构。这显然导致了他的体循环和肺循环都和普通人不同,他的血液温度可能不稳定,而明显的区别是他的皮肤表面存在着极细微的鳞片,这些细小的像麦粒一样的鳞片因为和肤色接近,如果不凑近观察或者抚摸根本难以发现。

两辆漆黑的四轮马车驰入庄园,等待在里面的人急忙迎了上去。从马车里钻出来的的是梅涅克,等待的是一堆穿白衣的医生和护士。

医生和护士对于梅涅克没有丝毫兴趣,就像一群见了蛋糕的苍蝇,直扑第二辆马车抬下来的箱子。梅涅克登上台阶,很在那里等候的三位绅士一一握手。三位绅士年级都很大,为首的白发苍苍,拄着拐杖,因为站的太久了,呼呼地喘着粗气,可是三个人看到那件来自东方的货物时,眼里透出堪比汽灯的光芒来。

路山彦跟在梅涅克之后走上台阶,把交易记录递了过去,“交易记录编号19010666,验明是正货,对方交付了货物,但没有收钱。”

“为什么?”为首的绅士问。

“他们认为那个是被诅咒的不祥之物,急于扔掉它。”路山彦说。

“他们的直觉是正确的,但他们应该直接把它推到印度洋去。”另一个瘦高的绅士说。

“不必在意这些,我不在乎什么不祥之物,我很高兴,我从未想过在我一生里还能有机会看到一件人形的中古级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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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不是活体。”梅涅克说。

“活体可不会老老实实趴在你手术台上。”为首的绅士说,“对于这件标本的解剖将给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详尽资料,那将是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或许是毁灭另一个世界的武器。”

梅涅克从未见过这三位绅士如此激动,作为秘党总级别最高的长老,他们始终把自己的冲动隐藏在淡淡的烟草香味和平静的声调下。为首的是马耶克勋爵,瘦高的像竹子的是夏洛子爵,而始终叼着玳瑁烟斗的则是德意志银行的副行长甘贝特侯爵。他们三人无一例外从事金融业,持有这个国家近乎一半的财富,这也是梅涅克用于购买古物的巨额财富来源。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工作?”汉堡是著名的外科大夫莫德勒走了过来,搓着双手,“这太让人激动了,会是医学上的奇迹。”

“我能被委以这项工作,觉得很荣幸,太感谢了。”莫德勒向着箱子奔去。

“我去充当莫德勒大夫的助手,应该由我们的人在旁边,免得发生什么意外。”昂热征询梅涅克的意见。

“别紧张,他死了几千年了,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已经完全透水。”梅涅克说。

“昂热的顾虑是正常的,”马耶克勋爵说,“永远不要用我们的逻辑思考他们的事…因为他们不是人啊。”

昂热点点头,转身跟上莫德勒的脚步,大夫和护士们簇拥那个箱子进入卡塞-尔家的酒窖。

“梅涅克,做好警戒的工作,让你的人都打起精神,不允许任何人侵入酒窖,决不允许!”马耶克勋爵下令。

“当然!”梅涅克信誓旦旦。“那里藏有我父亲珍藏三十多年的波尔多葡萄酒,就快到可以享用的时候了。

“梅涅克,不说点笑话你会死么?”夏洛子爵无奈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作为出生就决定命运的秘党新领袖,梅涅克应该是取代三长老的人,但显然他太爱玩也太能玩了,觉得什么事只要花百分之八十的力气就足够了,常常会用“这是不同的时代”来嘲弄他的长辈们。

“不会,只会很无聊。”梅涅克按住嘴,低下头,金色的眼睛在茶色镜片后翻起来看着三位长老。

“山彦,帮帮梅涅克,我们现在需要个稳重点的人。

“马耶克,不想亲眼看见那伟大的场面么?”甘贝特在后面问。

“你觉得我们这三颗老得快要停跳的心脏能经受这样的刺激么?你的心跳会因为激动而每分钟跳200下,肾下腺素全面分泌,大夫们还没有完成解剖,就得回头救我们老命了。”马耶客勋爵耸耸肩,回身拍拍老友的肩膀,“相信我的判断,等着昂热把消息带给我们吧,我们这些老东西应该按照老东西的做事风格,去楼上好好喝一杯英国茶。”

夏洛子爵踏上楼梯之前回头看了梅涅克一眼,“注意安全,它们的侍从千百年来始终在寻找主人。”

“‘死侍’?‘不死徒’?他们过时了。”梅涅克露出自信的笑容来,像是个有绝对把握拿下棒球冠军的大学男孩,“现在是科技时代了,他们如果敢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枪林弹雨。”

他闪开一步,让夏洛子爵看清他的背后,他的伙伴们正把调试好的银汞剂淋在子弹上,这些人用的子弹与众不同,表面有精密复杂的蚀刻花纹,带有浓烈的犍陀罗风格。金属液体渗入花纹中,隐隐地发出蓝色的荧光,而后熄灭,仿佛一头野兽在悠长的呼吸后进入假死的状态。两支散弹铳则用含有银沙的弹药填充,梅涅克的伙伴做这些活的时候手脚麻利,远胜于雇佣军。

“溶解在汞中的银离子对它们是种剧毒,这一点他们和吸血鬼没两样。”梅涅克微笑,“银沙也会造成暂时无法恢复的创伤,不死徒们无法穿越我们的弹幕。”

“你有机会拿不死徒的标本试验过你这套东西吗?”

“没有”梅涅克耸耸肩,“他们几百年不出现了,但我是根据科学的分析,得到理论上的可行方案。我查了很多资料,对他们的血液样本进行过化学分析。”他觉得有点局促,在夏洛子爵猫一样深的绿瞳之下,他像是个在做毕业答辩的学生。

“一个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时代?”夏洛子爵漫不经心的问。

梅涅克意识到自己必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了,尽管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回避。夏洛子爵猫一样的瞳子里藏着刀锋,他决不是一个只懂金融的昏聩的老家伙,在他风华正茂的时代,他特曾高举着燧发冲锋枪在前,以一头银发为标志,被秘党同伴们称为“银翼”。

但是最勇敢的人也会衰老,就像夏洛子爵引以为豪的燧发枪退出了历史舞台,科学的时代已经降临,越洋轮船穿行在地球的每一片海域,地球变的更小,人类却越发的强大。他们即将有能力终结这个从太古时代开始的噩梦了,梅涅克充满信心,虽然他知道这些话出口不免会伤害对面那个老人的心。

梅涅克迎上了夏洛子爵的目光,“那会是一个属于整个人类的时代,但是不可否认,我们离这个时代越来越近了。”

细雨沙沙的落在条石地面上,夏洛子爵摘下嘴边的玳瑁烟斗,默默地看着梅涅克身后的阴影们,包括路山彦,加上离开的昂热,一共六个人。那是通过梅涅克加入秘党的全新的一代,一张张脸和夏洛子爵年轻时的面孔一样坚毅,眼神却更加的冷厉。他们有着超越前一辈的勇气和信心,但他们能够改变这场延续了数千年的战争吗?

夏洛子爵无法给自己找到答案,但是他明白新的时代确实即将到来了,当越洋轮船从现在属于中国的西夏“统万城”遗迹为他带来了这具标本,他意识到那些蒸汽机,钢铁轮,马克沁重机枪和新型加农炮将改变整个时代,也许人类真的会强到终结那场战争的地步?

他笑了笑,拍了拍梅涅克的肩膀,“你真是个又年轻又狂妄的家伙,但我满意你的回答,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信心,否则这场战争不可能结束。我年轻的时候和你说过一样的话,可我说错了,当时站在我背后的人很多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但我们从未后悔我们所说的一切,我们曾竭尽全力!”

他转身缓缓走上楼梯“我要去享受我的英国茶了,这是一个老人面对时代变化的方式.”

脚步声沿着盘旋而上的楼梯渐渐远去,梅涅克望着漆黑的夜空,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有必要这么说吗?会让老人们伤心的吧?”路山彦轻声道。

“人老了,是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们的。”梅涅克说“其实他们都是很开朗的老人,会给我们机会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说起来我们想做的到底是什么?”路山彦笑了。

“当然是走遍世界,杀死每一条恶龙!每个有为青年都会为这个目标热血沸腾的吧?”梅涅克恢复了他不安分的本性,边说边笑,戴着黑手套的手强有力的竖起了拇指。

“你是认真的吗?”路山彦笑着问。

梅涅克点点头,把手套摘掉,把手在细雨中高高举起。

他的伙伴,秘党的新一代精锐“狮心会”的成员基本都在这里了,一群无畏的年轻人。他们笑了起来,彼此传递着眼神,而后不约而同的把皮手套摘掉,他们右手食指上带着一摸一样的古银戒指,在黑暗中闪着森然的冷光。梅涅克擦着他们的肩膀走过,和他们一个个在空中用力击掌,年轻人有力的掌击震碎了雨水,也震碎了黑暗中的寂静,也想要震碎一个渐渐老去的时代。

“尊敬的中国大人,我也有幸和你击掌吗?龙可是贵国皇帝的象征啊!”梅涅克最后停在路山彦面前。

“我是有志于推翻帝制的新派任务啊。”路山彦笑。

“听起来我爷爷的爷爷是个革命党!”路明非来了来了精神。

“是啊,路山彦一直觉得他应该是葬送大清帝国的人,”校长淡淡的说“以他的才华本来是有机会的。”

卡塞-尔庄园的酒窖里,浓郁的酒香和橡木香在酒窖中悄无声息的流淌。护士们用一片白色布帘隔出了一片空间,布帘的正中央是那具黑色的棺材,莫德勒大夫的助手打开了一只扁平的木制手提箱,露出里面整齐的手术工具,刀锋在煤气灯的灯光下反射着锐光。昂热套上一件白色的医袍,站在莫德勒大夫身后。

“开始吗?”昂热问。

莫德勒大夫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举高双手,助理为他套上双层橡胶手套。

昂热再次掏出那柄折刀,在旁边的银汞奇盆里微微浸了一下,然后把到分探入了棺材顶盖和侧壁之间的接缝。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路山彦手中那柄折刀上。昂热缓慢而无声的发力,刀刃沿着接缝前进,一枚又一枚半尺长的棺钉在折刀刃口上被折断,密封已久的古棺露出了漆黑的窄缝,积累了上千年的青色气体带着尖厉的锐声喷出,大夫们和护士们不约而同的闪避。

“抽风机!”昂热淡淡的说。

酒窖口的男护士猛踩着飞轮,驱动梅涅克研制的人力抽风机,通过一根出粗大的橡胶管把那种成分不明的气体抽到外面去。昂热不得不说在机械上梅涅克堪称天才,那些青色的气体仿佛危险的蛇群,刚要在空气中游散开,就被抽风机强力的管道抽了过去,没人知道这些封存了千年以上的气体是什么,也许是尸体腐烂产生的,也许根本就是封棺时注入作为保护的。

折刀围着棺壁平稳的移动,昂热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小伙子,你可真有把力气。”莫德勒大夫隔着口罩赞扬。

从脸上看去,昂热这个剑桥博士的脸上还带者些孩子气,但他此刻显示出常人不敢想象的“静力”,硬生生把当初需要好几个成年男子才能钉好的棺材拆开了。这具棺材壁厚达半尺的硬木古棺经历过上千年之后,质地变得像是大理石一样坚硬,但是在昂热手中像是运输长绒棉一样薄脆。

一名男护士把一盏煤气灯提高到莫德勒的头顶照亮,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揭开棺盖的一刻是揭开另一世界大门的一刻,面对这具腐朽的棺木,这些受过严格科学培训的医生和护士感觉到都是一种绝大的幸福感。昂热面无表情,折刀在他手中一旋,刀刃回收,悄无声息的没入他的袖口中。他调整了单片眼睛的位置,点了点头,两名护士稳稳的把棺盖抬起,向着旁边平移开去。

“天呐,只是医学史上的奇迹!”莫德勒按着胸口,发出由衷的感叹,如果不是后面有护士扶了他一下,他几乎要幸福的倒栽在地。

莫德勒毕业于慕尼黑大学,在大学博物馆里见过来自世界各地的古尸标本,尽管号称保存的最好,但没有一个和不变形,要么是头骨歪曲眼睛暴突,要么四肢肿大撑破了葬服,所谓“面容安详面露微笑”的古尸,多半是嘴唇皱缩露出了残破的牙床,除了让人赞叹古人的保存技术,绝不能让人有什么美好的感觉。但眼前这具完全不一样,他是一个沉睡的中国男孩,皮肤柔软,乌发温润,轻轻闭合的眼睛上一根根睫毛都没有脱落。但他确实又已经死了,干枯的身\_体带有明显的脱水痕迹,全身肌肉萎缩,皮肤受浸在骨骼上,像是沙漠上死去的动物在干燥的空气中存放了几十年的样子。男孩穿着一件白色的丝长袍,像是当时汉人的儒家衣冠,绣满了龙、凤、孔雀、宝相花和璎珞的隐纹,外面套着织金锦的窄袖袄,头顶剃秃,周围留一圈头发,恰恰是党项人当时的发式。棺材中散布着金银饰品、玉质珠链和钱币,中国男孩躺在米黄色的云纹织锦上,脚下放着一面银牌,一切正如他下葬的那一刻,在这具古老的棺木里,时间仿佛被封印了,过去的上千年只是弹指一挥间。

“这会是伪造的吗?”莫德勒不得不怀疑自己所见的一切,他是个愿意相信奇迹的人,但是这个奇迹未免太令人惊悚了。

昂热小心的拾起那块银牌,他触到云纹织锦的瞬间,那张华丽的锦缎崩溃了,化成里一片灰色的尘埃,那些蚕丝纤维经过了上千年之后,只徒然留下了华丽的外表而已。

“天啊,应该采样!应该采样!”莫德勒痛惜的直甩手。

“这是西夏文字,虽然我看不懂。”昂热把那块银牌递到莫德勒面前,“大夫,总不能怀疑你自己的眼睛吧?也许能够杀死一个伪装成千年古尸,但你如何能找到这样一张有上千年历史的织锦让他躺上去呢?”昂热捻起一撮织锦化作的细灰在莫德勒面前缓缓的洒落,面无表情“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并非我们的成员,但是在这次解剖之前,我么之间达成里协议,你看到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要怀疑,只需要如实的记录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太多,不要试图用科学来解释一切。”“是,是“莫德勒示意护士给他擦汗,”我明白明白,我正是为了亲眼目睹这世界上超越我理解的事情而答应来这的我宁愿看到这一切后被挖掉双眼,也不会遗憾。”

昂热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我们没有那么残忍。只是有些过于惊悚的知识,我们不敢把它教给太多人,执行解剖,我会很快返回。”

梅涅克在望眼镜中眺望他家庄园外的旷野,寂静的旷野在细雨沙沙的黑夜里沉睡,看不到一点灯火,也看不到一个人。他的祖先买下这周围大片的农庄,却只是在土地正中建造了这座有着高大围墙的庄园,为的正是这种考虑,这样如果有任何人试图入侵,庄园里的能提前发现,而他家的地窖里除了葡萄酒就是枪支弹药,足以击溃一支小型军队的进攻。

但他依然不得不谨慎小心,他还未见过不死徒,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出现。

“我们在棺材中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关于他身份的重要证明。”昂热走到他身边,把那块银牌递上。

“这是什么?”梅涅克把银牌递给旁边的路山彦求助。

路山彦翻看了那块银牌,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怎么?”昂热问。

“按照道理说,这具尸体应该是个很有身份的西夏贵族,下葬的时候都会有一面纯银的银牌说明他的身份,但是这面不是。”路山彦举起银牌“银牌上的文字是西夏文,他的念法是”,路山彦换了中文:“‘五雷猛将,火车将军,翻天倒地,驱雷奔云,对仗万千,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这是什么?”梅涅克呆住了。

“道教的开旗咒,是一种召唤神兵镇邪的咒符,这是件镇邪的法器。”

“这么说他被埋葬的时候,身份已经暴露了?”昂热说。

“回去,看看尸体上有没有插着涂擦鸡血的长铁钉。”路山彦说。“如果当初下葬他的人确实觉得他是妖邪,那么他应该会用锁魂钉一类的东西扎满。”

“那东西会有用?”昂热耸耸肩。

路山彦愣了一下,也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是新派官员,对于老旧的东西我也知道皮毛的。”

“天啊,这浮灰般绚丽的往日啊。”莫德勒吟诗般的赞颂着,看着护士解开了中国少年身上的白色长袍。

煞白的长袍像是一片光影般湮灭,露出男孩干瘪的胸膛和小-腹,他全身的骨骼都在皮肤下凸显出来,修长挺秀,经过许多年,依然可以判定他曾经是个俊秀的孩子。

“天啊!”莫德勒又说。

男孩的长袍下,一具锻钢的手铐拷住他细幼的手腕,那具似乎是为他刻意订做的小号钢铐深深的陷入他的皮肉里,几乎是一件刑具了,经过了太多年,似乎已经和腕骨都融为一体了。更令人惊悚的是一根青色的、半米长的巨钉从他的心口没入,洞穿胸骨,把他整个人和棺材钉在了一起,更多的铁钉从他的身\_体四方贯入,只留下钉头在外面。

“这是怎样一个被诅咒的人啊!”莫德勒低声说着,接过护士递来的钳子,从男孩的颅骨太阳-穴-上起出了第一根长钉,那根凶恶的钉子足有十厘米长,带着倒钩,几乎贯穿了男孩的大脑。

莫德勒审视着那根长钉之后,默默的把它抛入铁盘中,微微皱眉。他不仅是汉堡市名声最隆的外科医生,也是警察局经常邀请的验尸官,从那些残留的组织来看,这根长钉被钉进少年的身\_体时,他只是新死,甚至还活着。他不能想象那些古代的中国人会用这样凶狠的手段对付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钳断手铐,把所有钉子都起出来,注意不要造成太大的伤口,这样保存下来的完美尸体,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具了吧?”莫德勒对护士说着,开始撰写他的解剖记录,摄影师在这个空隙上来拍照,莫德勒在笔记本上精确而迅速的展开素描,他同时也是一位不错的铅笔画家,他的素描和照片一样能清晰的记录被剖开的组织细节。

他特意把那枚钉子也做了素描,因为他留意到钉头上中国特色的古老花纹。

等到昂热从外面返回,铁盘里扔着二十多根长钉。昂热拿起一枚端详,完全符合路山彦的描述,是中国古代人用于镇邪的法器,深深的凹槽里涂有鲜红的朱砂,过了那么多年也不褪色。

昂热没有说话,无声的站在莫德勒身后,他无须解释什么,他需要的只是莫德勒的医学知识,那只握解剖刀的手和那只绘图的手。莫德勒不需要知道什么,他只需要记录一切。

铁钉上没有汞腐蚀的痕迹,他们没有给他灌汞,不知道如何保存的那么完好。”莫德勒对昂热说。

灌汞是古老的尸体保存方法,相传中国的第一个皇帝死后便是被保存在一个满是汞的世界里,液体汞像是河流一样在他的棺木下流淌,汞蒸气弥漫整个空气,保护他的尸体千万年不化。

“一切用具都用银汞齐浸一下。”昂热淡淡的说。

“好的。”莫德勒看了一样旁边溶解了微量银的汞,有些踌躇,但还是答应了。他知道这种金属的蒸汽式有毒的,不明白为何昂热会有这个要求。但是这个俊美而冷漠的年轻人显然具备和他差不多的科学知识,这让莫德勒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见。

第一柄锋利的解剖刀上流淌着银汞齐,点在中国男孩的胸口,莫德勒微微用力,刀刃整个陷入肌理中,一滴鲜如红豆的血珠跃出停留在莫德勒的指尖。”天呐!”莫德勒今晚不知道多少次用了这个词汇,但他是在忍不住,“还有没干掉的血液!采样!采样!”他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催促着护士们。

医生和护士穿梭忙碌着,一身白色医袍的昂热咱在他们中间,默默的看着中国男孩俊美的脸。

“要杀死你们还真是艰难啊。”昂热无声的对那具尸体说。

来自印度的大吉岭茶被烹煮得及其浓郁之后,又加了鲜奶。

夏洛子爵做在卡塞-尔庄园的古典书房里。坐在无数书架中间,享受着这份地道的英国茶,望着外面飘雨的天空,隐隐约约的,乌云翻滚,真正的大雨还未降下,天空似乎极力克制着暴雨狂泻的渴望。

摇声机里播放着门德尔松的钢琴曲,甘贝特侯爵则吃着新出炉的松饼,马耶克勋爵欣赏着精致的骨瓷,三个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我真的老了,年轻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会激动的站在医生旁边摩拳擦掌。”夏洛子爵悠悠然的说,一手举着茶杯,一手把玩着他那把过时的燧发枪。

“你当然老了,你都该死了。”马耶克勋爵慢悠悠,却很不客气的回应。

老家伙们对这种尖利的话已经全然不会动怒了,他们当了太多年的伙伴,已经从当初血气方刚的竞争者变成了现在连体三胞胎般的存在。

“梅涅克说得对,现在是科学的时代了,也许是我们发动反击的机会。”干贝宁侯爵说,“在我们死之前,也许我们还来得及做点事。”

“可我觉得这几百年里我们一直压着他们打,”夏洛子爵说“他们的藏匿位置没有一个能逃过我们的掌握。”

“那只是表面,只要有一例复苏,我们就面临大麻烦。”马耶克勋爵说。

“复苏了也不是没办法,我们可以用银质弹头的大炮,把他们轰成一堆细胞!”夏洛子爵说。

“可是你觉得那样的话皇帝怎么向民众解释这件事?我们用重炮轰死了一条巨龙?现在是科技时代了,电波会把信息带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到时候从日本到美洲的每个人都会试图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那些传说说里德东西都真的出现了,我能想象那该是多么令人崩溃的局面强大的力量会被滥用。”马耶克勋爵说。

夏洛子爵皱了皱眉,“是啊,在普鲁士王国的时代我们只要把尸体挖个坑埋起来,再给农民一点钱就能解决问题,科学的时代真是可怕。”

“但是科学也是强有力的,现在我们的铁道四通八达,我们已经可以用飞艇上天,我听说有人研究想鸟儿那样比空气重的飞行器,我们有枪炮,后堂填发,威力强大,”马耶克勋爵看着他的两位老伙伴,“为什么我们不尝试发起一次战争,一次解决全部问题呢?”

“皇帝也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不发动一次战争,一次解决整个欧洲呢”甘贝宁侯爵微笑“他上周和我谈了这件事?”

“我对伟大的德意志皇帝的兴趣没有对尼德霍格的兴趣大。”马耶克勋爵说。

“尼德霍格?”夏洛子爵眉峰一跳,“我对他也很有兴趣。”

“龙皇尼德霍格,一切龙类的祖先,杀死他,就杀死了所有的龙,典籍中式这么说的。”马耶克勋爵压低了声音。

“首先,我们是否能相信那些枪炮都没有、只能靠冷兵器屠龙的古人说的话,其次,我们得找到尼德霍格,最后,我们得杀死他,他足有上千年没有出现了,也从来没有人能有够真正伤害她。”贝宁特侯爵的眼睛微微发光,“马耶克我的老朋友,我听说你有些新奇的想法告诉我们吧。”

“你说的都对,没有人能够杀死尼德霍格,能杀死尼德霍格的只有他自己。”马耶克勋爵轻声说。

三个老人不约而同的身\_体前倾,把他们之间至秘密的谈话包裹起来,一道纵贯天空的紫色山地直接大地,凄厉的光照亮了他们的背影。

长时间的密谈之后,三个人都仿佛经过了一场障碍长跑似的疲惫,恢复了靠在椅背上的坐姿,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你们觉得梅涅克怎么样?”马耶克勋爵问。

“虽然是个贪玩的孩子,但他和他的伙伴们足够勇敢和聪明,就像我们当年那样。”贝宁特侯爵说。

“那么我在此提议,让卡塞-尔家族的后裔梅涅克•卡塞-尔成为秘党的下一任领袖,取代我们长老团的位置,”马耶克勋爵举起手,“是我们更新新血液的时候了。”

短暂的沉默后,夏洛子爵和甘贝宁侯爵也都举起了手,这个至关重要却又简略之极的表决便这样完成了。

马耶克勋爵露出了笑容“老伙计们,很多年我们没有感觉这样轻松了,我的下一个提案是,我们为什么不成立一个学院呢?”

“学院?”甘贝宁侯爵楞了一下。

“一个教授秘密知识的学院,只招收有限的学生,但他们应该是最杰出的、最精锐的、最好的!”马耶克勋爵握拳,“我们将凭借他们组织一支军队!赢得我们的战争!”

夏洛子爵和甘贝宁侯爵一起沉默,许久之后,夏洛子爵叹了口气,“马耶克,你和梅涅克一样,是个血管里流着不安分的血液的年轻人啊!你的重孙都能骑着自行车飞跑了,了你这把老骨头还不愿意平躺下来安静的死掉。”

“要赢得这场战争,我们应该准备好巨大的牺牲,我们会需要更多的人来帮组我们。就像梅涅克他们的‘狮心会’.而且现在是科学时代了,我们得学会用科学来武装自己。我们可以为年轻人找到最好的老师,提供最好的条件,把他们培养成无可比拟的精英人才,世界上有我们这样财力和影响力的屈指可数,我们将借助教育而变得更加强大!”马耶克举起一只手,“现在可以举手表决了吗?”

夏洛子爵和甘贝宁侯爵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起举起了手。

“好吧好吧,”夏洛子爵笑了“我只希望第一批学员毕业的时候,我能活着亲手授予他们学位,满足我作为一个老人的虚荣心。”

“学院名字叫什么?”甘贝宁侯爵问。

“既然牛津和剑桥都是以地名命名的,我们何不把它命名为卡塞-尔学院呢?我们是在卡塞-尔庄园成立了这个学院。”夏洛子爵提议。

“卡塞-尔学院好!那么就这么决定了。”马耶克勋爵站了起来,“那么今天在这里的,就是卡塞-尔学院的三位校董,难道我们不该庆祝一下么?我该去酒窖里找瓶好酒来。”

“暂时别去吧,我想酒窖那里正忙得一团乱呢,”夏洛子爵说,“不妨我们构思下怎么建立这个学院,我坚持认为体能是我们学生的最重要的素质之一,我们应该给他们建设最好的体育场,对!应该有古罗马竞技场那样完善的体育设施,对对,你们记得五年前顾拜旦在希腊举办的那届奥运会么?我们该有那样奢华的体育场地!”他说着说着有点激动了。

“应该划分学部,三个学部,分别涉及科技、炼金和生物解剖学应该鼓励学生们建立他们自己的组织,就像‘狮心会’那样的兄弟会,他们会产生自己小圈子的文化,这种力量会相当强大,我们就爱应当给于这些兄弟会以资助,此外兄弟会里还会有漂亮的女孩,这样会让男孩们团结的更好!”甘贝特侯爵快慰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畅想,“我们不得不说这么想着我忽然觉得马耶克是个天才,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这样我们就有很多事情可做了。”

老人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互相握手,他们是牛津的同学,甚至同一个兄弟会的成员,思维开放了,不约而同的想到他们在牛津同学时候运动场上奔跑的双-腿修长的女孩这份共有的回忆让他们觉得自己再次年轻起来,血流加速,笑逐颜开。

梅涅克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二楼,听着那些老家伙滑爽快的笑声穿窗而出,非常不解。

“他们在开心什么?”路山彦也不解,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走到梅涅克身边。

梅涅克皱着眉,摇摇头,“真不知道,作为掌握了国家一半财富却又快要入土的一群人,他们现在小的像酒吧里看到漂亮姑娘就吹口哨的小混混。”

他话音未落,一声嘹亮的口哨切开了空气,像是只起飞的花雀,穿过窗户,消失在这个风雨之夜,这显然是甘贝特侯爵的声音。

梅涅克和路山彦面面相觑。

“你在楼上除了英国茶还给他们准备了姑娘吗?”

“怎么可能?”梅涅克义正言辞,“我虽然是个不太正经的人,可我也要照顾那些老家伙的心血管,你觉得让他们激动的鼻血四溅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可那笑声真的很猥琐。”路山彦摊了摊手。

酒窖里,昂热的额头一层薄汗,而莫德勒的额头则是汗水淋漓而下,护士只能不断的为他擦汗。

“锯子。”莫德勒伸手,护士立刻把一把钢丝锯放在他手心。

“解剖刀绳钻纱布解剖刀拍照血液采样皮下组织采样卡口钳锯子。”

被白布圈起的临时解剖室里,只有莫德勒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一切均在悄无声息间进行,莫德勒安排的人都是最精锐的,每个人都经验丰富,和莫德勒在手术台上奋战过数百次,救过不知多少人命。他们可以根据莫德勒的眼神判断出指示,立刻执行,执行完毕立刻闪人。莫德勒像是个东方傀儡戏的技师,指挥着这些人,演出了一场足以撼动科学史,扭转时代的大戏。

精钢的手术台上薄薄的积了一层血,那具没有完全干枯的千年古尸的胸膛被完全打开了。莫德勒不忍心毁坏这具难得的标本,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天亮之前,这具标本一定会被送走,他要抓紧时间记录细节。莫他把古尸的胸骨和肋骨锯断,把前半面胸廓骨架整个的取下。不可思议的,这具古尸的内脏完全没有腐烂,只是变成里灰色,干缩起皱,心脏、肝脏、脾脏、肾脏清晰可辨,干缩的血管把脏器连接在一起。

“拍照。”莫德勒再次说。

他暂时离开了解剖台,用深呼吸来恢复体力。他不得不休息一下了,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这个中国男孩的骨架和脏器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模一样,但又完全不同,他的心脏只分为三个部分,两个心房一个心室,而普通人的心脏是两个心房和两个心室,在那唯一的心室中,一片醒目的隔膜让莫德勒回忆起他在医学院时解剖的巨蜥,那是爬行动物中常见的结构。这显然导致了他的体循环和肺循环都和普通人不同,他的血液温度可能不稳定,而明显的区别是他的皮肤表面存在着极细微的鳞片,这些细小的像麦粒一样的鳞片因为和肤色一场接近,如果不凑近观察或者抚摸根本难以发现。骨骼数量则不同与莫德勒以前知道的一切物种,多的令人不可思议,即使看起来是一片整骨,事实上也是由几片骨骼几乎无缝的拼在一起构成的,莫德勒粗略估计这个中国男孩的全身有着多达八百块骨头,某些关节复杂的超乎想像,可以做出常人绝对无法做出的动作,连接骨骼的筋腱则强大的像头牛。

“很吃惊吧。”昂热淡淡的说,

“他是全新的物种,不可思议的全新的物种,他不是人类!”莫德勒坚定的说。

“是的。”昂热没有否认。

“他的一些身\_体结构极其古老,像是进化没有完整,但是另外一些结构在另外一些物种上都没发现,比如他的关节,如果非说他的关节像什么,我得说像新式蒸汽机的连杆,这种传动方式非常夸张,我想他能跑的像豹子一样快。此外我在他背后发现了另外一幅骨骼,紧紧的帖着他的脊椎骨,他有一排指骨粗的骨骼结构,折叠着,由两根胫骨那样粗的骨骼连着,这两跟粗骨像是肩胛骨那样排列,这会让他显得有点驼背,从未有其他生物有这种结构。”莫德勒在纸上简洁的勾画给昂热看。

昂热略略的看了一眼,那特殊的骨骼结构如果展开,就像两柄折扇的扇骨。

“不愧是汉堡最出色的医生,我们信任您是正确的。”昂热看了看表,“你还有四个小时,天亮的时候这具标本必须被送走,赶紧收集资料吧。”

“不能再多些时间吗?”莫德勒搓着手“这样的机会大概对我不会有第二次了.”

“不能,能在这里停留一夜已经是我们能力的极限。抓紧时间吧。“昂热拍了拍莫德勒的肩膀,转而自言自语”到现在还没出意外只要再过四个小时,一切就都好了。”他们身后的解剖台上一阵骚动,所有人同时倒吸冷气的声音让昂热惊的猛地转身,他习惯性的抓住衣袖里那柄折刀。

负责拍照的护士呆呆的站在那里,白袍上满是血红色,负责清理器材的女护士一手握着一柄卡口钳微微颤-抖,她刚刚从标本的心脉血管上把那柄卡口钳取下来。标本的血管里还残留着少量液体血液,所以莫德勒总是用卡口钳卡锁住血管再进行解剖。但护士犯了一个错误,她不慎把那颗保存完好的心脏刺穿了,一股小小的、不可思议的血泉从心脏的缺口处涌起,足有20厘米高,带出了一颗银色的珠子。

莫德勒来不及发怒,大喊“采样!纱布!继续拍照!止血钳!”

他不理解这是为什么,这尸体的心脏还保存着完整的一包鲜血,按说经过上千年,这些血液已经蒸发了才对。20厘米的血泉更不可思议,活人动脉被刺穿时能泵出一米高的血泉,那是血压的作用,可是对于古尸来说,心跳已经停止,应该无所谓血压。不过作为医生和博物学家,面对这种超乎想像的情景,惊讶发呆都是没用的,重要的记录下细节来供研究使用。莫德勒的心里又是惊恐又是雀跃,一边给那个缺口止血,一边拿止血钳。

一只手闪电般的伸出,从样本的胸膛处取走那颗银色的珠子。那是昂热,他抹去珠子上的血迹,打量上面诡异的花纹。

“天呐天呐天呐!”莫德勒的声音从喃喃转为大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那颗表面干枯的心脏微微搏动了一下。

“他没死他还活着他是活的活的!”莫德勒转头寻找昂热,“这是跨世纪的发现,科学史将被改写!我们要成为书写历史的人了!”

他的话音未落,那枚青色的、半米长的巨钉被人抓起,带着锐利的尖啸,贯穿了中国男孩的心脏。还是昂热,他看起来纤弱的手臂释放了不可思议的力量,那根钢钉把整个心脏贯穿之后,又贯穿了解剖台的钢皮,把中国男孩彻底的钉死在那里。

“不要!”莫德勒的话出口,却已经没用了。

心脏只搏动了一次就彻底毁掉了,最后一丝生命的迹象消失,中国男孩依然只是古尸而已。

昂热额头尽是冷汗,眸子里冷光四射,压得莫德勒喘不过气来。他低低的喘息了几下,才恢复了镇定,慢慢的松开了握住巨钉的手。

“医生,我们尊敬您的科学素养,但现在不是追求科学真理的时候。”他的声音不容抗拒,“解剖到这里停止,把所有钉子原样插进去,收拾好棺材和箱子,准备好立刻送标本走。”

他转身离去,在门边回头,一字一顿,“我会很快回来。”他奔跑起来,脚步声在酒窖的过道里迅速远去。

门被用力推开,昂热走到桌前,把那枚银色的珠子放在骨瓷茶具的托盘里,带着血迹的珠子在华丽的维多利亚风花纹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

“这是什么?”夏洛子爵拿起珠子端详。

“在标本的心脏里发现的”昂热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脏出现了搏动,他没死”

所有人的脸色一瞬间都变了,马耶克勋爵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即使不死徒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存活!不,即使是纯血的龙类,三代种之后也不会有那么强的存活能力!”

“我亲眼看见的。”

“是一代种和二代种么?该死,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梅涅克勋爵高速的踱步“我们是中了头彩么?我们获得的第一具完成标本就是一代种或者二代种?可是一代种和二代种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每一个都有名字和封底,会是谁呢?会是谁呢?”

“我来不及通知你们,第一次搏动之后,我重新用那些中国人的法器刺穿了他的心脏,把他的心脏毁掉了。”昂热说。

甘贝特侯爵松了一口气“好!好!昂热你做的很好。”

“不!还不够!”马耶克勋爵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立刻烧掉标本,用黑索炸药来做,一点组织都不要残留,绝对不要残留!”

夏洛子爵略略犹豫了一下“彻底毁掉一个一代种或二代种?这个研究机会很宝贵啊!”

“我知道,可是绅士们,我们没有人真的明白一代种或者二代种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能力,运走他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路上他忽然复活,对不死者进行召唤,那会是什么结果?我们不能冒险,绝不能!”马耶克勋爵举手,“现在表决。”

夏洛子爵和甘贝特侯爵同时举手,昂热不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去。决议已经做出,他将立刻执行。

酒窖里。莫德勒面对着那具静悄悄的尸体发呆,所有护士和他一样保持着沉默,这里静得像一座千年古墓。

他知道昂热去找那些老人了,很快命令就会传来,这具标本就会被运走。一个存活了上千年的人类,一种全新的人类,一个不祥的人类,他的出现可能把进化论都推翻,改写整个科学史。但是昂热那些人不希望这个消息外传,他们会把这些证据完全抹掉,包括莫德勒的记录和那些照片。作为一个科学家莫德勒此刻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他端详着那个中国男孩的面容,忽然觉得那张年轻的脸是如此的美好,仿佛流淌着光辉。他心里有种情绪蠢蠢欲动,他不能忍受这一切就此被掩盖,这些伟大的发现就此湮灭,那将让人类陷入多少年的蒙昧啊!那是对整个人类的犯罪!

他的手在颤-抖,心跳得像是要裂开。

他扫视周围的护士们,这些人都是他的学生或者同事,多年来跟随他奋战在医学和科学的战场上,都是他信得过的人。

他用嘶哑低沉的声音试探着问“我们带了肾上腺素么?”

久久的沉默之后,一名男护士打开了随身的铁皮盒子,从中取出了一枚针剂递到莫德勒的手里。

莫德勒抓着那枚针剂,深深地呼吸。肾上腺素,1855年英国医生爱迪生发现了这东西,一种强有力的激素,会让心脏的收缩力提高,内脏血管扩张。这是种神奇的药,起死回生的药,莫德勒在病人大失血心跳停止的时候使用过这种药,有机会让停跳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

他死死盯着中国男孩的脸,接过护士递来的针筒,把药水抽了进去。他握着针筒,慢慢凑近尸体的心脏,朝圣殿缓步走向圣地,他确信自己走向科学的殿堂,走向这世界的最终秘密。

“他脑袋烧昏了么?”路明非的声音不由得放大“这么二百五的事情他也干得出来?”

他紧张的微微颤-抖,这个故事中蕴藏的巨大压力开始破茧而去。

“人接近神迹的时候都,会失去理智,今天我已经不怪莫德勒了。”校长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遗憾,那晚上我没有更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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