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

想起了还没长胡子那会儿，因为住在文化系统家属院，我的朋友圈子自然就是一群文化局系统的子弟，导演的儿子，画家的儿子，音乐家的儿子，等等。就这些孩子在一起玩儿，和这个世界的接触面很小，因为各自的家庭背景，都觉得自己是天生的文人，时间长远难免有些井底之蛙的自命不凡。表现在具体的事情上，就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聚在一起没有去讨论些年轻人真正喜闻乐见的事情，例如姑娘什么的，倒是经常一本正经地讨论“哲学”。

为了家庭荣誉，我也只好在昏暗的台灯下玩命地在姐姐买的书里寻找一鸣惊人的格言。某个夜晚，我遇到了尼采这阴险的老家伙，他的大部分文字我当时都看不明白，只一句话因某种色情意味而让我过目不忘，于是我决定第二天聚会的时候，用警句式风格背诵这一段：“去找女-人吗？不要忘了带上你的鞭子！”当我大声地吼完尼采的这段原话，立即得到了暴风骤雨般的掌声。这是我们在那个年纪，所能理解的最深刻的“思想启迪”，来自西方哲学，来自伟大的尼采。那一瞬间，我们是如此地靠近“哲学”！现在回忆起来，都记得所有小伙子眼睛里闪耀的熠熠蓝光，还有我由于紧张而一手心的冷汗。

当然，后来生活告诉了我们真相；带鞭子去找女-人是极其不明智的选择。当时在座的那些小伙子，有几位的鞭子劈手就让女-人给夺了，最后惨遭毒手；还有几位带着鞭子，二十多年也没遇见能抽的姑娘。

如今想起来，哲学太阴险，终不是少年的饭后谈资，可惜终归是明白得晚了些。如今沉沦在语焉不详的生活里，不小心突然想起哲学，再也不敢轻谈，怕是一说出口便成了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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