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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个时辰前她翘了茶席课来寻祭韩夫子,因听闻下午第一堂课前,夫子便要宣布今年竞技可入决赛之人。她原本打算细水长流地感化夫子,但既然时间有限,那么只有下一剂猛药了。她当机立断:也许她翘课去巴结夫子可以见出她巴结他巴结得很真诚,或许令他感动。她其实也挺想瞧瞧老君他老人家派来的仙伯嗖的一声掉进暗道里的风采,于是临走前同燕池悟咬了咬耳朵,嘱咐他下学时记得将其中精彩处讲给自己听。

她自以为两桩事都安排得很适合,很稳妥,没料到平日里行踪一向十分稳定的夫子却半日找不见人影。外头风雪这样打(大),她四处溜达觉得越来越没有意趣,还一刻比一刻冷,遥望学塾的方向,不晓得代课的仙伯成功掉进暗道没有,若这(么)个仙伯很长脑子没有掉进去,自己半道折回血糖(学堂)中倒是能避风,但受仙伯关于她翘课的责罚也不可避免。她左右思量,觉得还是在外头待着。又觉得倘若不用讨好夫子,此时掏出火折子将袖中的几卷经书点了来取暖该有多好。话说回来,她抄了十卷,点上一卷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吧?

风九正蹲在一棵老松树底下提着袖子纠结,肩上被谁拍了一拍,回头一望,小燕壮士正手握一把尖刀对着自己水葱一般的一张脸,一边正反比画着,一边面色深沉地向她道:“你看,老子是这么划一刀好,还是这么划一刀好,还是先这么划一刀再这么划一刀好?依你们妇人之见,哪一种划下去可以使老子这张脸更英气些?”

风九表情高深地抬头隔空在他的额头上画了个王字:“我感觉这样画下去更英气一些。”

小燕杀气腾腾地同她对视半晌,颓然甩刀和她同蹲在老松下:“你也感觉在脸上划两刀其实并不算特别英气?”忧郁地长叹一声,“那你看老子再蓄个胡子怎么样,那种络腮胡子似乎还挺适合老子的这种脸型。。。”

燕池悟的絮叨从风九左耳中进右耳中出,她欣慰于小燕近来终于悟到姑娘们不同他好,是因为他那张脸长得太过标致,但她同时也打心底里觉得,小燕要是有朝一日果真是络腮胡子,脑门上还顶一个王字,这个造型其实并不会比他今日更受姑娘们欢迎。

树上两捧积雪压断枯枝,风九打了个喷嚏,截断小燕的话头,“话说你沿途有没有见过夫子?今日他老人家不知道在哪一处逍遥,累人好找。”

小燕猛回头讶然看向她:“你不晓得?”

风九被唬得退后一步,背脊直抵向树根:“什,什么东西我该晓得?”

小燕懊恼地抓了抓头:“老子瞧你在此又颓然又落寞,还以为下学有一柱香,萌兄早就跟你知会了这个事。”抓着头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你而言其实喜忧参半,你先看看老子这个成语用得对不对啊?你不要着急,老子一层层讲给你听。忧的一半是你设的那个暗道,该诓的人没有诓进去,倒是你一直找的夫子在引……这个属于喜事范畴了,第二层再说,就是,他引那个谁谁进来的时候不留神一脚踏空踩了下去,中了你的陷阱。”小燕顿了顿,容她反应,续道,“萌兄推测可能夫子土生土长,对当地的水路比较熟悉,也没有给你什么跑路的时间,半个时辰就从思行河里爬了出来,还扬言说要拔了你的皮。据萌兄分析他当时的脸色,这个话很有可能说的很真心。”话到此又恍然地看了她一眼,“老子还奇怪,既然你晓得了此事不赶紧逃命还在这里等什么,老子片刻前已经在心中将你定义为了一条英雄好汉,原来你不晓得啊。”

风九贴着树晕头转向地听小燕说情事情的来龙去脉,遥望远处一个酷似夫子的小黑点正在徐徐移近,眼皮一跳,条件反射地撒丫子开跑。

跑的过程中,风九思索过停下来同暴怒的夫子讲道理说清楚这桩误会的可能性有多大,思索的结果是她决定加把劲再跑快些。

世事就是这样的难料,此事不要说还能指望巴结上夫子拿一个人竞技赛得频婆果的名额,就算她将袖中的十卷佛经三跪九叩呈上去,估摸也只能求得夫子扒她的皮时扒得轻些。

燕池悟追在风九的后头高声提醒:“老子还没有说完,还有后半截一桩喜事你没有听老子说完——”眼风一斜也看到夫子迅速移近的身影,担心方才朝风九的背影吼的两声暴露了她的行踪,赶紧停步换个相反方向又逼真地吼了两声,感到心满意足,自以为今日越发懂得人情世故,进步真是不容小觑啊。

清溪的上游有一片挨着河的摩诃曼殊沙,冰天雪地中开得很艳。三界有许多种妙花,风九(坠)对花草类不感兴趣,一向都认不全,独晓得这一片乃摩诃曼殊沙,只因从前东华的房中常备此话用作香供。她记得片刻前从此处路过时,并未见看花地中有人,此时遥遥望去,摩诃曼殊沙中却像是闲立着一个紫色的颀长人影。开初,风九觉得是自己眼花,天上地下四海八荒衷心于穿紫衣且将它穿得一表人才的,除了东华帝君不做第二人想。但东华怎可能此时出现在此地,倘若是为了救她,他既然半年前没及时前来,半年后按理更不可能来,他此时自然该是在天上不知哪一处抱本佛经垂钓史更说的通些。

风九在心中推翻这个假设的同时,不留神脚底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个踉跄,幸好扶着身旁一棵枯槐颤了几颤站直了,眼风再一扫,溪流斜对面生着几(颗)棵古松后的花地,果然(气势)其实没有看到什么紫杉人影,风九哈了哈冻得冰坨子一样的手,心道今日撞邪了,打算望一望夫子他老人家有没有追上来,一回头却被拿个正着。

夫子躬着一把老腰撑在她身后数步,瞧见她后退一步又要窜逃的阵势,急中竟难得灵敏伸手一把拎住了她的袖子。风九震惊于平日病恹恹的夫子今日竟矫捷得猴一般,不及反应,双手双脚又接连被夫子更加矫捷地套上两条捆仙索。耳中听得夫子上句道:“看你这顽徒还往哪里逃!”又听得下句道:“宗学中首要对你们的教诲就是教你们尊师重道,以你今日的作为,为师罚你蹲个水牢不冤吧!依为师看,这里倒是有个很现成的水牢。”话间就要念法将她往溪流中抛。

被捆仙索捆着施展不出仙泽护体,没有仙泽护体,这等苦寒天在雪水中泡泡,十有八九要泡得动及仙元,但风九的个性是从小少根告饶的骨头,半空中回了句她小叔白真常用的口头禅:“爷今天运气背。”咬咬牙就预备受了。

夫子两撇山羊胡被她气得翘起,食指相扣,眼看一个折腾她进河中的法诀就要成形。此时,绑她手脚的两条捆仙索突然松动,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地从他们斜后方传过来:“你罚她蹲了水牢,谁来给本君做饭?”

鹅绒似的大雪从清晨起就没有停歇过,皑皑雪幕中,东华帝君一袭紫袍慢悠悠地从隐着摩诃曼殊沙的两(颗)棵老松后转出来,雪花挨着他银色的发梢即刻消隐,果然是四海八荒中最有神仙味儿的仙,神仙当得久了,随处一站,带得那一处的景色也成了仙境。

摩诃曼殊沙在东华脚下缓缓趋移出一条苍茫雪道来,风九垂头看他云履地流下一串鞋印,直看到足印到得溪边,她定了定神,抬头瞪了东华一眼,掉头就走。

半年来,风九甚至有一回做梦,梦到她的表弟团子脚踏两只风火

小轮,小肥腰别一杆红缨枪亟亟地赶来下界救她,但关于能在梵音谷中再见东华这茬儿,她真没想过,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半刻前,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不计较东华作为一个长辈却对她这个小辈见死不救的缺德事,此事瞧见活生生的东华面无愧色地出现在她面前,没来由得心间竟腾地冒出一股邪火,她怒了。

夫子今日的一副精神头全放在了对付凤九那矫捷一拿和矫捷一捆上,此时眼见这陡生的变故,腿先软了一半,双膝一盈行给帝君他老人家一个大礼。但是帝君他老人家没有看到他这个大礼,帝君他老人家去追方才被他狠狠捆了要扔到水里泡泡的顽徒去了。夫子跪在地上寻思方才帝君金口中那句玉言的意思,是说他今日偶识得九歌这丫头,觉得她挺活泼能伺候自己,随口讨她做几日奴婢呢,还是他从前就识得她,今日见她被罚,特地转出来为她打抱不平?夫子他想到这步田地,一颗老心呼的一声蹿到了嗓子口,带着半条身子连着腿脚一道软了下去,乖乖,不得了。

风清雪软拂枝头,凤九晓得东华跟了上来,但她没有停步。不过三两步,东华已若有所思地拦在她面前,她试着超前走了几步,看他竟然厚脸皮地没有让开的意思,她抬头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来救爷的?早半年你干什么去了?”她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哼,今天终于想起救爷来了?告诉你,爷不稀罕了!”说完掉个头沿着溪边往回走,垂头却再一次看见东华那双暗纹的云靴,急刹住脚道:“让开让开,别挡爷的道!”

一尺相隔的东华凝目看了她半晌,忽然开口道:“有趣,你是在使小性?我半年后来救你,和半年前来救你有什么分别啊?”

凤九往后足跳了三丈,胸中的邪火烧得更旺,这个无耻的长辈,他竟然还敢来问自己营救的时间早半年晚半年有什么分别!

凤九手指捏得嘎吱响:“你试试被人变成一块手帕绑在剑柄上担惊受怕地去决斗,决斗完了还被丢进一个悬崖半年之久,你试试!”喊完凤九突然意识到,前半年怎么就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东华了呢,这一番遭遇搁谁身上幸存下来后都得天天扎他小人吧,顿时豪气干云地添了一句,“爷只是使个小性,没有扎你的小人那是爷的涵养好,你还敢来问爷有什么分别!”她就地掰了根枯死的老松枝,在手上比了比啪地折断,豪情地,应景地怒视他总结一句,“再问爷这个蠢问题,这个松枝什么下场就把你揍得什么下场!”

她觉得今天对东华这个态度总算是正常了,半年前在九重天同东华相处时她还是有所保留,总是不自觉介怀于曾经心系了他两千年之久,对他很客气、很内敛、很温柔,后来被他刷成那样完全是她自找。她小的时候脾气上来了,连西天梵境的佛陀爷爷都当面痛快的骂过,当然没有得着什么便宜,后来被他爹请出大棍子狠狠教训了一顿,但这才显出她青丘红狐狸凤九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本色嘛。世间有几人敢当着佛陀爷爷也的面同他叫板,但是她青丘凤九做到了。世间有几人敢当着东华的面放话把他揍得跟一截枯松枝似的,她青丘凤九又做到了。她顿时很敬佩自己,感到很爽很解气。但是也料想到东华大约会生气,这些大人物一向受不得一丝气,想来今日不会就这么平安了结。不过,两人对打一顿将恩怨了清也很爽快,虽然她注定会输,会是东华将她揍得跟一截断松枝似的,那么能将对方揍得什么样,就各凭本事罢。

凤九觉得,此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卑不亢,因她从东华无波沉潭的一双眼中看到了一丝微讶。这个凤九可以预料,她在九重天将自己压抑得太好,对东华太尊重太规矩,所以她今天不那么尊重和规矩,他需要一点儿时间来适应和消化一下。

东华眼中的微讶一瞬即逝。所谓一个仙,就是该有此种世间万物入耳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淡定的情绪。

东华纹丝不动地又看了她一会儿,良久,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很愤怒,倘若我愿意试试也变成一块帕子随你驱遣,你可能会不那么愤怒?”眉目间掠过一抹笑意,“这有何难。”不及凤九反应,果真变成了一块紫色的丝帕,稳稳地落在她的脑袋上。

凤九呆住了。许久,她轻轻吹了一口气,丝帕的一角微微扬起,她心中咯噔一声:爷爷的,不是幻觉吧?

丝帕似吉祥的盖头遮住凤九的眉眼,她垂着眼睛,只能看见扑簌的细雪飘飘洒洒落在脚跟前。她踌躇地站定半天,回忆方才一席话里话外,似乎并没有暗示东华须变成一块丝帕她才舒心。她刚才骂了他一顿其实已有五分解气,但要怎么才能彻底解气不计较,她自己都不晓得。东华的逻辑到底是如何转到这一步的,她觉得有点儿神奇。

凤九伸手将帕子从头上摘下来,紫色的丝帕比她先前变的那张阔了几倍,绣了一些花色清丽的菩提往生,料子也要好一些,闻一闻,还带着东华惯用的白檀香气。她手一抖,眼看帕子从手上掉了下去,结果轻飘飘一转又自动回到她的手上。东华的声音平平静静响起:“握稳当,别掉在地上,我怕冷。”

凤九睖睁半晌,立刻蹲下去刨了一包雪,摆成个冰团包在帕子里头,包完又兴高采烈地将裹了冰团的丝帕妥善埋进雪坑中。半个时辰后,她戳了戳包着冰团被打得透湿的帕子,问道:“喂,你还怕什么?”“……”

燕池悟回到疾风院时,瞧见凤九正撑起一堆炭火烤一块帕子。她什么时候绣了这么一块漂亮的帕子,他还挺好奇的,但是他此时藏了一点儿心事,八卦的心不由得淡了很多。

凤九已经拿着这块帕子玩儿了接近一个时辰,她将他从雪地里掏出来后,东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但是她觉得男子汉一言九鼎,变成帕子让她出气是东华主动提出来的,她原本都没有想到。既然他提出了这个建议,就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也着实没有辜负东华的心意。继在雪中埋了他半个时辰后,她又将他在冰水中泡了片刻,薄冰泡化泡得帕子软些,她还用他包着橘子肉鲜榨了一两碗橘汁,再将他铺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用一把大刷子把橘子肉染的色儿刷掉,最后又在水里头泡了整一刻,才捡起来架起炭火,预备将他烘干。整个过程中,东华都没有出声,凤九觉得他很坚强。

小燕推门进来的前一刻,凤九望着烤火架上被折腾得起码掉了三层色的帕子,心中也曾隐隐地升起一丝愧疚,感到这样对待东华是不是过分了些。一转念,原本还打算将他丢进油锅里炸一会儿,虽然是因家中没油了才使她放弃了这个想法,但她如果真想对他那么坏,出去买点儿油回来将他煎一煎也很容易,这么一看,她还是对他很不错的。她在心中说服了自己,就一心一意地烤起他来,准备等他干了后,二人便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吧。

他们修仙嘛,讲的就是一个宽容,一个大度,一个包涵,她还是应该让他领会一下她的这些优点。

木炭噼啪爆出一个火星,燕池悟面色含愁地挪了一只马扎坐过来和凤九一同烤火,落座时从袖口摸出一个纸包打开,分了她半包瓜子。

炭火在墙壁上拉出小燕一个孤寂又凄凉的嗑瓜子的侧影。

凤九打量他片刻,觉得小燕不愧一朵娇花,含起愁来也别有风味。他这辈子要想变得英武,除非回娘胎里重投生一回,否则依这么个长相,就算络腮胡从下巴直长到耳朵尖头顶上还刻个王字,他也依然是朵娇花。

她心中顿生同情,凑近关怀道:“小燕壮士,你贵为一介壮士,此时唉声叹气是出了什么大事?”小燕一向喜欢听人叫他壮士,她觉得她这么开场,他会开心一些。

小燕悲情的神色果然松动许多,抬头正欲言,不幸被瓜子皮卡住,慌忙间抓起架上正烤着的丝帕兜嘴一阵咳嗽,瓜子皮刻出喉咙后拿丝帕一包,长舒一口气,叹道:“东华那冰块脸来梵音谷了,你晓得了吧?”

凤九默默无言地看着被他握在手中打算擦嘴后再擤鼻涕的紫色丝帕,打了个哆嗦,谨慎地后退一步,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燕长叹一声:“老子本来以为依老子如今的修为其实已经和冰块脸差不多,不,老子个人感觉可能老子还要更胜一筹,但,”小燕神色狰狞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老子过水月潭时,看到冰块脸正施用叠宙之术,将梵音谷同九重天间的万里空间叠压起来……”

叠宙之术,此种法术凤九晓得,一般是一个仙者羽化前若心中有所挂念,能以最后的仙术及仙元叠在空间,使自己转瞬间便见到挂念的人事,以圆满心中念头,顺利羽化的一个仙术。乍听起来有些像瞬移之术,但瞬移是将仙身在瞬间传送到同一世界的十里以内之地,而叠宙在十万里不同的世界皆可施用,原理是将彼此的空间压缩,中间按仍隔着镜子般的被压缩的时空,只容双方相见却彼此触摸不得。小燕反应这么大,凤九倒是没有料到,因这个法术于高阶的神仙其实并不那么难,无须再羽化前才使得出,但因使一次即便高阶的神仙也很费神费力,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紧急时刻,大家都不怎么用它。

凤九隐约觉得有处地方不大对,思索中敷衍地回答小燕道:“那么定是太晨宫中出了什么紧急的要事吧,这样重大的法术,不是什么紧急要事一般不会用。你同东华不和,他宫中出事,你该高兴才是嘛,再说,这么一个法术我听说你也使得出来啊,还可维持半柱香的时间。我有个印象,似乎这个记录在你们魔界还排的第一位,天界也没有几个人超得过,恕我不明白,你何至于震惊且悲到如此?”

小燕咬牙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咬牙后的表情竟显得更加凄凉,良久,缓缓地道:“下棋……”

凤九道:“啥?”

小燕悲痛地将头扭向一边:“冰块脸施这个法术,不过为了方便同天上老友下棋,老子刚才看见,他正隔空同你们天界那个花花公子叫连什么的下围棋。”顿了段,他颓然地道,“老子感觉老子输了。”

凤九无言地立了半晌,看小燕像是受的打击果真非同寻常,没想到,他长得这副水灵样,做出这种表情竟十分惹人怜爱。她再一次母性大发,就要不顾后果地伸出手去揉揉小燕乌黑的长头发,幸亏半道被残存的理智牵住,生生一顿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她斟酌半晌,宽慰他道:“虽然他这一项赢了你,但是他总有不如你之处,何必以己所短比他人之长?”自觉说了句应时应景的漂亮话。没想到,小燕竟是一种穷根究底的个性,此种情况下还要追问她一个:“比如呢?”

她踌躇地在心中比如了半天,退后一步,试探地道:“比如,你比他长得娇艳漂亮?”小燕悲愤地随手将掌心的帕子捏个团,扔到她的脑袋上。

此时炭火再接再厉地噼啪一声又爆出个火星,被刷得有些掉色的明紫画道弧线猛然跃进眼帘时,凤九终于反应过来从方才她就觉得不大对的地方。

良久,她从头上摘下帕子放在手中,目光炯炯地凝视半晌,咬牙切齿地向小燕道:“你方才说,看到东华同连宋君下棋,是在几时来着?”

小燕茫然地看了看她手中的帕子,又茫然地看了看她:“就刚才啊,他们现在应该还在下着,我走的时候看见冰块脸还领先了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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