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夏陵的羊毛集市比以往要兴旺。教区教堂门前的广场兼有市场和刑场两重作用,一年一度的羊毛集市也在这里举办,此时已挤满了摊位和人群。羊毛是主要货物,但也有其他在英格兰允许买卖的东西:光闪闪的新剑,加了装饰的雕鞍,肥猪、红靴、姜饼和草帽。威廉和沃尔伦主教在广场上走着,心里算计着,这一场集市要比以往给他捞来更多的钱币。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痛快。
他在王桥战败之后,至今仍感到-羞-辱,他原以为能够无所阻挡地长驱直入,把镇子烧光,岂知最后死伤了人马,还无功而返。最糟糕的是,他得知城墙是由杰克·杰克逊指挥大家修筑的,那便是阿莲娜的情人,正是他一心要杀的。
他没有杀死杰克,仍然决心报复。
沃尔伦也在想着王桥,他说:“我还是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筑起城墙来。”
“那也许还算不上是城墙。”威廉说。
沃尔伦点点头。“但我敢说,菲利普副院长已经忙着改进城墙了。我要是他,我就把城墙加固加高,修一个碉楼,派一个值夜的。你那种袭击王桥的好日子算是过去喽。”
威廉同意了,但假装不服。“我还可以把城围困起来。”
“那就不一样了。一次疾袭可以瞒过国王。而长期围困,镇上的人可以派人出来送信给国王,求他保护……那就狼狈了。”
“斯蒂芬不会对我采取行动的。”威廉说,“他需要我。”不过他嘴上这么硬,其实心里没底。他打算最后接受主教的观点。但他想让沃尔伦费一番力气来说服他,这样,他就会感到受了威廉的小恩小惠。然后,威廉就可以把他压在心头的要求提出来了。
一个瘦削、丑陋的女-人从路边走出来,在身前推着一个大约只有十三岁的漂亮少-女,估计是她的女儿。那母亲拽开女孩单薄的衣裙,露出她那对尚未发育成熟的小乳房。“六十便士。”那母亲嘶哑着声音说。威廉觉得下-身一挺,但他摇摇头,拒绝了,继续往前走。
这个雏妓让他想起阿莲娜。他当年强---奸-她的时候,她比这孩子也大不了多少。快十年了,但他依然忘不掉她。如今,他也许永远不能把她弄到手了;但为了得到她,他还是能够把别人都撇到一边。
沃尔伦在沉思。他好像没有看往哪里走,但人们都往后缩着给他让路,似乎连碰到他那身黑袍的下摆都害怕。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听说了吗,国王占领了法林登?”
“我在那儿。”那是整个漫长的国内战争中最有决定意义的胜利。斯蒂芬俘虏了数百名将士,缴获了大批武器装备,把格洛斯特的罗伯特一路赶回到西边。这次胜利是十分关键的,连斯蒂芬在北方的宿敌——切斯特的雷纳夫都俯首称臣,并发誓与国王结盟了。
沃尔伦说:“如今,斯蒂芬更稳固了,他不会对他手下的贵族彼此征战那么容忍了。”
“也许吧。”威廉说。他思索着,这是不是该对沃尔伦表示同意,以便提出自己要求的时刻了?他犹豫着,感到发窘。要提要求,他就得暴露他灵魂中的某些东西,而他不愿意对沃尔伦主教这样无情的人这么做。
“你不要再惦着王桥了,起码也要放下一段时间,”沃尔伦接着说,“你有了羊毛集市。你还有一星期一次的市场,尽管比原先小了些。你做着羊毛生意。而且你还有本郡最肥沃的土地,不管在你的直接控制之下,还是由你的佃户租做农场。我的处境也比以往强了。我增加了我的财产,理清了我的土地。我还修筑了自己的城堡。已经变得不那么非和菲利普副院长斗不可了——此时此刻,那会在政治上造成危险的。”
市场广场上,到处都有人在做食物,卖食物,空气里发散着多种气味:胡椒汤、新面包、糖果、煮火腿、炸咸肉、芋头馅饼。威廉感到作呕。“咱们到城堡去吧。”他说。
两个人离开了市场广场,向山上走去。郡守要招待他们吃午饭。在城堡门口,威廉站住了。
“王桥的事,你大概是对的。”他说。
“我很高兴你明白了。”
“但我还想向杰克·杰克逊报复,要是你愿意,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我。”
沃尔伦意味深长地扬起了眉毛。他的表情在说,他听得很入神,但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义务。
威廉继续说:“阿莲娜已经申请解除婚约了。”
“我知道。”
“你以为会有什么结果呢?”
“显然那婚姻不是完美无缺的。”
“就这么些吗?”
“可能吧。按照格拉蒂安——一位饱学之士,我实际上见过的——的说法,构成婚姻的是双方的相互认可;但他还坚持,身\_体结合的行为,使婚姻‘完成’或‘完满’。他特别指出,如果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人,却不能与她交合,随后又娶了另一个女-人,确实与她交合了,那么,是这第二次婚姻有效,这就是说,才算完美无缺的。迷人的阿莲娜在她的申请中无疑会提及这一点,如果她有可靠的忠告,我估计是从菲利普副院长那里来的。”
威廉对这套理论没有耐心。“这么说他们的婚约会解除了。”
“除非有人提出论点驳斥格拉蒂安。事实上,这里有两个方面:神学的和实际的。神学的论点认为,格拉蒂安的定义诋毁约瑟和马利亚的婚姻,因为那是不完美的。实际的论点则认为,出于政治原因或为合并两家的财富,两个身\_体上不能交合的孩子被安排成婚是相当常见的。如果新郎或新娘在青春期之前就夭折,按照格拉蒂安的定义,该婚约是无效的,这就可能造成非常尴尬的后果。”
威廉从来不明白这些错综纠缠的神学争论,但他却很清楚该如何定案。“你的意思是说,事情可能有两种解决途径。”
“对。”
“而到底用哪种途径,要看谁在施加压力。”
“不错。在这个案例中,并没有影响结局的因素——没有财产,没有效忠的问题,没有军事同盟。但如果有更攸关的意义,而且有人——比如说,一个副主教——肯出面提出有力地反驳格拉蒂安的论点,他们就可能拒绝解除婚约。”沃尔伦会心地看了威廉一眼,弄得威廉窘迫不安。“我想,我猜得出你下一步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反对解除婚约。”
沃尔伦眯起眼睛。“我不明白,你到底是爱还是恨那个倒霉的女-人。”
威廉说:“连我也不明白。”
阿莲娜坐在那棵巨大的山毛榉绿荫下的草地上。瀑布溅出细水似的水珠,落到她脚下的石头上。就是在这块林间空地上,杰克给她讲了那些故事。就是在这里,他给了她第一次亲-吻,那样随便而快捷,她当时装作没那么回事似的。就是在这里,她爱上了他,却又拒不承认,甚至对自己都否认。现在她以她的全部身心感到懊悔,她当时要是把自己给了他就好了,那就可以嫁给他,生他的孩子,那样的话,现在不管出现什么干扰,她都是他的妻子了。
她躺下去放松一下作痛的后背,现在正是盛夏,空气干燥而凝滞。这次怀孕这么沉重,其实还有六个星期才临产呢。她以为她怀的可能是双胞胎,但她感到只在一个部位有胎动,而且,杰克的继妹玛莎把耳朵贴在她肚-皮上听的时候,也只听到一个胎音。
这个星期日下午,玛莎在照顾汤米,因此,阿莲娜和杰克得以在林中相会,并且单独谈一谈他们的未来。大主教已经驳回了解除婚约的申请,显然是由于沃尔伦主教的反对。菲利普说,他们还可以重新中请,但他们在这段时间里要分居。菲利普也认为这不公平,但他说,这该是上帝的旨意。在阿莲娜看来,这一旨意是完全荒唐的。
懊悔的痛苦是她随身携带的一个重负,如同怀着的胎儿一般。有时候她很清晰地感觉到了,有时候她几乎丢到了脑后,但这种懊悔始终存在。它常常刺痛她,成了习惯性的痛苦了。她后悔伤害了杰克,她后悔自己的作为,甚至还对阿尔弗雷德那个小人的遭遇感到遗憾,阿尔弗雷德如今住在夏陵,再也不在王桥露面了。她当初嫁给阿尔弗雷德只出于一个理由,就是支持理查力图夺回伯爵采邑。她未能达到目的,而她对杰克真挚的爱却遭受了挫折。她才二十六岁,但她的生活已经毁了,这全是她自己的过错。
她怀念着她和杰克早期的日子。她第一次遇到他时,他还只是个男孩,尽管有点与众不同。他长大以后,她还把他当成孩子,因此总把他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她拒绝了每一个求婚者,但从没想到杰克也是一个求婚者,因此,她才让他逐渐了解了自己。她不明白,自己何以对爱情抱着如此抗拒的态度。她尊敬杰克,生活中没有什么比得上和他躺在一起的那种快乐;但一度,她却有意地闭眼不看这种幸福。
当她回首往事时,在杰克和她相处以前的日子如同一片空白。她曾经忙忙碌碌,建立自己的羊毛生意,但那些忙碌的日子看来是多么乏味,如同一座空荡荡的宫殿,或是一张摆满空无食物的金银杯盘的餐桌。
她听到了脚步声,便立刻坐了起来。原来是杰克。他清瘦、优雅,像是一只小瘦猫。他坐在她身边,轻轻地吻她的唇。他身上有汗和石粉味。“天可真热,”他说,“咱们到溪水里洗个澡吧。”
那种诱惑是无法抗拒的。
杰克脱下了他的衣服。她如饥似渴地盯着看。她已经好几个月没看到他赤luo的躯体了。他腿上有很多红毛,胸口却没有一根。他看着她,等着她脱。她感到难为情,他还从来没见过她怀孕时的身\_体。她慢慢地解开她的亚麻布衣裙的领口,然后从头上把衣裙脱下来。她忧虑地注视着他的表情,生怕他不喜欢她臃肿的身\_体,但他没有任何嫌恶的表示;相反,渐渐展现在他脸上的,是一种钟爱的表情。她想,我本该了解得更清楚的,我本该知道,他会一如既往地爱我的。
他以一个极快的动作,跪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吻起她膨胀的肚子上绷得紧紧的皮肤。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他摸着她的肚脐。“你的肚脐眼突出来了,”他说。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它原来像个酒窝——现在却像乳\_头了。”
她感到-羞-怯。“咱们快洗澡吧!”她说。到了水里,她就不会对自己这么在意了。
瀑布下的水池,大约有三英尺深。阿莲娜滑下水中。她-燥-热的皮肤立刻感到沁人的清凉,她兴奋地打了个冷战。杰克也下了水,站到她身边。池里没地方游泳——水面只有几英尺的方圆。他把头伸到瀑布下,冲去头发里的石粉。阿莲娜在水中感到很舒适,怀孕的重身-子变轻了,她把头钻到水面下洗头发。
她抬头换气的时候,杰克亲-吻起她。
她喷着水,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揉着眼睛里的水。他又亲-吻她。她张开两条手臂保持平衡,一只手攥住杰克档下旗杆般竖起的硬家伙。她快乐地喘着气。
“我可想来呢,”杰克在她耳畔说,声音由于情欲和其他情感——大概是哀伤,而变得粗哑。
阿莲娜的嘴唇因情欲而发干。她说:“我们是不是要违背我们的诺言?”
“现在,以至永远。”
“你这话怎么讲?”
“我们不再分居了。我们离开王桥。”
“可是你做什么呢?”
“到别的镇上去,建另外的大教堂。”
“那么你就当不成匠师了,也用不上你的设计了。”
“总有一天,我可能得到另一个机会。我还年轻嘛。”
这是可能的,但机会却很难说,阿莲娜知道,杰克也知道。她为他所做的牺牲,感动得流出了眼泪。还从来没有过谁像这样爱过她;以后也再没第二个人会的。但她并不愿意让他放弃一切。“我不会这么做的,”她说。
“不会做什么?”
“我不会离开王桥。”
他生气了。“为什么不呢?到别的任何地方,我们都可以作为夫妻来生活,不会有谁管我们。我们甚至可以到一座教堂去举行婚礼。”
她触了触他的面孔。“我太爱你了,我不能把你从王桥大教堂带走。”
“这事由我来决定。”
“杰克,我爱你这种牺牲精神。为了和我共同生活,你准备放弃你视同生命的工作,这件事是……你这么爱我,简直让我的心都碎了。但我不想做把你从你热爱的工作抢开的女-人。我不情愿这样跟你走。这会给我们以后的生活投上阴影的。请你为此原谅我,但我绝不会这样走的。”
杰克的样子很伤心。“我很清楚,你一旦决定的事,我是拗不过你的。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再申请一次解除婚约试试。我们先分居。”
他看上去很痛苦。
她做出了决定:“但我们每星期日都要来这里,违背我们的诺言。”
他贴紧-了她,她可以感到,他又激动起来了。“每个星期日?”
“对。”
“你会再怀孕的。”
“我们就冒冒险吧。我打算照过去那样,生产布匹。我已经又买下了菲利普没卖出去的羊毛,我要发动镇上的人纺织。然后我要在漂土机里加以黏结。”
“你是怎么给菲利普付款的?”杰克惊奇地说。
“我还没给他钱。我打算等产品出来后,付给他成捆的毛呢。”
杰克点点头。他痛苦地说:“他同意这么做,是因为他想把你留在这儿,这样我也就不走了。”
阿莲娜点了点头。“而且他还可以得到便宜的毛呢。”
“该死的菲利普。他总是得到想要的东西。”
阿莲娜看出来,她已经胜利了。她吻了吻他,说:“我爱你。”
他也亲着她,用两只手抚遍她的全身,贪婪地摸着她的私\_处。然后他停下来,说:“但我想每夜都和你在一起,不只是星期日。”
她吻着他的耳朵。“有一天我们会的。”她喘着气,“我向你保证。”
他在水里漂动着,他绕到她身后,把她拉向他,这样,他的两条腿就在她下面了。她劈开大腿,轻轻漂着,坐到他膝头。他用两手抚弄着她丰满的乳房,摆弄着她肿胀的乳\_头。最后,他进到了她里边,她高兴得发抖。
他们在清凉的水池中缓缓而轻柔地做-\_爱,瀑布冲激着他们的耳朵。杰克的双\_臂围着她的肚子,两只会意的手摸着她的双-腿内侧,随着他的-抽-送一按一推。他们从来没这样做之,没用这种姿势做过爱,这样,他可以同时抚摸着她最敏感的那些部位,这大不一样,能得到更强烈的快感,就如同被扎的刺痛和麻木的疼痛之间的区别;不过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么伤心。过了一会儿,她任凭自己去体会那种激动。那种强烈的快感迅速地增强着,高潮出其不意地攫住了她,甚至吓着了她,她被欢乐的痉挛折磨着,不由得叫了出来。
在她喘着气的时候,他还留在她里边,还那么硬挺,他还没有满足。他又动了,不再往里捅了,但她知道,他还没到达高潮。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动起来,鼓励着他,但他没有反应。她转过头来,亲着他。他脸上的水是温热的。他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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