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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猎扒”进行时

一鸣惊人

一个小时过去了,毒辣辣的太阳升得老高,北方的秋老虎不是盖的,比仲夏还让人难受。鼠标盯着的地方是086号、074号垃圾箱,除了见到几个扔矿泉水瓶子的,就是把手伸进桶里掏垃圾的,没见到谁往里面扔钱包。

摸了摸口袋里准备的东西,步话、手铐,还有专为此次抓贼准备的粉状玩意,他没来由地想起了学校的生活,那时候的整蛊总是朝自己人下手,包括内裤里洒辣椒面,牙膏里挤鞋油,桌凳上镶图钉,背后贴乌龟王八蛋,这些烂事鼠标自认是轻车熟路,李二冬也算行家里手,至于余罪,那应该是高手寂寞,无人挑战的级别了。

可这些手法,能用来抓贼吗?

他有点怀疑,在两个小时过去后仍然没有成果时,他的疑心更重了,要不是实在想抓个贼回去显摆一下,他早撂挑子去玩了。当学生不咋地,好歹也能考个几十分凑数,总不能一直交白卷吧。

离他不到二百米是李二冬的防区,中间由洋姜守着,李二冬干脆半躺到路边公共椅上了,就在垃圾箱旁边,他脱-了鞋,别着裤腿,脚里揣把枪……不是真的,水枪,儿童玩具。

一直以来,李二冬能向人炫耀的就是玩,玩游戏,踢球,自己在别人眼中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形象,包括学业和职业,都不咋地。网警上待过,他实在看不惯那种睁着眼说瞎话,连网上也不让乱说话的氛围;刑侦二队待过,他也受不了那种几乎是自虐的日常任务。曾经梦想着当一名警察,是因为他觉得这个职业很阳光,很正义,也很拉风。

不过事与愿违,当上了才发现,有时候连警察自己也生活在暗无天日中,他甚至会很同情现在还窝在某个角落盯着嫌疑人的刑警同行,其实他宁愿这么吊儿郎当在反扒队混着。

当然,前提是能混下去。

就看今天了,好歹逮着一个半个,让兄弟别太没脸面了。他在默念:贼呀,贼哥,贼大爷呀……你快来吧……

像是上天眷顾一般,念了N遍,兜里的步话响了,余罪的声音:“老二,注意……目标出现,朝你的方向,红衬衫,戴着墨镜,两撇胡子……盯住他……”

李二冬腾地起身了,套着鞋,瞥眼已经看到了目标,正从余罪守着的方向往这边来。余罪在垃圾箱里掏着,应该已经确认了目标。他笑了,悠哉悠哉地往路对面踱着,从这里过去,和贼是个照面。

不知道是心想事成,还是方法对路,李二冬这回越看这人越像个贼。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坞城路路面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五个人守着的路面全长两公里多,两排十余个垃圾箱,下水口子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李二冬看到了,来的方向是银都商厦的方向,没有什么意外,那儿也是重灾区,贼已经泛滥到失主丢东西都不报案的程度了。

近了,李二冬看得更清了,这个贼长得挺俊俏,只是多了两撇胡子。他没事人一般走着,步伐很快,此时已经销毁证物,怕是心里笃定,防范已去,走得是那么潇洒轻松。甚至让人怀疑他已经在选下一个目标。李二冬右手悄悄地摸上了水枪,左手掏着警证,在不到五米即将照面的时候,他一亮警证笑着喊道:“嗨,警察,你犯事了。”

那贼一激灵,掉头就准备狂奔,一下子让李二冬确定没错了。可不料贼哥瞬间反应过来了,一回头又面对着贼眉鼠眼的李二冬笑了。他笑着道:“警察?就你那鸟样?你他妈谁呀?”

“朋友啊,太不友好了。”李二冬笑着,蓦地也出手了,枪一亮,“滋”的一声,贼哥们马上感觉到--湿--漉漉、臭烘烘的东西喷了他一脸。他“啊”地叫了声,卸了墨镜,手在脸上乱抹。

“偷了东西就想跑,没那么容易吧?”李二冬插起了水枪,掏着铐子。那贼此时才觉得危险了,一抹脸掉头狂奔,不料刚跑几步,眼睛睁不开了,而且火辣辣地疼,一阵乱眨,乱揉,乱摸过后,速度一慢,被赶上来的余罪轻飘飘一个窝心脚踹倒。余罪压着人,吧嗒一铐,拎了起来。

“啊,警察打人。”

“嗷,警察要害人了。”

“哇,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那贼状似疯狂了,挣扎着吼着。旁观路人甚多,余罪亮着警证对着围观者吼着:“反扒队执行公务,别看了……贼有什么好看的。刚偷了个钱包。”

余罪扬着手里刚找到的证据,拎着人,旁边群众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此时的余罪威风凛凛,好有满足感,他想起那天被贼袭后躺在地上无人问津,忍不住有些感慨了。

车开来了,李二冬和鼠标兴奋地把猎物摁进车里,那贼兀自挣扎着,被人淋了清水,喷了点醋,眼睛好歹才能睁开了。他大嚷着:“凭什么抓我……你们谁呀?”

“警察。”余罪拿着警证轻轻敲了敲这货的前额。这贼的墨镜不知道扔哪儿了,还在使劲眨眼。

“警察就能乱抓人呀。”贼哥们儿叫嚣着,突然脖子一缩,不知道身后掉进了什么东西。他没看到有人在做手脚,还是骂咧咧地叫嚷。开车的大毛没吭声,就看看几位新人怎么处理。鼠标和李二冬一左一右挟着。车走了好远这人终于睁开眼了,余罪拿着捡回来的钱包问着:“刚刚我看见你把这东西扔进垃圾桶了,说说吧,哪儿来的?不至于你用这么高档的女包吧?还扔了,不可惜呀?”

“你说看见就看见啊,我怎么没看见?”贼哥们儿叫嚣着。

没人吭声,左右都看着他,他觉得不自然想耸耸肩时,左边的胖子开口了,笑着道:“不说实话,身上长虱子。”

“长了虱子,还没法挠。”李二冬道,知道鼠标往这货脖子后扔什么了。

贼哥们不解,愣了。本已经打定主意要咬死不认了,顶多挨一顿拳脚。可不料今天奇了,竟然没人理他。正纳闷的时候,冷不丁一股奇痒从身后袭来,他哎哟一声,猛地一耸肩。

鼠标一使眼色,两头铐子一解,分别铐在车内把手上。那贼正讶异,却不料更强的奇痒袭来,直哎哟哟叫着乱扭,想伸手挠挠,手被铐着;想背后蹭蹭,背后却没有可蹭的地方。于是就这么全身乱扭着,像几百只虱子钻进衣服里一样。

“说吧,兄弟,说了就让你挠挠。”鼠标坏坏地笑着凑上来诱道。

“就是啊,兄弟,你这眼睛得赶紧治呀,知道给你喷的什么呀?那是五毒散,天黑以前,要烂眼珠子的。”李二冬吓唬道。

“喂喂……你们你们是警察吗?哪有这样整人的……哦哟,痒死我了,大哥,你解开让我挠挠……”贼哥们儿哀求着道。余罪调试着手机,把一段视频在他眼前放着:“忘了告诉你了,刚才把你录下来了,钱包上有你的指纹,要说不清,那就得等我们调查清究竟怎么回事了。最起码得找失主了解下情况,在这之前,你就痒着吧……简单点,说说在哪儿偷的……信不信我敢和你打个赌,你现在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钱?说呀,有多少?”

不知道,肯定是一掏一塞-就走。此时那哥们哪还说得出来,乱扭着道:“哦哟哟,痒死我了……你们放了我,偷的,不就偷了个钱包吗,多大个事嘛,搞得人家难受死了……你们放开我,我挠挠,我承认,偷的,银都商厦里摸了个女的,顺手把包拿走了……”

“放开他。”余罪笑了,这些人渣,他最懂怎么对付。

鼠标放开了一只手,那人迫不及待地使劲挠着,乱在车上蹭着,对于偷个钱包的小事,似乎没有身上奇痒更难受,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几百块钱而已,人赃俱获,鼠标装了个塑料袋子收起,这时余罪一使眼色,李二冬亮着大水枪,鼠标掏着东西,又作势要来。那人一下子吓蔫了:“别别,大哥,我都交代了……别整这玩意。”

水枪里不知道什么东西,辣得眼睛现在还难受,至于这死胖子,身上痒肯定是他捣的鬼。那人哭丧着脸哀求着,余罪慢条斯理地问着:“离回单位还有一段路,要不让他们两人治治你,要么你嘴别停,给我再交代几桩……唉,他不说就往裤裆里塞-点,让老大老二一起痒。”

啊……贼哥们使劲捂着裆部,鼠标和李二冬两个坏种使劲拽他的腰带,那人死活不脱。那贼一阵挣扎后,就在裤带被李二冬拽了即将失身的一刹那大喊着:“我说我说……前天还偷了个……”

“哪儿偷的?”

“批发市场里头。”

“多少钱?”

“一千二。不不不,一百二。”

“钱呢?”

“花了花了。”

贼哥们儿忙不迭地提着裤子,好容易把二兄弟保下了,却不料余罪恶相毕露,回头叫嚣着:“昨天怎么没有偷?谁让你旷工了?”

贼哥们儿一惊,不服气了,顺口就反驳着:“没旷工,偷了……”

一车人哈哈笑了,那贼张着大嘴,话收不回去了。余罪笑着继续放缓声问着:“说说,昨天没旷工,在哪儿偷了?”

就在回反扒队路上这点工夫,这贼硬被三个乱拳出手的新人给刨出了四桩扒窃,连小黑屋都没进去,全部交代了。他也没办法,这几个太损了,搞得你全身痒,比疼还难受,更何况眼睛上喷的不知道什么玩意,现在还疼着呢。

“这什么东西?”出了门洋姜问着,好奇了,那玩意把窃贼一下子干得失去反抗力了,实在让他惊讶,以前可从来没这么轻松。

“工业辣椒精,防狼喷雾剂的主要成分。这玩意是堪比地沟油的神器,还是稀释了五十倍,抹到皮肤上毫无异状,不过马上就疼。想当年我拿这玩意,一个能打十个。”李二冬兴奋地吹道,洋姜又问鼠标往人家脖子塞-什么,鼠标不好意思地道:“痒痒粉,整蛊玩具,我小时老往女生裙子上洒。”

“洒女生裙子上干什么?”洋姜不理解了。

“笨呀你,她掀起裙子一挠,那春光不出来啦。”鼠标道。一车人笑得肩膀直耸。今天才算认识了这几个新人,敢情也不是吃素的。

车继续奔向坞城路,旗开得胜,信心大增,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老贼落网,被送回了队里,乱扭着身-子,下了车就在车门上使劲蹭,看见鼠标像见鬼一般,忙不迭地喊着:“别过来……我交代,是我偷的。”

从来没见过交代这么慷慨的,把其他组可看傻眼了。而此时的抓贼进行时,仍在继续着,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一个,这抓得让大毛兴奋了,直说今天要破记录了。

这车还没走,紧接着鼠标和李二冬又亲自扭送回来一个,回到队里时,那贼还在杀猪似的大喊大叫……

四组、七组、十一组,在午后时分全部闻风而动,聚到了余罪的麾下,草草一瞧平时的案发高峰点,余罪随手指点着几个蹲守点,教着队员如何取证,如何抓人,如何审问……方法对路,收效奇快,平时成绩不怎么好的四组和七组,一个小时内抓了四个扔赃物的嫌疑人。

反扒队的车疯了,三辆车全调起来,供不上运送,副队长看傻眼了,赶紧地朝派出所要了两辆,快到国庆节了,真能好好扫荡这一把,治安压力会小很多。

站在门口的副队长一支烟没抽完,回来了三辆,四个贼,成伙的,被大军一锅烩了;第二支烟刚点上,又回来俩,队员们等不着车了,直接租车把人带回来了。

又过若干小时,还不到天黑时分,副队长吃不住劲了,在大院里给去分局开节前安保会议的刘星星队长打着电话嚷着:“刘队长,赶紧回来了啊,出事了,出大事了……今天已经抓了四十多个贼了……啊?是好事,比咱们队员还多,可我往哪儿搁去?”

可不,从滞留室到问讯室,连暖器管子上也锁着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的小贼老贼,反扒大队快成蟊贼集中营了……

玉汝于成

“哗……”

余罪把一瓶冰凉的矿泉水倒在头上,就着抹了把。自己中午饭都没吃,就啃了块面包,到晚饭时间了也不觉得饿,只因心里荡漾着的那股快意,挥之难去。

“55个了,靠,绝了。凤姐、大毛、洋姜都看傻了……从坞城路到前西街、回民路,怎么蟊贼都一个德性,把东西往不注意的地方扔,最佳选择还就是垃圾箱和下水道口。你怎么想出来的,余儿?”

鼠标崇拜地递了根五毛钱的冰棍,像递了枚勋章,实在是佩服得无以复加,垃圾桶、下水道口,甚至银都的厕所里,都能成为守株待兔的好地方,这么捡瓜-搂-枣子的抓法,把干了十几年的老反扒都看傻眼了。

余罪-吮-着,快意道:“你以为老子白挨这一把挠了?我特么就发狠了,怎么着也得把他们窝端了,休息的这几天,我就在街上窝了一周,我就看银都这一片扒窃案发案率最高的地方……贼都这种毛病,到手后,他迫不及待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走现金,扔掉赃物……只要扔掉,他们就放心了,警惕性一下子下来了。今天漏网的也不少,商厦和小商品城里的厕所要监控着,还能抓好几个贼。”

鼠标笑了,这抓贼也上瘾呢,不迭地道:“差不多了,以前最高纪录是三十九个,而且还是年节高峰期,这把他们纪录破得没样了。”

“就这一片活跃的扒手,我估计得有上百了,守着,再等半个小时……”余罪道。

“啊?还等?”鼠标畏难了,累得快干不动了。

“盯着公交车那一块,上车的一刹那。每天这个时候,下班的和急于回家的,防范最松懈。看看大毛他们,盯这块他们拿手。”余罪道。

鼠标也好奇了,他异样地看着余罪,好像一夜之间变成猎扒之王似的,怎么着就能把老反扒全部盖住啦。两人盯在路牙上的时候,鼠标小声地问着:“余儿,这本事……你狗日是不是在监狱里学的。”

余罪回头一瞧,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微微点点头,轻声道:“当时我们那个监仓里,关了四五个贼,有个老扒手叫短毛,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仔细回忆了下在看守所和他的聊天打屁,他教过我好几手。当时只当是解闷了,现在细细想来,嗨,挺有实用性的。”

“教的什么?”鼠标兴奋了,推着余罪道,“也教教我。”

“扒窃首先是个心理战,其次才是技术战。”余罪道,看鼠标不解,他解释着,“第一,要寻找容易下手的目标,比如谁容易成为目标呢,那些在商厦里试衣服换来换去不注意包的女性,一看到好东西就两眼发亮,什么都忘了的。当然,也包括那些看着大咧咧、粗心大意的男的,以及郊区那些进货的,总是缩头缩脑,胆气就不壮。这几种人最容易成为受害者。第二,得手后,要迅速处理掉赃物……这是防范被抓,所有扒手定律都是拿走现金,扔掉钱包……这个定律就是他们的软肋,因为一直以来我们反扒都着重于捉贼拿赃。他们急于扔掉成了证据的钱夹,在扔掉时,他不至于会仔细拭掉指纹……其实也无所谓,就算拭掉指纹,拍下来也能钉住他。”

“我对这个没兴趣,我是说……怎么扒出来的?”鼠标兴奋地道。

“哟,你看,那个长腿妞,像不像个贼。”余罪突然异样地问,鼠标一侧头,看了看,摇摇头,不像。回头时,余罪正数着钱,鼠标蒙头蒙脑还没反应过来,余罪却递上来道:“给,今天的奖金,请你了。”

“不会吧,非要把哥感动得哭一场!”鼠标不客气地拿钱了,一拿不对了,这钱好熟悉,就一张一百,剩下的都是五块十块的。他一摸口袋,然后瞪上余罪了……转头的工夫,余罪把他身上的钱摸走了。

“拿两指夹钱,这个真的不难练,关键是经验……趁着失主分神的时候下手,他不分神,就制造机会让他分神,比如,我肩膀撞你一下,说声对不起。比如,我拍你肩膀叫个名字,你回头时,我说认错了……你看你怎么就不开窍,其实和你打牌作弊一样,障眼法,你看我这只手,有什么特点?”余罪伸着左手,鼠标掰着他的手,看了看,摇摇头道:“没什么特点呀,跟鸡爪似的。”

“看另一只手?”余罪笑了,鼠标一惊一低头,哦哟,又上当了,余罪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刚装回去的钱又拿到手里了。鼠标哥被玩得头昏脑涨,算算算,不玩了,再玩这钱真保不住了。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余罪这一手既融合了老爸称水果缺斤短两的本事,又加入了监狱老贼短毛的授技,还经过了被贼挠抓打击,别人不知道的是,自被打击后,这一手他关在家里天天苦练,端的是艰难困苦,到今天玉汝于成了。

“看看看……”

余罪声音突然严肃了,步话里叫着李二冬和洋姜,正对面方向驶来的8路公交,人群开始涌动。余罪指着人群道:“看,一个贼,一个掩护的……你看他们的动作,本来不挤,他们使劲挤……这种情况,如果上车的时候扒到了,他们就不上车,如果上车的时候扒窃不到,他们跟着车走,伺机下手……扒到了。”

如果离开,就是扒到了,等车一走,丢钱的就得自认倒霉了。

余罪飞一般地横穿马路奔了过去,李二冬、洋姜嗖嗖从另两个方向飞蹿着追人。那窃贼发现不对了,一下子提速了,却被对面奔出来的拿玩具水枪的哧哧哧朝脸上喷水。哎哟,这家伙反应快,居然躲过了,枪口一移,李二冬一不做二不休,噗噗噗往那人裤裆部喷了几股。那贼火了,拔出刀来,凶相毕露,怒喝着:“让开,老子砍死你。”

李二冬一个激灵,掉头就跑,那人回头见同伴被摁住了,顾不上了,飞步快奔。反扒和扒手这一对天敌,经常就在大街上上演追逐戏,今天又开始了。不过后面那位倒霉了,没来得及跑,被摁住了。化过装的大毛踹了那望风的一脚道:“又是你,陶小旦,才放你几天了,又干上了?”

“铐上……车上哪位乘客丢钱包了,下来,到反扒队领去。”

洋姜吼了句,哎哟,车上一阵尖叫,是个女声:“啊,我的钱包。”

着急地奔下来,居然是位长相挺水灵的年轻妞,找不着钱包急了,高-跟-鞋朝着地上的贼就是一顿痛踹。公交乘客对扒手最深恶痛绝了,不少人挥手喊着:“揍死他,再偷东西。”

打得狠了,洋姜赶紧拦着道:“大姐,别踹了,人家是贼,又不是强---奸-犯,你怎么老踹人家下半身。再说他是帮手,不是贼。”

“那谁是贼?”美\_女生气了,火大了,敢情钱包还没下落。洋姜被发飙的妞吓得一指。

不远处,跑出不到二百米的蟊贼,正跳脚大吼着,手捂着裤裆,像烫着了,一直呼扇着,可总不能脱-了裤子扇吧?再说也来不及了呀。

李二冬就在几步之外看着,余罪也奔上来了,两人嘿嘿--奸-笑着,不急不缓跟着,工业辣椒精果然名不虚传,老大老二一起疼起来了,这哥们疼得原地乱跳,跑是跑不动,被抓又不甘心。

“刀扔下,自己戴上铐了,当回小偷是小事,可别当了太监,终生不举了啊,现在是不是下面火辣辣地疼,感觉那玩意儿不属于你了?”余罪笑着道,扔过了铐子。那人老实了,赶紧扔了刀,自己戴上铐子,蹦蹦跳跳,两腿乱蹭,浑然没有刚才的悍勇,哀求着道:“大哥,就偷了个钱包,不至于让我断子绝孙吧,这咋办?怎么里面跟烧了堆火似的。”

李二冬拎着人,余罪拿着冰水泼了一阵,那贼痛感马上减轻了,走了几步。那人又要求泼,再泼一股,哟,好舒服,这哥们就像快感来临一样,舒服得直哼哼,哀求着余罪道:“大哥,真舒服,再来一下。”

李二冬噗的一声笑了。余罪谈条件了:“兄弟,现在开始不泼凉水了……交代一桩让你舒服一下,不交代,里面那把火又烧起来了啊。”

“哎哟哟,我交代……交代什么呀?今天偷了个钱包,还没看里面有钱没;昨天比民工还背,摸来摸去,摸到了一个钱包里只有十块钱,还不够饭钱……大前天更背,上了两辆车,都有你们反扒队的人,我不敢下手呀。”那哥们此时听清了,是公鸭嗓子,不是藏着掖着就是极力辩白自己是个没偷几回,而且没偷到多少钱的蟊贼。

“这样吧,你反正自己也不想说自己的不好……交代其他几个贼,说不定兄弟们一高兴,放过你了。”余罪道。

“哎,这个办法好……我交代,城东钢厂区,独眼老来咱这地盘上抢生意,前天捞了票大的。”贼哥们开始咬同行了。余罪和李二冬笑了,都说戏子无情贼无义,这在大多数贼身上还是非常应验的。

反扒队员押着一伙两个贼回到案发地,那个悍妞又啪--啪啪扇了蟊贼几个耳光。误点的公车上壮声威的声音一片,恰逢刘队坐着警车疾驰来了,给乘客讲了几句防范扒手的要点,又赢得了欢呼和鼓掌声一片。

余罪、鼠标、二冬几人,都在掌声的包围中洋溢着喜色,余罪觉得自己这张被挠过的脸上也有光了……

见猎心喜

一天抓了五十七个贼什么概念?

普通人无从了解,身在其中的反扒队员绝对感受颇深,最直观的就是工作强度蓦地加了若干倍。解押,取证,录口供,核对身份,查对旧案,一下子忙得焦头烂额了,晚上下班的时候,连三分之一也没有处理完,不得已苟永强副队长向辖区坞城路派出所求援,派出所派来了十位民警,协同反扒队的处理今天的嫌疑人。

难哪,对付这号人渣,可不像吓唬吓唬普通老百姓那么简单。有些贼是满嘴跑火车,这边交代了,隔几分钟就反口了,亏是捡回来的钱包打出指模来大部分能对上号,让一部分扒手低头认罪了。可还有不认的,民警有点为难,毕竟是到反扒队了,有些手段不能使。这光景让反扒那位活跃的“凤姐”林小凤看出端倪来了,遇上死不认账的,把严德标和李二冬叫过来,关上门,两人只要审上五分钟,就鲜有咬死不说的了。

警匪之间的较量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是必需的,只要不违反相关法律法规。总不能跟这些长年靠扒窃为生的蟊贼一直讲道理吧?至于怎么干的,民警没问,不过他们发现,这些蟊贼对那两位反扒有极度的恐惧了,一边交代,一边满身挠痒痒,眼睛左顾右盼,生怕那俩再回来似的。

余罪没有参加审问,他拿着一张描蓦出来的画像,在贼堆里的转悠着。哦哟,这帮货呀,帅得冒泡的、丑得掉渣的、老得快走不动的、小的看样子才刚成年的……在滞留的房间里窝了二十几个,外面沿着暖器管子,还铐了十几个。他寻着目标,看到一位中年人时,叫了声:“伸出手来。”

那贼老老实实伸出来了,他看了食指和中指间,然后一展画像问着:“认识吗?”

那贼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茫然摇摇头,不认识。余罪踹了一脚,略过了。

画像是一位女-人,就是那天遇到的女贼,余罪仔细琢磨过,这是个手法很高超的贼,如果要找,怕是得从她的同行中找。要找那种业务熟练、技术过人的扒手,太小的不行,太老的不行,用镊子的不行,还有问几句话就发现智商不太高的也不行,连问数人,让他好不懊丧,居然没人认识。

“认识吗?你要认识这个人,放了你。”余罪诱道。又找上了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是商场扒窃时被捉来的。小伙子穿得油头粉面,十指修长,不知道还以为是弹钢琴出身的。不过余罪发现,这人的手法不错,两指间磨出茧子来了。

“真的假的?”帅贼动心了。

“抓得了你,还放不了你呀。”余罪很拽地道。

“这是……”小帅贼仔细瞄了瞄,然后脱口而出,“像林志玲……像、像不像?”

“哎哟!”那帅贼捂着脑袋,被余罪干了一巴掌,他好不委屈地道:“这妞我又没怎么样过,干吗对人家这么凶……”

明显是个滥竽充数的,余罪略过了,又找几人,这些蟊贼说长扯短,没一个能认出来的,让余罪好不失望地出了滞留室。他蹲在门口点了根烟,看了眼凭记忆描出来的女贼,很漂亮,确实有点像明星。大多数美\_女的脸都有某种共通之处,那就是能挑起他内心的某种渴望。

比如你看到的第一感觉是,很萌很可爱,有怜爱的冲动,或是很性感,抑或是很高贵,有把她征服的渴望。

面前这张画像,就激起了余罪的所有欲望,他在想,也许真的是自己看到的那一刹那心旌失守,才让女贼钻了空子。要是个丑得像李二冬的女贼,肯定他妈的一脚就踹翻在地打上铐子,哪至于有后来失手的事。

这么说来,倒不怨那女贼,只能怨自己想法太多。他摸了摸脸颊,收起了画像,没有找到,就想法再多也没办法,就欲望再多,也全部成了失望。

“余儿…余儿……”有人小步颠着来了,是鼠标。余罪摁了烟头,随意地问了句:“怎么了?玩得爽了吧?”

“呵呵,是挺爽,这些蟊贼,还没有狗熊和牲口他们耐折腾,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哎对了,给你介绍一位美\_女。”鼠标说着上来了,背后跟着位姑娘。哦,余罪一眼分辨出来了,是那位公交车上丢了钱包的女失主。

“认识一下,我叫来文,姓来,来去的来,文章的文。”失主伸过手来了,很俏的一位小姑娘,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一眨,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本人的气质,觉得比发飙的时候要漂亮了很多。

余罪这会儿可没有审美的心思,他无聊地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以后小心点。”

手也没伸,那姑娘尴尬地把手缩回去了,看了鼠标一眼。哎哟,鼠标可丢面子了,人家作完笔录,专程要感谢反扒队员,个个都如蒙恩宠,可不料余罪给人家这态度。鼠标赶紧解释着:“来姑娘,甭理他,他有点缺心眼,不太会说话。”

来文扑哧一笑,故意道:“不会吧,我看你们队员都听他的嘛。”

咦?眼睛还挺亮,鼠标笑了笑,又污蔑着余罪道:“您不了解,他这人不像我,他只对贼有兴趣,对美\_女没感觉。”

来文姑娘又被逗笑了,笑对一言不发的余罪道:“这位警察同志,不至于对群众这么冷淡的态度吧?”

“都说了,以后小心点,套近乎就不用了。”余罪道,果真是冷到极点的态度。

咦,把美\_女给气得,直接换了不客气的口吻道:“喂,小警察,不至于这么拽吧?我勉强也算个美\_女,你再勉强也不算个帅哥,拽什么呀?警监都没你这么拽的。”

“不要刺激我,我知道你干什么的,也知道你想干什么,知道我是警察,还在我面前玩花样?”余罪不屑地撇撇嘴,突然想起了傅国生身边的那位美\_女,沈嘉文。很多有心计的女-人比男人更可怕,特别是有心计也有脸蛋的女-人,更恐怖。

“你……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来文奇怪了,指着自己,看看余罪,又看看鼠标,鼠标茫然一脸,就照过两回面而已,肯定不知道,来文一下子笑了:“你怎么知道?”

“猜出来的。”余罪道,此时像一个修炼者,很多不在眼前的事却洞明在他的心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就是在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那你说我是干什么的?”来文饶有兴趣地问。

“和新闻有关。”余罪道。来文一撇嘴,笑了,不置可否,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余罪捕捉到了,他补充着:“记者。”

“绝对不是,严警察,你看我像记者?”来文指指自己,笑着道,她问严德标,鼠标只注意脸蛋和胸围了,哪能看出内在来,摇摇头道:“我……我怎么知道?”

“我还看得出,你混得一般,中等偏下,还没挂上职位是不是?”余罪道,瞥眼瞧着来文。来姑娘脸色一沉,不过马上笑了:“你在说我?”

不承认,余罪笑了笑,只觉得这些否认比直接承认还让他确定似的,看看来文的打扮又道:“还在一线混是吧?不是本地人是吧?你那行出头比我们这行还难,是吧?想在这儿掘点宝给自己镀镀金,是吧?这行不通的,这儿的保密性很高。”

说罢余罪懒洋洋地起身,掉头要回审讯室里,想再找几位蟊贼碰碰运气。来文张口结舌,愣是没反应过来这事怎么发生的,似乎对她的打击很大,刚要说话时,却不料刘星星队长风风火火回来了,在院子里就嚷着:“都出来,放下手头活,都出来……宣布一个事啊,所有人,马上穿好制服,迎接分局长和市局副局长,十分钟,院子里集合。”

“谁呀?”来文问严德标。

“我们刘队长。”严德标道,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事了。这事没摆乎清楚,却不料美\_女来文不理他了,笑吟吟直奔上来伸着手自我介绍:“刘队长,我是省报记者来文,今天在公交车上被小偷扒窃走钱包了,幸亏你们的队员帮我追回来了,我得好好谢谢你们。”

“哎哟哟哟,大记者来了,不客气,我们分内的事。”刘星星队长受宠若惊了,拉着女记者的手,有点紧张地道。

“除了感谢,我还有个提议,第一次见到你们反扒队员这么勇猛,一天抓这么多扒手,绝对值得我们做个专访,我刚和报社通过电话,我们的社长正和贵局领导协商。”来文笑吟吟地邀着。

“这个……这个我真当不了家,不过我们局领导马上就来,请请,到我办公室坐。”刘星星队长乐得合不拢嘴了,邀请着美\_女记者。

哎哟喂,把鼠标哥给郁闷得,这女-人也太那个了吧,眨眼就把哥给扔下了,他悻悻到了更衣室,看余罪已经开始换制服了,他边脱边问道:“我靠,那妞居然还真是记者,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看你那脸,就看出来了。”余罪道。

“什么意思?”鼠标问,说这话,肯定是攻击哥的相貌不佳了。

余罪笑着道:“就咱哥俩这长相,如果有美\_女往你身边贴,那他妈就不是好事。除了记者想淘点东西,还会有什么?普通人谁愿意和你警察打交道。”

“你就凭这个猜出来的?”鼠标不信了。

“我第一句话说,你和新闻有关,她的眼皮跳了跳,我就确定,是记者。要不咱们这号人,谁搭理你呀?”余罪道。

“那她眼皮要是不跳呢?”鼠标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你傻呀,答案明摆着的,能在所有陌生男人面前这么落落大方的,不是记者就是‘妓者’,很难吗?”余罪反问着,把鼠标问蒙了。鼠标咧咧道:“我怎么没看出来,她主动搭讪,哥还以为她喜欢我呢。哎对了……还有可能是卖保险的。”

“拉倒吧,卖保险那帮人什么眼神,一眼就能看出你是穷逼货来,根本不搭理你。”余罪轻飘飘地化解,刚转身看鼠标又要发问,他提前说了,“又问其他的吧?你细看你也看得出来,皮革包、挤公交,那肯定混得一般,你说呢?”

“嗨,有道理啊……不过她追咱们队长办公室去了。”鼠标道,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般不会让报道的,她是白费心思了。”余罪道。

两人穿戴整齐,反扒队全体在院子里集合了,刘星星队长和苟永强副队长迎接在门口,这事队长通过气了,敢情是分局里正开着打击街(路)面犯罪专项活动动员会,这边的反扒队就传来捷报,一下子抓了五十七名扒手,听得分局长和专程来开会的市局一位副局长都不太相信,细细一过问,居然还是真的,这不,要把现场会往反扒队开来了。

“这小子真给长脸啊,我现在越来越相信,许处给的人,不是普通人了。”刘星星队长附耳和副手说着,苟副队回头看了眼队伍,小声道:“不过队长,有些事我得提前和你说清楚。”

“什么事?”刘队小声问。

“这几个小兔崽子手可够黑,把这帮扒手折腾得可不轻,我就没见过这么多痛痛快快认罪的。”副队长小声道。

“知道咱们的工作为什么一直上不去吗?”刘星星队长说了,凛然补充道,“就是因为咱们以前太温柔了,不够硬……对了,还有位女记者等着,一会儿给局长引荐,她想给咱们做专题报道。”

“这行吗?”副队愕然了,这种单位,一般不允许对外报道。

“你不懂,现在和谐社会,局里要加大对路面犯罪的打击力度,面上工作,一定得做好。”刘队说着,看到一行车来,自动闭嘴了。

车迤逦驶进反扒队,齐刷刷敬礼中,下来了十余位警衔不等的上级,慰问几句,听着介绍几句,沿着窗口看了眼抓回来的蟊贼,和派出所民警聊了几句,闻听是三位新进警员带的头,大加夸奖一番:

“……啊,这事办得好,有力打击了路面犯罪的嚣张气焰,保护了人民群众的财产,我代表市局领导班子,向你们表示慰问……同志们辛苦了……你们这个经验很好,把你们反扒经验总结一下,到全市推广,接下来局里要开展‘打击街(路)面犯罪专项活动’,你们呀,今天开了个好头,王局长已经电话通知我了,领导组办公室就设在你们侦查大队……这是一项殊荣啊,同志们……”

对于警监都见过的余罪,分局和市局这些小领导可唬不住他,他明白,今天的事是要让队里顺水推舟,作为某个专项活动的开门红了,不过此时他并不反感,相比而言,这些人再差也没有那些蟊贼给他的印象更差。

讲了几句,听了汇报,队里还在各司其职,五十多名蟊贼估计得忙活一夜了。让余罪奇怪的是,视察领导走时,那位女记者居然和市局一位副局长相谈甚欢,双方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女记者不断恭维着领导,还亲自给领导开了车门,等领导组一走,刘星星队长又嚷起来:“余罪、严德标、二冬……你们三个都过来。”

三人奔到队长跟前,刘星星队长摸儿子似的一个一个摸过脑瓜,摸一下,拍一下肩膀,说一句:“哎哟,这小伙子结实的。”

实在没啥表扬的,表扬孩子长得帅,那简直是骂人呢,说完了又正色告诫着:“厉害,许处送你们来,我以为又是哪家走后门的子弟没地儿安排了往这儿扔……没想到啊,厉害……对了,魏副局长原则上同意新闻追踪跟进,来记者呢,明天开始,就和咱们反扒一起出勤,那辆车,你们仨,带上来记者……队里的人手,包括我,全体行动,能抓多少抓多少,力争在国庆期间,再抢一个头彩……有信心吗?”

“有!”鼠标和李二冬玩得不亦乐乎了,挺着胸脯道。

“难道你没有信心?”刘星星队长问余罪。余罪笑着道:“信心倒是有,不过队长,您让我们出勤带着女的,多碍事?”

“我……怎么碍事了?”来文纳闷地道。

这尊神可不是刘星星队长敢惹的,省报记者的身份一亮,又联系上报社,两边的领导一通话,拍脑瓜就定下来了,不光是她,还有市局宣传处的要来呢。他翻了余罪一眼,粗人糙话出来:“你看你这孩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是组织上照顾你们这些小光棍……好好干,小姑娘要跟我一个糟老头背后干,她还不愿意呢。就这么定了。”

哎哟这话,听得来文牙痒痒,敢情自己被当福利送给反扒队下属了,为了能淘到点干货,她强自按捺下了不悦之气。再看那三人时,余罪还是那么不阴不阳,其他两人表情可变了,似笑非笑看着她,她一惊,奇怪地问着:“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呀?”

“你脸上没花,可我们心花怒放呀。”鼠标乐滋滋地道,浑然没有刚才的严肃了。

“美\_女,你有男朋友不?”李二冬也喜滋滋地问。来文翻了一眼,没搭理他。不搭理李二冬还来劲了,自我介绍道:“我没女朋友啊。”

余罪可憋不住了,从警校到反扒队,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一直没有解决饥-渴问题,他笑着道:“美\_女,还没明白呀?他们俩对你一见钟情了。”

来文心里咯噔一下子,再看李二冬和鼠标倾慕的眼神,一下子被刺激到了,不过她没斥那俩倾慕她的,而是对着余罪喷了两字:“无聊。”

作为女性的心理优势出来了,随即扭头就走,那仨没脸没皮地还在后头笑。不过时间已晚,她走了几步,又为难地回头问着:“喂,你们谁去送送我呀,我住的地方还在小店区呢,离这儿十几公里呢。”

我去我去!鼠标和李二冬抢着要去,李二冬拽着鼠标的胳膊、鼠标拉着二冬的腰带,两人谁也不让谁抢先,李二冬急了,掐着鼠标骂着:“你他妈什么人呀,家里还有细妹子等着呢,还跟我抢?”

“细妹子谁呀?不要诬蔑单身哥哥我啊。”鼠标说胡话了,两人互掐着,谁也不让谁。抢了半天,还没有定论时,早有人发动着车,呜声开出去,接上那妞儿就走了。

哎哟喂,鼠标和李二冬傻眼了,相互埋怨上了,居然被洋姜那小哥们钻空子接上美\_女走了。

教唆洋姜钻空子的余罪站在台阶上,正笑得开心呢……

偏锋奇正

大标题:“猎扒”在行动。

小标题:我市公安部门打击街(路)面犯罪系列追踪报道之四。

一个报道,占了半个版面,作为国庆前后最抢眼的一则报道就是这一则了,这回连许平秋也后知后觉了,还是经常注意报纸对公安负面报道的同伴不经意间发现告诉他的。当看到报道单位时,他吓了一跳,看到内容时,过节当天怔得足足一下午没出门,尔后,他在电话里知悉了详情,足足笑了一个小时。

这是市局针对街(路)面犯罪率增长而开展的一项活动,无意中那个自从滨海归来,疑似废了的废材又成了灵魂人物。国庆不过休息了几日,内网上关于打击街(路)面犯罪的警务信息已经有上百条之多了,而其中最惹眼的就是来自坞城路的数项战果,24小时猎扒记录最高72人,结案率92%,之后是坞城路一带案发率狂降,国庆数日,报案率几乎降到了冰点,这是多么和谐的事迹啊,一时间被市局推向了宣传的峰顶。

许平秋仔细研究过内网爆出的反扒队手法,很有创意,不选在人赃俱获的一刹那,而选在销证的时间段抓人,而且把重点放在盯守容易成为销赃点的地点,很大程度提高了警力的利用率。他研究过,在执勤中反扒队改变了原有的小组区域作业,成为团队式、流程式、轮番式清扫作业,这个办法对于短期迅速提高治安综防水平相当有效。更让他意外的是,反扒队还倡导成立了一个反扒联盟,吸收了不少外围的志愿者加入,这很契合全局群防群治的办法,连省厅的宣传部门也注意到苗头了。

“小段,开到禁毒局,到那儿找个人,一会儿再回省厅。”

车里许平秋示意了句,合上了几日积下的报纸,不禁叹了口气,一时间又仿佛回到了在滨海时的复杂心态。这个人依然让他很头疼,按理说过了特勤那种心理的适应期,应该不会畏首畏尾,心理障碍不会再是什么大问题,可这个人不知道是过不去,还是根本不想过去,就是拒绝进禁毒局,也拒绝接受特勤入籍,不过却不拒绝当警察,只愿意当个不名一文的小片警。

后勤装备中心厮混了两三个月,不是消极怠工就是旷工请假,许平秋甚至对他已经绝望了,在听到他抓贼反被贼伤的事后,他甚至都想撂下不管了,就让他老死在那个刑警不算刑警、治安不算治安的边缘队伍。

只不过又像以前一样,在你对他绝望的时候,他却是那样的出彩,又堂而皇之地回到了你面前。

许平秋现在就是这种心态——那种取之不得、舍之可惜的心态。滨海的一幕幕回放在他的脑海里,记忆最清的不是侦破贩毒大案、抓到毒枭的惊喜,而是那个特勤和嫌疑人见面的午后,其实那时候他在想,像余罪这种感情丰富的人,应该不怎么适合当一名把任务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特勤。尔后不幸言中,却又让他如此的失落。

“到了,许处。”司机提醒着发怔的许平秋。

他“嗯”了声,下车时已经在禁毒局大院了,禁毒这一警务单列出刑事侦查后,他很少到此地了,新修的楼宇,楼前排着两层锃亮的警车,大院的绿化尚好,他踱着步在传达室的窗口问了句话,亮着证件,直接上楼去了。

楼上,闻讯往下奔的林宇婧、高远、马鹏、李方远趿趿踏踏下来了,在楼道里就把许平秋堵住了,个个一脸高兴,向许平秋敬了个礼。不是正式场合,许平秋一般没那么大架子,礼也没还,直道:“回来就拽上了啊,也没人去看看我,还得我主动来看你们。”

“老队长,我们进不了省厅大院呀。”高远笑着道。

“就是啊,您给签份通行证,我们天天去看您。”马鹏笑着道,这位归籍的特勤让许平秋多看了两眼,数年暗战生涯,面貌沧桑了不少。他拍拍小伙的肩膀问着:“怎么样?穿制服,还习惯吗?”

“心理舒坦多了,就是不自由。”马鹏笑道,惹得同事一阵好笑。几步之外,李方远领着要到外勤组瞅瞅,他奔着去叫杜立才了。许平秋客随主便了,又回头看着林宇婧,笑着问:“宇婧,肩上加了一颗星星啊,俊多了,再过十年,有望成为禁毒局首例女领导。”

“许处,您又笑话我。”林宇婧不好意思地道。这时候,闻讯的杜立才也奔出来了,兴奋地上前,又是握手又是寒暄,各警种之间的差异颇多,除了任务,其实平时的联络并不算多,好不容易一见面,亲切得不得了。还没到外勤组看看,许平秋转眼被杜立才拉着去见廖局长了。

“哎哎,马鹏,许处来了,不会有任务吧?”李方远追着进了组里,小声问道。

“不会,要有任务,就不会是这种脸色了。”马鹏道。

“那好好的来干什么?”李方远又问。

“老队长很念旧的,估计是顺路来看看我们。”高远得意地道。

“看你们两个,还是我们全部?”林宇婧眨着眼,挑刺了,那两位是许处的嫡系,两人嘿嘿一笑,不作解答了,不过样子嘚瑟得紧。

等待的时间感觉很长,一会儿才从廖局的办公室出来,杜立才陪同着又到外勤看了眼,这些经历过滨海一战的外勤队员已经分出去三个组,高远、马鹏都开始独立当外勤组长,兴许是看到新一代成长起来了,让许平秋有一种壮志渐老的欣慰。许平秋和小伙子们聊了聊,要走时,却把几张报纸塞-给马鹏和林宇婧,让他们俩看看。自己却是和杜立才、廖局长说说笑笑下楼去了。

“‘猎扒’在行动……什么意思?”

马鹏一下子没看明白,林宇婧却是讶异地看着许处特意留下的报纸,想起什么来了,翻着内网,指着向马鹏道:“我说这个挺眼熟,国庆期间反扒队的可出尽风头了,特别是坞城路路面犯罪侦查大队,一周清案赶上以往半年了,其他队不少都派人去交流学习经验了。”

“可这什么意思?让咱们学学去?”高远拿着那几张报纸。

“打电话问问呗。”林宇婧看着马鹏,特勤出身的,和老队长走得最近。马鹏看着许处的车走了才拨了电话,不知道电话里听到了什么,放下电话时像被电击一般,满脸愕然,半晌说不上话来。别人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了,他才几乎不可置信地道了句:“‘包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许处扔到反扒队抓贼去了。”

“谁呀,就是那位?”高远一惊,想起了在滨海的惊心动魄,不相信地问,那样的队员他一直以为会被派到某个秘密部门。

“那许处也太不够意思。”李方远评价道,颇有功臣遭冷遇的意思。

“他主动要求的,现在快成全市猎扒第一人了。嘿哟,这家伙真可以啊,那几天大狱真没白蹲,学了一身本事出来了。”马鹏惊讶地道。

林宇婧要说话,却不知想起什么来了,噗的一声笑了,然后一干队员,都忍俊不禁地笑了,往事如潮涌来,那个让杜组长、许处哭笑不得的特勤原来给大家的记忆是如此深刻。

“看看余二去?”

马鹏眼亮亮地道,许处也是这个意思,让他找机会和余罪接触接触。这想法不谋而合了,反正禁毒局不遇大案不封队,这一行借着外出查某案证据的借口,假公济私去了……

“他们像暗夜中孤独的行者,静静地守候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不行,这句容易有歧义……他们像暗夜中行走的猎者,静静守候着猎物的出现……那是一种为了人民财产安全的隐忍,为了社会安宁和谐的守候……”

“也不对,怎么这么别扭……”

自言自语的来文写着草稿,一句话琢磨了若干遍,猎扒报道反响很好,毕竟市民深受扒手之害,她后来有点庆幸那天被扒手偷了钱包,否则的话,恐怕不会碰巧遇到那样的机会,现在已经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让她兴奋的工作中了。

“美\_女,盒饭。”鼠标伸手递过盒饭来了。

“美\_女,矿泉水。”李二冬递着水瓶来了。

来文笑了笑,这几日已经习惯两位反扒队员的殷勤了,本来觉得有点受不了,后来才发现,这哥俩属于--奸-诈中带着憨厚,没什么歪心眼,几日处下来,倒是关系更近了几分。接过水和盒饭,她小口抿着,二冬和鼠标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哎哟,来文发现不对了,给自己的矿泉水,两货拎的却是啤酒,“嘭”地一碰,对瓶吹呢。

“工作时间可以喝酒啊?”来文不客气地质问着。

“不喝没精神。”李二冬道。

“这个在报道中可以省略啊。”鼠标咧着下嘴唇道。

来文笑了,这个当然得省略,其实报道省略的东西很多,比如这群货怎么盯梢的、怎么抓人的、怎么审问的。不过此时,她似乎也融入了这个氛围,再怎么说,重拳打击路面犯罪,惠及的还是广大市民。

“二冬,怎么光你们俩吃喝,余罪呢?”来文关切地问着。

“还蹲那儿呢。”李二冬随手指了个方向,不以为然地道,“这家伙魔怔了,逮着贼就问那个女贼下落。”

来文笑了,鼠标的漏嘴藏不住余罪和女贼的糗事,她笑着道:“其实这是一种执着,就像高手阴沟里翻船一样,很难咽下这口气而已,并不是非找到这个女贼。”

“对,他确实挺执着,谁要骂他一句,他得还回十句来。”鼠标道,又和李二冬喝一大口。李二冬撇着嘴巴道:“这叫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上学时候他就和牲口打架,就他那体格,牲口愣是干不过他……甭看牲口现在一线刑警,碰上余儿,他照样得吃亏。”

来文又笑了,在这里听不到相互尊敬的语言,都是绰号,而这帮子人,几乎是清一色的糙爷们,一句话不对骂娘,两句话不入耳便拔拳相向,好起来亲如兄弟,喝多了又哭又闹,不得不承认,这些大小光棍的世界,是她没有见到过的精彩。

“4号,注意……宏达手机超市门口,花衬衫,背后藏着液压钳。”

步话响了。鼠标和李二冬一扔酒瓶,往左侧看,监视车停在路牙后不起眼的地方,能看到百余米外商场外的景象,但隔着这么远,看不真切。

“真他妈邪门了,余儿简直和贼是一家。”李二冬抄着武器,奔出去了。鼠标在背后跟着,顺手拎着铐子,这几日练得愈发出奇了,余罪如有神助一般,只要是贼,只要经过他的视线范围,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立时会被报出来。

来文悄悄地架起了摄像机,在镜头的范围内,有十一二个队员,坞城路整个一条街,连续多日反扒队的高压态势,几乎快被荡涤一清了,有时候顺便抓起这些过路贼了。

她调试着镜头,慢慢清晰了,她看到一位花格子衬衫的小年青,左顾右盼着,估计是寻思着可下手了。一转眼,从腰里抽出来液压钳子,迅速地剪断电单车的锁具,一接线,一飞跨,呜的一声跑了。

这贼呀,利索得很,顶多三五秒钟。

不过今天跑不了了,就在偷走的一刹那,路左路右,几个方向奔着反扒队员,叫嚣着冲上来了。路上的行车嘎嘎刹车,那贼慌不择路,扔下车就跑,差点被汽车撞了,从自行车跑过盲人道,在冬青丛里奔着,直跑出几十米,来文几乎看到余罪在远处像个闲人一样,不时地调整着方向。

近了,更近了,像个路人一样慢踱着的余罪蓦地发力,腾空而起,一腿甩在逃跑的贼身上,那贼像截木桩,骨碌碌滚在地上了,被按着反铐,拎起来了。

“这是个老手,偷的不止一辆了,否则手不会这么快……有前科,突审一下,问问销赃地。”余罪道。几位队员押着人,分开围观的群众走了,这些日子,周边不少商户已经习惯看到这个场面,纷纷鼓掌,还有恨贼入骨三分的,跟在后面踹,边踹边骂:“老子在这条街上就丢了四辆车……肯定是你这帮狗日的干的。”

人群簇拥着,看着偷车贼被带上警车,又是纷纷议论,这时候才有人想起,这条貌似平静的路面,其实不知道潜伏了多少便衣,可一转眼的工夫,又全部消失不见了。

看着人群散开,余罪已经在车上猫着了,蹲点是轮换的,以防面熟,抓到一个贼,他开始马上调整部署,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几个组换防了位置。鼠标驾着车,向前行驶了两公里,余罪又指着一个凹形楼的地方让停那儿。

“余儿,我看明白了,这停的地方有说道,要视线开阔,而且要自身隐蔽对不对?”李二冬问。余罪一笑回着:“哟,你终于开窍了。这还是跟禁毒队那些外勤学的……要说起来了,滨海咱们可没白去,学的东西真不少。”

“呵呵,我没学啥,就学了点贴小广告。”李二冬不好意思地道。来文听着奇了,问着余罪道:“你还-干-过禁毒?”

“接触过,没-干-过,怎么?你有兴趣?”余罪笑道。来文白了他一眼,就不喜欢他这不阴不阳的劲道。停到了地点,鼠标和李二冬自动各盯守一个方向。余罪却是闭目养神,来文细细看着周边的环境,果真是个好地方,从停车点可以对街道两头一览无余,而且凹形有个好处,能看清街道两旁的所有建筑和行人。她又出声问道:“余组长,在盯守地点的选择上,是不是也有什么诀窍。”

“当然有,就是你方便看到他们,而他们一眼却发现不了你……比如这辆破面包,你要孤零零地放在商场门口,就很容易引起注意。可要放到这老式楼前,就没人注意了……假如刚才咱们停车的地方离偷车的地方不远,很可能把贼惊走,这些人的感觉也是天生的,特别是贼,贼胆包天这话不对,他们有时候很胆小,感觉不对,大多数时候选择放弃……”余罪眯着眼道。

“那你怎么能预见出他是个贼?”来文好奇地问。

“这个不是学问,是眼力,注意一下他的步态,很闲,但不是悠闲、无所事事闲逛那种。都市里大多数人都是急步匆匆,贼和他们截然不同;再看他们的眼神,左顾右盼,那是在寻找下手的地方和目标,假如他的眼光落在易受害人群身上时,基本就可以判断他是贼了。当然,还是衣服的穿着,扒手绝对不会穿宽袖口的衣服,否则不方便扒窍;也绝对不会穿清凉的凉鞋、拖鞋、大宽裤子之类,那是方便逃跑。还有很多……反正你感觉到的越多,就能剔掉越多的人。其实这条街上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剔掉很容易的……”余罪道,脑海里闪过见过的那些人渣形象,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他也很奇怪地发现,自己虽然对警务依然很生疏,但对于这些蟊贼,熟得很快,就像上辈子一伙的一样……

睁开眼时,不经意发现来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笑笑问:“你对这个兴趣这么大?”

“嗯,我上学的时候还真想当个警察。”来文不无惋惜地道。

“呵呵,千万别当,我最后悔的就是当了警察。”余罪复杂地道。来文不解了,讶异地问着:“不觉得呀,再说现在选择机会多了。”

“机会不是属于普通人的……哪有那么容易找份工作啊,让你现在把工作扔了,你舍得呀?”余罪反问着,来文给了耸肩无奈的姿势,确实也是,有很多工作,还不就那么硬着头皮干下来了。

“一组一组……家里找你有事,听到回话。”

步话响起来了,余罪和来文同时警醒,不经意间两人相互盯着看了良久,在工作无奈上或许有同感吧,余罪拿着步话回道:“我是一组,听到……重复,我是一组。”

“归队,有重要案情,其他人守着,你一个人回来……”

步话里,是刘星星队长的声音,余罪把步话交给了鼠标,下了车,随手拦了辆出租,直向队里回来了。

“怎么队里半路叫他回去?”来文不解地问。

“肯定又是别的队来挖墙脚,想学点经验呗。”李二冬道。

“嘿嘿……咱们这经验,他们是学不来的。”鼠标得意地道。和李二冬相视--奸-笑,对嘛,就哥俩常使的整蛊审讯办法,一般人他就没那天赋,想学都学不来。

“哟……你看你看,九点钟方向,鼠标,那妞怎么这么面熟?她在找谁?怎么瞄上咱们了?”李二冬指着一个地方,鼠标一看,吧唧给了李二冬一巴掌:“傻逼,那是余儿在滨海泡的妞……”

“胡说吧,一级警司?”来文在镜头里看到那女警肩上的星星,惊讶地道。

“这算什么,当年我们在滨海,就警监也是高兴了答句话,不高兴了骂两声,这些人,围着我们-屁-股后转悠着呢,不信啊……你看我的召唤大法啊……”鼠标做了个鬼脸,吓唬了李二冬和来文一通,然后摇下玻璃,手一撮喊了句:“大胸姐……这儿!”

还有这样叫人的?吓了李二冬和来文一跳。不过那女警听到后就上了车,二话不说,车直驶蹲守点,下来几位高阶的警官,看得李二冬直吸凉气。而且来文也被其中一位高大威猛的男警电得有点眩晕,有点花痴了。走在最前的大胸姐刷地一拉车门,意外地笑了,拧着耳朵把鼠标揪出来了,笑着问:“揍得你轻了啊,还没点长进。”

“鼠标,你成名鼠了啊。”高远逗着道。

“又胖了,肯定偷懒不少……哟,还一嘴酒气?小日子过得不错呀。”李方远发现问题了。

“在反扒队混得不赖呀?这是现场追踪报道?”马鹏笑着问。

有人揪耳朵,有人捏他的腮帮子,有人端他的下巴,鼠标被这干老队友的热情搞得受不了,哀求着道:“哥哎,姐哎,别这样好不好?我没有可爱到这种程度吧?你们男的女的都对我动手动脚。”

众人一笑,各来一抱,鼠标却是促狭地要抱林宇婧,被林宇婧搓了把脸蛋,搞得好不懊丧。一群人意外相逢,鼠标向几个人介绍了李二冬,李二冬这才想起,这是滨海归队时候那个女警,只是有点疑惑,不知道后来她和余罪、鼠标有了什么交情。

没问几句,言归正传了,马鹏问着:“你们头儿呢?”

“被队长召回去了,估计又有大案子了。”李二冬巴结道。

“你们就抓个贼,能有什么大案子。”高远不以为然道。

“小看我们,知道我们一天抓多少吗?现在这道街,已经没贼可抓了。”鼠标得意地道。马鹏笑着问:“没贼抓,你窝这儿干吗?”

“呵呵,偶尔抓个过路贼。”李二冬道。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好笑。

林宇婧却是问着余罪的电话,这家伙参加工作后就改了号码,之后忙得没有联系上。鼠标说了号码,她拨着电话,嘟嘟响着,半晌才稍有不悦地对队友们道:“没接。”

“直接去队里,肯定开会着呢。这两天白天抓贼,晚上开会,瞅空还得当老师培训,实在是忙。”鼠标嘚瑟了句,惹得一干禁毒局来人都是一笑,干脆告辞上车,直驶向反扒队来了。

人一走,李二冬惊讶了,拽着鼠标凛然问着:“到底怎么回事,我靠,你们那次在滨海,是不是参加什么大案了?”

“你可以猜测,但我不能告诉你……警务秘密,保密条例你又不是不知道。”鼠标反驳道,这一说,李二冬倒真闭嘴了,从事这一职业不是一天了,他知道忌讳。他一闭嘴,来文可按捺不住好奇心了,拽着鼠标奇怪地问着:“喂,鼠标,那你说说,余罪和这个女警……这好像差别也太大了点吧?”

是太大了点,身着警服的女-人除了明艳还多了一分飒爽,实在和余罪、鼠标一群贼头贼脑的站不到一起,鼠标回头笑着问:“你的意思是指……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来文一笑,有点尴尬,不好直说了,笑着点点头。

“哎呀,太对了,英雄我和美\_女你所见略同。当时这朵花天天跟我待在一块,我只敢悄悄偷窥流口水,没想到余儿这家伙胆肥哪,居然敢动手动脚,有一天他借着工作之便,把这朵鲜花强行摁在墙上……啧,然后牛粪和鲜花就不清不白了。”鼠标做着亲嘴动作,好不羡慕地道。

“这妞儿没揍他?”李二冬好不仇恨地道。

“最他妈郁闷的就在这儿,余罪摸那妞儿了,回头这妞儿揍我,不让我说出去。”鼠标火冒三丈地道。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鼠标哥,这角色倒过来,你先摸,然后那妞儿岂不是揍余罪,不让他说出去……”李二冬替鼠标惋惜着,见鼠标不信了,他又补充说明着,“其实她们的内心和咱们也是一样的饥-渴,余罪那模样她都能接受,标哥您这派儿,更应该没问题了不是?”

“就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儿呢,咱们仨放一块,应该数我最帅了吧?”鼠标好不懊悔道。冷不丁发现来文不见了,往后一瞅,只见来文弯着腰,笑得趴在座位上浑身直颤,半天喘不过这口气来……

相知故人

“易受害群体、易发案时间和地点基本就这些,如果大家有什么建议的话,我们随后再一起补充,下面,和大家一起来看下扒手的特征。”

余罪很沉稳地放着电脑上的资料,这个打击街(路)面犯罪领导组,领导和组长轮不到他当,不过干事兼解说员数他当仁不让了,因为国庆前后的出彩表现,这些天来观摩以及学习的各队同行络绎不绝,没上过几天学的队长应付不来,直接把他推到前台了。

余罪调试着投影,不经意看向窗口的地方,来了一拨人,他怔了下,然后恢复常态了,视线中出现了林宇婧、高远、马鹏几人,向他笑笑示意着,给了鼓励的手势。

放开了,余罪对着会议室在座的七八位同行侃侃道:“第一,看这几个扒手的眼光,游离、习惯于左顾右盼,那是寻找目标,就像找人一样,但表情一点也不着急。”

回放着这些天的收获,公交站点、商场门口、露天市场、街头行人,定格的地方把这一特征显示出来。蟊贼就是蟊贼,和普通人终究是有区别的。

余罪又讲道:“第二,我回放一下他们的步态大家看一下,步幅规律,也很稳健,越是高手,越显得自信。注意这种步态,和匆匆赶路的、逛街的、休闲的人群是明显区别的。类似于那种无所事事,却又想惹是生非的,特别是结伙的扒手,这一表象更清楚。

“再看一下他们共同的着装。袖子绝对不会是宽口的,因为要方便作业;衣裤绝对不会是宽幅,因为要方便逃路;多数时候,他们会有一个精心的掩饰,眼镜、凉帽、手里的报纸和杂志,既掩饰自己的眼光,又不被摄像头捕捉到,特别是有过反侦查经验的老扒手,他们甚至会刻意把监控的死角选择为下手地点,尽量不给我们留下取证的机会……这套资料我们队长给大家准备了几份,一会儿分发下去,想认出扒手来并不难,总结出来的规律越多,他们在普通人群里就越显得鹤立鸡群……其实我这是属于班门弄斧,相信各位同行在实战中接触到的形形色色人物更多,如果有补充更好,我们相互学习一下。”

余罪缓缓说道。不经意间同行投来尊敬的一瞥,总能让他心弦拨动几下,从来没想过,那些鸡鸣狗盗的伎俩会给他带来某种心灵上的满足,而且是这种大家认可的方式,他有点喜欢上这种有意义的忙碌了。

工作不重要,工作中的成就感很重要,越是感觉到成就感的成分,越让余罪觉得这些日子没有白过。

“这小子把咱们那两下子,全偷师了。”李方远在窗外听着,笑着对同伴道,“看盯梢地点选择,都在监控的偏移位置。”

有人笑了,不过高远却是挖苦道:“有没有搞错,你们盯人家的时候就被反跟踪了,偷你什么师?”

这也是禁毒外勤组的糗事,那次李方远和林宇婧一组,为这事还被杜立才训了一顿,此时再提却是成了笑料。李方远故意对林宇婧道:“听见没,林妹妹,有人在长他人志气,灭咱们威风呢。”

“还真是很威风。”林宇婧有点眼热地道了句,此时侃侃而谈的余罪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大气,她一直觉得这是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即便心里多少有点欣赏的意思,但对他最终的选择还是嗤之以鼻。不过现在她发现,只要是金子的光泽,总会比沙砾亮的,而余罪就是那颗最亮的,区别在于你把他放在什么地方而已。

她在回忆着滨海,回忆着飞机上,在那时候,余罪不止一次地炫耀偷技,也许那时候这位猎扒高手已经在不经意地成长了。半晌,她突然发现,同伴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在看着她,她不屑道:“看什么看?不服气呀,遍地蟊贼可比大恶人难抓多了。”

同样是掩饰不住的欣赏,听得一干老外勤耸肩了,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人有那点小意思。马鹏笑了笑,他看着林宇婧的样子,以一种过来人的眼光判断着。

那家伙,要脸蛋再帅点,怕是要成偷香窃玉的高手了。马鹏这样暗暗想着。

学习和观摩刚散,几位同行领了资料,和余罪握手道别,不少人交口称赞,还想请余罪到他们队里给上上课。刘星星队长那是一概应允,手下出了这么个人物,老脸上也有光了。人刚出门,余罪就埋怨着:“队长,以后这事你教教他们就行了,干吗老占用我的时间,再说这些都是你教我的。”

“我没教这么好呀?那天你亮的那一手倒硬币,就这样,扔出来夹住,我都不会呀。”刘星星队长纳闷了。两人关系稍有尴尬,外人都说名师出高徒,其实是高徒出名师,余罪排出来的有些东西,他以前都没听说过。

余罪自然不敢把进监狱的事告诉队长,笑着打着马虎眼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是天资聪明又有您这位优秀老师,所以成长飞速了呗……队长,说好了,去他们队你来,我不想去。”

“不行,那是给咱们队争荣誉的事,其他可以让,荣誉当仁不让。”刘星星队长得意道。现在他看余罪就像色狼看小媳妇,越看越有意思。

苟副队进来了,带着一行人,一看警衔,惊得刘星星队长起身了,愕然道:“呀呀呀,这咋啦,又把缉毒的兄弟惊动了?没走错地方吧?”

“没有,我们以前是战友……这是高远、马鹏、林宇婧。”李方远介绍着,和刘队一一握手,只说顺路来看看余罪。屡屡受到震惊,刘队长已经习惯了,安排着余罪好好招待。不过还能怎么招待,这里余罪是既无办公室,亦无会客室,就搁老式会议室招待上了,一人一瓶矿泉水。余罪笑着打趣道:“我现在只抓蟊贼,不抓毒贩,私事好办,公事免谈。”

“看把你嘚瑟的。”马鹏笑着道。

“是够嘚瑟了啊,兄弟们听说就像落在后面,本来想来安慰安慰你,请你一顿,不过现在看来,是不是得换换方式了?”高远征询着大家的意见。

“对,宰一顿。”林宇婧不客气地道。

“那……”余罪看看情形,笑了,如果是公事,就不会这么轻松了,一笑道,“下手轻点啊,这个单位可不像走私上,实在没啥油水。”

众人呵呵笑了,坐下来,一人一句,问长说短,果真都是私人话题,本来反扒这就是边缘警种,既不像专业刑侦,也不是纯粹的治安,工作的难度强度不比专业警种低,谁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这个上面强出头了。马鹏故意问着:“余二,你小子是不是撂蹶子,被许处扔这儿了?”

“胡说,我主动要求来的,不光我,我和鼠标都是主动要求来的。”余罪道。看众人总是那么异样地不解,他补充着,“我觉得抓贼比你们抓毒贩更有意义,直接保护的是普通群众的利益,直接维护的是警察的形象,哪像你们,跟做贼样,成天在暗地里干活。”

“嗨,怎么说来说去,我们倒成贼了?”李方远气愤地道。高远听不入耳了,回头对林宇婧道:“宇婧,看来这小子嘚瑟得太厉害,中午得宰到他肉疼啊。”

“同意。你呢,马鹏?”林宇婧抿着嘴笑道。马鹏点点头:“附议,反正不走了。”

“没问题,现在想请我的队,多得去了,给你们面子……一会儿叫上鼠标,我还有个伙计,对了,你们认识,二冬也去……”余罪笑着道,视线的焦点看着林宇婧,以他猎扒的眼光,总是在林宇婧的表情里发现了那么一点不自然,来自何处呢,他暗暗想着。

来不及想,有吃货到了,而且是说曹操到就到,鼠标在外头嚷着:“余儿,骆驼慕名拜山来了,大胸姐是不是走了?你狗日太小气,好歹留人家吃顿饭呀?”

一听这话,众人又笑了,说话的鼠标进来了,一看会议室,惊讶了句:“哎哟,都在啊……来来,骆驼。”

原来是老同学骆家龙来了,余罪赶紧起身相迎,骆家龙却擂了他几拳,惊讶道:“可以啊……想找坞城侦查大队还得预约,猎扒高手居然是你?这叫什么事嘛,还让我绕了个大圈,通过三分局找人。”

“高手还有我。”鼠标凑上脸抢镜头来了。

“去去,你就是打酱油的,轮不到你。来来,余儿,这是三分局的同志,有事找你帮忙,我们和你们队长通过话了……哟,这么多上级,有任务?”骆家龙介绍着同来的一位警察,此时才注意到会议室有几位高阶警官,多少有些紧张了。鼠标在脑后拨拉了一下催着:“赶紧敬礼呀,小屁警员,连礼数都不懂。”

“对不起……”骆家龙不知道什么情况,赶紧敬礼。

那几位却是笑了,一下子骆家龙认出来了,回头鼠标却是--奸-笑。他踹了鼠标一脚,向这拨熟人笑了。自动略过保密内容,林宇婧解释着来这儿是私事,别误了正事。那位三分局同行递了一张截取的光盘,骆家龙直接放上了。

边放边解释,原来三分局辖区的肿瘤医院发生了扒窃案子,国庆期间顺应市局要求开展打击类似犯罪活动,可偏偏肿瘤医院这个重灾区收效不大,每天总要有几起患者家属遭窃的案子,光盘里放的正是两天前的一桩:交费的窗口处,冷不丁人群骚动了,有一个小个子钻出了人群,飞奔而出,后面丢钱的奔出来就扑倒在地了,哭天喊地。

“医院里他妈的还有偷病人救命钱的,抓着得砍死。”鼠标义愤填膺道。三分局同行皱皱眉头,有点置疑反扒队的专业素养了。

“再放一遍。”余罪不置可否道。

骆家龙和三分局那位同行,又重放了一遍,然后两人像是心里有事一般,互视了一眼,看着众人。

“这个面部特征能恢复出来的呀?应该不难。”林宇婧通技侦设备,这样说道。

“不好抓呀,现在医院可比集市还热闹。”李方远道。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啊。”马鹏道,长年的特勤生涯,他的视角和别人不同。

“再放一遍。”余罪道。

三分局同行又放开了,几秒钟的时间,一闪而过,扒窃逃跑的,哭天喊地的,是位中年男子,那悲恸的样子清晰可辨,肯定是交费时被人扒走了。余罪看到此处时,像被悲恸感染了,一动不动盯着。

都不吭声了,此时才发现,三分局同行是一种质疑的眼光,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否则不至于跨区求援来了。鼠标憋不住了,捅捅余罪问着:“怎么啦?”

余罪慢慢地移向三分局那位,二级警司,应该是队长级别的,他不悦地问着:“你在考我?骆驼,你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骆家龙蓦地笑了,得意了,像为自己的同学得意,三分局那位同行凛然向余罪竖了竖大拇指,直接道:“高手就是高手,那你应该看出来了?”

“不确定,不过差不多。”余罪道,又仔细地看着。

“什么个情况?”高远愣了,众人示意着别出声,过了片刻,余罪笑着道:“你们一定是根据面部特征把这个‘贼’抓回来了,然后发现他根本不是贼,对不对?”

三分局那位倒吸凉气,愕然地看着骆家龙,看来是烧香拜对山门了。他凛然问道:“这个人被我们盯守的在大门口摁住了,奇了怪了,他身上根本没赃物……他个子矮,监控上看不到他和受害人的接触,我们抓着人了,反而出洋相了,他要告我们。”

“他不是贼。”余罪道。

“那贼在哪儿?”三分局的问。

“如果判断不错,除了跑了的这个,剩下的围着受害人的,都是贼。”余罪雷霆一句,满座皆惊。

这句话可把大伙给震惊啦,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马鹏瞬间恍然大悟,不觉得意外了。对于这种蟊贼的伎俩,余罪已经熟悉得紧-了,他指着画面道:“你们看,排队本身是单列,这三个人,或者这四个人,恰巧把后脑勺给了两头的监控,不能这么巧吧?把受害人挡得一点不露;还有,关键一点,你们注意,贼钻出来跑,受害人扑在地上哭,正常情况下,什么样的人,才会起码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根本不回头看呢?注意,一回头,整个面部正面就进了监控探头了。”

“哦,我明白了。那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让下手的趁乱脱身。”鼠标道。

“看看,最聪明的还是鼠标。”余罪开了句玩笑。

一下子明白了,大伙都笑了,鼠标突然发现大家都在笑他,不过标哥脸皮厚,对着余罪嘚瑟着:“别笑话,笑话我就当夸奖了。”

“去去,一边去。”骆家龙此时兴奋了,拽着余罪,央求着务必帮忙。余罪有点怀疑骆家龙这么上心的居心,不过没当面问出来,三分局这位队长也是客气地请着。

天下警察是一家,何况又是同学,余罪点点头:“这个没问题,不过有个条件。”

“条件不是问题,院方也被这些搞头焦头烂额,不止一次到我们分局找了,不管是经费还是协助,他们会出全力的。”三分局同志道。

“不是这个……而是……”余罪看着鼠标,鼠标和余罪心意自然相通,他一指骆家龙接着道,“而是骆家龙必须请在座所有兄弟吃一顿。”

“啊?公事也不能拿我开刀啊!”骆家龙哭笑不得了,禁毒局一干人哈哈笑了,对于鼠标的趁火打劫一点也不意外。三分局的同志赶紧拍着胸脯要请,可不料余罪不客气,拒绝着道:“您请真不行,这是让他长长记性,办事应该提前请,主动请对不对?非让鼠标说出来了呀。”

“好,我认宰……不过你要抓不着,怎么说?”骆家龙认栽了。

“吃都吃了,还指望给你吐出来呀?”余罪和鼠标--奸-笑着道,气得骆家龙干瞪眼,直骂余罪贱人。鼠标又趁火打劫了,看看时间,电话通知着李二冬:“唉,二冬,快回来,有人请客,大餐,把来文也叫了。”

邀完了人,他看着骆家龙不悦道:“别拉脸呀,这里有警花姐,一会儿又来了记者妹,你就当请美\_女吃饭,我们作陪,哎哟,你还赚了。”

众人被鼠标和余罪的无耻逗得直乐,虽然过了中午时分,可这顿饭还是不含糊,说宰一点都不手软。坞城路的川味楼聚了一大桌子,鼠标这货居然没忘把细妹子接来吃饭,饭间林宇婧和来文坐在一起,余罪总感觉她有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很期待,但他不确定她会说什么。可不管说什么,也没机会,人多眼杂,净顾聊天胡扯开玩笑了。

一顿大餐宰得骆家龙确实肉疼了,心疼地直嚷着半个月工资没了。不过下午鼠标和李二冬就出现在肿瘤医院了,两人酒嗝饱嗝直喷着,腆着肚子在医院里溜达着,走不了几步就坐台阶上歇会儿,这样子看得骆家龙实在怀疑,自己那半个月工资恐怕是给白吃了……

高手进门

省肿瘤医院在城西,位置很偏。而医学路就两种生意最火爆,一是饭店,二是旅社,每天在这里见到最多的就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满脸愁云的医患家属,来往的人多了,夹杂着坏人也就多了,特别是瞄准医患家属那鼓囊囊腰包的扒手也就更多了。

日案发率平均九起,最少几百元,最多上万元,更有些嚣张的贼偷到家属的银行卡后,私下里找到失主,再开价卖给家属,因为怕来回补办耽误时间,不少患者家属只能委曲求全,至于那些一辈子玩不上高科技,只能把钱捆在腰里的老实人,一丢可就是倾家荡产了。因为这些,曾经有患者家属爬上手术楼要自杀,吓得院长马上改变立场,减免费用才救回了一命。

“小骆,你们请的侦破高手呢?”院长曾夏雨问。曾夏雨是老院长了,白发苍苍,精神矍铄,只要是病人家属一看院长这卖相,绝对会对生命和生活重燃信心。

骆家龙此时正坐在监控室里,一下子惊起了,他眼睛的余光正看到了鼠标和李二冬坐在医院一处凉亭处,脱-了鞋,很没品位地啜着饮料,实在不好意思说这就是请来的高手,搪塞-着道:“曾伯父,我们请的是保密单位的人,人已经到了,他是谁,暂时不会露面的。”

“哦,那也成……不过小骆,这回我可靠你了啊,我头都快大了,不能正常处理治安问题,还得走后门解决吧?就走后门解决了也算呀。光三分局我都去了不止一趟了。”曾夏雨说着,却是有无尽愁绪一般,比家里有危急病人还要发愁。骆家龙赶紧地表态,这一次,请到了反扒高手,确定以及肯定没问题,一定把这帮在医院行窃的蟊贼抓干净。

这话呀,他说得自己都心虚,陪同着院长出了监控室,刚要问句话,院长这个大忙人电话响个不停,安置了两句经费和住宿的事,急匆匆地走了。骆帅哥一肚子话全咽回去了,还没回过神来,他的电话也响了。一看号码如接圣旨,捧着电话,钻到楼拐角,笑吟吟地接道:“嫣然,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呵呵,我办事,你放心,早搞定了……真不是吹牛,我把省城排名第一的猎扒精英请来了,你爸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呵呵,真的,我一定不让咱爸再头疼……不是我爸?你看你说的,那还不迟早的事……”

牙酸了,腻歪了,蜜糖了,看来此次出警内幕不小,事实上,肿瘤医院的问题由来已久了,这儿地理位置稍偏,又是毗邻汾河沿岸的老城区,加上庞大的外来人口基数,都成了治安的隐患点。三分局不是没有打击,而是打击得没有增长得快,特别是肿瘤医院闻名遐迩之后,谁也挡不住来此淘金的商户和蟊贼,就像挡不住那些求医心切的患者一样。

放了这准女友的电话,骆家龙叹了口气。这曾院长可是准岳父,否则哪至于他这么下功夫,跑了三分局,又和三分局的刑侦队长专程再到坞城反扒队邀人。他蹬蹬蹬直下楼来,电话里叫着鼠标和李二冬,不大一会儿,这哥俩吊儿郎当从医院里出来了,看到门口骆家龙,哥俩嬉皮笑脸围上来,一个埋怨招待不周,一个责怪态度不太友好。

这可把骆家龙气坏了,一手揪一个,恶狠狠地说着:“鼠标、老二,我可告诉你们啊,这事可关系到哥以后的幸福生活,你们要敢玩我……我,我和你们绝交。”

“呀呀呀,别啊,骆驼,这么绝情,我们以后宰谁去?”李二冬笑着道。

“你说咋回事?抓贼和你幸福生活有屁关系呀?跟我们绝什么交……”鼠标--奸-笑着道。

“算了,干脆对你们说实话,其实这个事,真没我的事。”骆家龙道,是曾院长数次找三分局,三分局甚至派驻了一个抓捕组,可实在杯水车薪,收效甚微。偏偏呢,曾院长的爱女,不喜高富帅,专把小警爱,为了博老爸的欢心,把男友抬出来了,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骆家龙就搅到这事里了,他在监控上和三分局刑侦上盯了数日,等好不容易揪住一个,还出了个大洋相。

“哦,明白了,这是假私济公。”李二冬道。

“呵呵,看不出来啊骆驼,你还是个穿着警服吃软饭的。”鼠标笑得直打颠。

骆家龙气得面红耳赤,直质问道:“反正就这事,我瞒你们也没什么意思,你们就说吧,帮不帮我。”

“当然帮了,公事可以不帮,私事一定得帮。”李二冬拍着胸脯道。鼠标也够意思,直道:“你这话还是不相信我们,我还告诉你了,到我们队想拉几个人去不是一家,可能拉走的,你就还是头一个,这不你一句话,我们都来了。”

“那你准备怎么干?就你们俩,管用吗?医院出了三万多经费,三分局刑侦大队派了七个人,守着三个出口,愣是找不着人在哪儿。我这脸都没地方搁了。”骆家龙道。

“我靠,给了三万呢?那准备给我们多少?”李二冬震惊了。

“咦?这个活能干啊,要这么算账,在坞城路咱们抓的贼,得值多少钱哪?”鼠标也异样道。

把骆家龙给郁闷得呀,这哥俩简直是一对白痴加财迷。他拉着两人,放缓声音了,哀求着道:“两位兄弟啊,我服了你们了,先别谈钱,那个好办,肿瘤医院他们不缺那点小钱……我就问问,到底怎么办?”

“这个得余儿说了算。”李二冬道。

“对,你也看得出来,俺们俩是打酱油的。”鼠标道。

“那余罪呢?”骆家龙问上正主了。

“早来了,现在快把肿瘤医院逛遍了。”鼠标道。

“不会吧,我一直盯着监控。”骆家龙奇怪了。

“呵呵,兄弟,让你看见,就不是猎扒第一人了。”鼠标得意地道。

“别惊讶,你也就电脑玩得好,脖子上这颗脑袋,实在不咋样。”李二冬笑着。

骆家龙此时倒恢复了那么一点点信心,好歹知道余罪在偷鸡摸狗方面算得上同学中的极品,干这事,似乎应该可以。说了几句,当他发现鼠标和李二冬的脸色笑眯眯地不怀好意时,一惊,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半天才愕然地看着一位穿得土里土气,像个进城打工农民的余罪从医院里走出来。

“这是干什么?”骆家龙奇怪地道。

“化装侦查,你不懂。”李二冬笑道。

鼠标接着电话,一扬手,上车,三人上了不远处那辆破面包车里。不一会儿余罪来了,第一句感慨道,医院真大;第二句感慨道,病人真多;第三句也没到正题上,只是说,这地方真不太好操作。他指着标注出来的地方道:“一共三个出口,人车共用,万一嫌疑人是乘车接应,操作难度要加大不小,而且医院的监控死角,算了算至少有几十处,地下餐厅通道、电梯甬道、步梯甬道、楼角、围墙、花圃,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成为作案人销证的地点……”

这话鼠标和李二冬听明白了,老办法不能用了,总不能把全队拉到这儿吧。问着怎么办,余罪又排出一堆数据来,刚刚从内网上撷取到的。他不悦地瞪了骆家龙一眼道:“你狗日的给我挖了个坑是不是?因为这儿的治安问题,撤过两个派出所所长,中午一块吃饭的那个队长,孙天鸣,分局给他压了个限期,一周时间,还剩四天……没办法,转嫁责任是不是?”

一说这话,骆家龙脸色一糗,无语了,要有办法,谁愿意丢这人去,自己辖区的事办不了,还求同行出来。这时候鼠标就显得够哥们,解释着:“余儿,骆驼的事得帮,他把院长家闺女泡上了,咱们现在已经是影响他幸福生活的关键所在了。”

一听这话,余罪愣了下,问着骆家龙真假,骆家龙点点头。李二冬吃人嘴软,也央求上了:“就是,帮帮,以后兄弟们得个恶性肿瘤啥的,来这儿也优待优待。”

啪--啪挨了两耳光,李二冬闭嘴了,鼠标骂道,这上面也想占便宜跟别人抢,什么玩意儿?

余罪点了烟,猛抽了一口,看着医院川流不息,如同赶集的人潮,像在犯难,这种地方,秩序本身就难以维持,有时候医患纠纷干起来和械斗差不多,还有那些濒危病人的家属,已经绷紧的神经哪怕再受一点刺激,也随时有绷断后发生治安事件的可能。可偏偏这种地方,你不能大量使用警力,况且就以余罪的身份,能调动的恐怕也只有几位哥们儿,还是友情客串的。

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在医院里走了一圈,看到了数个形迹可疑的人,他知道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作案仍在继续着,而他的脑海里,那个丢了钱哭天喊地的患者家属一直那么清晰,像阴影、像毒蛇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烟,慢慢地燃尽了,那个突起的念头在余罪的心里成形了,他决定冒险一试。

不经意间,骆家龙看着愁容满面的余罪,发现两人的差距已经很远了,他甚至有点后悔,把同学都拖到这趟泥水里。万一也出个洋相,那可是把坞城路侦查大队也抹黑了。半晌他道:“余儿,要真难的话,就算了,反正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错了。”余罪扔了烟头,目露凶光瞪一眼,像很不中意骆家龙的态度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我还真没在乎过,有些事是眼不见为净,见着了当没看见,我心里可过不去……干了,这儿的盗窃水平明显比街头高个层次,我还真想会会他们。”

掷地有声的话,给了骆家龙好大勇气,李二冬问着:“人手呢?咱们人手可不足。”

“这事人越少越好,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反扒的已经换人了,老骆你通知孙队长,陆续辙走人……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否则会惊动他们,包括你也撤走。明天咱们这样,来个行业竞争怎么样?”余罪道。

“什么意思?”骆家龙不解了。

“就是咱们组织一个扒手团伙,也在肿瘤医院作案,等于抢他们的生意,这样的话不怕引不出他们来。”余罪道出了自己慢慢成形的想法。李二冬眼睛一亮:“对呀,根本不用咱们去找,他们自己就跳出来了。”

“啊?这样也行?”骆家龙被同学们的创意吓了一跳。

“当然行了,你没见识过余儿的本事,除了你身上长的器官,其他的都能偷走。”鼠标笑着道。

“可总不能咱们真去偷患者家属吧?”骆家龙苦着脸道,被这办法吓住了。

“贼,我和李二冬来当,监控方面,禁毒局马鹏过来帮忙,老骆,你和他一起……至于失主……”余罪想了想,看看李二冬,又看看骆家龙,然后眼光盯上了外表有点迷糊,长相有点白痴的鼠标,他笑着问:“你们看,鼠标像不像一个看不住钱包的蠢蛋。”

“像。”李二冬迫不及待地道,骆家龙明白了,笑了。鼠标拍着大腿火冒三丈地叫嚣着:“他妈的不能都这样吧?长得比你们帅了点,每次就得让我演傻逼是不是?不干啊,要当我也当贼去。”

三人又笑得前俯后仰,余罪不理会鼠标的反驳了,拉开门,直问道:“老骆,你中午说经费给多少来着?鼠标要不干,想想把同学里谁再叫过来,饭票油票肯定好报销。”

“别别别……真给钱呀?那不早说,就我了,换什么人呢,你们看看,哥这长相多有迷惑性,演啥像啥,对不对?”鼠标追着下来了,直嘟囔着,要给经费就不挑三拣四了,躺太平间演僵尸也不在话下。

下午时分,一伙人去了趟三分局和医学路派出所,找了一堆相关的资料和有前科的嫌疑人名单。等到第二天上工,骆家龙看到一块吃饭的马鹏和林宇婧来了,穿的是便衣,提着一大箱上了车。箱子一开,骆家龙看傻眼了,居然是几样很先进的追踪和通讯设备。他隐隐觉得,这次应该是投对门了,只是有点越来越看不懂余罪这个人了……

妙贼现身

嘀……嘀………

接通的声音响了,骆家龙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回头乐滋滋地看着。

林宇婧有点惊讶,没想到骆家龙对这种新式的技侦设备这么熟悉,居然能把医院的监控用无线信号传输出来,她由衷地竖了竖大拇指,惊讶地道:“可以呀,小骆,怪不得你文绉绉的也被许处领滨海去了。”

“呵呵,一般一般,小时候喜欢无线电,业余爱好。”骆家龙抹着手,不好意思道。林宇婧调试着几处传输出来的信号,她看到了余罪和李二冬,像寻找目标的扒手,正在大厅门口东张西望,没找到另一个目标,她回头问道:“鼠标呢?”

“这儿这儿……”骆家龙指着屏幕上一个人。一看,林宇婧噗地笑喷了,马鹏凑上来,瞬间也笑喷了。

只见得坐在休息椅上的鼠标已经形象大变,乱蓬蓬的头发,愁眉不展的容貌,上身穿着草绿色的旧式工作服,下-身穿着中式裤和绿胶鞋,已经够土了,还往标哥怀-里抱了个土得掉渣的老式人造革包包,鼠标此时像抱儿子一样抱着,也在左顾右盼,那是一种紧张而惶恐的表情。

“哦哟,这几个都是奇葩呀。装扮成这样,一点都不突兀。”马鹏一点毛病没挑出来,感叹道。

“鼠标就乡下来的,这个差不多就是本色,当年去警校报到的时候,比这个还土,那打扮能笑翻一班人。”骆家龙笑着补充道。林宇婧笑着看了几眼,有点不确定地问马鹏道:“你觉得这样行?”

“差不多,这个形象几乎是在告诉扒手,俺是乡下来的,俺身上有钱,这样都招不来贼,我还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马鹏笑着道。林宇婧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只是笑着。有这几个人在,什么案子怕是难保证它的严肃性。

骆家龙却是多了个心眼,CHI高端监控追踪设备,再加上禁毒局两名高阶警官,他实在想不通,余罪有什么本事,能跨级调人,不过这事他没敢问,只是对那位叫马鹏,三十多岁的男子客气地道:“哥,我也去过滨海,怎么没见过您?”

“呵呵,不过我可暗处见过你,你当时替小孩做作业挣钱。”马鹏笑着道,笑里秘密的味道很重。

“那……那您怎么认识余罪?听他调拨?”骆家龙小心翼翼套着话。

“和认识你差不多,欠这小子点人情,不帮忙说不过去。”马鹏笑着道,说得滴水不漏。

正说着,林宇婧指着屏幕上几个人道:“你们看,这几个表现也有点异常,是不是扒手?”

马鹏瞪着眼看了半天,不确定地道:“有点像。”

“你以前不特勤么?这都判断不出来?”林宇婧挖苦着。

“拜托,林妹妹,我好歹是省厅直属的特勤,至于派我去抓扒手吗?”马鹏哭笑不得地道。

这一句,却是让骆家龙心里更凛然了,不敢再多问多说了。

三个人所居身的车是一辆不起眼的医疗器械运输车,还是院长凭私人关系找的,只有他知情。车停的地方在肿瘤医院的侧楼阴面,离监控室的中枢传输不远。离这里直线距离二百米,就是医院的大厅。

从上午八点以后,人群渐渐多了,二十个收费窗口处已经排起了长队,上千平米的大厅,排队的、等候的、梭巡的、进出的,要有几百上千人之多,间或有保安和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有时候甚至冲进来一群七手八脚抬着病人的家属。那凄惶的场景,很让还正常的人怀疑活着的意义。

“那几个,是不是?”李二冬问,捅了捅余罪,正看着一封宣传广告的余罪瞥了眼,两高一矮,三位男子,坐在离鼠标不远的地方窃窃私语,他摇摇头道:“不是,医托。”

“医托?”李二冬不解。

“就是帮你全程办住院手续,找主治大夫,甚至给你介绍药的托儿,靠这吃饭的。看他们的表情,说说笑笑,看打扮,生怕别人不把他当坏人似的,看坐姿,根本不避开监控,关键看手,两手空空如也……一点也不遮掩,绝对不是。”

余罪判断道,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如此精准的判断,就像见到的贼多了,自然而然生出这么一种判断来一样。

李二冬尚有不信,却不料恰恰看到其中的一人抽了一份广告,和一位中年老太搭讪去了。他笑了,余罪也笑着道:“又是攻克癌症难关,三周治愈恶性肿瘤的小广告,而且还永不复发。”

两人笑着,不一会儿又换了个角度,在一个结算的窗口不远,不时地和那儿坐着的鼠标交流着,鼠标在麦里听到指挥后,就会抱着包,拿着单子傻乎乎地在窗口边上走一圈,像是分不清方向、不知道在哪儿交费的乡下佬,转一圈然后又坐回了原地,保持着愁眉不展。

“鼠标……到八号窗口排队交费,抱好东西。”

麦里听到了声音,鼠标刚坐下又起来了,拿着一份捡来的单子,拉开包,半遮半掩数着包里的钱,哇,厚厚的一摞。数了半天,才抽出一沓来,和单子拿在一起,站在八号窗口排到了队尾。

慢慢地,有两个高个子排在了鼠标的背后,不一会儿,又有一位排到了背后,三个人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品字形,把后脑的部位留给了监控探头,慢慢地,其中一位侧了下脸,又有人靠上去了……

“就是他们,该动手了……注意时间把握。”余罪微笑着道了句。李二冬领命,往门厅口的方向走。余罪却是径直走向了八号窗口,此时,他已经看不到鼠标了。

嘭……骆家龙气愤不已地擂着车厢,指着道:“就是这个样子,和上次偷东西一模一样。”

专门选外乡来的,专门选防范不足的,专门找哭诉无门的,这法子算是对路了,林宇婧和马鹏互视了一眼,马鹏笑着道:“不要激动,这是演戏,你未必知道情节怎么发展。”

哟,对了,骆家龙自动闭嘴了,几秒钟后,形势急转而下了,扮演家属的鼠标把包抱得死死的。那些人似乎找不到机会,离开八号窗口了,毕竟是贼不是强盗,未必所有的目标都能得手。

他们刚离开,却又到了六号窗口,从屏幕上仔细看过,似乎又盯上了另一位准备交费的外地人。这里家属个个人心惶惶,还真不缺下手目标。

此时余罪已经快走到了鼠标背后,他很大方地一挤,鼠标操着老土的口音问:“你咋插队呢?”

“谁插队了,好像你家的队似的。”余罪大声说着。

“你这人咋这样呢?”鼠标很生气地高声问。

“你个土鳖样,谁好像喜欢和你站一块似的。”余罪骂上了。

出言不逊,已经引起了周遭的注意,那几位神秘的扒手正暗自窃喜有人替他们转移注意力时,却不料有人从门厅外冲进来了,大哭大号着:“哥哥啊,亲哥啊,你咋就这么去了呢……呜呜呜……你死了我一个人可咋办呢……”

哭声直惊四座,号声响彻大厅,这悲切得让家属好不同情,看着这娃一把鼻涕一把泪走过。肯定又是家里人死在这里了,看到他的,各人眼中都是无限的同情。

悲切的家属们一闪而过,向通向住院部的甬道走去。一刹那,余罪也在移着步子,鼠标看到余罪使了个眼色,回头时,发现那几位扒手已经把手伸向了一个泪涟涟的、头发花白的中年妇-人。

他猛地一吸气,一抱革包,大惊失色狂吼一句:“我的钱!”

随即如遭雷击,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大哭大号着:“我的钱,我的钱被偷啦……”

这声音来得恰到好处,扒手伸出去的手,蓦地缩回去了,在场交费的都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包,还好,我的还在。

不在的就可怜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号着:“我的钱哪……天杀的贼哪,我日你八辈祖宗,缺德啊……这可是我老娘的救命钱哪……我的钱哪……”

这哭得可是闻者伤心,观者落泪,坐在地上的农村孩子多可怜啊,皮包被划了老大一口子,可同情总归只能是同情,围着“失主”,顶多劝上句:“孩子,赶紧把剩下的钱看好,这儿贼多。”

鼠标一听这话,却是哭得更凶了,把保安和医生都惊动了,不过谁也没指望他们管,他们也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着。等你哭够了,自个再去筹钱去吧。

交费仍然在继续,不过这个场面打乱了暗处扒手的步骤,暂时已经没有机会了,几位神秘的贼摇头示意着,从容地退出了现场。

“妈的,谁到咱们这儿抢食来了?”一个高个子气愤地道。

“是个硬点子,刀划得不错。”另一个判断道,看到包被拉开的口子,不大不小,半月形状,很专业。

“大哥,你们看……”又一个愕然道。

就见得刚才死了兄弟哭号着一闪而过进场的,正和另一位在大门外交头接耳着,而这人就是站到刚才失主身边的出口不逊的人。

“妈的,这俩居然是一伙?”领头的一下子明白了,看傻了,哭着进场吸引注意力,然后这位趁失主“失神”下手,可偏偏选的还是他们放弃的目标,让他有严重的挫败感。

一刹那间,双方都彼此发现了,余罪一使眼色,和李二冬快步跑着往医学路上的小胡同里钻。

那几位顿时火冒三丈,快步奔着追上去了……

此行水深

我跑,我跑……李二冬跟在余罪背后,飞快地跑着。余罪偶尔回头,很欣赏地一瞥,之所以选二冬当贼没选鼠标,主要问题就在这儿,跑起来,二冬那叫一个贼快。

两人钻进了兵器胡同,穿过几十米长的摊贩大排档,搅得正做饭的一干小商贩乱嚷乱骂,动静颇大,而且还有意地放慢了点脚步,看到有人追来时,两人留了个背影,又继续放开步子跑。

“这他妈叫什么事呀?前两天警察抓贼,现在贼抓警察。”李二冬喘着气,怪怪地道。

“你搞清楚,刚才‘偷’东西的是咱们。”余罪笑着道。

“我觉得呀……你这……就是脱裤子放屁。”李二冬喘着又道,以他看来,和坞城路那样,摁住揍一顿,再上了家法,鲜有不老实交代的贼。

“你懂个鸟,要这办法能办了,派出所早处理了,还至于撤了两任所长,把刑警队的也调来了?你相信不,绝对不是一般的贼。”余罪道,似乎对贼,现在越来越有敏感了。

“不是一般的贼,那是什么贼?”李二冬喘得更厉害了。

“不要想太复杂了。”余罪喘着道,“其实还是贼。”

“靠!”李二冬歇了口气,向余罪竖大中指了。

余罪拉着他,又一路狂奔起来,他看到了,背后有一位狂奔追来了。

“这儿……”余罪拉着李二冬,钻进陶然巷,两人奔了一公里,在即将出巷的时候,傻眼了,一辆破面包车嘎声停到巷口了,不知道是不是追来的人。两人不敢冒险,一闪方向,又钻进了傅山胡同,亏这儿是老城区,胡同巷子好找。

“上,从这儿上,踩着我。”跑了不远,余罪猛地一停,矮下-身-子,把李二冬顶上了巷墙,他一上去,余罪手脚并用,两手撑,两脚蹬,慢慢移上墙了。

上去了,悄悄地趴在墙头,果不其然,这帮组织严密,行动迅速的贼真不是盖的,已经追来了。其中一位长发不像在刚才现场出现过的,快步从反向堵上来了,哟,走到这儿异样了,好像没人呀。

“哎,你是不是找我。”有人在墙头说话。

他一抬头,看到了一张笑眯眯的脸,然后讶然吼着:“在这儿!”

黑影袭来,他下意识地缩头就躲,只见一块砖头落地,吓了他一跳,赶紧抱着脑袋就跑。可不料没跑几步,第二块接踵而来,后腰一疼一个趔趄,直接扑地上了,疼得他喊都没喊出来,眼见着墙头那人消失了。

“这儿走,好像是……怎么不认识地方了。”李二冬看晕了。

“大门上出去。这是以前的西郊村委,改成旅馆了。”余罪和李二冬不紧不慢往外走着,尽量调匀着呼吸。

这时候,李二冬知道对决的时候来了。但不知道对方多少人,心里的底气有点不足,不过有余罪在,好歹壮了壮胆子。余罪一指门外道,离环城沿河公路不到一公里了,那边是煤球厂,就挨着路。

边走边说着,两人也似做贼一样,挨着墙根走着,等出了大门走不几百米,一拐就是路面的时候,有人指着惊呼了句:“在这儿。”

看到了,就在路口卡着,这地方选得比警察设卡可聪明多了。余罪估计人家把路口都堵死了。这一喊又奔出来一个,余罪回头一看,啊哎,后面也来了人,抄着棍子,正往这儿跑呢。

同行竞争,下手可没那么客气。

余罪一摆头,李二冬明白了,两人瞬间加速,朝着堵截的冲上来了,那俩拉开了架势,其中一位高个子余罪认识,在现场出现过。那人蹭地从腰间拔出了短刀,一个弓身扑虎式,准备肉搏了。

江湖险恶,你死我活,这其中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守得如临大敌,奔得状似拼命,偶尔过往的行人,看见架势远远地跑了,谁也不敢惹这些急于拼命的小流氓。

十几米的距离,转眼即至,就在即将短兵相接的时候,却不料跑在前面的瘦个子李二冬猛地一刹车,一蹲,堵的两人傻眼了。后面的余罪乘势而上,速度未减,直接踩着李二冬的肩膀,“啊”地狂叫一声,李二冬在下面猛地一顶,余罪如有神助,凌空飞起,足足两三米高,无影腿也直蹬上来了。

那对面两人明显感觉到了危险,惊恐地瞪眼看着飞起来拼命的余罪,可不料更黑的却在后头,李二冬一伸手迅速掏出大水枪,滋滋一冒,唉呀,那俩正眼巴巴防着余罪的被喷了一脸。刚眨眨眼,跟着“啊”的一声尖叫,捂着脸鬼喊上了。

辣椒精神器,此器一出,无贼能挡。

此时,余罪的飞腿一脚踹中那个高个子,他像截木桩般毫无反抗就直挺挺地顶在墙上,扑通一声栽倒地上;另一位目不视物,慌乱地跑着,被李二冬奔上来躬身一个扫堂腿,呼咚声摔在地上了。

“耶!”

余罪和李二冬扭着-屁-股,来了个击掌,兴奋了。刚刚这一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来了个花架子飞腿吓唬人,谁能想到,绝招藏在后头。

此时,后面追来的人也不远了。两人一回头,那几人腾腾地刹住步子,惊讶地看着两人,一个照面就折了两位兄弟,踌躇了。

余罪可不客气了,拣起了刀,踹了地上的人两脚,搜着他们身上的东西,全装自己身上了,然后对着干看不敢上来的两人勾勾手指头。那两人互视一眼,一掉头,蹬蹬蹬跑了……不拼了。

“快走,肯定去叫人了。”李二冬催着。

“等等。”余罪揪起地上的一位,那人目不视物地连声告饶。余罪揪起来猛地一踹,那人糊里糊涂撞墙上了,晕三倒四地又趴下了,另一高个子的爬着想走,可不料眼睛看不见,刚感觉到身后有人,还未惊呼,后颈一疼,“呼通”,又直挺挺扑地上了。

余罪呸了口,和李二冬扬长而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躺在地上的那位悠悠醒来了,揉着火辣辣的眼睛,惊恐地喊着:“蛋蛋兄弟……蛋蛋兄弟,你在哪儿。”

“J哥,我在这儿……这谁呀,他妈这么狠。”另一位爬着,勉强能看到了,爬上来互搀着,难兄难弟扶墙站起来了。

一个老J,一个蛋蛋,哥俩难兄难弟凑一对了,哭得泪水涟涟的,好不悲惨……不对,是眼睛痛得一直流泪,流着流着,视线居然清楚了些,相互一看对方的样子,这回可真有想哭的冲动了。

又过几分钟,从巷子里又来了七八个人,抄着家伙,气势汹汹。当头的一位看蛋蛋兄弟满脸是血,老J哥们儿腰都直不起来,气愤道:“看看,看看自己家兄弟被人打成什么样了……愣着干什么,把这个龟孙给老子找出来,老子要活剥了他。”

众贼领命,三两成伙,四散而去。只留下两人搀着受伤的兄弟赶紧去医院,不过这回可不是扒窃,得检查住院。

又过了十分钟,马鹏在这个劫后的现场出现了,这个僻静的胡同距离路面不到百米,谁能想到刚刚还发生了那么激烈的事,他在现场站定了,看着方位,快走几步,然后腿蹬墙,伸手在墙头一抄,再落下时,手里多了一个微型的摄像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哑然失笑了,一路笑着出去了。车停在巷口,他悄无声息地上车了。

一上车就热闹了,几人正七嘴八舌兴奋地说话。林宇婧嫌几人太吵了,接着数据线斥了句:“别吵了,烦不烦……”

“我们不吵,我们是兴奋以及激动,嘿嘿……二冬,你咋哭你哥死了?真没创意,一听就假的。”鼠标道。李二冬抹着脸上的颜色道:“谁说我没有,你不天天给我当哥吗?”

鼠标一愣,气得要掐李二冬。被余罪拉开了,一车人都在大笑。林宇婧笑着插了句道:“没白哭啊,把这一群全哭出来了。”

鼠标、余罪、马鹏赶紧凑上来,看着画面上气势汹汹的一群,一个个被林宇婧的快手敲击着键盘,跟着刷刷一屏全是嫌疑人头像,在比对着面部交叉线。不一会儿,已经从罪案信息库里找到一些人的信息了。

众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了,有这么确定的目标,成功已经指日可待了。正搜寻着,门嘭嘭响了,马鹏开了后车厢,只见开车的骆家龙把车泊在路边,兴奋地问着:“怎么样?怎么样?拍下来几个?”

有人拉了他一把,没人告诉他,不过到屏幕一看,他兴奋到极度痛楚似的一扭身-躯,指着余罪道:“原谅我说句粗话,我靠,余儿你真他妈不是人!”

“不用急着抓,再摸摸情况,多要点经费。”余罪笑着道。骆家龙自然满口应承,崇拜地看着林宇婧,倒不是崇拜人,而是崇拜她手里的权限,直接可以访问省厅罪案信息库,线路和用户名都是优先的。

“一共几个?”鼠标凑上来了。

“九个好像。”李二冬道。

“十一个,还有几个查不到,可能没有前科。”林宇婧停止了比对,却不料骆家龙死死盯着屏幕,半晌才惊讶地道:“喂喂,这对不对呀?这个人……好像是医院保安队里的。”

一说这句,李二冬和鼠标哧哧--奸-笑了,林宇婧和马鹏也相视笑了。骆家龙莫名其妙,直说这不可能吧,是不是错了?余罪一揽骆家龙的肩膀道了句:“这就对了,要没有内应外合,都不可能存在这么久,也不可能让咱们次次落空。你们歇会儿,我开车,直接去饭店啊。”

余罪跳下去了,关上后车门了,骆家龙从震惊中还没有清醒过来,李二冬摸摸他的脸蛋损着:“学着点,兄弟,你还嫩着呢。你们去我们那儿当天,我们队长和余儿就都认为,这是里应外合的。”

“人嫩,脸蛋就嫩啊,哥掐掐。”鼠标也伸手上来了,骆家龙打掉了两人的手,看着这两位同学,实在难以置信。

更难以置信的在后面,林宇婧根据现场这些嫌疑人的资料反查,居然发现有数名保安和其中嫌疑人来往密切,医院外路口以及本院的数处监控拍到了他们交头接耳的画面。虽然不是证据,可能证明的事,有点超乎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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