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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疑点重重的机场谜案

奇葩父子

一周后……

骆家龙开着女友的POLO,又一次到了坞城路街路面犯罪侦查大队,进门就碰到了出警的林小凤,拉着他唠了好半天。这位闻名遐迩的女猎扒手,单车兜里放的是刚买的一袋豆角,哪有平日凶悍的样子。这位走了,洋姜和大毛又出来了,一点都不客气,亲-亲热热-搂-着骆家龙问了个好,不过赶着要送扒手到拘留所,没时间瞎聊了。

两人急匆匆地,骆家龙忙问那几位老相识在不在。哟,余罪不在,不过鼠标和李二冬在,再问没出勤呀,洋姜小兄弟笑笑,没回答,那笑里神神秘秘的,让骆家龙感觉有点事了。

有事肯定就不会是好事,骆家龙心系这两位损友。他循着进了反扒队四面楼层围着的天井院子,阴森森的,要不是机缘凑巧,他恐怕轻易都不会走进这种单位。健步上楼,和匆匆下楼的副队苟永强打了个招呼,问着同学所在,副队指了间办公室,便匆匆而去了。

哟,这俩家伙不是犯错误了吧?骆家龙心里不确定地想着,这两位同学什么货色他最清楚,在学校就没少捅娄子,他悄悄踮着脚步,凑到了窗根上,看到鼠标和李二冬正伏案写着什么。两人的神情庄重无比,对,很庄重,就像在学校里上政治思想课一样装得蛮像那么回事。

再凑近点……哎哟,把骆家龙给乐的,他看到了“检查”两个大字。

伏在窗根笑了一会儿,有人探出脑袋来了,龇牙咧嘴的鼠标一看骆家龙在幸灾乐祸,得,叫着李二冬两人把骆家龙揪着进来,关上门,捋着袖子威胁着。不过两人相视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喜笑颜开了。鼠标拽着骆家龙道:“哎哟,你来得真是时候,快,来神思飞扬一下,给哥写封检查。”

“还有我的,两封一块儿写。”李二冬凑上来了。

“这怎么回事?不能功臣流血又流泪吧,表彰都来不及呢,对不对?”骆家龙好不奇怪地问。一问这个,可把鼠标哥俩痛苦坏了,一个月抓贼抓得不少,不过副作用也不小,三起扒窃案的嫌疑人在拘留所正逢检察院的调研,反映自己在反扒队受到了刑讯逼供以及人身侮辱……然后没出几天又出洋相了,话说鼠标、二冬和洋姜他们结伴出勤,路上摁了个偷包的贼,当时群众义愤填膺,摁住揍了一顿。之后麻烦了,这贼住院了,更烦的是,这还是个女贼,这家属不依不饶了,又是要赔偿,又是要告状。这不,把刘队长叫到分局开会去了,至于肇事者,窝在这儿写检查了。

“那你也有点过分啊?女贼也打?”骆家龙第一反应是这样。

“真没看出来,没胸没-屁-股,还留着寸头,长得黑不溜秋的。”鼠标道。

“就是啊,我们也不可能抓以前,先脱-了裤子检查检查吧?”李二冬道。

骆家龙一下子又笑蒙了,看这哥俩傻的。他笑了会儿,很义气地道:“好,兄弟有难,死也要帮……你们要这样写,千万不能写摁住、揪头发、连打带踹之类的动作,至于打人,是出于群众的愤怒……我来写,跟你们说你们也是一脑袋糨糊。”

不说了,骆秀才直接写开了。这骆家龙不会抓贼,可会抓字眼,而且写得飞快,一会儿一页,看得鼠标和李二冬大眼瞪小眼。哎哟,可真后悔,在学校咋就没好好学习学习呢,瞧人家这错认得多深刻,还是替人认的。

不多会儿写就,他分开给了两人,道了句:“自己抄,别写一样啊……”

“啊哟,兄弟哪,还是兄弟亲哪,把我给愁死啦。”鼠标拉着骆家龙的小手,亲了亲。骆家龙赶紧在衣服上蹭蹭,哭笑不得了,那俩却是喜出望外,赶紧把骆家龙给的检查塞-兜里。

此时鼠标才反应过来,问着骆家龙怎么有兴趣来反扒队了。骆家龙解释道,肿瘤医院那案子办得实在精彩至极,他本来路过想来瞻仰一下的,可不料瞻仰到笑话了。

“最精彩的不是抓贼,你才知道多少,知道那老贼毛大广余罪审下来用了多长时间?”鼠标得意地问道。骆家龙摇头不知,鼠标得意了:“五分钟,就为这,赢了孙队长一辆车……他把车给开回来,我们队长都不好意思开,嗨,他倒好,自己开上溜达去了。”

“不是吧,还能这样?”骆家龙觉得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怎么不行,刘队长要给人送回去,那边死活不好意思要,就说赠给反扒队了。”鼠标道。

“嘿,这小子行啊,打劫到刑警队了……哎,他人呢?拣日不如撞日,中午一块儿吃饭,下午我接女朋友去。”骆家龙道,两人平时一听吃饭那是一蹦三尺高,不过今天好像不怎么兴奋。李二冬说道:“余儿中午请客,你要请呢,得排到明天啊。”

“有什么喜事?余儿这铁公鸡什么时候肯拔毛了?”骆家龙问。

“老余来了,他去接人了。”鼠标道。

“谁是老余?”骆家龙奇怪地问。

“余儿他爹呗,老余比小余好玩,我以前去他家,老余喝高了,跟我称兄道弟呢,哈哈。”鼠标--奸-笑道,惹得哥俩跟着乐呵,敢情是爹来看望儿子了。骆家龙思忖了片刻,俯身道:“要不一起去?不用那么急着抄检查,有人问你就说还在深刻地检讨之中,准备加深认识,深刻剖析,明天也不误,对不对。”

对呀,抄检查的李二冬一愣,觉得自己太过老实了。两人一念至此,起身麻利地收拾好东西,拉着骆家龙就跑,出了大门,又折回来跟值班的安置一句道:“小何,队长回来问我们,就说我们回家闭门思过写检查去了啊。”

骆家龙载着两人直驶西郊高速路口,电话上联系余罪在这儿等着。一路上鼠标和李二冬对于骆家龙已经成为有车一族羡慕嫉妒恨了一番,骆家龙辩白这是借女友的车,于是李二冬惊声道:“你真是多吃多占,警察饭碗都端上了,还兼吃软饭,还让不让兄弟活了?”

骆家龙被说得面红耳赤,不过那沉浸在幸福中的小样儿可不是假的。车驶到高速路不远,哎哟,车猛地一刹,话题逆转,全到余罪身上了。

只见得高速出口外,一辆A牌照的警车前,站着一位警服鲜明、身姿笔直的警察,那样子比升国旗时还肃穆,见惯了吊儿郎当的余罪,骆家龙哪受得了这阵势,惊讶地问着其他人道:“……咋回事?我怎么感觉严重不习惯。”

回头时,才发现那俩也一脸愕然,同样不习惯,其实警队里就内勤警服不离身,刑警除了重大活动和专门通知,一般警服不上身,特别是反扒队的,有些人的警服一年穿不得两三回。李二冬回头弱弱地问着鼠标道:“标哥,这是什么情况?”

“装呗,到他爹跟前装……”鼠标嘴里像嚼着黄连,苦色一脸道。

“哦,我懂了,他是想在父辈面前,留一个好形象。”骆家龙拉起了手刹,开了车门。下车的李二冬不屑道:“他爹应该知道生的什么品种呀?骗别人行,连亲爹也哄?”

那两位都笑了,刚要上前,这个时候一辆刚进收费站的大货厢似乎让余罪兴奋了,朝着大货挥着手奔上去了。骆家龙三人停下了,看着余罪挥着双\_臂奔向大货上下来的一位男子,两人兴奋地抱在一起,让三人老奇怪了,骆家龙笑着道:“看不出来啊,余儿还有天真烂漫的一面。”

“天真?一会儿你就知道谁更天真了。”鼠标笑着道。大货厢走了,那爷俩回头时,招着手上来了。哟,骆家龙突然发现问题了,老余又矮又矬,黑不溜秋五官往一块凑,长得像个小丑,比余罪的卖相还不如。他奇怪地回头看了看鼠标发表着评论道:“这是爷俩吗?怎么不像余罪他爸,倒像是鼠标他爹呀?”

嘿!鼠标气得直接踹了骆家龙一脚,愤愤道:“我爸是村长,他爹是--奸-商,不是一个阶层啊。”

几人笑着,聚到一起了。老余热情地揽着鼠标:“哎哟,小伙子胖了,过得不赖。”看着那边瘦巴巴的李二冬,老余说了:“哟,小伙子真精神。”余罪一介绍骆家龙,老余笑了:“小伙子,真俊啊。”

鼠标和李二冬笑了,就是挺俊,骆家龙红着脸强调着:“余叔,应该是帅,帅哥的帅。”

“对,挺帅。”老余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揽着骆家龙,对比一下,兴奋地道,“和我儿子一样帅。”

骆家龙眉色一苦,要和余罪一样帅,还不如就俊着呢,那俩却是鼓动着:“余叔,你什么眼神,他哪有您儿子帅?”

“就是,这小白脸。”李二冬拧着骆家龙的脸蛋道。老余却是抱了一团,喜出望外地道:“哎,余儿,中午一块吃饭,都去,老爸请客,下午还得赶紧装车,趁天黑得回去,现在天气越来越凉,路上不好走啊。”

“余叔,多住几天呗,这么冷的天,赶什么夜路。”李二冬道。

“嗨,人不怕冷,就怕把水果冻坏了,拉一车呢,两三家凑的,就指着年节多卖俩钱呢。我跟你们说啊,这反季的水果啊,新鲜得就像十六七的大闺女,人见人爱。你一见风一受冻,青皮淤色就像老娘们样儿,不值钱啦……”老余说着,没注意到那三人已经笑得打颤了。余罪脸色有点糗,赶紧拦着道:“爸,走走,坐车吃饭去……你跟他们说,他们能懂?”

“哦,也是……那走吧。”老余跟着儿子,要叫其他人,三位觉得爷俩难得一见,还是给他们留点空间吧。没几步又听老余说了:“儿啊,你单位真好,这就已经发上车了,还是警车,省得爸给你买了……发不发房子呀,要发房那可省大发了。”

“干得好还发媳妇呢。”余罪哭笑不得地道了句,拽着老爸上车。

老余的嘴没闲着,惊了下又问着:“是不是啊,那得紧着谁先挑?”

门关上了,后面的话被锁在车里了,车下那仨,早笑得浑身乱颤了,这个天真老爸果然好玩,比余罪好玩多了。

不过到吃饭时间大家又发现了,这位天真老爸真是舐犊情深,大包小包里,装的都是儿子的衣服,换季的冬衣都送来了。席间要喝酒,老爸也拦着说开车不让喝。众人发现,在老爸面前余罪表现得特别乖巧,比普通的乖孩子还乖,惹得余满塘感慨万千道:“哎哟,我现在都很佩服自己当年的眼光,啊,当年是倾家荡产送我儿子上警校,看看……小苗长成大树了,我对你们说啊,你们不知道余儿以前多淘气,哦哟,把我愁得,愁得都快哭脸了……你看现在,天上差地上还得打个大窟窿……”

余罪-羞-赧地一笑,轻声细语道:“爸,再怎么说,人家当警察了嘛,你老提以前干什么?”

噗,鼠标一侧头,喷饭了;骆家龙一抿嘴,噎住了;李二冬一不小心,被余罪的萌态刺激得咬舌-头了。三个人用怪异的表情看着余罪,余罪目光扫了一圈,都不敢也不忍在老余面前说歪话了。

老余却是沉浸在望子成龙的喜悦中了,不让开车的喝,自己可是和鼠标对碰了两瓶,听得儿子这话,直拍自己锃亮的额头:“对对对,我儿子是警察了,不能提以前……哎对了,小标,现在省城房价到多少了?”

“六七千吧。”鼠标应了声。

“这么贵?”老余皱眉头了。

“这还是郊区的价格。”余罪道。

“那市区得多少钱?”老余问。骆家龙拣着稍好的楼盘道:“得八千多。”

老余呃了一声,被吓了一跳似的,却不料儿子促狭似的接了句:“八千多是毛坯房,装修还得二十万。”

呃……老余又嗝了一下,那哥几个都笑了。余罪好像故意吓唬老爸似的,故意说得高了些。余满塘发现了,不悦地回手就扇了儿子一巴掌道:“故意吓唬你爸是不是?”

“没吓唬你呀,爸,要市中心的高档楼盘,确实到一万了,普通点的,住进去得一百万。”余罪道。

“一百万就一百万,只要你出息,爸给你买。”余满塘慷慨了一句,那三位震惊了,不管是村长爸的鼠标,还是工薪爸妈的骆家龙,都被老余的豪气折服了,纷纷竖着大拇指,余罪虽然不咋地,老余这爹当得可是真心不错。老余被捧上天了,一得意,更豪爽地道:“我听说了,现在城里是有房就有媳妇……大不了老子不娶老伴了,也不能让我儿子打光棍,只要你有合适的,结婚买房一起办。”

余罪脸一糗,骆家龙喷笑了,哥几个知道这是一对光棍父子,都笑了,不过笑过之后,又被老余的光棍气质折服,各自敬着老余。有这么个爹,和别人也有的一拼嘛,福气啊。

眼看着喝了二三两,老余酒量不大,饭没吃完,舌-头倒有点大了,不过看样子他最大的骄傲不是攒了多少钱,而是教出了个警察儿子,饭间屡屡摸着儿子身上锃亮的警服,凛然道:“瞧瞧,我儿子就是拽,当年考名牌大学的,现在搁家里坐着的多了,我儿子当年才考了三百多分,进补习班都得收高价……看看,现在比他们哪个不强?”

余罪脸一糗,觍笑着恭维老爸道:“爸,主要还是您有眼光,而且教育方式适当,否则我也不会成才对不?”

“哦,那倒是。”老余得意了,对儿子敬上来的一杯酒坦然受之。

这爷俩,愣是把骆家龙折腾得饭没吃几口,一口酒呛在鼻孔里才算罢了。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么个妖孽儿子,要没个奇葩爹,就说不过去了。这不,吃完饭余罪扶着蹒跚的余满塘,告辞众人要到果品批发市场看老爸的果贩子同行。

“这爷俩,我怎么看着像哥俩。”骆家龙笑着道。

“廿年父子赛兄弟,就搁这儿来的。”鼠标笑着道。

“我有这么个可了劲给我买房的爹,我可啥也不愁了。”李二冬却是不无羡慕地道。

三人坐到车上,许是颇有感触的缘故,听鼠标说着老余小余的轶事。还没走,电话来了,鼠标的电话,他一看号码,吓了一跳,是刘队长的,赶紧地嘘着让两人安静,对着电话扯谎道:“刘队……啊,对,我去不了,老家来了一个人,我得接接去……不是您不让我们出勤吗?我们想着回来好好反思一下啊……”

这家伙,翘了班在找理由了。电话还没挂,李二冬的电话也来了,他拍门下车,对着电话道:“强哥,啥事……我在哪儿?输液,真的……不骗您,这两天西伯利亚寒流吹得多少有点儿感冒了,输液都得排队,比公交还挤……啊哟,我有点晕,一会儿再给您回电话……这信号怎么这么差?”

扣了电话,哧溜一声钻进车里,李二冬狐疑地道:“不会又有事了吧?老苟让我回去。”

“刘队怎么也让我回去,这都几天了,都不带搭理咱们。”鼠标也狐疑道。

“不能回去,检查还没抄呢。”李二冬道。

“好像不是检查的事,我说我在深刻认识,认真检讨,老刘说不用写了,让咱们滚回去。”鼠标愣着眼道,对于刘队长多少还是心存几分畏惧的。

“许是有什么统一行动了吧,我送你们回去。”骆家龙道,他启动着车,一路朝坞城路反扒队来了……

来不逢时

“猎扒”系列报道之五:消失在医院的魅影。

大副标题的报纸摆在刑侦支队孔庆业支队长的办公桌上,今天的报纸,他正饶有兴味地读着,读到兴处,大口呷着茶。旁边的孙天鸣已经续了三回水了,他都浑然无觉。

这个报道相比案情实录自然要糙了点,不过经过记者的妙笔,可比那些干巴巴的公文有意思多了,老跛毛大广被形容成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瘸贼,手下这帮贼众个个身怀绝技,否则你无法说明什么人就搞了那么多贼赃不是?成套的作案工具,挥霍剩下的现金以及老跛鞋里、腰带里藏的黄金,其实这本身就像一个传奇故事。

“干得真漂亮,这比你们搞个凶杀大案子还有正能量,一方面对外树立了我们刑警的形象,另一方面,也能唤起全社会正义感。好,写得好,干得也好,小孙啊……哟,咋还让你站着呢,坐坐……叫你来我有个想法啊。”孔支队笑着道,看孙天鸣有点谦虚地坐下,他直敲着报纸道,“你说这个,真是反扒队整的?”

孙天鸣异样了下,知道支队长顾虑在何处了,路面犯罪是个跨界责任,轻一点就是治安,重一点就是刑事,那个反扒队也是个边缘设置,名为刑警,不过归治安支队统管,否则就不会大量使用协警了,一念至此,孙天鸣很严肃地汇报道:“没错,确实是他们全程搞的,我们多少悬案忙着呢,肿瘤医院这拨贼搅得我们头昏脑涨,不得已把他们请来了……没想到,无意中请来尊真菩萨。”

“这个……”孔支队长踌躇了片刻,马上改话题了,直道,“这个也无所谓嘛,天下警察一家人,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再怎么说也是你们三分局直属大队审下来的嘛。”

“不过主要嫌疑人,是他们审下来的。”孙天鸣插了句,又噎了支队长一下。支队长真愣了,愣着不服气地道:“不能这都成全才了吧?刘星星是个老人,不能修炼几年,成精了吧?”

孙天鸣跟着支队长笑了笑,把大致情况讲了下,特别是抓人的时机的选择,审讯巧妙的突破点,让支队长眼睛又滞了几回。

人才啊,队伍里就缺这种什么脏烂事都敢接手的人才啊!敢这样审人的不是没有,而是没有这样天资聪颖、自学成才的,此时孔支队长甚至不相信这是警校能培养出来的人物。

“这样,小孙,我把我这个想法直接跟你说,征询一下成不成……”孔支队长真的下决心了,直道,“我觉得这几个人放反扒队,屈才了,实在屈才了……你觉得呢?”

“有点。”孙天鸣点头道。

“对嘛。”支队长抚掌道,大有知遇之感,直劝着,“你出面,把他们借调到你们队……手续呢,我想想,随后办。”

“借调?”孙天鸣奇怪地道。

“本来可以直接调,谁知道有俩新人摊上点事,不好明调了,另一个叫什么余罪的,刘星星居然敢抗命了,不放人了……我一查三人的工作手续,哈哈,这三个人的手续居然还在市局人力资源部挂着,他没治了……这个余罪呀,好像先前在特警后勤装备处待过,应该有两把刷子,我觉得是个人才,咱们一线就缺这样的人才啊。”孔庆业支队长惜才道,看样是真可惜这样的人才埋没在反扒队。

何止两把刷子呀?孙天鸣队长想想这货层出不穷的馊主意,暗道了句。不过支队长的想法他不敢忤逆,而且看领导高兴,便把自己窝了好几天不敢说的要求提出来了,小心翼翼道:“孔支,这个事我去办……那个,就是有点小事,能不能……”

“直说,许可范围之内的,什么时候没满足你们了。”支队长道。

“能不能给我们匀辆车。”孙天鸣说出来了。

“车?上半年不刚配过办案车辆,又不够了?”支队长不悦了。

“不是队里不够,而是队办没车了。”孙天鸣道。

“你的车呢?嫌不好,想换?”支队长拉下脸了。

“不是,输了。”孙天鸣道,他决定直说。这个领导有点恶趣味,心情不高兴了,文具都不给你批,一高兴了,经费全给你办。

“输了?谁敢赢辆警车开出去兜风?”支队长瞪大眼了。

“就反扒队的,那个叫余罪的……当天我们协同办案,抓回二十几个嫌疑人了,他和我打赌,说五分钟审下毛大广来,我不相信,就和他赌了……”孙天鸣简要地道。

“五分钟?”支队长一惊,伸了个巴掌,展开了五根指头,这几乎是脱出刑侦正常思维的事了,他惊讶地道,“然后呢?”

“然后不到五分钟,他就把人拿下了。”孙天鸣道,看把支队长震惊了,只好一摊手。车的去向明了了,支队长愣了好大一会儿,然后仰头哈哈大笑,笑了半晌,脸色一整,一指孙天鸣道:“活该,你骑自行车吧……年底破案率指标完成再来给我提这个事……呵呵,真有意思啊,哈哈,什么时候咱们队伍里也有这号人才啊,哈哈……”

孔支队长笑不自胜了,孙天鸣一块石头也放心里了,倒不是缺车坐,而是这个事终究得放到台面上,现在看来,没事了。他保持着恭谨的态度要准备告辞的时候,支队长的办公室电话响了。一看号码,是省厅的,八成是上级来电,孔支队长随手拿起来,恭谨客气地问候着:“李处长,有什么指示?哦,反扒队呀,理论上归我们管理,不过主要是治安上管着……他们队长叫刘星星,副队长叫苟永强……去那儿,哎哟,直接说嘛,我接您去……好好,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把最优秀的侦查员介绍给您……”

放下电话,孔支队长这回急了,起身就走,看到孙天鸣,他急匆匆道:“走,正好,你和我一起去,一群蟊贼,居然把外宾的贵重物品偷了,这事捅到省厅,省外事处李处长亲自下来了……还有省委办公厅的领导,这事很敏感,千万不能大意……哎对了,小孙,反扒队这几个小子成不成,名声都到省厅了?李处长点名要找他们。”

“没问题,别的不敢说,抓贼绝对行。”孙天鸣点头道,眼前闪过那张貌似忠厚、实则--奸-诈的脸,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来的如此信心。

支队长的专车,直驶省厅。不一会儿,一辆车带了一个车队从省厅大院出来,向坞城路驶来了……

“我儿子……”

“这是我儿子……”

“看见没,我儿子,警察……”

老余红着脸,走进了副食果品批发市场,好大的一个市场,十六轮的货厢整整排了两列。老爸还是联合几家果贩一起进的货,到了这地方,都算不上大户,看来哪行也有巨无霸。对于余满塘而言,他今天好像是最大的巨无霸一般,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一揽儿子,得意地介绍:“这是我警察儿子!”还真给老爹增辉不少。

“我儿子……老五,咋自己干上了?”余满塘问着一个正装货的伙计。同来的五叔顾不上欣赏老余的警察儿子,拉着老余说了一通,他们这车是租的,司机可不管装货,天气凉了,这些南边运来的水果可着不得冷。余满塘一听,二话不说,和老五扛上货了。

搁这地方,余罪可像个闲人了,刚要帮把手,老爸拉住了。就是嘛,这么锃亮的警服,咋能干这活?老余把儿子晾过一边了,又过一会儿,余满塘已经满头大汗,酒意去了几分,放下一箱扭头一看,却找不着儿子了……咦,再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余罪早把警服扔回车里了,穿着小毛衣,加入到保卫果品的行列了。

“哎呀,咋能让我儿子干这活呢?”老余好不心疼,不过心里暖洋洋的。

“这还差不多。”老五此时才看过眼了,笑着道,“知道心疼爹的,那才叫儿子。”

“废话不是,也不瞧谁儿子,切。”老余瞅空又得意上了。

“拽什么呀?现在养儿女都他妈是讨债鬼,不把爹妈这身油水榨干,他们就不消停。”老五感慨地道。

“我儿子不一样,从上大学,我发现他长大了,一毛钱不朝家里要,还时不时给我往回捎东西……要我说呀,还是当国家干部对,瞧我儿子,没干几天,人家单位都给发车,公家车、公家油,哪像咱们个土鳖,租个车都抠抠搜搜的。”老余道,又是一箱扛到了肩膀上。

三个人来回装着货,余满塘干得那叫一个来劲,每每父子照面,两人都嘿嘿一笑,绝对是最标准的幸福笑容。

而不远处停在批发市场外的车里,扔着余罪警服的座位上,手机却一直在响着、震动着……

“没人接。”刘星星队长紧张兮兮地道,孔支队长脸色不悦了,李处长更不悦了,省城这地方,标准的庙小菩萨大,省厅里出来一个,随便都是地市局长的一级职务,更何况今天不是一个,是一群,把刘星星队长招待得呀,满头冒汗。

“其他两位呢?”李处长问。

“就回来了……马上就回来了……”刘星星队长道,招着手,苟副队赶紧下了车到门口接去了,电话已经催了无数次了……

哟,终于回来了!那哥俩从车上下来,司机骆家龙一看门外和院里停的车,眼神紧张了一下,立马驾车逃逸。鼠标和李二冬不开车,中午喝得可不少,勾肩搭背。刚才回来路过时还看了下在服装店打工的细妹子,哎哟,把李二冬羡慕得呀,直夸鼠标,捡了个好媳妇,幸福死了。

两人笑着,那边苟永强副队早奔上来了,拉着两人就往队里跑,快速说道:“省厅和支队来咱们队里了,不要乱说,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最好是不知道啊,砸了锅刘队可担不起那责任……”

话没说完,已经奔进了队部,也就是平时签到签退开小会的地方,一进门一看五六位高阶的警官,再一看肩上闪闪的星星,两人一顿身,一仰头,敬了个礼:“严德标奉命报到!”“李二冬奉命报到!”

不料刚才跑得急了,不知道是被风吹着还是给惊着了,俩人一挺胸,鼠标直接“呃”的一声打了个酒嗝。此声一出,队部静得像绝地,李处长回头不悦地看刘星星,孔庆业支队长可看不过眼了,指着鼠标就训着:“怎么搞的?上班时间还喝酒。”

“报告。”鼠标一挺胸,又敬一礼朗声道,“我是下班时间喝的。”

“那你这样,还能上班吗?”孔支队长不悦地道。

“报告。”李二冬敬礼了,朗声道,“队长不让我们上班,让我们写检查。”

这倒是真的,孔支队长不吭声了,狠狠地瞪了瞪眼。今天算是见识了,省厅外事处的李处可是位文官,哪和这种痞警打过交道?看两人喝得有点迷糊,站着还打摆,本身长相都像个作--奸-犯科的嫌疑人。他不确定地问孔庆业道:“孔支,你确定,就是他们?”

“过来。”孔庆业也不太信,招手叫着孙天鸣队长,孙天鸣点点头:“就是他们俩,不,还有一个……关键是余罪。”

“哦,那人怎么没来?”李处长问。

孔庆业回头盯刘星星,刘队道:“电话没人接,今天他轮休……真不是故意的,从国庆前开始,到现在都十一月三日了,四五十天,一直就在岗上,天天忙。”

“别摆功了,关键时候好,那是一好遮百丑,关键时候不好,那叫一丑煞百美……刘星星,再给你一个小时时间,把人给我找回来。”孔庆业支队长惯有的硬朗作风出来了,这话也听得省厅若干来人非常满意。刘星星留了个心眼,拽着鼠标和李二冬,出门低语了几句,这倒好,几个电话一拨,坞城路、小商品市场、骑电单车的、开面包的……这次不找贼了,都遍地在寻着余罪了。

好在都是警察,寻人方便,鼠标和李二冬知道那爷俩在果品批发市场。不到半个小时,找到泊在市场外的警车了,一行人忙奔着往市场里去。哎哟喂,鼠标拉着大伙瞧:余罪正累得吭哧吭哧上货,刚上了半辆车。余罪一看鼠标来了,喜色外露道:“哎呀,这才是兄弟啊,叫来这么多帮忙的。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

“哎。”鼠标一应声,颠着小步就要去扛东西,刘星星队长却是急了,上前来拽余罪,情况一说,余罪一摊手:“我知道案情重要,那我爸不重要了?太阳一下山,果品不出库了,今天人又多,雇不上人啊。”

“那是省厅来人。”刘队长强调着。

“那我这还是老家来人呢。”余罪不悦道,他经历了那一次,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不,把刘队长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余罪眼珠一转悠道:“刘队,那赶紧呀……给我爸装完货,咱们马上回去。”

“哎,对……快快,都来干活,把人都叫来。”刘星星嚷着,捋着袖子干上了。不一会儿,又来了若干队员,一窝蜂似的搬东西,把余满塘给惊讶得,拉着老五道:“服气不,我儿子是警察,让他们来,他们不敢不来。”

这话恰让刘星星队长听到,他一个趔趄,噎得差点栽个跟头。

人多手快,还真没用多长时间就把事情搞定了,余满塘结算了货款,叮嘱了儿子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上路。上车前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跑下来,给儿子塞-了几张钱,指着一干反扒队员道:“当警察也不能白使唤人……给兄弟们一人弄包烟,看看,这位老哥多大了都,还来帮忙……老哥,记住我这车号啊,下回来,还叫你搬!”

那“老哥”俨然是反扒队队长刘星星,众队员一阵好笑。余罪要介绍,一想算了,给老爸解释清不容易。

好不容易送走老爸的车,这边火急火燎早催几遍了。正副队长乘着车,后头挤着鼠标和李二冬,风驰电掣朝反扒队来了……

恍见旧识

“失主是个美籍比利时人,化工专家,受聘于RX公司,这个公司技术入股我省的宁大煤矿,而且正在做省煤化工一项合资招标项目,他在机场丢失的东西好像是有关RX公司的一项核心采掘机械技术,以及他们的招标书,还有大量的电子技术资料。行李是被人冒领走的,根据治安支队前两天的调查,应该是有人顺手牵羊偷走包裹单,然后冒领走行李……现在老外急火了,先是在机场抗议,后来又跑到省府抗议,省府也没办法,派办公厅秘书陪同着把人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了,我听说呀,这家伙,两天跑了十八趟,就差在省厅和公安局打地铺了,上面领导都急毛了……”

副驾上的刘星星队长大致介绍着案情,说得很郑重,甚至有点紧张。天天和蟊贼打交道,和老毛子打交道,那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余罪开着车,没接茬,笑了笑。

抓不尽的天下蟊贼,他已经习惯了,当贼的盯人,只看下手目标的好坏,可不管你失主中外。他不吭声,后面的李二冬发言了:“抗议个毛呀,让截访的出面,扣起来,遣回原籍。”

刘队长眼睛一滞,气着了,还有更猛的,鼠标本来就对这么多领导集体逼宫反扒队不满,拍着大腿道:“这叫什么事嘛!普通人丢了东西,自认倒霉;外国人丢了东西,警察就得倒霉?太不对等了,刘队,咱不伺候啊。”

刘队长扭过头,给了每人一巴掌,这俩小子笑着,不吭声了。话说在这个边缘队伍,从上到下也算是同气连枝,刘星星知道,这些小队员,怕是在为他叫屈,要办得好,也就抓个蟊贼,不是什么大事。

可办不好就惨了,蟊贼都抓不住,你说你什么玩意,配当警察吗!

这不,警容警纪大整顿,派出所的毛病不挑,刑警队的问题不找,就盯上反扒队,这儿一找一堆问题,本来协警就太多,整体素质自然提高不了。这次查问题,一不小心,把李二冬和鼠标捎带上了,两人对此早有微词,就事论事争辩上了。一个说该航空管理部门负责,找不回来赔人家活该;一个说该治安支队负责,好歹咱路面打击犯罪侦查也算刑警里的一号。反正不管怎么争吧,说破天也轮不到反扒队,既不是辖区,也没有这项职责。

“你怎么看,余罪。”刘队长问,不理会那俩心里有芥蒂的了。

“不知道,就听您介绍了几句,怎么可能知道?”余罪道。

看余罪这么慎重,刘星星队长叫着车往路边停,车停下时,刘星星队长也慎重了,开口就是一句:“小余,有些话我这当队长的不该说,可到这份上,又不能不说,你得正确对待啊。”

“什么意思?”余罪有点蒙。

“意思就是,千万别逞能,这个事不好兜,你办不了吧,贻误时机,肯定得挨批;你能办到吧,显得人家其他警种和那么多同行无能,所以得悠着点。”刘队长道。

余罪愣了下,在老队长眼中看到了忧虑,但凡这个年纪还窝在副科级的位置,凡事都会这么瞻前顾后,忧虑重重。他还没说话,鼠标明白了,气愤地道:“这叫什么事嘛,办了他们脸上有光;办不了给咱们自个抹黑,不干不就成了,他们另请高明去。”

“不好往外推吧?市里的、省里的,连开车的司机警衔都比咱们高。”李二冬凛然道。

刘星星看了后面这俩货一眼,其实,这倒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办法,他就担心孩子们太过年轻气盛,在这种条件下遭遇挫折,恐怕以后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明白了,走着看吧……不过你们想过没有,真要往你脑袋上扣责任,你想躲都没门。这事呀,八成得接下来。”余罪笑了笑,拧着车钥匙启动了。

刘队长看着余罪,心里跳了跳,暗想还是这位有眼光,已经做好担责的思想准备了,这样也好,倒省得受了挫折,再让他这队长来做思想工作了……

找人足足耗费了两个小时,这个磨蹭,省厅那位李处长早坐不住了。就在众人等待的时间里,省府、省厅的电话来了若干,那位国际友人已经通过远在京城的大使馆提出抗议了,省厅崔厅长严令麾下刑侦、治安、巡逻,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线索,务必帮助国际友人找回失物。

正主终于来了,治安支队长推荐的一个月抓了二百多名街头蟊贼的猎扒奇人,刑侦支队推荐的五分钟审下老贼来的小警,被一群反扒队员簇拥着进院子了。刘星星队长忙不迭地带着人进了会议室里,直面已经久等的上级来人。

即便脾气最好的此时也等急了,多大个人物似的,明明就是一名警员嘛,而且其貌不扬。眼看着余罪进了会议室,一个普通的小个子,比众人料想中的形象都要差上几分,进门规规矩矩地敬礼,然后就乖乖地站在一旁,似乎在有意识地把队长刘星星往他前面推。

刘队长哪受得起,赶紧地介绍着来人,偏偏他也认不全,还是省厅外事处的李卫国处长一个挨着一个介绍着:支队长孔庆业,省府办公厅的秘书韩兆琦,省化工研究所保卫处的方步远……一个挨一个介绍着。在门口的鼠标纳闷了,悄悄和李二冬说:“咦,都是处!”

介绍完了,一大群中年男,此时盯上传说中的猎扒三人组了,被一大群中老年男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都是领导。有人在审视着鼠标,似乎怀疑这个小胖子实在有浪得虚名之嫌;有人在看着李二冬,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警察编制内的人。当然,更多的人在审视着余罪,等着他开口,孔庆业支队长倒是稍稍讶异了一下下,这孩子不错,最起码没有怯场。

呃……又是一个酒嗝声,鼠标下意识地捂着嘴,被人看得紧张了,酒意又泛上来了。他一打嗝,像是有魔力一般,李二冬也跟着打嗝,惹得支队长和省厅那位处长很不悦地盯了刘队长一眼。刘队长低着头,实在不好意思再找个理由解释了。

“怎么样?小伙子……还没听你说句话呢,你可是咱们警中新晋的抓贼高手。”孔庆业支队长好歹给了个笑脸,这个气氛实在太沉闷了。

余罪笑了笑,很中肯地道:“一般失窃案件,找到的最佳时间是二十四小时之内,现在最佳时间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个案子,我们也未必专业,我们主要针对的是街头扒窃,可这个案子,是在管理相当完善的机场发生的,咱们那么多高手肯定参与了,我们……”

余罪的脸上满是为难之情,潜台词很明白,那就是“我们就不要去凑热闹去了”。如果在功劳面前这么谦虚一下还是让大家欢迎的,在案子面前可容不得这么谦虚,李处长没吭声,看了孔支队长一眼,两人看样早商量好了,孔庆业支队长直接道:“态度端正这是对的,可信心不足,就不可取了……这样,老刘,把你这几个人借给我,到机场试试,现在火烧眉毛了,还分什么刑侦治安,连崔厅长都亲自到现场了,走,马上走,找到失物,我亲自为你们庆功。”

公安干部,拍脑袋决定,从来都是一挥手勇往直前,不容分说地拉着余罪,一行人簇拥着出会议室。省厅来人了,支队长自然不敢怠慢,把余罪、鼠标、李二冬三人叫上自己的车子,一行人风驰电掣直向距市区尚有二十余公里的机场驶来了……

好大的飞机、好漂亮的空姐,以及好高的购物价格,这些差不多就是机场给余罪几人的印象了。到机场时,三个人和数月前来时活脱脱的土鳖样子没改观多少,看着机场起落的飞机赞叹,瞄着来往的美\_女流口水,李处长边走边联系着,把这一行人直带到了机场航空管理处的一层,等一个中控大门开时,顿时把余罪三人惊得有点目瞪口呆的感觉。

警察,全是警察,足足二三十人,有地方上的,有机场空勤上的,一个个面色凛然,如临大敌,似乎正在开什么案情研究会之类的。李处和对方带头的一位耳语了几句,一回手指着余罪几人道:“同志们,刚刚从坞城路路面犯罪侦查大队请到了几位猎扒高手,看看他们能不能给大家帮上忙……辛苦了啊,各位,这个案子省厅崔厅长发话了,必破!不仅仅关乎到我们全省警察的声誉,同样也关乎到机场的名誉。来……介绍一下。”

接着依次介绍了余罪、严德标、李二冬。三个人的年纪搁这种地方,和顽童没什么两样,就那些警察看他们的眼光,也像在审视一拨顽童。而且对于省厅李处长临时插人,看样子多有不满。会议中止,领头的招待李处和省府几位领导了,安排着一位参案人员把余罪三人领到隔壁的房间,电脑、沙发、饮水机配置得一应俱全,这地方的管理就是上档次,不一会儿刷了三张卡,给了个用户名和权限密码……得,自己到电脑里看案情进展吧。

人一走,鼠标咕咚一声躺到沙发上,紧张的情绪好不容易舒缓了,咧咧道:“睡会儿……哦哟,还不如关在家写检查呢。这么大阵势,吓得老子心律失常了。”

“喂喂,看空姐去。”李二冬却是兴奋道,他站到窗口,看到楼外正有一队安检的空警在操练,又是兴奋地问余罪道,“余儿,这儿的警种和咱们是不是一个系统。调这儿多好。”

“刚来几分钟,怎么就让你沉迷了。”余罪也凑到窗口了,一看下面列队的,背手、叉腿,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着两列女安检,顿时吸溜了一下口水道:“哟,好地方,在这儿当警察,绝对爽。”

“看什么呢?”鼠标听得两人这么上心,一骨碌起身,趴到窗口了,一看,把标哥看得睡意顿消,哎哟,纤手一甩,齐刷刷;粉腿一迈,也是齐刷刷的,他回头对俩哥们道:“你俩都错了,待这地方,只能加重饥-渴的程度,算了,我睡觉吧,省得看美\_女多了,回家看细妹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余罪和二冬笑了,取笑着鼠标的惧内倾向,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机场的正事,余罪打开电脑,这里的警务系统和天网不是一路,不过大致相当,用权限可以浏览整个案子的进程。但事发时间超过一天了,接近四十八个小时,也没什么看头,也就是截取了失主的几段视频,以及报案的相关资料。

“喂喂,等等……这是什么?你看签署单位……”李二冬看着的时候突然指着发言了,让余罪倒退回来。余罪又重新拿过忽略过了的一份文件,奇怪地问:“怎么了?一份询问材料。”

“不是,你看署名……涉外警务联络处,民航分局,这是他们处理不了,才推到刑事侦查上。刑事侦查也搞不定,又把咱们路面侦查给拉来了。”李二冬道,那份影印件是案发初期对失主的询问笔录。他关了文件道:“肯定是要先内部处理,处理不了再从外部想办法呗。”

“不对,问题是现在从刑侦上又推到了咱们不算刑事也不算完全治安上的单位。”李二冬又道,对于此事有点愤愤不平了,案发已经四十八个小时,找不到失物,抓不到贼,这时候了才想起把反扒队的叫来,让反扒队接着往下干,可能吗?就是个白痴贼,也应该走得没影了吧?这么多监控,哪怕有一点蛛丝马迹,早被他们刨出来了。

“纠结这些有什么意思。”余罪翻查着录像,仔细看上了,他边看边无意识地道,“其实呀,我也很好奇,在安保这么完善的单位作案可没那么容易……在滨海的时候,我开始就混在机场,那儿的贼并不多,而且像偷走行李这种事不多见……再说偷行李哪像偷个钱包啊,行李里有现金的概率太小了。”

“好奇心害死猫啊,你想过没有啊,万一什么也整不出来,咱们灰溜溜地回去,又成笑话了。”李二冬道。余罪笑着反问道:“哟,你小子什么时候有集体荣誉感了?”

“我其实一直就有,你没发现而已,那个货是真没有。”李二冬道,他倒了杯水喝上了。余罪回了下头,哦哟,鼠标哥倚着沙发,睡得正香呢,呼噜声音都已经出来了,睡觉的样子都像在幸福里荡漾,脸上笑容可掬,像看到了空姐准备偷香窃玉一般。

二冬的水放到桌上了,余罪不经意扭头,只见李二冬正痴痴地看着自己。他抿了口水笑着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小子是不是开外挂了?”李二冬莫名地问。

“外挂?”余罪一下子没懂。

“就是作弊。”李二冬道。

“作什么弊?”余罪愣了下。

“装什么装?咱们都一窝出来的,你怎么就知道贼在哪儿?前天我还和老骆说了,他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好像从滨海回来,一下子变了好多。”李二冬讶异地盯着余罪,似乎像在找这家伙的“外挂”开在什么地方。

“你觉得我变了,我觉得你还变了呢……最起码游戏玩得少了,不那么熬夜了,现在更好,也有集体荣耀感了。呵呵,我觉得今年评优秀警察,你小子说不定榜上有名啊,呵呵。”余罪笑着,刮了李二冬一下脸。李二冬却是脸色懊恼道:“玩个毛呀,让你催着抓了一个月贼,回去累得就跟死猪样,干什么都没那情绪了。”

李二冬说得好不幽怨,余罪--奸-笑着。两人一边看着枯燥的监控录像,一边聊着以前警校的生活,一幕幕回想起来,警校说起来怕是此生待过的最好的地方了,而现在各奔东西,即便在同一座城市里,等闲也见不着面。余罪没发现李二冬很念旧,一个个数来,牲口、狗熊,李二冬去二队找过几次,都出勤去了;豆包在禁毒局下设的一个警犬训练基地,离市区还有几十公里;老骆在信息中心,内勤比宅男还宅;至于董韶军,后来都再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还有汉--奸-汪慎修,毕业后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至于那些已经回老家的,有些连联系也断了。

这是一个大熔炉,不知不觉,很多人都被煅成了一个具有共性的模子。余罪看了失落的李二冬一眼,如是想着,谁能想到,那帮调皮捣蛋的警校生,大部分都当了警察,都已经在自觉和不自觉地在为这个职业拼命。即便就是特立独行的他,也不知不觉地融入到这个团队了……

团队?

——不对,是团队!

一遍……两遍……第三遍……

中午喝了点酒,李二冬也伏桌睡上了。余罪在枯燥的录像前观摩着,一支接一支烟抽着,盯着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嫌疑人:一位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男子,在行李输送台上,从容地拿走了外宾的行李。根据失主反映,那个行李包装着刚刚在京翻译完成,而且打印装帧好的招标书、技术资料以及笔记本电脑、密码存储设备等物,因为顾及安全才走空运,谁料到偏偏在空运上出了差错。

心理素质相当好。余罪看到那人伸手提出行李时,坦然得没有一点迟疑的样子。

是有预谋的,行李托运单和机票贴在一起,他拿着东西是如何走出去的?前提肯定要拿到单据。或者,制作一张假的单据骗过出口验票的安检,可能吗?

似乎可能性不大,他又返回来,找着失主的报案材料,果不其然,正是因为下飞机找不到机票,失主才着急了,联络着机场的管理处,不过等确认身份之后,行李已经不翼而飞了。而目标在监控里只留下了一个戴着帽子的影像,这个拙劣的办法能把一切高科技拒之门外,精度再高的恢复和成像,也看不到那张脸。

简单而且巧妙,高手的风范。

余罪笑了,他放弃了先前的想法,回头又从一级目录里开始往下找,这个案子用行话说是“领导和上级高度重视”,电子案卷的分类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从失主的身份介绍到航班明细,以及当天所记本航班的旅客名单、身份证记录都作为侧面材料准备得清清楚楚。

这些应该用处不大,这么巧妙,应该排除临时起意盗窃的可能。他如是想着,找着一级目录里标为非保密资料的视频文件,那是从下飞机开始到发现东西丢失的几段视频。

咦?失主居然是位女性,两个老外,个子都在一米八左右,在视频里看得格外清楚,两人身边还有两名中方的随从,像是翻译。几人从进入大厅开始有了监控,通道桥的一段应该没事,毕竟仅容两人通过,空间不大……等等,那难道是?余罪眼睛一愣,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下意识地一摁暂停,可那熟悉的东西却消失了。

又从头看,没有发现。他不死心,开始一帧一帧地放,到一个让他狐疑的节点上,停了。他的眼睛愣了,看到了在离开机场的通道一侧,刚刚从卫生间转出来的一个人影,侧面的,女-人,那个倩影是如此熟悉,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在摸自己的脸颊。

突然间他猛吸了一口凉气,像注射了一针兴奋剂,精神亢奋度提到了极致。

是她!是把他逼上猎扒之路的女贼!从一个月前拼命捉了二百余贼开始,每每自己总是拿着画像问她的下落,可每每那些贼都茫然一脸,说不上来。久而久之,那倩影已经像嵌在脑海里了一样,即便是她换了一身窈窕的秋装,余罪仍然从侧面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一刹那,他收起了懒懒的心绪,某种奇怪的心理在驱使着他,盯着监控的画面,余罪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然而仅仅是一个高度相似的侧影,就那么一闪而过,再翻查其他地方却又消失了。又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过,他很肯定,这不是巧合………

群英荟萃

十八时整,从机场路外陆续驶来了若干辆警车,或直驶进地勤出入口,或泊在停车场外,车上下来的或是三五人一队、或是七八人一组的男子,行色匆匆地向航管主楼奔去。如果你再仔细点看,一定会发现他们异于常人之处,个个步履飞快,神色冷峻,两眼犀利,双眉紧锁,绝对像大片里时刻准备拯救地球的那种主角。

事实上,这事办得比拯救地球还累了,五十个小时了,民航公安分局为主力,市刑侦支队、治安支队分别抽调警力参案,还调来了全市七名以破获盗窃案知名的老刑警,从监控入手,作案人、作案方式、逃逸方式,一步一步追查,甚至还有老刑警拿着拍下的嫌疑人截图到看守所询问那些服刑的老贼,动用的警力已经数十人了,仍然是收获不大。

十八时四十分,外事处李卫国处长带人在路口恭迎着,救命稻草抓了一根又一根,都不抵事,一点线索也没有。可没办法,还得一根又一根找。这回呀,找了根粗的,把省厅刑侦处的老处长许平秋请来了,外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可在公安系统,许处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前半年独领一组小队远赴滨海侦破新型毒品跨省贩卖案件,一度使这位快退下来的老人又名噪一时了。

来了,车来了,分局长刘涛紧随着李卫国处长迎上来。从车里下来一位笑呵呵的黑面老头,见面就拱手道歉:“李处,对不起啊,来晚了……厅里推荐去学习,我可是八百里加急赶回来的。”

“别说那没用的,我们这里可仰仗您老人家了……崔厅今天一天八个电话问我进展,我真没法交代呀,再拖下去,就要成国际事件了。”李卫国苦着脸道。这事本不属他管理的范畴,可没办法,谁让是国际友人丢了东西呢,种种交涉都要通过外事处,他这个位置首当其冲了。

“老规矩啊,丑话说前头,找到了别谢,找不到别怨,在破案上,谁也不是神仙。”许平秋笑着道,惯用的语气,不敢把话讲得太满。对于一位老刑侦来说,不怕你案子做得大,就怕案子太小,而越小的蟊贼,相比那些有特性的江洋大盗可难抓多了。

“一定能找到。”李卫国兴奋地道。自己还是拿着崔厅的令箭才把许平秋请到的。

“这位是……”

“民航公安分局长,刘涛,您好,许处长。”

“别客气,大致案情我在路上了解了一下,你说说情况……”

刘涛整整警容,边走边严肃地介绍着情况:“机场发生这种行李丢失案的并不多,这里的治安相对较好,特别是在遍布探头的机场大厅作案,以前除了些小偷小摸,我们还没遇到过……所以我们判断,此次作案目标明确,就是奔着两位外宾的行李来的。”

“对,这点基本可以肯定。”

“第二是手法熟练,干得无声无息,基本没有引起多大动静,而且,除了一个戴帽子的监控画面,我们没有掌握更多情况,这里每天的客流量在一万七到四万二之间,对我们来说排查的难度就大了。我们的排查已经把机场周边的大巴、公交、出租和载客的私家车捋了两遍,根本没有什么发现,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嗯,没错,应该不是普通的蟊贼,普通蟊贼不会有意识地去偷那对普通人来说根本不值钱的东西,只会盯旅客随身的贵重物品和现金。”

“这就证实了我们第三个怀疑,我们怀疑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策划的盗窃,两位外宾供职于RX公司,这是一家大型采掘设备制造企业,我省宁大煤矿公开招投标,标在六个亿左右。投标的单位,国内国外一共有七八家,此次两位外宾专程赶到我省就是参加下周的招标会议,而现在,标书、设备模型、技术资料一并丢失,传出去,别说招投标了,恐怕就他们公司自身也要蒙受损失……”

“所以,就通过大使馆向我们提出抗议?”

许平秋顿了顿步子,笑了笑,那两位却是很尴尬,丝毫不觉得这话里有可笑的成分。又走几步,进了地勤出入口,李处长领着路,许平秋随意地问着:“李处,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凉话我得说几句,这事可是盲人摸瞎马,谁也没谱,不过按正常的思维考虑,如果刘局长的假设成立,失窃的物品恐怕已经易手了,两天时间,能干很多事了。到那时候,即便查出来,你还是交代不了。”

“是咱们交代不了。”李卫国强调道。要使劲把许平秋和自己往一块绑了。

许平秋眉头一皱,愣了下,又笑着继续道:“对,咱们交代不了,所以你提前得把后路想好,怎么应对厅里和部里的问责……这个责任很大啊,说不定你的仕途就止步于此了。”

“先别说那后话,我现在就发愁,哪怕把我赶到基层查户口去,也不想就这么一天被人十几个电话催着,您老不知道那俩老外多难缠,直接到省府闹,省府电话一过来,找的直接就是我……哦哟,老许,你不知道我受的什么罪,天天失眠,看着电话就恐惧。”李卫国处长倒着苦水,看来苦衷不是一般的深。许平秋又是不冷不热应了句:“这充分说明呀,你没有习惯民主氛围,在国外,人家可以直接找总统的。”

李处长脸色一糗,刘局笑了,随即又觉得很不合时宜,马上敛着神色,许平秋却是转着话题问着李卫国收罗的阵容。一听这话,李卫国来劲了,数着请到的能人,刑侦七大队的副队长贾希杰,七队的辖区内有数个钢厂厂区,而这个副队长也以侦破盗窃案著称;治安支队的外勤队长王冲生,以侦破两起工矿机电盗窃案被选中,特警支队的排查组长尹南飞,以追踪著称;还有杏花岭分局的杨永亮,从警三十年,侦破入室盗窃案件上百起。最让许平秋发怔的是,他们居然把市局已经退居二线,在罪案研究室挂职的马秋林也请来了,这个奇人,就他见了面也得叫声师傅。

“你这不胡闹吗?既然已经请了这么多高手了,你叫我干什么?”许平秋为难了,小辈还好说,总不能指挥哪位前辈去行动吧?

“多几个高手,是总没坏处嘛,许处,这里头就数你职高,你来带头啊,不是我说的,是崔厅长建议的。谁不知道您老的大名啊,跨到禁毒局都能办下大案。”李卫国将着许平秋。

“那不一样,蟊贼可比毒贩难抓多了,李处,这不合适啊,我从警的时候马秋林就已经是队长了,你现在让我指挥人家,这……这简直是不顾忌老同志的面子嘛。”许平秋不悦道。

“就一个老同志,我就打了个电话,他主动请缨来的……剩下的都是小辈。还有您老的部下。对了,还有反扒队也来了几个。”李卫国忙不迭地道,生怕许平秋心气不顺。可不料听到反扒队名字,许平秋脱口而出道:“余罪?你请的人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跳出来的名字就是他,而且毫无意外,李卫国处长点头道:“对呀,您老也听过他的大名了……哎哟,不过闻名不如见面啊,有点太年轻了。怎么了?许处?”

看许平秋愣了,李卫国处长以为又办错了,直道那几个娃娃实在不中看,-屁-股坐不稳,刚来没几个小时就不见人影了,忙成这样,也没来得及询问,实在不行就打发回去。不料许平秋脸色一缓,却是笑着道:“没事,留着吧,反正你请的大部分都是闲人,又不多他们几个……走,见见面去。”

一行三人,迤逦进了航楼的主楼一层,会议室里已经聚起了这拨警中能人。听闻是许平秋出面指挥侦破,年轻点的都有点兴奋,一见面,又是如此和蔼,让几位后进受宠若惊。即便是年龄较大的马秋林,也被许平秋一口一个“马师傅”叫得喜笑颜开。

众人坐下要汇报案情时,却被许平秋制止了,他直接道:“我大致了解了一下,现在时间紧迫,而且没有什么像样的线索,没必要搞这些案情分析。大家别指望我啊,我能想到的,你们应该已经试过了,现在这样,大家把这些天使用过、碰壁过的方式全部列出来,不要再走弯路,而且我提议,让下面的队员先好好休息几个小时,没有准确的线索,就把人撒出去也是没头苍蝇乱碰……好,现在开始,马师傅,您对盗窃案最有研究,从您老开始,您觉得这拨贼,应该是什么来路……”

“难就难在这儿,迄今为止,我没有看到他的作案手法,不管是根据监控还是根据失主的描述,好像机票托运存根是不翼而飞,而且根据时间比对,在失主发现存根丢失时,那个贼已经在五分钟前大摇大摆地取走了行李。而这个时间,失主刚刚下飞机不久啊,离取行李的地方还很远,这不像盗窃,起码不像我经手的任何一起盗窃案……”

副座上,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普通夹克衫的老头在说话。分析开始了,但分析的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许平秋过了好大一会儿才了解到,因为这事,民航分局在五十个小时里足足抓了二十七个有前科的人员,现在还在加班加点审讯呢……

环视了会议圆桌一圈,他在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余罪正襟危坐,正在侃侃而谈……尽管他知道以余罪的身份恐怕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他没有问反扒队来人的去向,他在想自己当时不得已把这几人扔进反扒时的惋惜,那时候的心态是:忍他、由他、避他、不要理他,且过几年再看他。

对付个性太强的小年轻,他都会刻意地这么干,一般情况下,冷板凳坐上几年,性子就磨得稳重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锋芒出乎意料地尖锐,这么快就脱颖而出了。

那这个时候,他在哪儿呢?许平秋无意瞥了眼灯火通明、进出繁忙的空港,他希望余罪在案发现场,不过他知道,即便在案发现场,也不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为什么想起他总是这么纠结呢?许平秋扪心自问着,他没注意自己都走神了,根本没听清别人在分析什么。他仿佛又回到了人声鼎沸的滨海机场,回到初见那群小伙子的那一刻,从警几十年,从没有一下子这么多人给他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此时此刻,和这群警中精英在同一地点、直线距离不到三公里的民航主楼,也有一个小型的案情分析会在进行着。不过那里更快,已经步入到了实践的状态。

鼠标睡醒了一觉,有事干了,被余罪指挥着从取行李处往出口走,而且是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方式走。李二冬也没闲着,从上一层拐角,通过电梯往楼下走,两人必须走到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分开。鼠标的角色是嫌疑人,取行李;李二冬的角色是偷机票的嫌疑人,必须隐藏形迹。一遍又一遍,余罪蹲在两人交叉的地方,卡着表,不但卡表,好像思维也卡住了。

对不上号,飞机落地的出口离到取行李处和出口的分叉有四分钟的路程,从电梯上下来需要四十秒左右,再步行到取行李处进入,取出,还需要两分钟,这其中还没有计算等待和寻找传送带上行李的时间。行李几乎是和旅客同时到达机场的,这么短的时间,无论如何也对不上号,除非在飞机上机票和行李单就被偷走了。

可能吗?如果在飞机上动手,那能留下的痕迹就太多了。这个专案组不可能忽略。而且余罪对比女贼销声匿迹的方式,他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除了一个侧影,他再没找到女贼留下的影像。

鼠标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蹲到了余罪身边,小声地道:“余儿,你他妈能不能不让我这样一遍一遍走,你瞧人家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样。”

“怎么了,不是跟机场安检通过气吗,警察办案,有什么不行的。”余罪道。

“你看人家那眼神是看警察么?简直是看傻逼。”鼠标气乎乎地道,他发着牢骚,而余罪却在盯着楼上,总觉得哪怕再快的身手,在拐角处监控的死角能下手,也没法这么快取走行李。一个死结把他难住了,李二冬此时也下来了,卡着时间汇报道:“快一点三十九秒、慢一点五十二秒,电梯是智能控制的……加上从拐角出来的时间,需要时间的范围应该是一分零二十秒到一分零三十九秒……这有什么意义啊,余儿,你想当神探我们没意见,可不能把我们俩整神经吧?”

“就是啊,晚饭点都误了,咱们到哪儿吃去……真他妈的,请来办案,饭都不管。”鼠标骂咧咧道。

“别烦行不行,想通这个问题,我请你们吃大餐。”余罪道。他迷茫地看着拐角到电梯、电梯到行李传送带的地方,实在想不通这个蹊跷在哪儿。在失主刚刚下飞机路程接近一半的时候,那个时间嫌疑人已经在行李传送带上等着了。失主行经的整个路程只有一个监控的死角,是个小小的拐弯,拐过来就能看到机场大厅。两人的演示,就即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也拉不开这么大的距离,除非在飞机上已经就扒走机票了。

可飞机上,怎么扒?真要在飞机上扒,估计专案组已经锁定嫌疑人了。

不可能,两头矛盾,那这个方式肯定是错了。余罪蹙着眉,看了两位跟班一眼,干脆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他铺开一张简易的平面图,在上面画了一条行进的路线,解释着这是过道、这是电梯,是从三层逐渐汇到一层走向终点出机口。按正常的判断,问题出在几个监控的死角,而最可能的地方就是从二层分流的拐弯处,不到五米长的距离,在这里,没有托运行李的乘客直接到出口,而有托运行李的,乘电梯到下一层取行李区,可这个地方三个人走了两个小时,放眼望去,三条传送带传送着大包小包的旅客行李,进去需要亮机票,而带着行李出去时,安检会仔细核对行李单和机票上贴着的副联,对号才能取走。

“你的意思是,贼在上面的拐弯处偷走了失主的机票,然后下来取走行李?不可能,兔子也跑不了这么快,那行李可三十多公斤重。”鼠标指指上面,几乎就在视线范围之内,可能性不大。

“你这么肥当然不可能了,如果两人结伙的话,就有可能了,你们替我想想,两个人、或者三个人……怎么样谋划着,把两个老外的行李给偷走……想想,谁想出来,今天我让你们使劲宰。”余罪说道。给了一个极度诱惑的条件,也只有这种条件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两人的主观能动性。

果不其然,鼠标眼睛一亮,咬着食指,使劲动脑了,李二冬挠着后脑勺,也在绞尽脑汁了。还是他脑子活一点,指着行李区来往的旅客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的同伙先在里面找到出来的行李,然后我在上面偷到了机票,他绕过来,我们隔着隔离带,我把机票给他,然后他拿着票,大摇大摆出去。”

“可能性很大,这样的话,时间可以缩短至少一分钟。不过你想过没有,那样干可逃不过监控。”余罪道,慢慢地眼睛开始亮了。

“这办法太麻烦了,像个笨蛋想的。”鼠标笑道。李二冬要掐上来,鼠标赶紧道,“不是说你,我是说贼呢,贼要是像你这么笨,早落网了。”

“你有办法?”余罪道。

“当然有了。”鼠标眼睛贼亮贼亮,手一摸口袋掏出扑克牌,蹭地一抽,红桃K,一扬手,再亮出来,变成黑桃Q了。李二冬刚要斥一句知道你在袖子里藏着,余罪的眼睛却更亮了,兴奋地道:“你是说,扯了行李的标签换上?咦,这是个好办法。”

“对呀,那不干胶行李贴,稍加点热就开了,只要换了行李贴,你管失主来不来,拉着大摇大摆走就行了……每天这儿多少人呢,安检顾得过来吗?还不就一对号码,得,放行。”鼠标道,他指着行李检查处的方向,刚刚落地的旅客,从那里排队出去,可如果算上这个等待时间的话,那比失主提前五分钟提走行李,更不可能了。鼠标看余罪想得这么严肃,又补充着:“还有更简单的,你也发个行李,调个包就行了,那比这个办法还简单。”

“对呀!如果从始发地……托运一份同样重量、外包装和重量大致相当的行李,其实根本不需要费劲,下飞机就可以接应,等失主走到一半,这儿已经可以取行李了,换上标签走人就行了。我操,鼠标,你有当贼的天赋呀,我想破脑袋都没想到这一招。”余罪道,兴奋了,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也不对呀?失主的机票和行李副票确实丢了,那既然能取到行李,还脱裤子放屁来这么一下有什么意思?”李二冬道,反扒时日不短了,思路很清晰。

“这个就好解释了,故布疑阵,把侦查引向歧途都有可能,嫁祸给别人也有可能,因为这事,民航分局不是抓了周边不少的贼吗?谁能想到,偷机票只是个插曲,真正的盗窃根本就是个简单的移花接木呢?这才是高手的做法,让你想不到他是怎么下的手。”余罪笑着道,使劲揽着李二冬和鼠标,那亲热劲就甭提了。他兴奋之下,叫着两同伴道:“走,给他们亮一手去,我估摸着,咱们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

拉人走时,两人都不走了,余罪回头,才发现哥俩极度不悦了,李二冬不悦地道:“你就没推理出来,老子早饿过时辰了。”

“你可以再推理一下,哥俩今天要宰多狠。”鼠标--奸-笑着道。

余罪笑了,谦虚地道:“兄弟们,下手轻点啊,看弟弟我身上缺油少膘,别太狠了啊。”

两人乐了,一手拽一边,李二冬--奸-笑着道:“我们当然不狠,会很温柔的。”鼠标也--奸-笑着道:“传说中凡在机场吃饭的都是傻逼,这回你当傻逼可不能含糊。”

一右一左挟着余罪进了机场大厅特色的马师傅拉面,果真很温柔,一碗面三十块,一个素凉菜都二十几块了,鼠标和李二冬很温柔地点了七八个小菜,全部不是素的……

饭间,余罪接到了李处长的电话,于是这个大胆的推测干脆就在电话上说了。他是这样说的:据反扒队几位成员实地勘测,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计的盗窃案,而且偷走机票去取行李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在始发地点就已经盯上了失主,终点仅仅是来了个移花接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天失主航班的行李中,应该有同样体积,甚至同样包装的行李成为无主之物,无人领取。

电话直接被挂断了,也许太过匪夷所思了。余罪没当回事,鼠标窃笑道:“万一猜错了,谁也不准说是我想的办法啊。”

“不能,对了是标哥你聪明过人,错了就是集体失误。”余罪笑着摇头道。

“余儿,你急着汇报干吗,我就觉得不可能,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还要有同伙乘着同一航班到这里,那么不就泄露行迹了?”李二冬道。

“那就恰恰说明了,偷走失主的机票很有必要,让别人想不到,是在始发点已经做了手脚。如果有破绽,估计就在这儿了。”余罪道,一揽大吃大嚼的鼠标道,“在这一点,我比较支持鼠标的想法,这家伙干坏事有点天分,想当年警校学生里被他骗的可不少。”

“那是,哥住的相当于共产主义学校,上警校一毛钱没掏,要不是胡吃瞎花,能攒不少呢。”鼠标得意地道。李二冬直骂这一对贱人,上学时候本来生活费就不多,还被两人骗走不少。他正声讨着两人的时候,冷不丁眼神滞了,吃兴正浓的余罪和鼠标不解地看了眼,跟着回头,一刹那,两人耷拉着嘴唇,也傻眼了。

老领导来了,许平秋带着一帮人,穿警服的、便衣的,十几位中老年,直奔着三人所坐的地方来了,那情形像是抓重要嫌疑人一般。李处长兴奋过度了,拽着余罪先-搂-一把,又使劲地握着手,第一句话就是:“快说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确实有遗留的无主认领的行李,和失主的行李形状体积大致相当,已经查到了……”

“问他,他说的。”余罪一指鼠标。鼠标一嘴吃的,使劲地咽着,急了,光张着嘴、凸着眼说不上话来。李二冬赶紧地拿着醋瓶子给标哥灌了一口,鼠标酸得直咧嘴,终于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着一干愕然看他的老警喃喃了句:“我、我……我猜的行不行?”

这怎么可能有人相信,没有相当的侦破素质,怎么可能猜得这么准,还找到了支持猜测的证据。鼠标见众人不信,强调着:“真是瞎猜的,你们别不信呀,不信问问他们俩,我们在现场模拟了两个小时,无论如何也快不了五分钟,所以就猜了这么个办法。”

“对,不管怎么做,时间都不宽裕,所以我们想,应该是在下飞机就开始动作了,有人接应,利用到电梯的时间,已经完成偷盗了,偷走失主的机票,只不过是个障眼法。”余罪补充着。

众人更是愕然,有几位警中老手被打击得严重了,这个现场大家都来过,以正常刑侦眼光看,怎么看也是个不可能存有证据的现场,可偏偏还忽视了那么大一个漏洞,居然就是个简单的移花接木。许平秋笑了,以他的理解,恐怕真是猜的,他不经意看到余罪,还是那样坏坏的笑容,两人相视间,都笑了……

案情,在事发五十二小时后向前迈一大步。根据这个思路,在始发地机场监控中锁定了一个托运行李的疑似目标,这个可疑的目标居然和失主同机到五原,而下机后,这位神秘的旅客就在监控的画面中消失了,初步判断是下机后化装趁客流量大的时候溜走的,诡异的行踪,引起了参案警察的极大兴趣……

不辞其累

不得不承认,当警务资源被充分调动起来后,效率也是相当惊人的。从晚二十时开始,陆续建立了初始的指挥系统,联络使用上了市局的罪案支撑系统,而且现在天网工程已经覆盖了七成左右的市区,只要有确定的目标,最快可以在十五分钟之内找到目标的方位。

不过还是有坏消息传来了,特警支队参案的一队副队长尹南飞在晚上二十时一刻,急匆匆从临时的联络室奔进了许平秋和众人讨论案情的地方,惊呼了一声道:“假的,许处,身份是假的。”

“假的?”许平秋也愣了下,好不容易到来的惊喜,成了一盆凉水了。

他叫着副队尹南飞走进了会议室,连着电脑,把刚刚追踪到的数据输出到许平秋的电脑屏幕上,解释着:“身份证使用名字叫李斌儒,根据我们查证,此人一年前已经到新加坡留学未归,而且联系上了他家人,已经证实属实……刚刚技侦人员又把监控到的画面和李斌儒本人的肖像做过比对,发现确实出入很大,而且据肖像专业的技侦解释,很可能是经过化装的……您看,脸部的三角线条不吻合。”

他边说边从电脑上调出了照片对比一番,好不懊丧。两个肖像是通过脸部线索定型的,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可凭肉眼观察,却像同一个人,不用说,是刻意化装了,用化装形成的视觉错觉骗过了监控。

“哦,真证,假人,工作做得够细了啊。”许平秋叹了句,靠上椅子了。

“这正说明了侦破方向的正确性,要是那么容易找到目标,就不会是一起有预谋的盗窃了。”马秋林没有惊讶,似乎已经在预料之中。

“可这样一来,麻烦就更大了,真挖出他来我相信我们办得到,可就怕时间赶不上啊。”许平秋道,征询似的看了一眼马秋林,其实这个团队里,最能倚重的就是这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可偏偏这个关键的时候,马秋林笑了笑,不接茬了。

一干刑侦高人面面相觑着,这条最有价值的线索如果中断,那意味着还得重来了,搞过刑侦工作的都有一种偏执,那就是两个“确定”,只要有确定的目标,什么事都好办,可现在,偏偏卡在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限定条件上——时间。

“咱们的人该动起来了,我作为非官方任命的领队发表几句啊。”许平秋笑着道,一贯的和蔼口吻,缓缓道,“我觉得凡事应该往好的地方想,虽然化装了,也掩饰,可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住的,比如两个人的身高,一个大概一米七三、一个一米六八,这个假不了;还有,都是爷们,也可以确定嘛,还有这两人配合得这么默契,我想,可以从有没有前科上撞撞运气……我大致安排一下。”

杨永亮被安排带着参案队员专程寻访尚在服刑的盗窃嫌疑人;民航公安分局刘涛局长,被安排加紧对传讯的嫌疑人询问,贾希杰被安排联系全市各刑警队,向各队以及辖区派出所发出两位模糊嫌疑人的协查通报。至于治安支队来的王冲生,也得到了一项基层总动员的任务,那就是动员各治安队组,把辖区有嫌疑、有前科、而且近期在本市活动的嫌疑人捋一遍。

这是个没办法的办法,对于人口众多的城市,有时候只能使用这种大排查的笨办法,众人领命而去。马秋林又那么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这个笑容让许平秋捕捉到了,他知道这老家伙藏私了,到这个年龄,到了爱惜羽毛的年龄,顶多扮演个顾问的角色。那意思叫:顾得上了,才问问。

不过许平秋的表现,李卫国处长可佩服得不得了,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他可做不来。刚要说话,许平秋却是请着马秋林老同志,客气地道:“马师傅,咱们到机场大厅里转转?”

“好啊,一起去。”马秋林痛快地起身了,和李卫国、许平秋一起出了门。

言语间李卫国听得出来,许平秋对这位一直在刑侦上供职即将退休的老同志很是尊重,稍稍有点不解。这时只听着许平秋断断续续道:“马师傅,还记得邵兵山吗?就你骂过那位……就是在‘九五’爆炸案里牺牲的,我们一起进的队。”

“记得,那小王八犊子够野啊,第一次协作办案,就和我拍桌子。被我教训了一顿,还不服气。”马老头笑着道,笑里却带着苦涩,放轻了声音问着,“我真不该骂他,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事,他后来告诉过我,挺服气您的。”许平秋轻声道了句。在说起牺牲的同伴的时候,许平秋总是那副轻柔和肃穆的口吻,生怕说的话会被外传似的。

没人注意到,这一句像是最适合的激励,马秋林长舒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是啊,多少不惜命的兄弟,自己这点羽毛有什么可爱惜的。

许平秋暗暗笑了笑,这就是他要的效果,随即边走边轻声地请教着:“话说回来,马师傅,我觉得这是个两人合谋的案子,不排除受人雇佣作案的可能。应该是竞争同行使的下作手段。”

“两个人完不成,应该还有别人,否则机票莫名其妙丢失就说不通了;当然也不会很多,否则不利于保密。”马秋林道,很大胆的猜测,退出一线之后,他已经很少敢这样妄加猜测了。

“是熟手作案,我怀疑有职业犯罪的可能。”许平秋又道。

“对,干得很利索,偷得很有专业素质,肯定是熟手,但我想未必有前科……有前科的嫌疑人总是改不了他们毛躁的毛病,这个毛躁来自于他们的自信和犯罪升级,每每犯案,总能看出点干得粗糙的地方,可这几个不同,精致到咱们五十多个小时居然没有发现破绽。干得不算很精彩,但相当巧妙。”马秋林道。

“能干到这么巧妙,自然不会是一般的贼,可为什么您讲不一定有前科呢?”许平秋问。

“你站的角度不一样,有些人的克制力超乎我们的想象,如果用在犯罪上,很可能一击而中,之后就远遁千里。不在警察视线里的罪恶,可多了去了。”马秋林道。他和许平秋相视一笑,彼此心知肚明,一个在抛砖,不过目的是引玉。

李卫国处长的好奇心被-撩-起来了,他确定了,这是两位高手之间私下的探讨,赶紧竖着耳朵听着。就听许平秋又接着道:“破绽总会有的,在他们不刻意掩饰的时候,您说对吗?”

“是啊,所以咱就重来这里了。”马秋林笑道。几个人停步的地方,已经到机场的大厅了。

从容而入,李卫国听愣了,追着马秋林的步子叫道:“马师傅,您是说,这地方还会有破绽?什么是不刻意掩饰的时候?”

“就是案发以前,他们以普通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或者,可能不在这个机场,在始发地。”马秋林笑道,许平秋笑着补充道:“黑话叫踩点,李处,您得补补市井这门课程,否则将来退休当普通人,可不好混啊。”

三位老头笑着进了大厅,这次放开了,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马秋林按着失主走过的路线,设计了四五种扒窃方式,当许平秋听到下手地方在出口分流的岔道时,他笑着道:“看来英雄所见略同了,在这儿下手,既有可能窃走失主身上的机票,让他无法取走行李;又能耽误失主的行进时间,方便同伙作案……破绽就在这儿,路线和时间卡得这么精密,我就不相信,他们没有踩过点。”

“你是说,已经有人想到这儿了?可失主的口供并没有反映出这一点来。”马秋林奇怪地问。

“是啊,所以他们去宾馆重新询问那失主了。”许平秋道。马秋林马上想到余罪那几位,惊讶地吸着凉气,大有遇知己之感。

许平秋笑了笑,指着电梯之上,邀着马秋林和李卫国上去,马秋林仍然是无法释怀地道:“许处,这可是猜测啊……而且就即便猜测成立,作案的地方也是个监控死角,没有任何证据。”

那意思是责怪许平秋太过莽撞和武断了,用猜测作为引导案件的思路,对的几率微乎其微,可要错经常就错得一塌糊涂了。许平秋却是微笑着道:“马师傅,有句成语叫贼胆包天……咱们要比这个包天贼胆再大点才行,否则恐怕抓不到这拨贼。”

马秋林笑了笑,摇了摇头,尾随其后。李卫国一头雾水,也跟着上去了。楼层建筑得像个迷宫,商业区、候机区、饮食区被四通八达的通道连着,于是一个新的疑问又泛起来了,踩点的贼,会在什么地方留下他的影子呢?毕竟这像迷宫的建筑,总得有熟悉的渠道吧?

这个一闪而现的灵光,把案子的方向又调整了一下,民航分局开始在始发地、目的地两处机场监控里拼命地往外挖,一个一个面孔往外找。

有时候思路决定出路,叫事半功倍;有时候灵光一现,叫细节决定成败,排查一个小时后,有一个一直在机场拍照的面孔,被技侦人员无意中在屏幕上捕捉到,脸部的三角定位线条,居然和嫌疑人吻合了,虽然用肉眼看,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这位技侦尖叫了一声,喊出了民航分局案发以来的最强音,所有电脑屏幕上,都开始分析这张面部特征的比对差异……很快,又响起了那些外勤粗鲁汉子的脚步声,这段时间他们连厕所都没空上,此时憋得浑身无力可使,都快憋坏了……

“爸,你几点回去的,哦,路上没事吧?什么?被交警罚了二百块……呵呵,你说你儿子是警察,他们都照罚不误……哈哈,那正说明警察不徇私情啊……唉哟,心疼什么呀,你秤上一拎不就赚回来了……”余罪在副驾上和老爸通着电话,车停了他都浑然不觉。那边老爸被罚了二百块,正心疼不已呢。

是许处的专车,借给这三人来丽源国际酒店重新询问来了。鼠标和李二冬拍门下车,嚷着余罪快点。刚下车李二冬发现新大陆一般拽着鼠标,直指门厅台阶之上,鼠标一看,哟,兴致上来了,哥俩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绕到台阶之后,冷不丁一左一右一站,沉声叫了句:“嗨!”

“啊!”那姑娘吓得差点栽到台阶下,扭头看清,气愤地直踹李二冬。李二冬一把拉住行动不利索的鼠标挡在身前,替他挨了两脚,鼠标好不夸张地叫着:“哎哟,好疼……轻点,轻点……”

这姑娘正是安嘉璐,旁边还有一位女同事,都被鼠标的样子逗乐了。李二冬从鼠标身后伸着脖子,刚要来调戏一句,却不料鼠标早有防备,捂着他的嘴道:“他妈的不许调戏啊,安美\_女是我心中的女神,要不是她和解冰,我家细妹子都得流落他乡,敢胡说小心揍你。”

“嗯,这还差不多。晶晶好吗?”安嘉璐道。

“哎呀,好得不得了,她爸妈追着我让结婚。”鼠标一提细妹子,苦脸了。

“那是好事啊。”安嘉璐奇怪地道。看不出来鼠标为何这么为难,细妹子一直在一家服装店打工,现在裁缝都干得相当不错了。两人一起最起码比普通人要强得多。她一关心,鼠标更糗了,小声道:“她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没法办证。咱好歹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吧?”

李二冬和安嘉璐都笑了,不管在学校怎么样,能在校外偶尔一见,都没来由地觉得亲切。安嘉璐看着依然和以前那样猥琐可笑的鼠标和李二冬,每每未语先笑。而鼠标两人看着出落得越发水灵的安嘉璐,那倾慕之情,就快滔滔不绝地以口水形式从嘴里倒出来了。半晌,那同事问了句怎么还没来,安嘉璐猛然省得自己的任务了,又看着两位同学,问道:“你俩怎么大晚上来这儿了?”这一问俩人也奇怪了,齐道:“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我有任务,不能告诉你们。”安嘉璐笑着道。

“我们也有任务,不过可以告诉你。我们奉命来询问两个丢了东西的洋鬼子,你们是不是接我们呢?”鼠标得意地道,他猜着了。

“这个……不可能吧?省厅办案调的人,是你们?”安嘉璐被震惊了。本来以为要调个花白头发,满脸褶子的老头来呢。

“不对呀,李处长说三个人来。”那位同事提醒道。安嘉璐怕被同学忽悠似的,指着鼠标问:“又骗我。”

“嘿嘿,再加上那个贱人,不就三个了。”鼠标一指。众人的眼光侧过去,正看到了余罪下车。余罪抬头看着灯光阑珊下的安嘉璐,身形顿了顿,快步上来,对着一脸愕然的安嘉璐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安嘉璐愕然地道。

“我说是缘分,你信么?”余罪眨巴着眼,好不倾慕地道。

“可我是处里最倒霉的,被抽调出来陪两个上访的老外了,这也算缘分?”安嘉璐故意道。鼠标和李二冬笑了,对着余罪道:“走,真不要脸,我们先碰到的,他倒说和他有缘分。”

往厅里走着,安嘉璐简单介绍,敢情是被两位上访的老外逼得没治了,厅里外事处从出入境管理部门调了两位懂外语的女警来全程陪同,兼做翻译和联络。很不幸,安嘉璐和另一位女警被选中了,听人家发牢骚已经两天了,说是今天有上级派的侦破高手来,她们还期待有什么好消息,早点结束这个倒霉任务呢,却不料碰到了这三位。

“看,说缘分吧,你还不信。”余罪得意道,看着安嘉璐的表情,和那坨红红的脸蛋,余罪的春心更浓了。

“原谅我说句外国话啊。”鼠标一把拽住余罪,生怕他犯错误似的道:“余儿,你太不要face了。”

“这一点倒值得我学习啊。”李二冬看着安嘉璐,像是并不着恼,倒很羡慕余罪脸皮这么厚,见面就拉缘分。余罪贱笑一声,不料李二冬一翻白眼,恭维着鼠标道:“我不是夸你,我是夸标哥这英语说得真好。”

“拉倒吧,要是英语必修,咱们都毕不了业。”余罪道了句。

安嘉璐和那位女警同学笑得好不开心,电梯快到楼层里,两人的脸色一敛,安嘉璐警示着三位同学道:“你们一会儿问话,小心点,两位老外丢了贵重东西,很是生气,他们已经通过大使馆提出抗议了……和他们说话一定要注意措辞,千万不能激烈啊,吵起来可就不好了。”

“没事,反正我又听不懂外语。”余罪道。众人一笑,安嘉璐不悦地埋怨了余罪一句没正形,又说着注意事项,把众人领到了楼层中部的两间商务客房,敲响了其中一间。毕竟是涉外事务,三人脸色自然而然地郑重了,跟着安嘉璐进去了……

邂逅佳人

安嘉璐在流利地说着英语,指着三人给外籍人士介绍着。那边鼠标和李二冬的眼早直了,看着对面这位高大、健硕、金发、惹人想入非非的女士,除了年纪稍大,找不出一点毛病来,特别是那个子一站起来,足足有一米九高。余罪、鼠标和李二冬要看人家的表情,得仰视。

正介绍着,从套间又出来一位壮汉,哦哟,更凶悍,比那女的还高,脖子和胳膊露出来的地方,全是毛,很不悦地说着什么。安嘉璐赔着笑脸,似乎在介绍几位夤夜而来的辛苦警员。可不料那男的更不悦了,随手拿着桌上杂志,吧唧一声,重重地摔地上了。

“安安,怎么回事?他放什么屁了?”余罪捋着袖子,顿时火起。不过马上发现自己肯定干不过这外国人。

“你别冲动,他很生气,他说东西丢了两天多了,还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让他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他们再不会来了。”安嘉璐翻译道。

“哦,可以理解,我们也挺失望的。这有什么生气的。”鼠标道,拽着余罪,生怕他惹事似的。余罪叫安嘉璐直入主题,安嘉璐翻译几句,可不料那一对男女老外都不是善与之辈,说了好大一堆,听得安嘉璐翻译不及。不过余罪判断没有什么好话,鼠标却很有感慨地附耳对李二冬道:“哎呀,可惜了啊,没好好学外语。”

“学那有什么意思?正好听懂人家骂你。”李二冬也有点生气了。

“不是,还没调戏过大洋妞呢,会两句调情的多好。”鼠标咧着嘴,本来安嘉璐那位同事脸色铁青,一下子又被鼠标的贱相给逗乐了。

说了一会儿,安嘉璐小声地翻译着:“马克先生说,他们不但要抽出对华的投资……而且要把中国警察的能力公诸于世……米歇尔女士说,她走过世界上很多国家,觉得中国警察是最糟糕的,从丢东西开始,到她报警后,居然没有得到任何应有的赔偿和待遇……”

惯例的牢骚后,余罪打量着怒气冲冲的男老外和气愤不已的女老外。不知道两人是不是一对,不过表情如出一辙,看样子丢东西是丢急了,像普通人一样,没办法,就把气往关心他们的人身上撒,当然,首选就是警察咯。

“拽个毛呀?抽投资吓唬人,谁不知道现在中国有钱,相比而言,他们才是穷人。”鼠标道,李二冬附和着:“就是啊,天下警察还不一个样,少见多怪。”

安嘉璐和那位同事又被气笑了,余罪瞪了眼,让两人闭上臭嘴,两人还咧咧道:“你有本事你跟长毛的老外叫板呀……”

可不料话音没落,余罪还真叫板上了,他一指两位人高马大的外宾,像对待嫌疑人一般气势汹汹地道:“告诉他们,我们是中国警察,我们在履行职责,不是来接受他们的谴责来了……说呀,就这么翻译。”

余罪两眼炯炯有神,话里字字掷地有声,安嘉璐像是鸟气也受足了,心一横,脱口而出,译出了这句话。果真有效,那两个正准备发一通牢骚的老外,蓦地直眼了,开始重新打量余罪这三个人了。余罪继续道:“告诉他们,现在有超过一百名中国警察在寻找他们失物的下落,我们需要信息和时间,需要的不是侮辱和问责,如果连起码的理解和尊重都没有,那我们欢迎他自己想办法。”

连日来,省厅来人迫于压力,不但对老外,对那两名翻译也是唯唯诺诺,听得余罪连连发飙,安嘉璐有一种异样的痛快感觉,义正辞严地把这些话译过去。那两位老外像是傻眼了,巴巴地瞅着余罪,好半天那位米歇尔才奇怪地问了句。

“她在问你的警衔。”安嘉璐道。

“告诉她,保密。”余罪道,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安嘉璐一翻译,那两位老外会错意了,以为一身便衣的余罪来头不小,于是放下了小觑的心思。余罪又让翻译了一番省厅领导高度重视,已经会同各警种开始全力追捕窃贼的官话,都是许平秋交代的。说到中途两名中国翻译来了,连他们也有点奇怪气氛颇好,居然没有吵起来。

“好了,我要例行一次询问,为了方便日后的定罪,你们的话要被录音。”余罪摁开了录音机,往桌前一放。没人请他坐,他自己拉了把椅子,大马金刀一坐,面对着两位外宾。同来的翻译有点紧张了,结结巴巴地翻译着这话,果不其然,男老外又生气了,叽里呱啦说了句,翻译同声译道:“马克先生说,这样的询问已经进行了两次,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你们重复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他想知道,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已经确定了几个重点嫌疑人,而嫌疑人就从马克先生身边走过,而且马克先生遗漏了很重要的情况没有向我们提供。这就是我们来此的原因。”余罪放了句谎话,译过去后,那两位面面相觑,余罪终于听懂了老外嘴里吐出一个单词:Shit。

“他妈的怎么还说脏话……操!告诉他们,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丢东西的责任也有他们疏忽的成分!”余罪放开了,硬气了。翻译刚说了一半,男老外拍案而起,又说了一堆,表情很激动,就差捋着袖子打上来了,翻译同声道:“……马克先生说,你要为你的话负责,他要找你们最高警衔的领导反映,这是诬蔑和推脱责任。”

“让他坐下。”余罪不屑地摆摆手,看了眼油头粉面的翻译,直说着,“问问他们,是不是在机场出口的途中,遇到了一位女-人……一位气质卓越,很有姿色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一句,听得在场人发蒙,翻译小心翼翼说出来,两名老外一下子又恢复了面面相觑的样子。

“这就对了,那儿是监控的死角,我甚至可以猜测到,是那位女-人主动找你们搭讪上的……尽管我不知道她在马克先生身边还有这样一位美\_女的情况下是如何做到的,不过我肯定她做到了……你们在出口和取行李的地方滞留了一分二十秒,应该发生了点什么故事吧?对了,翻译就应该知道。”余罪道。

两名老外更愣了,翻译把话译过来,女老外两手伸手,像是急于给余罪解释明白什么,男老外却是有点糗,和翻译附耳说着什么。安嘉璐听懂了,她在微笑,笑着附耳告诉余罪:“好像有一个女-人和马克先生相谈甚欢,米歇尔很不高兴,她在埋怨马克……米歇尔是马克的私人助理,他们不是夫妻,不过,住在一起。”

余罪一愣,侧头时,看着安嘉璐的俏皮美目,笑了,坐定时一整脸色,缓缓地道:“你们不是要把实情公之于众吗?好啊,真相如果摆在面前,我相信对于治安和警察,公众一定要谴责的,但对于RX公司本身,二位说说,他们会迁怒于我们,还是会追责属下?”

俩老外无语了,该牺牲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两人小声和翻译说着,翻译随即换了一副很客气的口吻道:“这位警官先生,马克先生愿意接受您的询问,并且愿意为您提供一切需要的协助。”

“早说嘛,费这么大劲,把那天的情况,重头叙述一遍,越清楚越好,特别在即将进入取行李的电梯之前。”余罪道,摁下了录音。两名老外仔细回忆着,安嘉璐同声翻译着。大致情况和所料出入不大,两人不是第一次到中国,下飞机已经很习惯这里的挤攘,从开始一直是和翻译一起走,不过在通道拐弯的地方,突然间冒出来一位中国姑娘,像是就等在那儿的一样。她唤出了马克的名字,而且拿着一本英文原版的著作要求签名(翻译解释,马克除了是一名出名的机电工程师,还是野生动物保护爱好者,为此写过一本乏人问津的专著),马克自然是喜出望外,连签名带寒暄,还应邀接受了美丽的中国姑娘一个友好的吻……米歇尔插话了,意外的是她对那位姑娘评介很中肯,有气质,能讲流利的英语,对她的故乡比利时的文化也有了解,两人还谈过几句,告辞的时候,米歇尔还把下榻酒店和名片都给了她。

“其实这俩老外挺友好的,怎么就遭贼了呢。”余罪小声道,回头看了眼,却不料恰与正在附耳小声解释的安嘉璐来了对脸加对眼。安嘉璐下意识地一躲,瞪着余罪,一脸不悦的样子。不过这蹙眉生气的样子更添几分风姿,余罪得意一笑,又跷着二郎腿坐正了,掏了支笔,展开一张纸,粗粗地画着通道,问着当时几人各在的位置,两名老外仔细地指出来了。最后一件事了,想了片刻,余罪才把身上装了很久,已经有点皱的纸张展开,问两位:“看看,是不是她?”

“Oh!My God!”米歇尔紧张道,所遇之人的画像出现在警察手里,她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此时她崇拜地看着余罪,频频点头示意:就是她!

这句话不用翻译,在场的都听懂了。

询问结束,两位老外送他们几人到了电梯口,女老外又是期待又是抱歉,进电梯时给了余罪一个重重的拥抱,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翻译说道:“他们拜托这位神奇的中国警察,一定把我们的失物找回来。”

翻译直把大家送出门厅,转回去时,安嘉璐很兴奋道:“就省厅来人,也没这么大面子!”她异样地看着余罪,也像要重新审视一番似的。

余罪呢,第一次觉得有把自己形象拔高的欲望,正待吹嘘几句,不料煞风景的来了,鼠标可不觉得余罪怎么样,而是吹捧着安嘉璐道:“安美\_女,你的英语说得真好。”

“你虚不虚,好像你听懂了似的?”李二冬道。

“最后一句我听懂了。”鼠标道。

“那老外说Shit,听懂没,说你呢。”李二冬道。

标哥火了,两手一前一后掐着李二冬叫嚣着:“怎么着,怎么着,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故意让标哥在安美\_女面前无地自容,岂能不让鼠标火大?安嘉璐一劝,鼠标更来劲了。余罪直接给两人一人一脚:“掐什么掐?谁笑话谁?去,车上等着。”

两人哼了哼,互不服气,往车上走着,余罪对着安嘉璐那位同事再使眼色。这位出入境管理处的姑娘知趣,暧昧地笑了笑,告辞回去了。

鼠标和李二冬刚走几步觉得不对了,哎哟,这人真不要脸,把兄弟支走,他和安妹妹聊什么呢?李二冬火冒三丈要上去讨个说法,不过走两步又退回来了。鼠标坏笑着问:“你咋不去呢?”二冬兄弟喟然长叹着:“没用啊,标哥,余儿这个贱人,连老外都敢训,咱干不过他。”

两人心知肚明,在警校把安嘉璐当梦中情人的不少,但敢当面去送花的,除了解冰也就余罪这一个奇葩。尽管在大家看来两人怎么看也不会是一对,可你不得不承认,那种不要脸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隔着十几米,安嘉璐在无聊地踢着水泥地上根本不存在的小石子,她甚至有点-脸-红心跳,在心里觉得已经把某人遗忘,不料再次出现的时候才发现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对了,身边这位不就是吗?

“安安,你又漂亮了啊。”余罪搜肠刮肚,半天就来了这么一句让安嘉璐喷笑的话,她反问着:“就这一句?我怎么觉得一点创意都没有。”

“哦,是没什么创意,一直就这么漂亮,只是现在更漂亮而已。”余罪道。

“不要这么酸好不好?还没问你呢?毕业后都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上周我去二队,见过文涓,连她也不知道你的消息。”安嘉璐道。

“能去哪儿,没人要,就把我们几个都扔到反扒队和那帮协警混去了。”余罪道。

“哦。”安嘉璐愕然一声,盯着余罪突然问道,“难道,‘猎扒’报道,说的是你们?”

“不会吧?连你们也听到过我们的大名了?”余罪故作惊讶地道,然后又很谦虚地说道,“其实我们只是尽了一个警察的职责而已……别笑,队里规定我们只能这么接受采访。”

安嘉璐笑了,笑得很开怀,每每遇到余罪和那帮荤素不忌的同学,总是让她如此开心。她好奇地问着,对那些抓贼的经过是如此神往,以至于埋怨自己在窗明几净的出入境大厅是浪费青春。

越说越投机,不经意间,她发现余罪那双贼亮的眸子,不离自己脸庞左右。她笑着道:“你这双眼睛这么贼,不会是盯贼练出来的吧?”

“当然是练出来了,否则省厅怎么可能挑到我……对了,信不信我能一眼看穿你。”余罪道,一脸很神棍的表情,最容易勾起女生好奇心的那种。安嘉璐哪是这个比贼还精明的猎扒高手的对手,很快就上当了,摇着头道:“骗人的吧,看穿我?”

“你现在还是单身。”余罪小声道,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看到似的,安嘉璐一怔,余罪又说道,“你的内心很矛盾迷茫,不但感情没有归宿,甚至连生活也没有方向……简单地讲,就是对现状很不满,但又有一种难以改变的无力感,对吗?你很失落,近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余罪的贼眼能看到的东西太多,还真把安嘉璐唬住了,她愣愣地盯着余罪,半晌才问着:“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余罪作势仔细端详着安嘉璐,仍然是一副青春靓丽的外貌,其实最让余罪好感倍增的是安嘉璐那次毫无保留地帮细妹子一把,可半年未见,他在这个熟悉的面庞上发现了似乎有点难以言表的东西,他不知道原因,甚至他有点怀疑是安嘉璐和解冰的感情出了问题。

“我还看出来……”余罪端详着,慢慢笑意浮在脸上,缓缓地道,“现在似乎有一个很艰难的选择摆在你面前,让你无所适从。”

安嘉璐像是一下被击溃了一样,马上否认道:“一派胡言。”

说着安嘉璐扭头就走,怕是正被说中了心事。可余罪愣了,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正准备开个玩笑,来一句你选择我吧。可对方反应这么强烈又让他真看出点东西来,许是心里真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不过他很懊丧,这可好了,还没套两句近乎呢,把妞儿给惹了,余罪看着如小鹿奔走的安安,后悔地直拍自己的嘴巴。

然而意外总是有的,他刚准备归队,安嘉璐又去而复返,跑着回来了,她以一种复杂的眼光审视着余罪,半晌才问:“有时间吗?”

“案子完了就有。”余罪道。

“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有时间约我。”安嘉璐递了一张名片,通用的那种警务名片,余罪反扒队可没这种待遇。他笑着把自己的号码发到她手机上,安嘉璐异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慢慢地往酒店走。余罪抓着这一闪而逝的时机喊了句:“哎,我可以送你花吗?”

“算了,我怕你又捡一束来骗我。”安嘉璐头也不回地说道,说得余罪脸色好不尴尬。

余罪兴奋地回到了车边,闻着名片上温馨的味道,不料有咸手伸过来抢了,余罪赶紧藏着,让鼠标和李二冬夺了半天没夺出来,拽着余罪要审问刚才和安嘉璐扯半天扯什么来着。这个事好处理,余罪说安美\_女见到他了,终于以慰相思之苦了,惹得那俩兄弟向他直竖中指,说了句外语:Shit!

不过此行收获可不小,又带回来了一个直接嫌疑人的清晰照片,把许平秋和马秋林两位老头刺激的呀,回家走到半路,又折回机场了……

知己为谁

“她?姓什么?叫什么?受教育程度是什么?有没有前科……你确定她是主谋?难道不能仅仅就是一个崇洋媚外的女生?”

“现场无法提取任何证据,证明这个子虚乌有的女-人和本案有关。仅仅一个侧面的面部特征,可有点玄了,你知道最高客流量是多少?四万人次啊。”

“如果有关,最起码她应该和前两个嫌疑人有所交集吧?可事实上,反查了案发前三天的监控,都没有发现。”

“我觉得重心应该放在取行李和乘机两个嫌疑人身上,市技侦中心正在分析咱们提供的肖像画面,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个时候改变侦破方向,我怕时间来不及。”

烟雾腾腾的会议室,因为这一新消息重新聚起了的各路刑侦高手齐齐置疑这个女嫌疑人了,无名无姓,而且从监控上根本找不到她和其他两名嫌疑人的交集点,怎么可能相信,仅凭她和老外搭过讪,就认定她是主要嫌疑人。

还是那句话,证据,你得拿出证据来。可余罪这一行除了证明两位外宾见过画像上的女-人,什么也证明不了。

恰恰相反的是,民航分局十多位技术人员在监控上找到了新的证据,频频出现在现场拍照的一个嫌疑人,现在已经快浮出-水面了。这个时候,几位反扒队的又提供出新的线索,这几乎等于要推翻先前的侦破方向另开炉灶了,到了这种时候,谁还敢再冒险一试。

兴奋回来的余罪被泼了盆凉水,哥仨凉了个从头到尾,怎么判定这个女-人涉案,余罪面子上那点证据已经消失了,而且那事恐怕他也不可能再讲出来,所以,面对着置疑,他保持着缄默。

刑侦七大队副队贾希杰,瘦高个子,两个鼻孔像烟囱一样喷着烟。沼安支队来的王冲生,匆匆赶来的,这么晚了也没休息上,稍有不悦。至于特警支队那位以追踪闻名的尹南飞,不时地看着许平秋和马秋林,神色里觉得还是有点匪夷所思了,怎么能这么仓促就搞定个嫌疑人?

几个高手中较老成的杨永亮,四十开外,他掐了烟头,仔细地看着会议桌上铺的那张肖像,电脑合成的,皱巴巴,他狐疑地问着余罪:“这位同志,你追这个很久了?她以前有什么案子栽在你手里?可以直接把案卷拿出来比对一下嘛。”

完了,他妈的一个比一个鬼精,看了张肖像就能联想很多事,那皱巴巴的样子,八成让人判断已经装在口袋里很久了。余罪撒了个谎,摇摇头道:“没有,如果有案子栽在我手里,那就容易多了……简单地讲,她在坞城路出现过,不过可惜的是我没有抓住她。”

众人愣了下,余罪这脸皮颇厚,干脆打破别的想象了,直接说道:“不是她栽在我手里,而是我栽在她手里,我追她已经很长时间了。”

哦……失手的案子,在场的同行都理解了,不过对于余罪不能提供任何侧面的证据却是无法认同。见面会很沉闷,鼠标和李二冬被这么一干老男人盯着,有一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就是嘛,这眼神怎么都有点贼,李二冬暗道。鼠标不自然地挪挪-屁-股,被这么多老男人盯着,那滋味比脱—光了让一群女-人欣赏还觉得难堪。

余罪倒无所谓了,曾经在滨海看守所,自己经历过比这个更难堪的事。他欠欠身-子,摊手道:“这次来办案我们只是协助,但是协助也能提供想法和意见,反正五十多个小时错得已经很多了,不在乎我们这一单不是?”

这话里有刺,毕竟那冒头出来的嫌疑人也是这几个小警的手笔,话里似乎很责难这些刑侦里的老人一般,让众人颇有几分不忿。就是嘛,反扒队的,刑警编制都是勉强给你们的,拽什么?

“这个提议,先搁着,不过可以作为一个参考的侦破方向……我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大家心理上的压力越大,不过越是在这个时候,越得保持放松和从容的心态,否则的话,嫌疑人从你眼皮底下走过,你都会忽略的。刚才我和马师傅走了一趟现场,收获很多。”许平秋出来圆场了,意外地直接否定了余罪的提议。他转着话题道:“我和马师傅商量了一下,有几个点大家需要注意,第一,这个手法虽然巧妙,但也很老套,类似于早年行走市井‘拆白党’那一类人,这类人连骗带偷,都是高手,除了玩技术,还经常跟人耍心眼,一不小心就会着道;第二,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机场的监控能覆盖面积八成左右,卫生间、饮食摊、购物区、VIP场所以及甬道,对于小贼这里是绝地,可对于高手,不可控的盲点太多了,我们的工作出现遗漏在所难免;第三,刚才我在电话上和崔厅汇报了一下,他托我代表他向参案同志表示慰问,上面都知道大家很辛苦,不过还得坚持一下,有时候胜负就在于咱们坚持多一秒和少一秒……”

就在许平秋搜肠刮肚试图再鼓士气的时候,在座的一位电话响了,是特警支队的尹南飞。他附下-身-子轻声接电话,可不料一听腾地站起来了,在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走了。他边接着电话,边打开了笔记本,按着身份确认接受传输,扣下电话时,喜形于色道:“技侦恢复出了乘机嫌疑人的照片,他们觉得,面部特征比对吻合度可以用于协查了。这个人屡次出现在五原机场拍照,虽然和乘机嫌疑人的相貌相差很大,不过经过我们技侦面部恢复,应该是同一个人。”

“我看看。”许平秋要着电脑,画面传输到屏幕上时,他指点着眉部、面部以及发型,做了几处可能的恢复,比如把眉毛剃掉画高一点,显得脸型就长了;比如把腮上的阴影做重一点,肤色做深一点,人就显得年老了。在现代技侦手段微描蓦下显示出来的,却是一个看上去年轻十多岁的人。

“干吧,抓这样的人,对你们没难度。都动起来,找到一点,集中力量拿下。”许平秋离开电脑说道。那几位不同警种的高手,匆匆而去了。一眨眼,就剩下他和马秋林两个老头,还有坐在会议桌末尾三个傻乎乎的小反扒人员了。

许平秋对着鼠标那憨样笑了笑,不过标哥心里不爽,没给他好脸色。李二冬瞧见了,就装着没瞧见,辛辛苦苦奔了半夜,拿出来的东西看一眼就被否定了,搁谁谁也不爽不是。当许平秋又看到余罪时,这回他愣了,余罪平静如水,一点也不像有气的样子。

“脾气磨得不错,我以为你会责问为什么不支持你的想法。”许平秋笑着道。理论上应该支持,他了解余罪那双过目不忘的眼睛,曾经描出来的画像抓住过比这个案子更重要的嫌疑人。甚至他更愿意余罪找到的,是一条更重要的线索,但作为领导,他也只能像刚才那样做。

“你是领导,你需要搞平衡。”余罪淡淡道,一语点破。这话听得马秋林也笑了,异样地看了许平秋一眼,他从许平秋的口中隐约知道了此人的不凡。他细细打量着,不过他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平凡的地方来,相貌普通,眉不浓不淡,嘴不大不小,如果用技侦的眼光看,这是一张根本没有相貌特征的大众脸,他微微地笑着。在他打量余罪时,余罪也同样打量着他,年届五旬,眉淡褶深,总是下意识地抚着下巴。

余罪笑着问:“马老刚戒烟?”

“小余刚学会抽烟?”老头不答反问。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回答,也都是在对方细微的动作中发现了端倪:余罪看到了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而马秋林也发现了余罪刚刚形成的下意识动作。

许平秋斜眼觑着,他知道这是那种既是同行,又是对手的较量。当然,对于和贼打了一辈子交道,可仍然不太会用警械的马秋林来说,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和这帮拳脚枪棒训练出来的刑警是一路人。

而现在,他似乎发现同路人了。

“试图在机场这个证据缺失的现场找感觉,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马秋林突然又道,仍然是不着边际。他缓缓道,“我们的区别在于,我只是个猜测,而你把它当真相。”

“只有你不敢猜测的事实,没有不会发生的真相。”余罪道。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不过碰壁之后,就胆怯了。你呢?”马秋林道。

“我如果在您这个年纪,或者在许处的位置上,也会胆怯,不过现在不会。”余罪道。

“年轻人,勇气可嘉。”马秋林和蔼地道。

“不年轻的人,经验可贵。”余罪笑着道,对这老头有点好感了,他补充了句,像在自嘲,“还是您做得对,不多嘴,就不会出这样的洋相了。”

一说两人皆笑,一个爱惜羽毛,一个无所顾忌;一个小心翼翼,一个胆大包天。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坐在同一位置上,相互审视着,还是马秋林开口了,饶有兴致地问着:“那我们一起出了洋相,我想了很久不敢说出来,也是怕无人认同。我直入主题问,你觉得应该从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去找这样一个神秘的贼?这是个团伙,肯定要有一个灵魂人物,我是指他,或者她。”

余罪怔了下,他眼前浮现着,那个美丽的倩影,那惊鸿一现的绝技,那疾如迅雷的反应,这个影子像魔怔一样在他的心里萦绕很久了,他嘴唇翕动着,说了两个字:“过去。”

仿佛冰河消释,马秋林长舒了一口气,一股欣喜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仿佛是一种觅得知音的悦色,在他脸上久久不去。

这一点,连许平秋也无法理解,不过他随即明白了点什么,两个人都是和蟊贼打交道的,在这个上面,肯定有共同点了。但这个“过去”,又指着什么呢?

鼠标和李二冬傻眼了,鼠标附耳问二冬:“啥意思?”

“不知道。”李二冬道。

“那他们笑啥?”鼠标又问。

“找到基友了呗。”二冬道。

两人咬着嘴唇,不敢笑,不过看余罪笑吟吟的,那老头笑眯眯的,还真像一对忘年知音。至于许平秋,鼠标对他素来无甚好感,怎么看那家伙也像个拉皮条的。

“我有点建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马秋林停顿了半晌又道。

“应该是有关贼的故事吧,我正想找一位熟悉他们的人请教。”余罪道。

“猜对了,就是贼的故事,不过我可没精力宣讲,我只是建议你去一个能找到他们的地方,就是你所说的‘过去’。”马秋林道。

“档案馆?”余罪脱口而出。一念而过的念头,此时更清晰了,他异样地看着马秋林,没来由地觉得这谈话很让他感到一种愉悦,像话未出口,对方已知。

而马秋林何尝不是如此,他笑着起身了,边起身边对许平秋道:“许处,看来我真能回家好好休息一晚上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这前浪,迟早要被拍到沙滩上的。”

许平秋也慌忙起身送着马秋林,余罪快步跟着跑出去了。这位老警却再不说与案情相关的事了,告诉余罪到什么地方找他,便潇潇洒洒地走了。余罪还待请教几句,许平秋却是拦着道:“人老了,精力不行了……严重脑神经衰弱,等他好好休息一下,再去请教吧。”

两人沿着台阶返回,许平秋侧眼瞥了眼还在沉思的余罪,主动问着:“你准备连夜干,还是天亮后再干?”

“那您这是征求意见,还是直接下命令?”余罪反问着,语气比和反扒队长说话呛多了。

“都不是,我猜测你会连夜干,即便我下命令也撵不走你,知道为什么吗?”许平秋得意地道。

“为什么?”余罪愣了,自己还真准备连夜干。

“因为你好奇的心里,容纳不下悬念过夜……”许平秋笑着道,慢慢地转身而走,以他的了解,所有的侦破都是从好奇开始的,一旦沉迷,将无法自拔,他边走边道,“好好干,余罪同志,多干三五年,就能重新穿上那身三级警司服装了。”

似乎是在嘲笑余罪放弃了特勤的编制,余罪听得此言,不屑地扭头就走,不搭理他了。不过他走了好长一截,才发现自己的方向错了,赶紧匆匆返回,到了会议室,鼠标和李二冬正伏在桌上,面对面伸着舌-头吹泡泡,无聊至极了。见余罪回来,两人心里悬念未解,拽着余罪问:“啥意思,你和老头神神叨叨的……”

“笨死你们呀,那是在讲贼的出身!得从她的渊源上找。所以我说在过去找,而过去……只能从那些尘封的档案里去发掘了。”余罪道。这是个大胆的推测,而敢于尝试的,独他一人而已。

鼠标和李二冬愣着眼,还是不懂。余罪又解释着:“咋光吃不开窍呢,意思就是得从根上找,比如鼠标你为什么会玩牌,还老赢钱,那是因为你有个赌鬼爹对吧?比如你,二冬,为什么啥时候都是一副愤青样?那是因为从你爸那代开始,就一直是水深火热的苦逼生活,懂了吗?”

懂是懂了,就是太打击人啦,李二冬咬牙切齿掐着余罪,恶狠狠地说:“哦,懂了,你这么贱、这么--奸-、这么不要脸,是不是有个--奸-商爹的原因?”

“哦,这个问得好。”鼠标很解气地道。

“不要这么粗俗好不好。”余罪一笑,纠正道,“现在--奸-商都自称成功商人,你们这表情绝对是自卑引起的羡慕嫉妒恨,心理太失衡啊。”

“Shit!”哥俩今晚第二次竖中指,说英文了。

“发音真准,都说你们有长进了。走,我带你们把这个女贼挖出来,这绝对是一个不同凡响的贼……找老骆去,得从五原有名的贼身上找,我就不信她能钻天入地,还让我找不着她……去不去二冬?反正你一光棍汉,回去也是-搂-着枕头睡,还不如跟上我呢,有吃有喝的,说不定这案子还有点外快和奖金。”余罪边说边走,根本不给二冬谈条件的机会。

等出门时,鼠标兄弟也已经跟上来了,别人不知道他知道,余儿可是个自己充胖子,还得打肿别人脸的主,跟上他可不吃亏。

“喂喂,我也去……好几十公里呢,回家也睡不好了。不过不能这样子吧,大半夜还忙乎,进城先吃宵夜啊……我早饿了……”

鼠标不迭地追着,奔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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