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neteen /土豪小姐的演唱会/
前阵子去成都签售，胡幽幽在微信里威胁我请她吃饭，否则她就混在群众中，在提问环节时问我奇葩的问题。
我大义凛然：“幽幽，你提好了，看哥一一化解。”
胡幽幽说：“那我就起哄让你唱《小苹果》外加跳舞！”
我心里一句“我擦”，立马投降：“女侠饶命！地点你定！”
我是个吃货，所以我身边的朋友大多是吃货，胡幽幽也不例外。
但作为一个地道的成都人，胡幽幽告诉我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吃芋儿鸡。
我一拍桌子：“胡幽幽，你有没有一个吃货的觉悟！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居然放着不吃，作为吃货组组长，我觉得你必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幽幽白我一眼，说：“我擦，这是什么，你自封的吧？”
然后她说：“还不是我前任不能吃辣，我也就不吃了呗。和他在一起我觉得糖醋排骨都好吃，前几天我自个儿尝了尝，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我这才想起来，她和她前任分手也一年多了。
我想把我所有的人生故事都分享给你听，可是你听不进去；我所有的沉默背后都有无数的话想告诉你，可是你也不懂我的欲言又止。每个顺其自然背后都是想改变却不得的努力，每个洒脱背后都藏着不舍，每个放下前都是挣扎，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听不到是因为那人无心再听。有些故事、有些情绪，只能留给懂的人听。
我和胡幽幽的共同点，除了爱吃，还有都爱看演唱会。
我爱看演唱会一是喜欢演唱会的气氛，二是演唱会上总能和许久不见的朋友见面。
而她爱看演唱会，是因为一个人。
胡幽幽高一时就喜欢上了她的前任顾彬，因为顾彬是班上第一个和胡幽幽讲话的人。
她到现在还记得顾彬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同学，这个座位是我的。”
……胡幽幽的孽缘就从这句无厘头的话开始了。
胡幽幽人如其名，做什么事都是静幽幽的。三年里，她连一个基本的暗示都没有，甚至见顾彬就躲。暗恋变成她心里的种子，在她心里发芽，吸收她的所有养分却结不了果，最后变成她的兵荒马乱。
我在大一那年认识了胡幽幽，那时我还偶尔会弹吉他，每周六下午都拿着吉他有模有样地练歌。那时除了我的室友没地可躲，没有谁能在我的歌声下坚持五分钟。
唯一听过我的歌声还能自愿留下的，就是胡幽幽。
胡幽幽有种特殊的藏歌词本技巧，总能在我眼皮下变出一本歌词本来。
有一天，她一本正经地说：“卢思浩，《温柔》这歌只适合分手唱，你看真正的表白神曲是这首《听不到》。”
我说：“幽幽，哥选《温柔》这首歌并不是因为它适合表白，而是因为它比较好唱……”
我至今仍记得幽幽鄙视的眼神。
胡幽幽一直以来最喜欢的歌就是这首《听不到》。
她说歌词写出了她的所有心情：“世界若是那么小，为何我的真心你听不到。”
我调侃她：“你从来不表现出来，谁能听得到？”
大一下半年，听说她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回了国，好几年我都没有再见到她。
2012年，我回国赶上武汉演唱会，第一时间订了票，一刷朋友圈看到了她也会去看演唱会的消息，这才又见了一面。
同时我也见到了她那阵天天念叨的顾彬。
这还不算完，演唱会结束，胡幽幽传了一张他俩的照片，照片的描述是：以后的演唱会，我们都要一起来听。
然后顾彬在下面回：以后的每个节日，我们都要一起过。
我回：……能考虑一下单身狗的心情吗？浑蛋。
后来，我听幽幽讲了他俩最初的故事。
回国后，幽幽一个人买了演唱会的票，刷人人网看到顾彬也一个人去看演唱会的消息。她心想，这是上天的征兆，这次一定要大声说出口，向顾彬表白。
那天演唱会结束，两人都觉得意犹未尽，就坐在体育馆前的台阶上聊天。
刚看完演唱会的胡幽幽，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她想都没想，站在台阶上大声给顾彬唱：“我的声音在笑泪在飙，电话那头的你可知道，世界若是那么大，为何我要忘你无处逃；我的声音在笑泪在飙，电话那头的你可知道，世界若是那么小，为何我的真心你听不到。”
顾彬就坐在她面前，目瞪口呆。
胡幽幽越唱越亢奋，唱到最嗨那段直接破音：“听不到听不到我的执着，扑通扑通一直在跳，直到你有一天能够明了，我做得到我做得到我做得到……”
她心想，老娘豁出去了，大喊了一句：“顾彬，我喜欢你！你他妈的为什么听不到？”
顾彬呆了老半天：“高中你见我就躲，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胡幽幽高中三年外加大学一年的情绪，那天一次都爆发了出来。
这是个暗恋修成正果的故事。
只是故事还没有到结局。
2013年初，我在南京和老陈聚会，幽幽正好也在南京。
俗话说得好，火锅就得在重庆吃，小龙虾就得在南京吃！
嗯，这句话是我总结出来的……但我本着走到哪里就得吃到哪里的革命精神，晚上带她一起吃小龙虾。
幽幽面对小龙虾居然打不起精神，只是一个劲儿地打哈欠。
我心说，这还是我认识的熬夜狂人外加吃货胡幽幽吗，就问她怎么了。
她说，凌晨三点多和顾彬吵架了，一早就坐飞机来南京出差，睡了不到一小时，怎么可能打得起精神。
我问她：“你家顾彬不知道你今天要出差吗？”
她揉揉眼睛，说：“他知道啊，哎呀，反正我也是经常熬夜的主儿，没事。”
我说：“累点倒没什么，关键是和他在一起你觉得开心吗？”幽幽没回答。
2014年7月，我在上海的签售恰好在演唱会的后一天。
胡幽幽打电话给我：“卢思浩，我这两天也在上海，咱们一起去看演唱会。”
我说：“我没买到票，到时我们去体育馆看看黄牛，碰碰运气。”她说：“就知道你没买到票，别怕，姐有四张内场的。”
我忍住想要抱-住幽幽大腿的冲动，在电话这头说：“土豪，么么哒！”
但我没能准时赶到体育馆，到体育馆时演唱会临近尾声，就和小裴站在场外等散场。幽幽手机打不通，我就给她发微信，说自己在出口等着。
演唱会结束半小时，我也没有等到她，就拉着小裴去内场找她。
她就坐在原地，看着舞台发呆，直到我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看到我后她急忙道歉：“我一直在给外面打电话发微信。这信号也太差了，愣是把手机的电给打没了也没打通一个，也不知道微信到底发出去没。这不手机没电，我又忘了你在哪儿等，就坐这儿发呆，想着你总会进来找我。”
说完还一脸欣慰地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
……
年底又碰上演唱会，胡幽幽又给我打电话：“卢思浩，这次的演唱会你去不去？”
我说：“幽幽，我穷得连住宿的钱都没有……”
幽幽说：“哎呀，这么不巧，我这次又买了两张票。”
我在电话这头竖起大拇指，一想不对她也看不到啊，就说：“土豪姐，要不你把我的吃住和路费给报销了吧！”
胡幽幽在电话另一头一字一句地说：“再！见！”
胡幽幽，我们俩之间深厚的友情呢？友情呢？
最后我还是没陪她看演唱会，那天晚上我估摸着演唱会快结束了，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幽幽秒接，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现在后悔了吧？”
我说：“还行，我就是看看你的手机是不是又没电了。”
她说：“还有70%呢，我压根儿就没拿出手机来。”
沉默半晌，她说：“姐给你唱一首《听不到》怎么样？”
我说：“我擦，这首歌不是你的死-穴-吗，你可别……”
没等我说完，幽幽就唱了起来，唱着唱着就没音了。
其实我知道，她想唱给顾彬听，可是顾彬听不到，于是这首歌只能变成她的秘密。
我的声音在笑泪在飙，电话那头的你可知道。
我的声音在笑泪在飙，电话那头的你不知道。
再次和幽幽见面，就是前两天在成都。
她说：“卢思浩，我这些年看了这么多演唱会，发现了一件事。”
我说：“难道你终于发现自己是个土豪这个事实了？”
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对，但是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我忍住把芋儿鸡糊她一脸的冲动，问：“什么事？”
幽幽说：“你有没有发现每次一看演唱会，手机和网络信号就特别差，可平时到体育馆的时候手机信号又特别好？”
我严肃地点头：“这里面一定有科学解释。你看啊，信号好了肯定会影响音响效果，音响效果差了吧就会影响演唱会效果……”
幽幽打断我，说：“你说的这套一点也不科学，我觉得最科学的一定是大家都在发微信或者在打电话。”
然后她特认真地说：“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大家都在打电话或发微信给重要的人，千军万马都抢着这信号，结果都没能发出去。2014年我看演唱会时就在想，那些一个人来看演唱会的人，其实很期望有人能陪着。那些想拨通的电话，那些想发送的语音，那首想让对方听到的歌，要传递的其实都是一句——我希望现在你就在我身边。”
某年夏天，我也接到一个从演唱会现场打来的电话，我却认不出那是谁的号码。电话另一头不停地问我听得到吗，最后说我听不到你那边的声音，你也别说话，我把手举高点这样你就能听得清楚些。每次看演唱会时，我都能看到很多这样的场面，我自己也曾经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只是我不知道，电话另一头有多少人是在用心听，又有多少人只是说句“我听不到”，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我把眼前的风景拍给你看，我把我听过的歌哼给你听，我把我看过的书推荐你看。我要传递的信息根本就不是眼前看到听到的这些，而是我多么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有你一起分享。
How I wish you were here.
可惜你听不到。
幽幽说，2014年底那场演唱会，阿信说打电话给自己喜欢的人时，她却决定不再掏出手机打给他了。
独自看很棒的演唱会时，再也不会掏手机出来，一定要等到官方DVD发布再和喜欢的人分享。因为那些几乎要糊成一团光球的照片、根本听不清是谁唱的音频，和千军万马一起争夺冲出场馆的微弱信号，要传递的无非是一句“How I wish you were here”而已。
如今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我身边了，他也听不到了。
想分享的话也没必要再说，他也不会再懂。
第二天一早，我去重庆，幽幽来送我。
我说：“土豪，下次看演唱会记得叫上我。”
幽幽说：“浩叔，下次记得给我唱《小苹果》。”
我说：“千万别，我已经决心告别歌坛了。”
幽幽说：“没事，我唱歌也难听，不也在顾彬面前唱完了一整首《听不到》吗？”
说完她又从口袋里变出来一本歌词本，说：“这次你来没什么礼物给你，前两天抄了几首歌的歌词，就当礼物送给你吧。”
我翻了翻歌词本，说：“幽幽，我们朋友这么多年，何必这么客气，下次送现金好吗？”
胡幽幽一字一句地说：“再！见！”
和幽幽又聊了几句，在车站告了别。
我坐在候车室，把幽幽给我的歌词本翻了又翻，却怎么也没能翻到那首《听不到》。
我想，这首歌在胡幽幽的心里还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但也终究翻篇了。
我能想象那天她一定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敢在顾彬面前唱这首《听不到》。
我也能想象她在每个想念他的日子里，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听这首《听不到》。
有些吃的不是不好，只是不符合你的口味；有些文字不是不好，只是没到或过了读它的时候；有些人不是不好，只是时机不对。
在一起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那时的我喜欢那时的你，如今的我依旧喜欢你，可我喜欢的是那时的你。
你看，你不是那时的你，我也不再是那时的我，感觉不能重来，错过了时机，就再也没了机会。
我想把我所有的人生故事都分享给你听，可是你听不进去。
我所有的沉默背后都有无数的话想告诉你，可是你也不会懂我的欲言又止。
临上动车前，我给幽幽打了个电话。
我对她说：“幽幽，哥要走了，下次你来苏州，我请你吃清蒸鱼。”
幽幽说：“算了吧，你们那儿的口味我可吃不惯。”
我说：“那记得帮我多吃几顿芋儿鸡。”
你会遇到很多人，然后为了某个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你爱他你等他你陪他，最后你的真心进了水沟，你读不懂他的神情，他听不懂你的沉默。
你改掉自己的习惯，你改掉自己的口味，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才能懂踮着脚爱一个人太久会失去平衡。
然后你跌倒。
但你还得继续往前走，就像幽幽找回了自己的口味一样。
这世上总有人适合吃糖醋排骨，也总有另一些人适合吃芋儿鸡。有些人闻不得臭豆腐的味道，有些人却对臭豆腐情有独钟。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口味，但总有一种口味适合你。
那些和千军万马一起争夺冲出场馆的微弱信号，大多能传到，只是有延迟。
就像你能懂一些人的沉默一样，那些在你沉默后藏着的声音，欲言又止中藏着的情绪，总有人会听懂的。
BGM：五月天《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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