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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小试魔境 鬼奴映雪

金蝉见内有两种异果形似五色樱桃,宛如宝玉明珠,鲜艳夺目,乃紫云宫所产仙果玉女璎,笑问二位姐姐近年见过灵云家姐么?谢琳微笑不语,谢璎笑道:“舍妹专喜弄些狡狯,自从上次大咎山回来,我姊妹共只出山一次。这些都是她新收鬼奴代为觅来。”

朱文笑问:“二姐收有门人么?叫什名字?何不令其来见!”

谢琳气道:“姊姊还说我多口,这样一点小事也对人说。你看诸位道友所收弟子不是金童便是玉女,我老想收一个好徒弟,只赶上官红一半我就心满意足。谁知才一出手便收了一个小黑鬼,想起就生气。想不要罢,她又一味死缠,宁死不走,气得无法,叫她做我女奴,不算徒弟,她偏愿意。带了出去和人家一比,有多丢人呢!”

三人知道谢氏姊妹法力极高,所收弟子至多容貌丑怪,绝非寻常,同声请其唤来相见,谢琳不肯,谢璎笑对众人道:“琳妹童心未退,觉得鬼奴貌丑,美中不足。实则此女虽然是鬼魂炼成,难得向道心坚,数百年苦功才有今日。不过想要寻一好庐舍使其回生,在未如愿以前不愿人知罢了。”金蝉接口答道:“貌丑无妨,休说灵峤仙府蓝田玉实可以求取,便我小南极光明境也有不少的灵药可以凝神固魄,化丑为美!”

谢琳闻言面有喜容道:“陈岩道友和李洪师弟,还有一位贵派师兄名叫笑和尚的,近在海外得了不少的灵药,对于鬼奴均有大用。人家得来很难,不好意思讨要便了。”

金蝉道:“此事包在我身上,这些灵药在笑师兄等三人手内,见面便可要来奉赠。我最想笑师兄,请大姐把须弥神光放出一观如何?”

谢璎笑答:“既然非看不可,只有从命!”谢璎一面劝用酒果,一面随即双目垂帘。

待不一会,手指上有一圈慧光飞起。先是淡微微一片金霞闪过,跟着现出大片海洋和陈岩、李洪、苏宪祥、虞孝、狄鸣歧、南海双童以及笑和尚等近些日来经历,似走马灯一般,有的竟分两三起同时出现,全都如在目前,包罗万象,纤微毕睹

后又现出易静追赶老魔赵长素误入魔宫,刚一飞过不久,雪山上空暗云之中突有一点火星飞堕,到了危崖之上倏地爆散,现出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穿五云仙衣的美少年。身后背着一个大葫芦,腰挂金刀,头和手足各戴一枚金环,乍看也分不出是邪是正。刚一落到高崖之上,回顾西北方微微一笑,随把腰间金刀拔出,手挽法诀,回手用刀尖朝身后葫芦顶上拍了一下,再往外一甩,立有一溜黑烟随刀而出,箭也似急射向身前雪崖之上缩为一团,就地一溜滚,接连急转了两下爆散,现出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穿着一身灰白色紧身短衣,手持一根两头尖的铁钉,跪伏在地。

似这样接连数十百次过去,均有同样鬼物随同刀尖黑烟甩处四下飞射。落地现形,环跪少年身侧。事完再将手往外一扬,立有一股黑气由葫芦中蓬勃而起,直上云霄,晃眼比电还快展布开来,化为一片极淡的烟幕横亘天半。少年又朝葫芦连指,频频施为,随见数十百股黑烟飞舞而出落在地上,黑烟散处化为弓箭刀矛旛幢法器以及各种塔坛之物。那百十个鬼物现形之后在旁跪伏待命,少年把手一挥,立时争先上前把那黑烟所化之物纷纷拾起,连插带堆,转眼之间建成一座广约数亩的神坛。妖道原立崖前,也未见怎行动,人影微闪,便在法坛中心持刀而立。只见阴风惨惨,整座法坛全在大片黑烟笼罩之下,看去气象幽厉阴森怖人!

妖道忽然双臂一振,身上衣冠全数脱去,飞去一片血影,将之护住,满坛飞驰,出没千百妖旛之中。所到之处烟云浮动,滚滚飞扬,变幻无方,情势诡奇。妖道越转越急,倏忽如电,隐现无常。似这样经过些时,血光闪处,重又穿上衣冠,在千百魔鬼旛幢环绕之下,满面均是笑容。朝着左侧扬手飞起十余个大小光圈分布坛上,妖道由圈中往外查看了一阵,手中刀一挥,全坛立隐。所有千百魔鬼和那隐现无常的大小旛幢全数不见。只剩妖道一人坐在一个冰崖凹中,身上装束也换了原样,看去像个游方道士,神态十分和善,与先前所见迥不相同。

待了一会,似有什么警兆,面容骤变,当时起立将手一指,方才那片横亘天半的烟幕突转粉红色,在暗云中一闪不见。同时由远方飞来一道遁光,刚看出是上官红冲破云而来,快要撞上烟幕之上,忽然一闪不见。跟着便见那道遁光又在坛后出现。那一大片雪崖魔网高张,上与天接,竟未看出如何飞渡!妖道似因来人已快入网,无故失踪,面带惊愤之容,将手连扬,立有大蓬五色光针由手指尖上飞起,暴雨般飞射过去,神速已极!待了一会,光针突分三面飞回,妖道好似不曾追上来人,面带惊疑。随把双目闭上微一寻思,忽然暴怒,奋身跃起化为一溜黑烟带着大蓬火星,朝先前来路飞去,也是一闪不见。约有半盏茶时,仍是一点火星自空飞堕,现出原形,朝左侧面目射凶光,阴恻恻冷笑了两次,身形忽隐,更不再现。

谢璎慧光跟着收去,睁眼笑道:“道友看见了么?这便是前些日的经过。可惜魔法太强,小妹功力不济,只能见形,听不出老魔声音,否则还要详细。上官红由那雪崖上空飞过,因来势太急,妖道想发话禁止都来不及。本来想将来人擒住喝问来历,幸而家师早有准备,用无相神光将其护住,由高空中不动声色移过崖去。妖道以为他那魔网横亘空中,来人竟会看破,当是有心为难,竟将魔教中的七绝魔针发将出来!”

三人知那妖道,便是鸠盘婆的同门,星宿海星宿神魔,看来果然魔法高强,非同小可,正想再问,谢璎已道:“愚姊妹奉家师之命挽留佳客,一半也为三位道友多炼一种防身法术以便异日之用。”随请三人用了一些酒果,再由谢琳陪往左近小琳宫洞内同炼佛法。

三人先想谢琳爱好天然,所居必比灵石筑还要华美。到后一看,内里竟是黑沉沉的伸手不辨五指。金蝉慧目法眼,平日多浓厚的妖烟邪雾均能透视,到了洞中竟看不出丝毫景物。

谢琳笑道:“此是魔教中的黑地狱,千百年来只令师祖长眉真人以玄门无上大法通行过一次,使其大放光明,把对方千百年收敛的阴霾罡煞之气所炼邪雾化为乌有。今照着灭魔宝箓现出此景,小妹请三位道友来此,以本身定力智慧战胜邪魔。到时最好心超物外,一念不生。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虽是依样葫芦,虚惊仍所难免,必须小心才好!”

三人闻言,知道良友藉此考验道力,以为未来之用,此中威力必不在星宿海魔宫埋伏之下!如此看来,忍大师佛法神妙,必是算出将来自己等人,定有星宿海之行,魔宫黑地狱邪法厉害,是以令自己先有防备,免到时措手不及。

三人凝神以待,谢琳引三人去至里面坐下说道:“小妹就要献丑,三位道友分坐在此,如有警兆,能以定力战胜更好,否则便将诸宝取出一试。好在此是演习,不致走火入魔。西昆仑魔宫与此大同小异,请各准备罢!”说时三人先觉彼此相隔颇近,只谢琳一人略有一条金霞罩的淡影,余者全看不出。等到话完,谢琳人影不见,再唤同来两人,全无回应!当时只觉微微一晕,仿佛船行大海之中遇见浪头略为颠簸,随即静止。

金蝉正连呼文姐余师姐,忽听暗影中起了一种异声。乍听仿佛二女似在回应,不知怎的,心旌摇摇,神魂似欲飞起,思潮起伏,万念俱来!知道不妙,忙把心神收摄,按照本门太清仙法用起功来。刚把心神宁静,异声也止,心想谢家姊妹虽非外人,被其困住仍是难堪。心念才动,瞥见暗影中似有人影闪动,方想三人如在一起,将各人的法宝飞剑全施出来,决可无害。心念一动,元神又在摇动不宁,心身也跟着烦躁起来。瞥见另一面暗影中飞起一圈心形宝光,正是朱文的天心环。光并不强,看去不过尺许大小一圈。前见两条黑影同样也有天心环和离合神圭等宝光出现。

金蝉近来功力大进,匆促间真假难分,又知道这类魔法专摄人的心神,忙运玄功二次澄清定虑,潜光内视,不去理他。心神方一宁静,前面黑影宝光忽隐,只剩右侧心形宝光,外青内白,一圈晶莹莹的光华悬空不动。暗忖魔法乃谢二姐主持,并非真遇敌人,胡思乱想作什!二次又把心神守住打坐起来。谁知魔阵之中丝毫念头都转不得,虽心神收摄得快,魔法已自发动。如非谢琳在暗中主持,发动较慢,金蝉虽不致于受伤,也必闹个手忙脚乱了!

金蝉第二次正运玄功打坐,忽听天风海涛之声起自遥空,跟着烈烈狂飙夹着万丈黄沙,宛如亿万霹雳,排山倒海一般由暗影中狂涌而来,仿佛连人都要吹化神气。金蝉定力原极坚定,除却朱文是他累生爱侣,时刻关心,遇到魔法暗算时难免摇动,偶一动念也即宁止。

谢琳原因金蝉等三人西昆仑魔宫之行必不能免,恐三人功力不济,上来并未施展全力。及见三人中余英男自一开头便照师传太清仙法运用玄功把心神守住,慧珠自莹,一念不生,丝毫不因假设试验而稍松懈,功力也极精纯,处处显得平日用功之勤。再看金朱二人,一个童心未退,又和朱文情感太厚,杂念一生,魔头乘虚而入,差一点心神没有摇动!一个又是好胜心切,上来便把天环放起,小心防御,事出勉强。似此形势,以后遇到危机绝不能处之泰然!

谢琳心知定数使然,除尽力使二人明白魔宫黑地狱厉害,并多作警戒之外,也无法可施,又过了些时,金蝉等三人正在各以本身功力支持,忽听谢琳笑道:“够了够了!西昆仑魔宫经老魔头多年布置,方圆千里之内步步皆是埋伏,魔法非但阴险凶残,并有几件魔教中的异宝,和空际星辰摄取来的三十四色天星奇光和五行真气所炼秘魔灵珠,威力大得出奇。三位还要多加小心!”

金蝉把眼睛睁开,见洞中光明如昼,再看朱文英男就坐在身旁不远的玉墩之上,及问经过,并未离开一步。三人相去最远不过丈,方才竟会无闻无见!当地原是谢琳独自用功之所,四壁明如晶玉,清洁异常。室中纸有一个玉蒲团和壁间所悬一柄羽扇,一个葫芦。三人互相说笑了一阵,谢琳便照师令传授“金刚禅法”,三人原有根柢,只在室中同用了一两天的功便全由心运用,定力越发坚强。

谢琳见三人金刚禅法已能由心应用,知道将来西昆仑魔宫黑地狱之行,危险可以减少,对良友总算尽了力,心中甚是快慰。三人问起鬼奴来,问她收徒经过,谢琳只是支吾。朱文笑道:“我知二姐令高足绝非寻常人物,便是鬼魂修成,既然向道坚诚,又得二位姐姐真传,将来必有成就,何苦叫他鬼奴,有多难听呢!”谢琳道:“这鬼丫头曾在一个著名妖邪门下,后见乃师淫恶太甚,跑了出来。此时貌相原非丑怪,逃时唯恐妖师擒回去受炼魂之惨,逃到途中,遇一异人将她形貌行法毁去,变得又黑又丑。因她修炼年久,元气已凝炼,平日看去无异生人。”

三人闻言,同声劝说:“此女向道心坚,对师忠义,二姐不可以貌取人,务必善待。”谢琳微笑不语,谈到第三日早上,一同告辞起身。三人谢别上路,谢琳坚执护送,直送出五百里外方始分手。途中经谢琳指点魔头设坛行法之处,金蝉运用慧目法眼仔细观察,只见惨雾愁云笼罩其上,什么也看不见。谢琳挽灵诀朝空一扬,面前现出一个光圈。众人往里一看,崖顶上坐着一个少年道人,貌甚美秀,一点看不出是妖邪一流。

再细观察,崖上影绰绰现出一座大法坛,上面烟光弥漫,闪变不停,鬼影纵横,时隐时现。天空中更有一片带着粉红色的黑气,天幕也似自空下垂,其长无际。三人别了谢琳,立即加急前驰往依还岭去。满拟飞行神速,不消多时便可到达。谁知刚刚飞出大雪山境便遇天变,高空之中阴云密布,大片霜层和快要凝结的晶砂冰粒,厚密异常。三人为了便于说话,三人遁光连合一起,冲空破冰而渡,望去宛如一道三色精虹,急如流星,由那满布霜雪冷云冻雾之中电驶飞行。所过之处,上边霜层立被冲荡起千层雪浪,当时冲开一条极长雪弄,遁光映照上去幻出无边丽彩,顿成奇观。

金蝉见身后来路现出一条极长雪街,四外霜屠雪花宛如五色晶花,互相磨擦排荡,闪动起亿万银星,猛瞥见一片淡得非常人目力所能分辨的淡烟正往来路一带飞去,一闪无踪。紧跟着便听天风海涛之声大作,同时四外密屠层的晶砂霜粒一齐受了冲动,宛如狂涛起伏,怒吼奔腾,又似亿万天兵天将各持玉斧金戈互相斫杀,因风力太猛,身后雪街已随遁光过处忽分忽合,只见星砂万丈,霞影千重,急转电旋,目迷五色,比起方才还要壮观十倍!

三人不知方才那片淡云是有一小人暗伺,乘着三人回顾之际,早已乘隙侵入!三人法力虽高,因对方是个非常人物,自过雪山一直隐形尾随在后。知道三人各有至宝奇珍,不是好惹,无法下手。恰值三人途中间顾,立即下手。这时三人为对方法力所迷,只在那片淡影初出现时稍为动念,丝毫不曾看出!

三人正在迎风飞驶,忽听对面轰轰雷电之声,似有数十百股彩气,其急如电,迎面射来。疑有强敌来犯,忙喝:“文姐余师妹留意!”话未说完,转瞬之间彩气不见,雷声立止。又往前飞行了一阵,始终不曾再见。以为对方已然知难而退,急于回山,也就不愿多事。飞着飞着,英男忽然失惊道:“方才我们飞过雪山已有多时,按说依还岭早该到达,为何飞了这半天尚无影迹?”

朱文立被提醒,忙道:“师妹说得有理,我们早已越过川藏交界,何以还未到达?”男忽然想起前见那片轻烟来得奇怪,朝余朱二人一说,金蝉也自想起。看那形势分明中了暗算,陷入敌人禁制埋伏之中,方向早迷!

朱余二女一经醒悟,全都急怒。朱文首将天遁镜取出,发出百丈金光朝前直射。英男也将南明离火剑化为一道朱虹飞出手,四外玄霜晶砂立时纷纷消散,这原是瞬息间事,三人上来便以全力施为,忽听有一女子微笑说道:“二位道友无须小题大做,方才受我蒙骗,原是一时疏忽。真要对敌,贫道绝非对手!为防三位道友各有仙府奇珍,不得不班门弄斧,幸勿见怪。前面便是桥陵荒居,请往一谈如何?”

三人听那语声柔和清婉,十分娱耳。金蝉首听出对方并无恶意,但一想起前见黑烟明是旁门家数,正想此人是何心意,眼前倏地一花,又听前面山石纷纷崩裂之声,定睛一看,原来最前面的霜层晶沙竟是幻影,已全消灭无踪!人飞落地上,下面乃是一片山岭,因飞行神速,宝光把下面山石冲破了一个大洞!

三人忙把遁光收起,互用传声商计,觉着被人困住,于数千里外引来此地。通没一丝感觉。她既用许多心机把人引来,必有缘故。已然至此,莫如照她所说前往一晤,相机行事。商定之后,便推朱文为首,由其向前询问对方所居是在何处。朱文正要开口,忽见一溜黑烟其急如箭,由前面山旁丛林蔓草之中朝着三人斜射过来。烟虽黑色,却不带丝毫邪气,直落三人面前,连金蝉均未看出是怎么飞过来的。那黑烟离身丈许便即停住,看去好似一条黑影,四围烟雾笼罩,身材矮小,分辨不出面目。

未等发话,黑影已先恭身说道:“弟子林映雪拜见三位师叔!现奉前恩师玄殊仙子之命来迎三位师叔去往桥陵圣墓后面洞室中一谈。”英男笑问:“我和令师素昧平生,如何这等称呼?”黑影笑答:“家师与峨眉诸位师伯叔交情至厚,将来自知。此是以前恩师,映雪乃她记名弟子,好意将三位师叔接引到此,望勿多疑。”

三人匆促间虽不知对方来历深浅,但看黑影来势奇突,直似一个鬼物。其徒如此,其师可知。所居又在古墓之内,即便乃师不是鬼怪,也绝非寻常人物!心正生疑,金蝉忽想起谢琳新收门人便是鬼魂修成,天下事无独有偶,不能因此便生歧视,忙用传声告知二女不可先有成见。朱余二女闻言应了,随黑影飞到山前,山顶便是桥陵圣墓,乃是古圣轩辕圣寝。

这时夕阳已然西沉,一钩新月斜挂峰崖之间,光影昏黄,野风萧萧,吹得四围草树窸窣乱响,大地上暗沉沉的,景物甚是阴森。三人向圣陵礼拜,黑影见三人朝着圣陵下拜通诫,也随跪在旁,笑问道:“师叔,此是正门入口,数千年来从未开门,前些年只太师叔女仙杨瑾为取九疑鼎来过一次,是施展佛家天龙遁法由地底穿洞入内。如想瞻拜圣容,弟子愿为引路。当初圣帝进陵飞升,所遗法体尚在。”

三人齐声应道:“难得到此圣地,自应前往瞻圣容。请你引路同往。”黑影闻言笑诺,随引众人沿着左边山麓走了一段,笑说:“下面便是去往正殿的途径,弟子前面开路便了。”随由黑烟中飞出一圈黑光,出手加大,转风车也似急漩不已,地便被冲开一洞。三人见那桥陵土深石厚,上半土尽以后,下面便是极坚固的山石。黑影所发光圈圆径不过丈许,光也不强,发出稀疏疏的银色光雨,随同下冲之势电漩星飞,越转越急。四边山石泥土宛如溶雪向火,纷纷消散,晃眼冲开一条深洞。

金蝉方想桥陵圣地经此一来岂不残破,回头一看,来路泥土已逐渐封闭。前面只管冲成一洞,身后来路相隔丈许内外的泥土竟是由分而合逐渐还原。问知所用法宝乃戊土真精所炼,无论多坚固的石土,冲过之后仍能随人心意使其复原,不禁大惊!心想此女明是鬼物一流,如何有此法力和戊土奇珍,更不带一丝邪气,岂非奇事!心念才动,黄光收处,人已落地。前面一大通道,四壁石质坚润如玉,寝门已然在望。三人重又通诚下拜,再进里许便达内寝正殿。

只见门高十丈,气势十分雄伟。里面正殿寝宫形式正方,广达八九亩。四壁浮雕着许多战迹和弓矢刀矛风云马车之类。迎面一座长方形的石案,大约数丈,上设各种钟鼎尊磬之类的祭器,均是青铜陶瓦所制,光影晶萤,形式奇古。两旁一面一个大油釜,釜中各有一盏神灯,上结灯花形如灵芝,其大如掌,光焰停匀,照得全殿通明。案前地上立着九座大鼎,高约丈六,腹抱数围。案后有一三丈的玉榻悬棺,圣帝神体便停其上。

三人早听杨瑾说过陵中禁法,虽然年久多半失了灵效,正寝内殿尚有前古留存的几件奇珍和太元,仙法禁制,随人意念而生反应,稍一疏忽,仍不免于误蹈危机。再见到这等庄严肃穆的景象,灵前左右更有好些服饰奇古,身材高大,各穿盔甲手持弓矢戈矛的卫士,个个神态威猛无异生人,一双神目注定自己,似有嗔怪之意,由不得肃然起敬,忙朝上面拜倒,通诚祝告之后,恭敬退出。

三人沿着殿旁通道往前走去,黑影在前引路,不多久到达一间石室,由外面走进一个道姑,三人见那道姑穿着一身黑衣,身材十分苗条,细看面貌竟生得和易静差不多的丑怪。但是容止娴雅,笑语温和,令人生出一种亲切之感。行路之间却似未踏实地,若沉若浮,有异常人,看不出一丝邪气,便是旁门出身,也必此中高手。

金蝉先笑问道:“道友尊姓,何事将我三人引来此地,还望见教!”道姑笑答:“此是记名弟子林映雪昔年苦修之地,连个座位都没有,如何接待三位嘉宾!请至荒居一谈,自知就里。”三人料无恶意,已然至此,只得随同前往。顺着来路略一转折,前面现出三间石室,道姑引众人入内。落地一看,那石室乃是山腹的天然洞穴,石质透明,宛如晶玉。

那道姑形貌乍看甚丑,坐定以后渐觉相貌清奇,道气盎然,另具一种安详娴雅之致。最奇是面色颇黑,自头以下肤如玉雪,背面侧腰均具无上丰神,不看面貌决想不到会是个丑女!正自暗中惊奇,那自称林映雪的黑影已由外屋端来四个晃乳装成的酒杯,内盛美酒,分与宾主四人饮用。

朱文笑问:“道长法号可能见示么?”

道姑笑答:“贫道玄殊,以前原是旁门,后来得到一部道书,由此悟道,一向独居苦修,不常在外走动。小徒林映雪还蒙小寒山二女中谢琳收录。为了三位归途,要与星宿老魔相遇,是以求我将三位引来,暂避与老魔见面。”三人闻言才知林映雪便是谢琳新收门人鬼奴。金蝉和朱余二女向女仙谢了盛意。

女仙又提起星宿老魔,说道:“那魔头不特魔法甚高,人更阴险狡诈。用三甲子的苦功,在星宿海西昆仑绝顶施展魔法,将黄河等几条长江大河的水源以极高魔法禁制,真遇强敌,将水源震裂,把整座星宿海全都毁去,使大地山河飞返洪荒,宇宙重归混沌,本身也与同归于尽以消恶气,这等作法,对方不论多高法力也必投鼠忌器,绝不敢迫他走险,造此亘古未有的无边浩劫,魔法又甚微妙,经他多年祭炼修为,只凭心念一动,便自发难!”

四人又谈论半日,才起身告辞。三人再驾遁光起飞,不多久便已飞近,只见对面依还岭上烟光杂沓邪雾蒸腾。时见一幢幢的火花平地拔起,上冲霄汉。当中一团数亩方圆的慧光和各色飞剑精虹电射,纵横飞舞,与数十百道奇形怪状的妖光互相追逐争斗。太乙神雷连珠爆发,数十百丈金光雷火上下交织,霹雳之声震得山摇地动,满天空的云雾已被映成无边异彩,变幻不停,分明是有大批妖邪来犯!

三人看出慧光正是李英琼那粒定珠,几个男女同在珠光笼罩之下,各指飞剑法宝与敌人恶斗方酣。整座依还岭已在太乙五烟罗笼罩之下。众同门均仗慧光防身应敌,只英男新收弟子火旡害化为一个猴形小红人往来飞舞出没敌人阵中,扬手便是一蓬烈火,万道毫光。钱莱石完同在太乙青灵铠所化冷光笼罩之下随同助战,往来飞舞,时隐时现。

三人忙运慧目法眼定睛一看,慧光下面只申若兰有限几人,英琼并不在内。看神气好似英琼尚在幻波池内帮助癞姑坐镇,一同防御根本重地,以心灵运用发出佛家定珠慧光将应敌数人护住。

再看敌人方面,竟有百余人之多,高矮胖瘦男女都有,除为首四五人外大都赤身露体,各有一片暗紫色的妖光紧附身上,似在安排阵势。

为首两道装妖人一老一少,面相均颇清秀,但都残废。老的一个一足已断,坐在形似风车的法宝之上指挥应敌,飞行神速,神态安详。另一道装少年生得面如冠玉,十分英秀。在一片紫色浓烟簇拥之下满阵飞舞追逐火旡害等三门人,飘忽若电。自膝以下全被浓烟挡住。

金蝉见火旡害等三人每一出手必有一二妖徒受伤,按说火旡害所炼真火何等威力,敌只一受伤便无幸理,可是妖徒不曾减少!再细查看,原来那些妖徒竟是气体凝结而成,看与常人无异,及被真火神雷打中,当时受了重伤,有的炸断头和手足,只剩残尸,有的竟被火旡害的太阳神光线和石完的石火神雷炸成粉碎。一经打中,便听一声悲啸,倒地化为一股浓烟,电也似急往旁遁去。

受伤妖徒所化浓烟逃出倒地一滚,便复原形,看去只是元气损耗。有那连经数次打击受了重伤的复体稍缓,重去猖狂起来,争先布阵,无一后退,人数一个也未减少。为首妖人共是七个,除那一老一少而外,内有两人上次曾随群邪来犯,只有一个中等身材的红脸妖人和两邪僧不曾见过,邪法异宝均具惊人威力。

金蝉等三人皆知那一老一少,便是邪派中知名高手东海二凶。东海二凶昔年败在长眉真人和极乐真人之手,一直海底潜修,近日方始邪法高张,又出来肆虐,乃是非同小可的厉害人物。这时只见二凶一声怒吼,突由身上各透出一条紫阴阴的人影,晃眼暴长数十百丈,宛如两个其大无比的巨灵飞舞空中。紫影所到之处,竟达数十百亩!各伸着一双数十丈长的魔手满山乱抓,动作如电,猛恶已极。火旡害等三人有两次差一点没被抓中!三人见状,全都急怒,觉着由若兰等慧光护身,尚可无虑,这三人却是危险已极!正在商量应付,猛瞥见幻波池中飞起青荧荧两道冷光,中间夹着一点豆大如意形的紫色灯焰,电也似急朝当头一条紫影电射过去。刚看出方英元皓带了英琼紫清灵焰兜率火出来助战,心方略宽。同时面前碟碟怪笑,突由地底涌起一个七窍喷烟大如车轮的怪头,直朝三人扑去!

那大如车轮的怪头,来势极快,离三人身前又近,事前毫无迹兆,突然发难。所喷烟气宛如七股笔直的弩箭,直朝三人头脸上喷来!金蝉胸前玉虎大放毫光将其敌住,挡了一挡。三人立时警觉,各指飞剑朝怪头夹攻上去。

金蝉一面运用玉虎神光防护三人,一面已将霹雳双剑发将出去。一女也各把飞剑相继发出,满拟这类邪法手到可破,决禁不起仙剑威力。谁知那怪头原是千年前古墓中的一个大骷髅头,本已岁久通灵,阴毒非常。后被妖人褚南川费了不少心力将其收去,用邪法炼成神魔,已是有形无质之物,大小变化,全可由心运用,凶威越盛。

妖人褚南川,昔年曾为妙一真人所败,禁闭在陈仓山峡水腹之中,近年始破禁逃出,寻峨眉派报仇,和东海双凶做了一路,刚才将所炼神魔由地底飞出,冷不防朝敌暗算,满拟所炼神魔乃千余年前妖魂,具有奇毒无比的黑眚阴杀之气,再经多年苦炼,已与本身元灵相合,成了第二化身,凶威绝大。万不料敌人法宝如此神妙,眼看必要中邪晕倒,忽然放出万点银花,千重灵雨,神魔首被阻住。敌人随即发出四道剑光上前夹攻,内中一道亮如虹电,威力更大,如非多年神魔擅玄功变化,随着敌人剑光纵横交织之下分化出大小百数十个同样神魔上下飞舞,稍差一点早为所灭,就这样元气也损耗了不少!

金蝉等三人见那怪头七窍喷烟,形态狞恶,剑光到处眼看斩成两片,转瞬又复成形,越来越多,正打算把天心双环、离合神圭放出一试。就这应变瞬息,先后三两句话的功夫,忽听耳旁有人说道:“这妖孽本身现藏地底,身旁并还藏有妖书和几件邪法异宝,均甚凶毒,其为人阴险无耻,狡诈非常,不是看出有必胜之望,不肯轻易现身,除他甚难。英男的南明离火剑,威力太大,妖孽已有戒心,再将双环神圭放出,定必惊走,万万不可!”

话声似一老妇,听去极远,但又字字真切,知是一位前辈女仙暗中指点,立时故作不支之状。朱文更越打越向后退。妖人褚南川一见,以为有机可乘,将元神飞出地面与神魔相合,经此一来,凶威大增。朱文先是假败,及见一片五颜六色的妖光中拥有一个妖人影子自地飞起,迎面扑来,随听恶鬼欢啸之声,环绕身侧的无数怪头忽然收去,只剩两个悬空不动,东西相对。七窍中所喷邪气似十几股瀑布两下交织,将自己裹在中央,遁光当时便被滞住,上下四外重如山岳,休想移动!知道妖人元神已然飞出,也自惊心。

金余二人当妖人元神与神魔刚一会合。一声招呼,同时下手,金朱二人的天心双环首先飞起!妖人一见两圈心形宝光倏地高悬,各发奇光,相对照射,知道上当!慌不迭由怪口中喷出两道妖光,两个怪头立合为一,电也似忙往来路飞遁。妖人玄功变化,人更机警,天心双环竟差一点没将他罩住!

幸而余英男早已防到,早将离合神圭放起,宝光也行法掩去。妖人百忙中星飞电掣往回飞遁,猛觉一股极大吸力迎面吸来,情知不妙,忙往旁遁,已自无及。那天心双环的青白二色宝光同飞射过来,眼前忽又现出一幢乌油油的奇光将元神困在当中,休想挣脱!咬牙切齿,刚把心一横,另外一幢紫巍巍、乌油油、中杂五色光线的奇光突由地上出现,将元神夹在中间。知是前古奇珍离合神圭,只被合拢,宝光连变五色,不论人和法宝全被消灭!万分情急之下,仍想舍宝逃生,将多年苦炼的几件法宝全数施为,连神魔拼着一齐葬送,以图逃走。只见四道各色妖光突由怪口中电射而出,晃眼暴长,五云离合神圭的宝光竟被挡开了些!

等到两面神圭宝光往起一合,那大如车轮的怪头连那四道妖光虽全消灭,妖魂却被乘隙遁出。飞出圈外一看,天心双环,也是东西相对互射霞辉,自己仍在宝光笼箪之下,逃不出去!

妖人终是修炼多年,见多识广,发觉形势不妙,再一细看敌人三面对立,相对微笑,似在传声问答,断定凶多吉少!想起形神皆灭之惨,心胆皆寒,忙朝金蝉跪下哀声哭求道:“我与令尊妙一真人原是故交,只为一事生嫌,致成仇敌。他将我困在古陈仓山峡以内并未加害,可知还念旧情。我那里藏有他一件东西尚未奉还,别的不求,望你看在令尊分上,只允将我擒往峨眉仙府听凭令尊发落,便将他多年想要取回的东西由我取出奉还,我能保得残魂转世,从此改邪归正,便道友也是奇功一件,你且看如何?”

金蝉还未答话,忽一少女接口怒骂道:“你这狠心昧良的妖孽,在做梦呢!你看你那造孽无穷的臭皮囊今在何处?恶贯已盈,还在妄想逃命不成?”随听一声轻雷过处,离合神圭光幢前面突现出一根木柱,青光闪闪,长约丈许,凌空而立,四面均有黑烟环绕,柱上钉着一个妖人尸首。女仙玄殊忽现身形,手指妖魂喝骂。紧跟着地底又有一溜黑烟飞出,一闪即收,现出一个丑女,先朝金蝉等三人礼拜道:“弟子林映雪拜见三位师叔。”

丑女随对玄殊道:“果不出恩师所料,那玉匣藏在他老巢地心油泉眼内,如非大师伯所赐旃檀灵符,休想取出!”

妖人自从二女相继出现,越发面现惊疑之容,听完似知无幸,又朝金蝉苦求道:“贵派玄门正宗,不可听信左道妖邪之言。这两女鬼均非好人,先来那个好似我昔年对头,北邙山妖鬼冥圣徐完情妇血河仙娘鬼姥鄢妮门下!不知何故形貌变得这样丑怪,千万不可上她的当!令尊想取回之物便与她有关。昔年令尊为想救她改邪归正,曾费不少心机。此时令尊尚未成道,见她才貌双全,几乎为她所迷。此女入血河鬼姥门下,后来虽逃出,但她有一面元命牌和鬼姥禁制元神的三根灯草,以及令尊夫妇所赠法宝灵丹、一封柬帖,均藏在一个玉匣之内,被我在鬼姥遭劫前三日冒险取来。知那三根灯草关系她将来成败,如不取回用仙佛两门大法将其化去,无论法力多高,终无成功之望。被邪教中人得去,更是永远受制为人奴役不得超生。令尊夫妇曾说助她成道,非要此玉盒不可,她得的并非真物,请押我去见令尊!”

金蝉见玄殊仙子忽然现身,事情又和自己父亲妙一真人有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妖人看出金蝉踌躇,忙又道:“我肉身已被仇人制住,元神又禁宝光之内,我形神俱灭,瞬息之间此鬼也必与我同归于尽。令尊对此女鬼颇为爱重,曾累次声言将来非要救她脱险不可!如今只求将我元神禁入离合神圭以内,免得疑我逃走。我那肉体任凭诛戮,绝无怨言。但我得道多年,你们飞剑法宝难以消灭,最好将你本门中的太乙神雷由上而下前后夹攻将其震散,以使你们安心。等到峨眉,令尊即便行诛,我也甘心,你看如何?”

金蝉正行打不定主意,玄殊忽然冷笑道:“无耻妖孽,我明知你做了三个假玉盒,本还拿不定真匣藏在何处,也是你方才情急偷生,自露口风,我才明白过来。你这丧尽天良的妖孽,今已恶满数尽,还不自行献上,临死尚要多受苦痛么?”妖人先是斗败了公鸡一般战兢兢跪在地上垂首敬听,不时偷觑玄殊现出乞怜之容。听完略一寻思,似知绝望,忽然纵起戟指骂道:“狗泼妇不必太狂,你如答应放我元神,自将玉匣献上。否则任你恐吓试探,百计诈我,我不说出实在地方,我死你也休想活命!”

玄殊笑道:“你当我真不知道么?且教你多受一点罪孽,看你是否肯说实话!”说罢将手一指,那天狼钉长只七寸,是一钉形蓝光,钉住妖人肉体命门,另有四根黑色长钉分钉手足于神木之上,突然光华一齐大盛。妖人立时疼得通身抖颤,冷汗交流,元神立受感应,同时悲声惨号起来,挣扎着转跪玄殊面前厉声哭喊:“情愿明言,只求少受点罪孽!”

玄殊正要停手,随听有人接口道:“这妖孽万分可恶,不可停手,也用不着他说实话,弟子已将玉匣探明,只等他罪孽受够就出来了。”妖人一听林映雪的口音,由原体腹中发出,当时脸色惨变,怒吼一声。玄殊把手一扬,天狼钉突然暴长。妖人头上随起了一股精蓝色的光气倒卷而下,身后神木青光同时大盛,两下一合,全身逐渐消溶。一缕黑烟破腹而出,落地现出林映雪,手捧一个三寸大小的圆玉匣。玄殊左手接过,右手朝前一招,金朱二人接到号令,立将双环合璧,妖人立时形神皆灭。

各人重又叙礼相见,朱文道:“方才曾听一位老人家传声指点,颇似大荒山南星原卢太仙婆。如我料得不差,这次我们当无败理!”玄殊闻言脸面刚露惊喜之容,忽听一老妇传声说道:“你们莫把事情看易!我不过适逢其会,并不能十分出力!”

  1. 此段写须弥神光现象之奇,最是神妙,尤其是:“有的竟分两三起同时出现”,简直就是到六十年代方始发明的银幕上的“分割画面”手法!

  2. 在还珠楼主笔下,历史人物成仙的颇多,轩辕黄帝是,蚩尤也是。照本书的写法,当年黄帝、蚩尤的涿鹿大战,是一场正邪间的大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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