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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巨鼠来袭

1

“成哥……”

我猛然转身,是颂玲的声音。可是,身后却是无尽的黑暗,张颂玲模模糊糊的影子一闪,像是被什么拖曳进了黑暗中。

“颂玲!”我呼喊着她的名字,转身向身后的黑暗中追去。我听见自己的脚踩在水上,啪嗒啪嗒的声音传得很远,在这黑暗的空间回荡。

跑了很久,我才意识到,这地下的水无穷无尽,不,那根本不是水,而是血。

身后,是一串望不到边际的血色脚印。

一双双黄色的眼睛,在我奔跑的两侧出现,都是一模一样的眼睛。我迷失在这些眼睛当中,恐惧感遍满全身,但我必须要救出颂玲。

前后左右,都是黄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犹如一群饥饿的巨兽。

“成哥……”

颂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我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成哥……”

声音又自身后而来,却见张颂玲正站在我后面,诧异地看着我。

我怀里的张颂玲,此刻却成了一具尸骨。骷髅头里,装着一双黄色的眼睛,那牙齿还在打战,发出桀桀的笑声……

黑暗将我吞噬。

惊醒的时候,大概已经进入后半夜,空气寒冷,我手脚冰凉,后背和额头却是大汗淋漓。下午躺在床上,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如今醒来,绝望袭上心头。

我将厄运带给了颂玲,带给了郭安和赵德义,带给了每个相信我的人。如今我最亲近的人……

妹妹!一想到程雪,我便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跑到了程雪房门外,房间里,传出来她均匀的呼吸声。我心下稍安。

客厅中心的竹茶几上,亮着一盏粉色的灯笼,那灯笼古朴典雅,似乎是轻纱与铁丝撑起来的,纱布上,还绣着一串串的樱花。

光不亮,却给房间增加了不少温馨。

樱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灯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灯笼上的粉色樱花。

“慧人不睡觉吗?”我一边说着,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

“为什么要睡觉?”

“因为身体会疲惫,难道你们不会?”

“我不理解什么是疲惫。”

她不理解的太多了,我便开玩笑似的问道:“你没有任务执行的时候,比如刚才,你在干什么?难道……在待机?”

“待机只能发生在老白这种低级机器人的身上。”

这时候,厨房里传来老白履带的声音,嗡嗡一阵,它探出那个方形的脑袋。“樱子小姐,我是鲸云集团旗下最新研发的第九代家政服务机器人,集成娥皇科技的声纹和面部情绪识别技术,不仅是您的家政小帮手,还是您孤独时候倾诉烦恼的好朋友。请您不要再说我低级落后了,因为市场上的竞品普遍不具备情感陪护功能,在您烦恼的时候,只知道一心干活。只会干活又有什么用?男人也可以干活,还要我们干什么?”说罢,它将脑袋缩了回去。

樱子仰头对我说:“这个老家伙都不知道自己的数据库是二十年前的。”

“樱子小姐,”老白又探出头,“我是第九代家政能手……”它将那一套广告词似的产品介绍,又说了一遍。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老白让我想起了第三人,在夸父农场上,它经常惹我心烦,但如今看来,比起这个具备“情感陪护”功能的大盒子,还是先进了不少。不过,第三人与樱子相比,又是个落后的“老家伙”了。

“樱子,你刚才看着灯笼的时候,在想什么?”

“妈妈。”

“想到了什么?”

“妈妈看着这灯笼时,会流下泪水,我不明白原因是什么。”她向左挪了挪,腾出一个空位置,“过路人,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我坐在了她旁边。“这叫因物生情,睹物思人。”

她喃喃地重复着“睹物思人”这四个字。“为什么妈妈看着灯笼,却会想起其他智人而落泪?”

“睹物思人是智人特有的情感,它叫作思念。”

“可是,妈妈在思念谁?”

“一定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

她歪着头。“过路人,你看到这盏灯笼,会思念谁?”

张颂玲,我心里立刻想起了她,但她和灯笼无关,只和思念有关。我心中升起一缕惆怅。“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真希望她就在我们身边,希望你们能认识,她一定会喜欢你。”

“认为一个人很重要,是种怎样的感觉?”

“大概,就是愿意付出一切,只愿换她开心吧。”

樱子道:“我经常这么做啊!我愿意付出一切,让我的客人开心。”

我摇了摇头:“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我的是爱情,你的……大概是一种程序设定。”

“你怎么知道,你的爱情,不是一种程序设定?”

我摇着头。“自然不是,我确定。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樱子又看着灯笼,语气平静地回应:“你们智人太擅长于文字游戏了,明明已经被文字游戏束缚,却又希望能够用束缚你们的文字,去解释文字不可描述的世界。”

我不禁一愣:“樱子,这几次谈话,你总给我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

“你有时候像个哲人,更多的时候,你给我一种很真实的感觉,我把你当成和我一样的生命。”

“我们不一样。”

我哑然失笑:“你们慧人,不是希望自己和智人越来越接近吗?你购买情绪、记忆、体验不也正是这么做的吗?”

她摇了摇头:“慧人和智人不同,我根本不希望成为一个智人,智人的程序问题太多。”

她让我看不明白。“你认为我们有什么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应该自己比我更清楚才对。就像我,如果出了问题,我比你就更为了解。自己应该比外人更了解自己,不是吗?”

我挠挠头:“好——那我换个提问方式,你认为智人的程序里,有什么你无法接受的问题?”

“情绪,就是你们最大的问题,”她用手指抚摸着灯笼上的樱花,“你们有太多我们无法理解的喜怒哀乐了,这些情绪反而拖累了你们。智人如果没有情绪的话,你们会更加伟大。”

“可我们的世界,就是由喜怒哀乐构成的。”

“没有用,情绪是留不住的,”她转过头看着我,灯笼的光芒将她左侧的脸颊映得粉扑扑的,“它们对我来说,只是一些杂乱的、没有任何关联的符号和数字,我尝试着编写情绪,但最后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那是因为,我们的身体结构不同。”

“可是,你们的创造者,在编写情绪的时候,他又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写一些无序的代码?”

“樱子,我们不是被创造出来的,而是一种自然演化的生命。”

“那么智人一代又一代的生生死死,你们演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我们又开始探讨哲学问题了,“其实,很多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我们也没有最终的定论。”

“所以我们不同,过路人,你和我,智人与慧人,是两种生命。”

“哦?那你们,难道已经思考清楚了这个问题,你们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樱子没有看向灯笼,可是右手食指却准确地沿着樱花的轨迹移动。“没有一个慧人是无目的而生的,我们生来就有使命和职责,以我来说,我生来就注定要给智人服务,其他的慧人,也是同样的——因为,我们是因为你们的需求而被设计的,天生是服务于你们的,服务于整个社会的,”她话音一转,“所以,如果你们也是被设计的,那你们是为了满足你们造物主的哪一项需求?”

“如果真有造物主,那我觉得,他一定是太无聊了才会创造我们。”

“所以,你们智人的一生,才显得如此无聊。”

我赶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都要被你带歪了,我们智人是自然演化来的,什么造物主之类的,全是我们自己创造的。”

“真有意思!”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我忽然脊背一凉,却听樱子接着道:“你们创造了造物主;这也和我们一样,我们也创造了我们的造物主。”

“什么?”

“你们先创造了我们,随后,我们又创造了你们,过路人。”

我竟然心有戚戚焉。人工智能本来是为人类服务的,可是这项便利的科技,却彻底让人类沦为了科技的奴隶,我们万事都依赖它们,最后却是人工智能将我们“雕琢”成符合它们希望看到的样子。

樱子神色淡然,每当她讲出一些深刻的道理时,我就觉得这张美丽的脸颊之下,藏着深不可测的城府。

“樱子,你会笑吗?”

“会!”

“那你为什么不笑?”

“妈妈不让我笑。”

“这又是为什么?”

“我的初始设定是只要见到智人男性,就会自动微笑,但是妈妈用最高权限禁止了我的微笑功能。”

“我现在恢复你的微笑功能。”

樱子坐直身体,向我伸出左手,中指微微前倾。

我也坐直身子,将戴着戒指的左手伸出,与她的掌心相对,同样,让中指前倾。

连接,两只手掌,像是一把燃烧的火焰。

樱子笑了,真如一朵鲜艳的樱花,此时,灯笼上的樱花都要惭愧地凋谢了。樱子的上帝,一定是个伟大的艺术家。

“过路人?”她声音也温柔了些许。

我看痴了,不禁一窘。“你笑起来这么美,你妈妈为什么要禁用你的微笑?”

“因为妈妈说,不用见到每个男人都微笑,”她笑着说道,“我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禁用,我对每个人都微笑,本是我的职责。”

我摇了摇头:“微笑,是一种庄重的仪式,你妈妈做得对。”

樱子敛去笑容,歪着脑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微笑,对于伤害你的人,就不用微笑。”

“可是,微笑是我的本能,我生来就是要对男人笑,就像你们男人,生来就想要和女孩做爱一样。”

我诧异地看着她。“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妈妈说:无论男人怎么变,他们想和年轻女孩睡觉的想法都不会变。”

我又笑了,樱子总是在哲人与孩子之间不停切换。

“那我们继续聊聊什么是本能。”我引导话题回归正途,指着自己道:“每一种生物都有与生俱来的毛病——我们称其为本能,其他的雄性生物,比如公狗,它们见到雌性就会直接扑上去,毫无顾忌地去交配,我们称之为禽兽之行,因为它们无法控制内心的本能;而人类男人,我们见到美丽的女孩也会心动,如果太漂亮就会想入非非,但是人类不会像狗一样,因为人类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本能,这其实是种欲望——当然,一部分人没能克制欲望,用行为去伤害女性,那我们也称这部分人为禽兽。人类之所以能战胜其他动物成为造物主最宠爱的孩子,就是因为,我们懂得克制自己的本能。”

“克制……”

“人类的本能,和你的‘本能’一样,也算是一种天生的设定,但我们却可以通过后天的引导与教育,训练自己去克制。既然我们可以克制本能,那么我认为你也可以做到,并且不需要最高权限,你现在只是需要练习。”

樱子又是一笑:“过路人,你克制本能的能力比我见过的所有智人男性都强。”

我知道她在指那天晚上的事。“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到,只不过,你遇到的偏偏是不想克制的人。”

她脸上忽然有了一种好奇的表情。“你除了对我克制之外,面对女性智人也曾克制过你的本能吗?”

我想起了丁琳那张流着泪的脸庞。

“曾经,有个很可怜的女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是与我并肩的战友,甚至可以说,她在两年的时间里,是我最亲近的人。”

“那你还能克制住自己?”

“当然可以,那时候我有妻子和孩子。”

“这是什么逻辑?你和她睡觉,跟你有妻子、孩子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智人心中还有责任所在,如果通过满足欲望而给别人造成更大的伤害,那这种欲望就是错误的。”

“你们智人可真是麻烦。明明心中有各种各样的冲动欲望,却又创造了道德啊、责任啊等文字游戏来束缚自己,伪君子。”樱子一只手托起下巴,“反倒是我们店里的客人,他们喜欢就说,有了欲望就动手动脚,非常直接痛快,我们的互动始终是高效的。”

“樱子,如果你能在它们其中做出取舍,思考什么是你喜欢的,什么是你讨厌的,你大概就能控制你的笑容了。”

“那又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喜欢和讨厌?”

我思考了十几秒。“比如,当一个人向你发出指令,你可以思考这个指令是否一定要执行,执行的理由是什么,不执行的理由又是什么,如果通过你的思考,你发现你执行的理由多于不执行的理由让你必须去做,那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反之,如果你内心阻止你的理由多于让你去做的理由,让你不想去做,那这种就是不喜欢。”

“喜欢一个人也是如此?”

“是同样的道理,当你发现他的优点多过于他的缺点,那就是喜欢;当你发现他的缺点多于优点,想起这个人都是些不好的回忆,那就是不喜欢。”

樱子低下头仿佛陷入沉思,半晌抬起头。“过路人,我喜欢你。”

我哭笑不得。

却听樱子又说:“我不喜欢大木!”

“他是谁?”

樱子做出了一个捻烟头的动作,我瞬间明白了,自然是她杀死的那个男人。

“我不喜欢他的理由是,他总是会咬坏我的身体,虽然我不会疼痛,但是每次都是妈妈给我修复身体,她身体不好,每次给我清理修复的时候,都会累出一身汗。而且她看着我的伤口,似乎并不开心,我原来不明白,我给妈妈挣了钱,妈妈对我为什么还不满意,可是后来我渐渐知道了,妈妈是看到了我的身体遭到破坏才伤心。我不想让大木咬我,因为我不希望妈妈伤心,可我又不能阻止大木,因为我生来就是他的玩具,他们的玩具。”

她眼神平静,敛去了微笑。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去购买别人的记忆,你已经有了八九年的记忆,在人类中,你的记忆存量虽然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但是,随着你经历得越多,你就会形成自己独立的思考方式。”我停顿了一下,“苦难,能让你明白更多道理。你想想,你在樱花大陆里明白最多的道理是什么呢?”

樱子仰头倒在沙发中,双眼望着天花板,思索半晌,喃喃说道:“无论男人怎么变,他们想和年轻女孩睡觉的想法都不会变。”

2

与樱子交谈,让我忘记了时间,也忘记自己何时又躺在沙发上睡去。

二楼传来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将我再度吵醒,我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却发现身上盖着被子。樱子依然坐在我的旁边,睁大双眼,看着楼上。

窗外虽然阴沉,但已经有了曙光。

程雪的房门打开,一连串的脚步声响伴随着楼梯的震动,她拿着一个仪器跑下来。

“哥,快看!”

阁楼的全息图展现在我们面前,阁楼的南侧大约五十米之外,出现了两个巨大的红点,红点在缓缓地朝着阁楼移动。

“有人?”

程雪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人,它们移动的轨迹很像是狮子或者老虎一样的猛兽。”

樱子朝着厨房喊道:“老白,去拿三件武器出来。”

履带声响,老白来到了樱子面前。

“武器呢?”

“樱子小姐,武器就在你的面前。”

“我没看到?”

“樱子小姐,武器在我吸尘器上方的收纳盒中,因为灰尘锈住了我的收纳盒出口,所以请您手动取出武器。”

樱子从老白体内翻出了一个武器箱,放在我们面前,我和程雪各捡起一把带红外瞄准镜的激光枪,樱子则将两把手枪握在手中。

这时候,老白将收纳盒推了进去。“樱子小姐,花姐自从将我购买回来,就从未进行过一次清洗养护。我为这栋房屋带来了干净整洁,可是我的身体,却一天脏似一天。樱子小姐,您是否可以抽空将我送去鲸云家居养护维修服务点,最近的服务点距离此处只有25公里。”

樱子道:“老白,现在不是讨论给你养护的时候。”

“好的,樱子小姐。”

红点又在向前缓缓地移动,直到阁楼前方三十米处停住,那位置正好是全息伪装的临界点。

然后,那两个红点突破了临界点。

“哥,它们进来了!”程雪惊诧道,“是野猪吗?”

樱子走到了门口,通过阁楼木门的门缝隙向外望去,“不是野猪,是两只老鼠!”

我走到门口,见外面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你怎么确定是老鼠?”

“老鼠我自然认得,只是这两只比较大而已!”

我顺着樱子手指的方向,用红外瞄准镜望去,看形状果然是两只老鼠,但它们每只的个头都在两米长、半米高左右。

“这是辐射变异的老鼠!”程雪来到我右侧也看了看,才做出判断,“哥,你左边那只,我右边那只,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一、二、三……”

两束激光悄无声息地将两只巨型老鼠放倒在地,蜂鸣器安静下来。

我们坐回沙发上,一个问题闪现在我心头:辐射能让老鼠变得比篮球运动员还高大,那对于其他动物的影响,又是什么样子呢?

我还没将心中的问题讲给樱子和程雪,忽然蜂鸣器又响了起来,紧接着,阁楼的正门就咣的一声,遭受了重重地撞击,木头阁楼为之一颤。

哗啦啦的尘土从房顶掉下来,却听老白抱怨道:“古人说养儿防老,如今社会福利好,但让你们养孩子,也不是教他们变成小畜生啊!古语又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孩子学龄前的教育,不容每一位父母忽视,蓝积木早教网是整个北半球最专业的早教品牌,孩子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国际顶级教育大师为其推出的……”

“老白!”樱子声音陡然提高,“闭嘴!”

“好的,樱子小姐。”说罢,老白这才从身体里掏出吸尘器,开始清理楼顶落下的灰尘。

全息影像上,门口有一个巨大的老鼠形状生物正退后数步,再度朝前撞来。

“咣!”

老鼠撞向门板的同时,我的激光枪也射出,外面恢复了安静。

“怪了,这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程雪一看全息图,“不对啊,哥,这是刚才你射的那只,你没有射死它!”

程雪话音才落,那只程雪射击的老鼠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它晃了晃身子,头部一个物体被它甩了出去。

樱子伏在门口。“一个蛇头的头骨。”

“蛇头?老鼠刚才顶着一个蛇头?”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也就是说,我们的激光枪都打在了蛇头上。”

程雪叹道:“好聪明!这老鼠把蛇的头骨当成了头盔。”

那只硕大的老鼠朝着门口撞来,只是它才跑了没几步,就被我击倒在地,激光枪从它的双目之间射了进去,一阵焦煳味道飘了进来,不知是刚才那只的,还是这只的。

“正中额头!”樱子盯着外面说,“这次确定死亡。”

然而,蜂鸣器却没有就此安静。

“哥……”程雪指着全息影像图——阁楼前后左右都出现了红色点子,它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已经自觉地围着阁楼组成了一个红色圆环。圆环的厚度,已经相当于阁楼的宽度。

无疑,我们已经被一支老鼠大军包围了。

我惊道:“这数量……不下五百只!”

程雪道:“我们的粒子探测器只能侦测全息影像伪装外五米的范围,我们看到的,只是探测范围之内的老鼠,但显然,圆环外面一定还有不少恶心的家伙。”

粒子探测器的探测范围之外有多少老鼠,似乎已经无所谓,因为就连这五百只老鼠的包围圈,我们肯定也无法逃脱。

“樱子,这里有没有飞行器,或者反重力车?”

樱子摇了摇头:“这里唯一的机器只有老白。”

“樱子小姐,我是目前最先进的第九代家政服务机器人,集成娥皇科技的声纹和面部情绪识别技术,不仅是您的家政小帮手,还是您孤独时候倾诉烦恼的朋友——机器人和机器还是不同的,机器,比如我手里的吸尘器可没我这么多功能,还是花姐懂我,你一小孩什么都不懂,和孩子打交道最烦了,就像是在对牛弹琴……”老白一边清理刚从房顶掉下的灰尘,一边回应着。

樱子说:“老白,外面有一群老鼠,你去把它们打发了!”

“好的,樱子小姐!”老白履带一转,就走向了门口。我赶紧将老白拦住,樱子哈哈一笑,才取消了刚才的指令。

她笑得看起来很开心,我不禁对樱子挑起大拇指。“你回忆一下,你刚才的笑,与你之前的笑,有何不同。”听我一说,樱子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显然在“计算”中。

程雪不乏埋怨地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给人工智能上课?”

老鼠们并没有像前两只老鼠一样冲进来,而是蠕动着身体,包围在全息伪装之外,似乎在等待着进攻的命令。我分析了这间木屋,如果所有老鼠一齐撞过来,这破旧的木板绝对抵抗不住三十秒,为今之计,只有我、程雪、樱子三人各占据二楼的一个角,对着冲过来的老鼠们扫射,尽量多杀几只老鼠,如果老鼠突破房子,那我们三人就退守在管道密集、相对坚固的卫生间里,与老鼠做最后的斗争,期盼坚持能让奇迹发生。

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老白,家里有没有可以放火的油类易燃品?”

老白停了停,却向樱子道:“樱子小姐,这个外人提出的要求,我是满足他,还是否决他,或者,索性不理会他?”

樱子道:“你直接回答他。”

老白这才道:“库房有一桶柴油。”

这句话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惊喜。樱子指挥老白扛着油桶走进庭院中,围着木屋浇了厚厚的一圈柴油。

老白一边倒柴油一边抱怨:“天哪,你们知不知道,柴油若倒在地上,是很难清理的。如果是地板上还相对好说,至少我的‘超级霸王’油渍清洗剂能派上用场——超级霸王今日正在促销,登录Z站,限时四折购买——柴油若倒入土壤里,我就真的犯难了,该怎么打扫呢?唉,我劝你们还是搬家吧,这里没法住了,都是熊孩子乱出主意——古人说养儿防老,如今社会福利好,但让你们养孩子也不是教他们变成小畜生啊!古语又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孩子学龄前的教育,不容每一位父母忽视,蓝积木早教网……”

老白播放广告的声音,终于随着履带转到了房后。

它的出现,让老鼠群里产生了些许躁动。老白围着阁楼转了三圈才把柴油倒光,我们一直担心老鼠们闻到柴油味会发动突然袭击,但它们还是没有进攻。

“它们到底在等什么?”

我看着院子里的两具老鼠尸体,推测道:“这种变异老鼠还懂得用盔甲来保护自己,说明它们的个体智商很高。如果外面那群是一支老鼠军队的话,那么,送死的两只极有可能是军队的侦察兵!如果人类的侦察兵侦察到了危险,我们会怎么办……”

程雪道:“重新制订作战计划!”

“对,目前看来,它们的作战计划要么是集体冲锋,要么就是围而不攻!”其实,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一旦发生,都证明这群老鼠真的是一支名副其实的军队了,和人类一样。

我真的希望自己判断错误,可是看了它们接下来的举动,我们大跌眼镜。

老鼠们采取了第二种战术,与我们对峙了半个小时,没有一只老鼠冲过来。可是程雪却敏锐地发现,全息图像上的红圈好像也窄了一些,似乎有老鼠悄悄离开,可我并没有看见红点往外走。我开始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我盯着红圈观察,过了五分钟,发现又薄了一层。

程雪忽然面露惊悚。

“它们难道在……挖洞?”

我一阵毛骨悚然,这些家伙简直太聪明了。挖洞,这应该是对老鼠军队凭空减少的最合理解释了,它们并没有采取盲目的冲锋,以牺牲去换取胜利的战术;也没有采取包围战术,等我们自行突围;而是利用它们的天性,挖洞进入木屋,对我们实施偷袭。

我真怀疑,它们是不是闻到了柴油味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它们当初在圈外蓄积力量,蠢蠢欲动的样子确实像是要来拼个鱼死网破。如今看来,要么是它们故意做做样子麻痹我们,要么就是临时变换了战术。无论是哪个推断,都说明我们的敌人,已经不是想象中的那些只知道偷油的老鼠,它们是一群比狼还聪明的智慧生命。

但凡生命能够有组织的行动,那都会促成智慧的爆发。人类能走到今天,也是拜“合作”二字所赐,不能合作的生命,个体再聪明,也无法促成集体智慧的进化,更无法形成文明。

于是,我们从开始提防门外转到提防地板。老白听说要有一群老鼠从地下冲出来的时候,又开始思考怎么收拾残局,间歇性地还抱怨几句。此时的它已经回到了房间内,去清洁间,将身上的柴油自己洗了个干净才出来。

“花姐不在家,你们就捣乱,折腾一地,到最后还是我给你们收拾残局。作为最先进的第九代机器人,我虽然能让屋子焕然一新,却无法拯救你们瞎折腾的灵魂,真烦啊……”

程雪说:“它这种机器人竟然还是最新一代,我听它唠叨都烦死了,要是我早就退货了!”

老白道:“过路人的妹妹小姐,你以为我愿意抱怨吗?当初是花姐给我设置了抱怨模式,就是希望通过我的抱怨,让孩子少作妖……妈呀!”老白忽然一声吼,感应器的“视线”聚焦在厨房门口,它举起吸尘器,快速地“跑”到厨房门口,盯着履带下的地板,一动不动。

“老白,莫非是你听到了?”

老白还没回答,又是“妈呀”一声,转身跑到了书房里,盯着地板,以吸尘器对着某一点再度一动不动。

没过三十秒,又是“妈呀”一声,它又跑到了客厅……

樱子道:“落后的老古董。”

我知道没这么简单,老白一定有自己的探测方式,知道地下老鼠们的大致位置。“妹妹,厨房!樱子,书房!”我则跳到了一楼二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居高临下,瞄准器在客厅地面扫描,准备哪里出现裂缝我就准备率先攻击哪里。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只有老白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喊来喊去,我甚至都没感觉到地下的震动,更没听到声响。这些老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难道打算先把地挖空,再来个突然袭击?

或者,它们是想摸清屋内所有的反抗力量,再做打算?一旦确认屋子里只有三个人,那它们也没必要兴师动众,只要同时挖开六个洞,每个洞窜出来三五只,我们三人估计就难以招架。

更何况,它们还会使用工具。

如果不是亲自用红外瞄准镜看到了它们的先锋队员,我真的会怀疑,它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人类特种部队。军事上对敌人最有效的打击,并非是一颗核弹将所有人在地球上抹掉,而是运用心理战迷惑对方,让敌人自乱阵脚,然后不战而胜。

它们现在似乎就在使用心理战。

我是一名军人,面对危难自然不会情绪崩溃;妹妹虽然不是军人出身,但显然受过高素质的训练,在某些时刻,她比我还冷静;樱子是一个慧人,自然不会有恐惧心理。

我又想到另一种可能——这群老鼠已经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了我们地下,它们正倾听着我们的动作,分析着我们的行为,进而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忽然,我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晃动,阁楼顶部的吊灯很快印证了我的判断。

它们要发动进攻了。

我向程雪和樱子做出手势,她们各自点了一下头。樱子还卖弄似的将两把手枪在手中转了一圈。这花活不知是她程序中自带的,还是跟谁学来的。

接着,又是一阵晃动,这次晃动的频率更大,这种晃动不像是老鼠撞上地板,或者破地而出的震动造成的摇晃,而是,类似地震那种摇晃。

前面的几下,晃动的力量点来自程雪所在的厨房,吊灯猛地晃了几下,程雪的那一侧被微微抬高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晃动的力量则又来自樱子书房一侧,吊灯又是大幅度摇晃几下,我发现樱子那一侧好像又被抬高了一些。

片刻的平静,吊灯终于能够垂直于地板了,几乎同时,整座阁楼像是被吊车吊起了顶部,被猛然举高了一到两米。可是,我透过玻璃看向院子外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院子还是院子,阁楼还是站在土地上。

晃动持续发生,我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颠簸,然后就被向后甩了一跟头,我抓住楼梯把手才站稳,我看到了程雪也用力地扒住厨房门框。

整栋房子,就像是汽车猛然开动似的,竟然动了起来。

灰蒙蒙的荒草,影影绰绰的树木在我们面前闪现,消失,不断有树枝树叶擦动屋顶和两侧的声音传来,连老白都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老鼠太绝了,它们没有攻击我们,而是把我们的整个院子连根拔起,驮着我们奔向了某个未知的目的地。整栋房子,包括房子周围的一圈土地,就像是一座悬浮于空气中的小岛,以大约时速40公里的速度,向前“奔跑”起来。

“樱子小姐,我们是要去鲸云家居维修养护服务点吗?”

程雪摇了摇头:“弱智。”

3

跑离了当初的位置,粒子探测器已经失效,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下面究竟是有多少只老鼠,以何种姿势——是驮着,还是举着,把我们搬走。

如果有一架摄像机拍下这一幕,一定会成为数亿年动物演化史上的一大奇观!

这栋房子连同下面的泥土没有百吨,五六十吨肯定不在话下,老鼠们如果为了吃我们,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连房子也搬走吗?它们的意图更让人捉摸不透了。程雪和樱子知道了我们的处境之后,反倒走出来,又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只有老白还在兀自清理震动掉下来的灰尘。

“哥,它们应该是……把我们绑架了。”

我摇头苦笑。“看来,它们想到了更好的折磨我们的办法。”

程雪忽然想到了什么。“老鼠一直有储藏食物的习惯,它们是不是要把我们埋在什么地方,当成储备食物过冬?”

程雪的推测或许是对的。

跑了两个小时之后,天光逐渐大亮,虽然天空依然被平流层的灰霾掩盖,但此处却已经进入了青色石头与白雪斑驳的莽苍山峦之中。

又行走了半个小时,老鼠驮着我们进入了一道山谷。进入谷口的时候,能看到谷口两侧的山坡上各有十几只巨型老鼠,它们见到我们的阁楼,吱吱地叫着,仿佛是在欢呼。

山谷内部宽约百米,两侧的高山上,有着一片片密密麻麻的洞口,洞口里不时有三角形的老鼠头探出来,像是城市居民围观游街一样看着我们的阁楼。

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鼠王国。一路看来,我似乎能从它们当中分出居民、战士、哨兵等不同的职业划分。它们当中应该还形成了独有的语言,经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老鼠聚在一起,像是交谈着什么。

“太恐怖了……”程雪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一堆人骨,它们真的吃人。”

“这里起码有几万只老鼠吧,能养活这么多生命,每天都得消耗大量食物,吃人也是理所当然了。”

程雪说:“有些不科学,人类只有到了农业时代,有了稳定的食物来源,才出现了万人以上的城市;之前,只是通过采集和狩猎,养活超过千人的聚落都是很大的问题,可是为什么这些老鼠在远离人烟之地,竟然能形成这么大的聚落,或者,城市?”

“也许它们不用吃饭,”樱子说,“如果是机器老鼠的话。”

“机器老鼠?”我摇了摇头,“我们射中的那两只明显不是机器,我见到了它们在流血。”

我们的阁楼停在了一片稍微宽阔的土地上,但老鼠并没有从下面出来,它们依然抬着我们。阁楼对面,是一座略高的梯形土台。台子下方,围着密密麻麻上千只老鼠,可就是没有一只老鼠敢登上头顶的土台。

土台和下面的底座像是老鼠用碎石和泥土搭建而成,虽然看不出有座位,但每只老鼠都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排排整齐地列在土台之下,吱吱呀呀地讨论着什么。

约莫五分钟之后,老鼠的声音逐渐小了。却见土台之上,先是有两只巨型老鼠爬到了台子之上,在左右角站立,老鼠们安静了下来。

“哥,它们似乎真的……”

“有等级制度,有了社会结构,有了——文明!”

程雪点了点头,紧紧地咬着嘴唇。我知道她现在一定和我一样,身上的汗毛竖起了多次。

“似乎,有个大人物,要出场了。”

果然,土台上,出现了一只灰白色的老鼠。这老鼠的个头只有旁边大鼠的一半大小,它左看右看,好像用脑袋打量着我们这栋木屋,然后,发出了几声吱吱的叫声。

屋后传出了窸窣的鼠步,有一队体型像是家猫大小的老鼠,四只一组出现在土台之下,一共五组。它们组成方阵对我们来说,已经不足为奇了,可奇就奇在,它们的后背上,还驮着——报纸。

每四只老鼠驮着一张报纸,在我们的阁楼面前停下来。

“它们到底在做什么?”

谁也不知道老鼠心里想什么。

程雪接着道:“吃我们之前的餐巾纸?”

话音刚落,对面的数千只老鼠一齐发出吱吱的声音,参差喧闹,像是耀武扬威。阁楼之下的老鼠也躁动了,它们似乎有节奏地在上下晃动着房子,我们只能抓住固定的门把手、楼梯扶手才能勉强站立。

这种现象又持续了五分钟,老鼠又重归安静,房子又重归平稳。

老白的脑袋旋转着,地下的灰尘,掉在地上的相框、书本、杯子、盘子够它收拾一阵了。

驮着报纸的老鼠又向前靠了靠,一组一组地向上弹跳着,将报纸拱得喳喳响。

“这大概是一种震慑!”我推断道,“我想,它们不会吃我们,我们对这群老鼠,一定还有其他价值。”

程雪道:“难道要我们读报纸给它们听?”

“再看看它们后面的举动,大概就明白了,”我握住妹妹的手,“暂时不用担心,如果它们只是为了一顿饭,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这时候,许久无言的樱子忽道:“那只老鼠非常特殊。”

我们循着她的手指看去,却见刚才的土台之上,又多了一只体型略小的老鼠。这只老鼠通体棕色,正蹲坐在土台中心边缘,看着我们。它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塑像,而那只灰白色的老鼠,则“恭敬”地伏在它的身旁。

我看向那只老鼠的时候,它竟然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它竟然向前探了探身子,脑袋左右摇晃,紧接着便奔下了土台。

老鼠们出现一阵沸腾,自觉地给这只棕色老鼠让出一条道路。

程雪忽然举起手枪,瞄准了那老鼠。我拉住她的手。“别开枪,它可能是它们的王,不要轻举妄动。”

棕色老鼠似乎看见了程雪的手枪,便匆忙一转,跑到了一块石头之下。而旁边的老鼠,自觉地跑了过来,挡住了棕色老鼠藏身的石头。

只给它留出了两只眼睛的位置。

“哥……”程雪的眼睛离开瞄准镜,“它在发抖。”

“它太聪明了,知道你手中的武器可以剥夺它的生命。”

我再看向那老鼠时,它却彻底消失了。随着一阵叽叽吱吱的叫声,我们的阁楼再次“启动”。

在山谷中又前进了十几分钟,阁楼被驮进了一道更为狭窄的通道,这里的宽度不足二十米,谷口的老鼠守兵起码有一百只左右,显然,它们对于这条通道极为看重。

进入通道,我抬头能看到上空白茫茫的一线天,阁楼移动的速度放缓,这样又行走了五分钟,穿过了通道。忽然,一阵温暖的柔风吹入了我们的窗口,前方豁然开朗,我忽然看到了光。

柔和的白光!

这里,竟然能够看到淡淡的阳光!

我们眼前,是一片广袤的草原,我们身后的高山,就像是两支手臂一样,环抱着草原,目力所及之处,全是柔柔的青草。

山谷的气温也比外面高出许多,大概有十几摄氏度。我看到远方的河流上,水汽蒸腾。

“温泉?”

“有地热!”程雪道,“这附近一定有着和硅城类似的气候,所以让整座山谷,都温暖如春。”

不过樱子却仰着头,看着白色的云和淡蓝的天,一轮橙红色的太阳,挂在了山峦之上。

“那是太阳?”她忽然问道。

“是的。”

“和客人描述的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但这或许是北半球,唯一能看到它的地方吧!”

樱子转头看着我:“你似乎很兴奋?为什么?”

“我现在,忽然有些感激那群老鼠!”它们发现的这片沃土,是多少人类十几年来的梦寐之地呀。

山谷前方的缓坡上,正对着我们的是一群山羊,大约有上百只,山羊的个头也比我印象中的大,足有一人高。羊群旁边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地伏着两只老鼠,见我们的阁楼通过,它们才好奇地抬起头看看,然后又趴在地上。

有几只羊被我们吓得跑远了几步,其中一只老鼠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山羊就乖乖地走回来了。

“它们在放羊?”

我和程雪已经惊呆了,而樱子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怎么可能?放羊、饲养牲畜,可是我们智人进化了几十万年的结果呀,这群老鼠又怎么可能……”

樱子却道:“对于展现在你们面前的事实,否认有何意义?你们智人的表述方式,存在的漏洞未免太多。”

否认其他生命所表现出来的智慧,是人类作为动物的一种本能警觉。但是在这座山谷之中,否认是没有意义的。接下来,我们看到了鹿群、野牛群、猪群……不停地有老鼠穿行在这些动物群体中,驱赶着这群体格巨大的牲畜,像极了上个世纪草原上的牧人。

我们还经历了一场捕猎,或者杀戮——三只老鼠驱赶着一头野牛离开牛群,来到溪边,然后它们中的一只突然对野牛的脖颈发动袭击,轻易地撕裂了牛脖子,只见鲜血喷溅,野牛好像还没明白过来,就已经倒在了河滩之上。老鼠将其尸体分成三部分,各自驮着一块朝着我们相反的方向奔去。

这也就回答了刚才程雪关于食物的疑问——几十万只食草动物被老鼠圈养,成为了它们的食物来源。

它们就像是一个草原民族,通过放牧来延续自己的种族。

老鼠驮着我们的阁楼在草原上驰骋了一个小时才放缓了速度,我们就像是乘坐着一辆观光火车,最终来到了一道冒着热气的溪流旁,视线里渐渐出现了一个城镇。

但是走近了才发现,这里没有公路,甚至没有街巷,就是四五十座民居伫立在草原之上,有同我们一样的两层木制阁楼,有简单的院落,最高的是座三层的砖瓦结构的小楼,甚至我还看到了一座废弃的加油站。

它们都和我们的阁楼一样,被“连根拔起”,搬运到了这里。它们下部的泥土大约有一两米厚,不知是有意还是随意,老鼠们并没有将建筑物连在一起,而是四处散落地摆放着,却有着一种错落的趣味。

我们的阁楼穿过所有的建筑物,被搬到了“城镇”的另一侧,挨着一栋挂着“格林幼儿园”牌子的二层小楼放下了。

着地的时候非常轻微,老鼠们仿佛把阁楼当成了一件珍贵的收藏品,轻轻地放在了地上一个刚刚挖出来的浅坑里。下面所有的老鼠都从浅坑两侧临时挖出的洞穴钻出来,我这才看清数量,它们有三百来只。放下我们之后,老鼠们聚集在阁楼前五十米的空地上,叽叽喳喳地聊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却见远方有两只老鼠各驮着一只死去的山羊,爬上了庭院,丢在门前二十米处,然后跳了下去,钻入鼠群中,三百只老鼠就变换为一个方形的军阵,黑压压地朝着草原深处蠕动而去,顷刻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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