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在线阅读网 > 大癫狂: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 > 第八章 决斗之风四处蔓延

第八章 决斗之风四处蔓延

class="calibre">

第八章 决斗之风四处蔓延

古时有一位善思的哲人
他曾发誓说,他能够证实,
这个世界已然满是好斗的狂人
——《哈迪布拉斯》

有许多作家在论及决斗的根源时,都把它归结为纪元之初就存在于整个欧洲的野蛮国家中的好斗风气。因为那时在这些国家中除了刀剑,人们找不到任何有效的争端解决办法。事实上,从最基本的和最能被人接受的意义上来说,决斗就是打架,是所有动物,也包括人在内,出于获取或保卫财产、报复别人的辱骂的目的而采取的最终行动。两只狗为了一块肉骨头会互相厮打;两只公鸡为了得到一只美丽的母鸡会在粪堆上扑腾得羽毛乱飞;两个傻子因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对方的侵犯会在公园里向对方射击。这些鸡、狗和傻子们实质上都是决斗者。伴随着文明的发展,那些身处文明社会的人渐渐觉得这种解决分歧的办法令人蒙羞,于是,他们就颁布了几项法律,规定凡是受到伤害的人都可以获得赔偿。但有时被告拿不出任何有效的证据来反驳原告的指控,而且这样的事情还很多。

在欧洲社会的早期,决斗的事情更多。在这时,他们选择决斗,并且决斗后谁也不能控告谁。据说,正义的人会得到上帝的帮助因而手臂充满力量,并最终取得绝对的胜利。正如孟德斯鸠所说,对于一个刚刚结束愚昧状态的民族而言,这种信仰是合乎自然法则的。在人们都十分好战的氛围下,那些不是十分勇敢的男子——勇敢当时被人们当做是最大的优点——很自然地就被认为是胆怯且虚伪的,因为胆怯和虚伪总是连在一起的。于是,凡是在决斗中英勇作战的人,公众便觉得他们是一身清白的,对他们的任何指控都是无中生有。这时,如果社会中的“劳心者”——不是“劳力者”——不能采取措施来“治人”,来征服他们无法无天的同类的冲动,那么社会就只能回到最原始的状态去,这也是必然的结局。出于上述想法,政府着手圈定了一个极小的范围,只有在这个范围内,人们才可以用格斗的方式来对一项有罪的指控进行证明或否定。

按照在公元501年通过的勃艮第王贡德巴都的法律,在所有的合法手段中,决斗都可以取代起誓来为判案提供证据。到了查理曼(Charlemagne)统治时期(1),整个法兰克帝国都按照勃艮第王的做法行事。这样,不仅是原告、被告,就连证人、法官,也被牵扯进了决斗的圈子,他们被迫用刀剑来证明他们控诉的真实性、证据的确切性和判决的公正性。查理曼的继承者——虔诚者路易(2)为了避免格斗助长目前业已存在的恶习,颁布一项法令:只有在与谋杀、抢劫、纵火一类的重罪有关,或者发生民事案件或当一个人的骑士资格受到攻击时,人们才能使用决斗的方式。但是妇女、病人、残疾人以及15岁以下、60岁以上的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作为决斗对象。法律还允许牧师和传教士请人代替决斗。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做法被推广到了所有必须通过决斗来解决的民事以及刑事案件的审判中。

教士们一直反对这种把正义判给最强壮有力的人的法律体系,因为他们想要控制人们的精神世界。刚开始时,他们就不赞成用决斗来解决,而且还试图在当时的偏见所允许的范围内控制那种和宗教原则相背离的好战情绪。教士们先后在瓦伦提亚会议、特伦特会议上公开宣布过开除决斗者的教籍,助手和观看决斗的人也受到了牵连。在教士们看来,决斗之风罪大恶极,是魔鬼想要通过决斗来摧残人类的精神以及肉体。因此,决斗发生之地的王公大臣如果对决斗不加以制止,也应暂时取消其在当地的司法权以及控制权。然而,后来我们却发现,正是该条款成了它原本反对决斗的依据。

但当时的人们却持有一种错误的观点,在他们看来,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他们的一声祈祷,万能的上帝就会奇迹般地出现,就会来帮助无辜受害的人。因此,虽然教士们强烈谴责决斗,却不反对决斗者这一条错误的信仰。他们依然鼓励大众相信这些准则:国家之间,包括个人之间有了纷争时,神灵会做出公正的判决。教士们竭尽全力支持的神裁法在审判时依据的也是这样的原则。决斗时,谁是谁非完全取决于人们的手臂,而在神裁法中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因此,人们原本是该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所有分歧的。正如他们所愿,这种做法被推广开后,他们成了本国最有威望的人。但是,因为当时的法律仍然允许在所有的疑案中用个人的力量来做出最后裁判,因此王公贵族比教士更有权力和影响力。

为了权力而设立5种裁判模式

我们应该知道,教士们用开除教籍的严厉措施来惩罚决斗者,不只是因为痛恨流血事件,还是为了保留只有他们才有资格进行审理案件的处罚权。由于他们是当时知识阶层的代表,他们的教义蕴涵着知识以及文明的萌芽,就如同当时的贵族是世俗权力的代表一样。为了牢牢将裁判权抓在自己手中,为了让自己成为所有民事以及刑事案件的最终裁判,他们创立了在福音传教士面前发誓、水淹判决法(地位卑微的人适用)、面包和奶酪判决法(适用于教士阶层内部成员)、十字架判决法和火烧判决法(身份较高的人适用这两种办法)5种裁判模式,并掌控着所有模式的监控权。

在福音传教士面前发誓的判决法具体是这么操作的:让接受这一判决法的被告面对一本新约圣经,站在殉道者的遗物或者是坟前发誓说自己是清白的,并未犯被指控的罪行;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发誓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还必须找到12名被公认为正直的人和他一起发誓,才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这一判决法在判决中弊端很大,尤其是在继承权纠纷的审理中。因为那些做伪证的人也不时会打赢官司。人们之所以会选择用决斗的方式决定是非,某种程度上也是这种审判法的弊端导致的。当时的封建男爵以及早期的首领宁愿选择一场公平的打斗来决定是非,也不愿意选择这种常常会让做伪证的人如愿以偿的裁判模式。

查理曼大帝要求儿子们在他死后用来解决内部纠纷的最佳方法是十字架判决法。这种判决法是这样进行的:先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判决,也就是发誓说自己无罪,然后再向十字架请求宽恕。而后被告就被领进教堂,站在牧师事先布置好的祭坛(牧师事先准备好两根极其相似的木棍,其中一根上雕有一个十字架图案。然后,牧师用一些上好的羊毛织物,极其庄重,小心翼翼地把两根木棍包好,放在祭坛或殉道者的遗物之上)前面,由牧师庄重地向上帝祈祷,请求上帝用他神圣的十字架恩赐他的判决,判决被告是否有罪。祈祷之后,牧师走近祭坛,拿起一根木棍,然后由助手小心翼翼地解开羊毛织物。如果木棍上刻了十字架,就说明被控的人是清白的。反之,这个人就是有罪的。我们不能荒唐地认为这种判决完全是碰运气。如果说这种判决法做出的判决都是错误的,那是不公平的。不可否认,牧师们任何时候都十分谨慎,给出过很多清楚的、可信的判决。我们坚信,牧师们在审理这些案件之前,对案件一定进行过很多调查和分析,他们已经清楚被告是否清白,然后根据他们的判断相应地选择有十字架的木棍或无十字架的木棍。虽然对围观者而言,这两根被包裹起来的木棍表面上看起来是相似的,但对打开包布的人来说,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进行区分。

在火烧判决中,最终裁决权也毫无悬念地落在了牧师手中。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火是不会烧无辜的人的。所以在火烧判决前,牧师会让那些无辜的人(或者说是牧师眼中的无辜者)小心,不要碰到火。有一种火裁法是这么来操作的:牧师们将很多烧得火红的犁头在地上排成一排,每两个犁头之间留出一定距离,然后蒙上被告眼睛,脱掉他的鞋,让他从这头走向那头。如果他走过的时候都能有规律地踩在空地上,没有碰到火热的犁头,就说明他是清白的。反之,他就是有罪的。教士们常常事先就可以预见到判决的结果,因为只有他们有权安排这样的裁决。如果他们想判一个人有罪,把犁头稍微排列得不规则一点就可以办到了(被告肯定会踩上其中一个)。英王爱塞烈德二世(3)的妻子,也就是信教徒爱德华的母亲爱玛,在被指控和温彻斯特主教奥温过于亲密后,她就是用这一裁决法为自己洗清了罪名的(由于牧师们必须捍卫神裁法的名声,而且也想确保皇后的名誉,因此,他们想方设法地避免皇后踏上任何一个灼热的犁头)。这种判决法还有其他的操作手法,如让被告手拿一根烧红的约有2、3磅重的铁条。如果我们看见不只是手掌粗糙的男子,就连那些细皮嫩肉的女子都能安全地手持灼热的铁条时,那我们就可以断定,这些人一定事先在手上涂抹了防护品,或者就是那根看似火热的铁条是冰凉的,只是在外面涂上了一层红漆,让看的人觉得是烧热的罢了。还有一种判决法是将被告赤裸的胳膊浸入锅中沸腾的热水,然后由牧师们用几层亚麻和法兰绒布把被告的手臂包起来,并由牧师们悉心照料。3天内被告不得走出教堂。如果3天后被告的手臂完全恢复,不留一点疤痕,那他就是清白的。

现代印度人的火裁法与此十分相似,福布斯在他的《东方纪事》第一卷第十一章是这样描写的:“如果选择用火裁法来判决一个有重罪的被告时,几天内他会处在严密的监护之下,他的右手和右臂会被用漆布紧紧缠裹,最后封上。为了避免作弊,通常有几名正直的官员在场。在英国控制的地区,被告手臂上裹的布通常由东印度公司的人最后封上,然后由欧洲守卫看管。待到火裁之日,会有人用火将一大锅油加热直到沸腾,然后往锅里扔一枚硬币。这时,才解开被告的胳膊,在原告和法官的监视下洗干净。仪式进行到这一环节时,出席仪式的世族会向上帝祷告。世族们祷告后,被告就将自己的手浸入锅中捞起硬币。然后再次封好被告的右臂,直到指定检查的那天。开封检验时,如果无疤痕,被告被宣布无罪;反之他就会受到与罪行相应的惩罚。”……进行这种判决时,被告往往还要在手臂浸入滚油前进行这样的祈祷:“啊,火,你无所不在;你是纯洁的象征!你这个能证明人的美德以及罪恶的火呀,通过我的手臂上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吧。”如果其中无诈,这种裁决法所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所有被告都有罪。而实际上经过这种裁决的人有的是被判无罪的。因此,那些世族一定在火裁过程中做了手脚,和中世纪的基督教牧师一样,试图通过他们的方法来保护他们想保护的人。

水淹裁决法这种适用于贫穷和卑贱的人的裁决法在操作中比较简单。因为它的结果已经被认为是无关紧要的。操作时就是直接将被告扔进池塘或者河里。如果沉下去淹死了,幸存的朋友就会为他的清白感到欣慰;如果漂在水上,就说明他有罪。也就是说,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再属于这个社会。

值得一提的是,在所有的判决法中,教士们为自己设计的面包与奶酪判决法,是一种能够确保他们中任何人都不会被认为有罪的方法。即便是罪孽深重的魔鬼,如果用这种方法来审判,他也会是清白无辜、安分守己的。具体操作方法是,先让人在祭坛上放一块面包和一块奶酪,然后由被告身着法衣念符咒,身边围满罗马教廷煊赫礼服的助手。他先念符咒,再进行几分钟热情洋溢的祈祷。被告唯一的负担就是,如果他犯有被控的罪孽,上帝会派他的天使加百列(七大天使之一,上帝传达好消息给世人的使者)堵塞他的喉咙,他就会咽不下那块面包和奶酪。不过,有史以来还从没有牧师在这时喉咙被哽住。

教皇格列高历七世在位时,人们开始讨论这样一个问题——到底应不应该将格列高历赞美诗引入古代西班牙北部的开司提尔王国,用来取代塞维尔的圣伊西多创作的缪塞拉比克圣歌,这样的讨论引起了很多麻烦。由于开司提尔教会不愿接受新圣歌,因此双方建议各选一名代表参加决斗,以确定到底要不要采用新的圣歌。教士们更愿意用火烧裁决法来确定结果,而拒绝用决斗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教士们于是燃起一大堆火,并将一本格列高历赞美诗和一本缪塞拉比克圣歌同时扔进大火里,由火焰来确定上帝到底更倾向于哪首圣歌。上帝倾向的一本书会完好无损。据说,巴龙纽斯红衣主教当时亲眼目睹了这件事。他说,格列高历圣歌刚被投入火里就完好无损地自己跳了出来,书跳出时还发出了十分大的响声,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因此,在场的人都认定,上帝支持的是格列高历教皇。于是大火被扑灭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另一本躺在火堆里的书虽然沾满了灰烬,却也完好无损,甚至一点也不热。最终大家认为,两本书都是上帝喜欢的,全塞维尔王国的所有教堂应该轮流使用它们。如果神裁法仅仅被用来解决这样的争议,世俗之人一般都不会反对,但如果人与人之间的所有纷争的最后裁定都要由它来解决的话,那些勇敢的人就会对此产生抵触情绪。

神裁法被决斗所取代

其实,在很久以前,贵族们就对牧师们产生了不满。因为这些裁判模式推出后,他们很快便意识到,牧师们的根本目的是要确保教会能够掌握所有的民事和刑事案件的裁决权。贵族们更愿意通过决斗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不仅仅是因为决斗本身方便简单,更重要的是通过决斗得出的结论更能让他们的对手心服口服,因为胜利是他们的勇敢和高超本领争来的。但在神裁中,双方都无能为力。还有一个原因是,骑士精神开始生根发芽。因此,尽管教士们在激烈反对,决斗却蔚然成风,而且还成了王公贵族们仅有的被当做很高雅的追求。

与此同时,人们也开始将尊严和荣誉看得十分高尚,不容侵犯。任何损害别人尊严的行为都可能引发竞技场上的决斗。双方在决斗的时候,周围会有很多热情的观众,场外观众的互动远比冰冷而正式的神裁法更能让交手双方感到满足。

后来,火烧判决法和十字架判决法被路易一世之子罗退尔在自己的管辖区域内废除了。但神裁法在英格兰却一直沿用到亨利三世时期。亨利三世在位初期,议会通过了一项禁止使用神裁法的法令。与此同时,十字军东征又将骑士精神推到了完美顶峰。骑士精神很快就摧毁了神裁法系统,而且还使得决斗成为司法判决的牢固基础。作为骑士精神的后裔,决斗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全然不顾智者和哲学家试图根除它所做的努力。可以说,在那个野蛮时代流传下来的种种遗毒中,决斗是最为顽固、最难消除的现象之一。

如果想要了解决斗规则,可以看看孟德斯鸠的著作。在他的著作中,我们看到关于决斗程序的详细介绍,还可以看到被安排得有条不紊、引人入胜的决斗介绍。就好像是很多聪明的事情被愚蠢的人搞得一塌糊涂一样,决斗这种愚蠢的事被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人们不得不感叹,如此荒谬而又亵渎神灵的决斗裁决法竟然有如此明智、如此富有宗教精神的规则!

决斗一度沉寂

一种更加富有理性的司法体系出现在十字军东征结束后,以火药和印刷术发明为标志的新时代开始之前。城市中忙于贸易和做工的居民由于没有时间和精力自己去解决争端,因此他们更加愿意由法官来做出裁定。他们没有王公贵族那么充裕的时间,他们的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不允许他们为了一点小事就去决斗。在他们看来,像有关粮食、布以及母牛的价格等争执在市长或是地区长官那里,都能得到更让人满意的裁决。即便是那些好战的骑士和贵族也意识到了“如果过于频繁地采用决斗,将使它丧失权威。政府部门的观点也一样,因此也在严格限制这种极端行为,只有在少数几种情况下才可以适用。

在路易九世执政以前的法国,就只有在冒犯君主罪、强奸罪、纵火罪、暗杀罪以及夜盗罪的裁决中才能采取决斗的方式来裁决。但在路易九世时,在民事案件中使用决斗也是合法的,因为他取消了所有的限制。不过此举让情况变得十分糟糕,菲力普认为应该限制决斗的施行范围。于是他在1303年下令,只有在叛国罪、强奸罪和纵火罪这样的刑事案件以及继承权纠纷的民事案件中才可以通过决斗来解决。不过,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和报复别人对自己尊严的侵犯,骑士们也被允许在任何纠纷中使用决斗。

刚开始时决斗更多地被用来维护正义

我们发现在历史上有关最早决斗的记载中,唯一的一桩决斗发生在公元878年(路易二世统治期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天早上,加斯蒂努瓦伯爵安吉尔吉鲁被醒来的伯爵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身边。伯爵的亲戚贡特朗指控伯爵夫人因为对伯爵不忠而谋杀了伯爵。贡特朗向伯爵夫人发出战书,让她找一个人代替她和自己决斗,他会亲手刺死这个人来证明她有罪。伯爵夫人的亲朋好友都相信她是清白的,但由于贡特朗是一个强壮且自负的有名武士,便没人敢和他交战。就在可怜的伯爵夫人感到绝望时,一个愿意替她决斗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这个人正是当年伯爵夫人怀抱他为其洗礼的安戎伯爵(也叫安吉尔吉鲁),他仅有16岁,深爱自己的教母,因此表示愿意替她与任何人决斗。由于决斗者需要具备非凡的力量、高超的技艺以及大无畏的气概,因此国王努力劝说这位侠义的孩子放弃这个决定。但他却坚持要这么做。法庭上所有的人都为让这样一个勇敢又俊秀的孩子送死而感到很伤心,认为这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决斗场准备好后,伯爵夫人确认了自己的代表后,决斗双方便走进了场地,开始决斗。贡特朗快马加鞭向对手奔去,用力将长矛刺向对方。没想到对方却用盾牌挡住了他的长矛。由于用劲过猛,他失去了平衡,从马上摔了下来。年轻的安戎伯爵趁机用矛刺穿了贡特朗的胸膛,还用刀割下他的人头。布朗多姆描述说,他把人头献给了国王,国王高兴得好像是有人赠送了他一座城池似的,国王非常庄重地收下了这份礼物。之后,人们为伯爵夫人的清白得以证实而欢呼。伯爵夫人则当众将教子安戎伯爵搂在怀中,亲吻他,伯爵夫人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

1162年,英王亨利二世登基之前,蒙特佛特的罗伯特指控艾赛克斯伯爵在5年前,在柯尔斯山与威尔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让英格兰皇室颜面扫地。罗伯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提出要与艾赛克斯伯爵决斗,艾赛克斯伯爵接受了挑战。决斗场被选在雷登附近的一个地方,很多人围在周围观战。刚开始的时候,伯爵表现得十分神勇,但后来却失去了自控能力,变得急躁起来,于是让对方占了上风,后来伯爵滚落马下,身负重伤。决斗也以伯爵的失败收场,罗伯特成了胜利者。在亲属们的恳求下,雷登修道院的僧侣将伯爵移走埋葬。在场的人都认为伯爵肯定已经死了,没想到艾赛克斯伯爵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死。在僧侣们的精心照料下,几周后他就完全恢复了身体健康,但他心理的创伤却难以修复。尽管他是个忠诚而勇敢的人,但由于他在决斗中被打败了,整个国家便都认为他是叛徒,是懦夫。他难以承受大家对他的这种偏见,于是就去做了一名修道士,在修道院里度过了他的余生。

作家都·沙斯特雷也介绍了发生在西班牙的一次决斗。塞维尔城一名信奉基督教的绅士说,耶稣基督的宗教是神圣的,而穆罕默德的宗教则是令人厌恶的,摩尔人如果不同意他的看法,可以通过和他决斗来判断谁是谁非,并直接向一名摩尔人武士提出挑战。西班牙的主教们不愿意因为这次决斗的结果而使基督教蒙受任何羞辱(因为说不定那个摩尔人武士会胜利),就用开除教籍来威胁那位基督徒,迫使他撤回了挑战书。

这位作家还记述了奥托一世统治时期,法学学者之间的一次学术交锋。问题的焦点是,丧父的孙辈能否与他的叔父们平等地分享祖父遗产。当时没有一个律师能解决它,于是这个问题被争论了很久也没有结论。最终,争论的双方达成一个协议——用决斗来一锤定音。论战双方各派一名代表参加决斗。在商量好时间和地点后,两名斗士开始了决斗。最终,“支持孙辈有权和叔父们共享祖父遗产的一方”的斗士将对手挑下马来,一矛刺死。直到这时,学者们才决定支持孙辈的这一继承权。

决斗之风在欧洲许多国家盛行

在欧洲很多国家,决斗数不胜数,尤其是在14世纪和15世纪。让人不解的是,很多决斗仅仅是因为某个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理由,这在勇敢的法国城堡主都·盖斯克兰的回忆录中可以得到佐证。他的回忆录中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就引发了一场殊死搏斗”的例子。都·盖斯克兰曾与一位英格兰的上尉威廉·布兰布尔发生过一次小冲突,都·盖斯克兰占了一点上风。这让威廉·布兰布尔的好朋友威廉·特鲁塞尔十分生气。特鲁塞尔思来想去,认为只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怨恨。于是,特鲁塞尔请求兰开斯特公爵允许他与盖斯克兰决斗。由于这个决斗的理由不正当,兰开斯特公爵拒绝了他的请求。但特鲁塞尔却非常渴望与盖斯克兰交手,因此想方设法去寻找合适的理由。不久之后,他就如愿以偿地找到了机会——他的一位亲戚被盖斯克兰抓去做俘虏,如果不交赎金,盖斯克兰就不会放他的亲戚。特鲁塞尔心中大喜,决定借此挑起事端。他派一名信使前去与盖斯克兰交涉,要求盖斯克兰释放这个囚徒,还说要很久以后才给赎金。盖斯克兰明显地感觉到了特鲁塞尔强烈的挑衅意味,就直接回话说,如果不立即全部缴清赎金,他是绝对不会释放俘虏的。特鲁塞尔得到回话后就立即提出,盖斯克兰拒绝他的条件就是损害了他作为骑士的尊严,他一定要与这位城堡主进行一次你死我活的决斗来捍卫自己的尊严。特鲁塞尔还设定了决斗的规则——在决斗中双方要用长矛、利剑和匕首各战三个回合。虽然此时的盖斯克兰已经身患疾病,卧病不起,但他还是接受了特鲁塞尔的挑战,并通知一位名叫安德尔盖姆的王室司法官将军为他们安排了决斗的日期以及地点。这位将军提出“被打败的一方应拿出100金币宴请在场作证的所有贵族和绅士”作条件的同时,为决斗做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兰开斯特公爵得知这一消息后非常恼火,他对特鲁塞尔说,如果他坚持要与身体虚弱,卧病在床的勇士盖斯克兰决斗,那就是对自己作为骑士的尊严,甚至是对整个国家的尊严的侮辱。特鲁塞尔听了之后,十分惭愧,于是写信给盖斯克兰说,他愿意推迟决斗的时间,等盖斯克兰完全康复了再决斗。但盖斯克兰却回信说,所有王公贵族都知道了他们即将决斗,因此他不愿意推迟时间,如果自己不能在约定的时间参与决斗,他就将被所有人认为不配做一名骑士,或者不配手持一柄表明尊严的长剑。他还自信地说,自己不仅有力量与特鲁塞尔交手,而且还有信心击败强大的对手。特鲁塞尔将盖斯克兰这些傲慢的说法讲给兰开斯特公爵后,兰开斯特公爵当即批准他进行决斗。

到了约定的日子,两位勇士出现在了四周围满几千人的决斗场。盖斯克兰带来了博马努瓦的马歇尔、莫尼的奥立佛、圣坡恩的贝尔特兰和拉贝利埃尔子爵这几位法兰西贵族中的精英。而特鲁塞尔则只带了两名副手、两名护卫、两名短剑侍卫和两名号手。第一次进攻时,盖斯克兰出师不利,他持盾牌的手臂被特鲁塞尔重重一击,身子不禁向左歪倒在马脖子上。由于身体虚弱,还差点被扔在了地上。他的所有朋友都因此感到痛惜,认为他已经无力回天了。没想到盖斯克兰孤注一掷,聚拢全身力气开始了第二次进攻。他瞄准对方的肩膀奋力一击,对手翻下马来,血流满地。盖斯克兰成功了,他从马上跳下,手持长剑,正准备砍下对手的头颅时,安德尔盖姆司法官将一柄镀金的权杖投在场地中间,宣布决斗就此结束。盖斯克兰在观众的欢呼声中退出决斗场。紧接着,4名英国护卫和4名法国护卫上场进行较低层次的决斗,用长矛胡乱打一通后,法国人占了上风,整场决斗就此结束。

大约在15世纪初,查理六世统治期间,法国议会允许进行了一次非常有名的决斗。这场决斗发生在一位名叫卡洛吉的绅士和一位名叫莱格利的先生之间。原因是卡洛吉到圣地朝圣期间,莱格利强暴了他在家的妻子。卡洛吉从圣地回来后指控莱格利犯有强奸罪,莱格利却矢口否认,说是卡洛吉的妻子自愿和他发生关系。卡洛吉忍无可忍,向莱格利提出了挑战。由于议会认为卡洛吉的妻子无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因此一场决斗势在必行。布朗多姆介绍说,在指定的那一天,卡洛吉的妻子坐着马车前去观看决斗,却被国王命令下车。因为在国王看来,在她的清白还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她就是戴罪之身,没有乘车的资格。国王让她站在一个绞刑架上等待上帝的怜悯和决斗的结果。几个回合过后,莱格利被卡洛吉挑下马来后,承认自己犯了强奸罪和诽谤罪。莱格利立即被押上绞刑架当众绞死。传令官也宣布这位女士是清白的,她的丈夫、国王以及所有的围观者也都认可这个结果。

亨利二世一度反对决斗却死于决斗

与上述类似的决斗案件可以说是层数不穷、数不胜数,直到一件触目惊心的决斗案件发生后,亨利二世才郑重地宣布,无论是为了民事或刑事的案件,还是涉及绅士的尊严,都绝不允许类似的决斗再出现。

这场决斗发生在1547年,拉沙太杰拉领主维沃尼的弗朗苏瓦(Francois)和雅尔那克领主沙勃特的盖伊(Gay)从小时候开始起就是好朋友,在弗朗西斯一世的朝臣中都因为表现勇敢、仆从如云而非常有名。弗朗苏瓦知道他朋友并不富裕,有一天他就问盖伊:“到底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钱?”盖伊回答弗朗苏瓦,说是父亲刚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做妻子,比较而言,继母对儿子的爱远远胜过爱丈夫,他想要多少钱继母就会给多少钱。弗朗苏瓦把这个见不得光的秘密透露给了皇太子,皇太子又透露给了国王,国王又传给了朝臣,最终朝臣们又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们的朋友们。很快,这个消息被传到了盖伊父亲的耳朵里,他立即将儿子叫来,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问他是不是不仅无耻地和继母私通,而且还不知廉耻地向别人炫耀。盖伊气愤地否认自己做过这种事,说过这样的话。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盖伊请求父亲和他到法庭去与指控他的人见面,他要当面拆穿那个说谎的人。他们两个便一同前往。当盖伊走进法庭时,皇太子、弗朗苏瓦和部分大臣在场。盖伊气愤地嚷道,谁说他和继母有不正当关系,谁就是懦夫,是骗子!于是大家都看着皇太子和弗朗苏瓦。无奈,弗朗苏瓦就站出来辩称,这件事是盖伊曾亲口对他讲的,他会让盖伊再次承认。对于这种事情,是很难证实或者否定的。于是,皇家议会决定用决斗来判断真假。但国王弗朗西斯却坚决反对这样,他禁止双方继续纠缠此事。可是一年后弗朗西斯驾崩了,亨利二世(当年的皇太子)即位后,由于当年自己也卷入了这场官司,因此亨利二世决定让这场决斗进行,日期被定在1547年7月10日,决斗的场地被定在圣日耳曼安莱一座城堡的院子里。双方当时的挑战书在《城堡记事》中有记载:

“拉沙太杰拉领主,维沃尼的弗朗苏瓦之挑战书”
“诸位圣贤:近日听说雅尔那克的盖伊·沙勃特于贡皮涅地放话说,有人居然诽谤他和继母之间有乱伦关系,这样的人真的太可恶了,应该遭到天谴。如果不介意,我将在大家的面前做如下声明:是他在说谎,而且在抵赖自己说过的事时也是在说谎。我再次重申,他确实多次说过并向我吹嘘说自己曾和继母同床共枕。”
“维沃尼的弗朗苏瓦”
德·雅尔那克的应战书如下:
“诸位圣贤:请大家允许我在这里声明,维沃尼的弗朗苏瓦曾经编造过不属实的言辞来毁坏我的名声,这件事我也曾在贡皮涅地向大家郑重说明过。诸位圣贤,我在这里极其谦恭地请求能被允许和弗朗苏瓦公平地决一胜负,死而无憾。”
“盖伊·沙勃特”

准备工作开始轰轰烈烈地进行着,国王也说自己会亲临决斗场观战。弗朗苏瓦自认胜券在握,就事先在决斗场边搭了一个豪华帐篷,准备在决斗之后邀请国王和150位朝廷重臣一起吃晚饭。盖伊这边,虽然下定决心要决一死战,但却不怎么自信。决斗当天的中午,两位决斗士上场后,都按规则起誓说自己没有佩戴任何护身符和符咒,也绝不利用别的任何巫术帮助自己和对手决斗。而后,他们剑拔弩张地展开了战斗。弗朗苏瓦精力充沛,身体强壮,自信异常;盖伊虽然敏捷灵活,但还是小心翼翼,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决斗进行了一会儿后,盖伊被对手重重一击,伏在马上,处于劣势。于是他只能用盾牌挡住头部,并试图用自己的灵活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考虑到袭击对方的大腿不会受任何阻碍,他便弯下身子,用矛瞄准对方未做防护的左大腿,猛地刺了两矛,结果他成功了。弗朗苏瓦在所有观众的惊呼声和国王极度懊悔的叹息声中滚落沙土之中。他抄起匕首,竭尽全力地刺向盖伊,试图作最后一搏,但是他却无力地倒在了助手怀中。决斗就此结束,获胜的盖伊取下头盔,双膝跪地,紧握双拳,对着天大喊:“啊,上帝,清楚一切的上帝!”而这个时候的弗朗苏瓦却对决斗结果感到羞愧,他拒绝别人为他包扎伤口,还把医生给他缠的绷带扯下来扔掉。两天后弗朗苏瓦含恨而死。

亨利二世非常惋惜自己失去了一位最要好的朋友,悲痛之余,他庄重地发誓,只要自己在世,就绝不允许有任何形式的决斗(从那以后,任何私下的、狡猾的攻击都被法国人称做“雅尔那克的仅供”)。包括梅塞莱在内的一些作家证明说亨利二世的确发布过这样的禁令,但另外一些作家却提出了异议。这部分作家说,亨利的命令极有可能没有颁布,因为历代朝廷的文告中都没有这样的记载。有一个事例可以进一步证实后一种说法更可信——两年之后,枢密院又批准了一场类似的决斗。不过,该场决斗的双方身份卑微,场面没那么壮观。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亨利试图去阻止这场决斗,相反地,他还给予了鼓励,还派出王室司法长官拉马尔克到决斗场去监督这场决斗是不是严格按照规则进行的。参加决斗的芬迪尔和达盖尔都是皇室的顾问。有一天,两位顾问在王宫吵了起来,后来还在王宫大厅里打了起来。枢密院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决定让两位绅士进行决斗。拉马尔克在经得皇帝同意后,将决斗的地方定在了法国北部的色当城。芬迪尔剑术不精,总是在想方设法地避免与当时因精熟剑术而闻名的达盖尔交手。但枢密院容不下他争辩,要他一定参加决斗,否则就剥夺他的所有荣誉称号。达盖尔在沙尔特尔伯爵旺多姆的弗朗苏瓦的陪同下出现在比武场,而芬迪尔则是在奈维尔斯公爵的陪伴下出场。芬迪尔不仅是个愚蠢的剑客,而且还是一个十足的懦夫。考雷在诗中是这样写他的:“死神虎视眈眈地将可怕的剑带入清平世界。”只用一个回合,芬迪尔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他在对手让他招的事情都招供完之后,带着耻辱从决斗场溜走了。

后人把亨利二世的死看成是对他就禁止决斗的事情发伪誓的报应。在女儿的婚礼上,亨利二世召开了一次盛大的比武大会。当时几位最勇敢的骑士被他击败后,他意犹未尽,雄心勃勃地想要再添战果。但却遇上了年轻的蒙哥马利伯爵,蒙哥马利伯爵用矛刺伤了他的眼睛。不久,亨利二世就去世了,终年41岁。

决斗狂时代

之后的弗朗西斯二世、查理九世和亨利三世统治期间(4),决斗的数量之多让人瞠目结舌。此时的其他欧洲国家,决斗次数也非常多。巴黎议会也努力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竭力制止决斗发生。在一份落款日期为1559年6月26日的文书中,巴黎议会宣布,无论是谁,只要他实行、帮助或怂恿决斗,就将被视为“背叛国王、违反法律和破坏和平”而受到处罚。

1509年,亨利三世在圣克劳德被人暗杀,一位名叫里尔·马利奥的年轻绅士是他生前非常喜欢的朋友。这位朋友悲痛欲绝,决心追随国王而去,但自杀在当时却是一件十分不体面的事。由于他非常希望能光荣地为他的主人和国王捐躯,他便发表声明说,亨利三世的死是国家的一大不幸,不同意他这个观点的任何人必须和他决斗。一个性格刚烈,勇猛如虎的年轻人马洛尔斯接受了他的挑战。在决斗那天,马洛尔斯在决斗场上回头问他的助手,对手是不是只带了头盔,有没有穿铠甲。“这就好多了,如果我不能将长矛插进他的头颅将其杀掉,我就是世界上最笨的人!”当他听说对手只戴着头盔时,他异常兴奋地说。

讲述这个故事的布朗多姆说,不出所料,刚刚一开战,可怜的里尔·马利奥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就命丧黄泉了。获胜的一方原本可以随意处置对手的尸体,可以割下对手的头,扔出决斗场或者是扔向一头驴子,但是马洛尔斯是一位理性而又有礼的绅士,他让对手的亲属体面地将尸首埋葬。因为这次胜利的光坏,马洛尔斯受到了巴黎的太太和小姐们的青睐。

亨利四世登基后,决定反对决斗,但他从来没有认真地惩罚过违反禁令进行决斗的人。大概是因为他早年受到的教育和社会成见对他造成了太深的影响。在他看来,决斗可以让人们养成好战的习惯,整个国家才能因此而强盛。据说,当时,一位名叫克雷吉的、有武士风度的人请求他允许自己和塞维尔的唐·腓力普决斗时,亨利四世回答说:“去吧,假如我不是国王,我会做你决斗时的随从。”既然国王对决斗是持这样的态度,那他反对决斗的命令很少有人注意就不足为怪了。罗梅尼先生在1607年做过一个统计,亨利四世自1589年即位以来,共有4000位法国绅士在决斗中丧生。也就是说,在他在位的18年里,每月都有18人因为决斗丧命,再算到每周,也有4~5人在剑下丧命!苏利在他的回忆录表示,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数据的真实性。朝廷、城市及整个国家之所以会置禁令于不顾,主要是因为国王优柔寡断的性格和不理性的好心肠。

苏利这个理性的大臣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来思考这个问题。他说,决斗盛行让国王和他本人的内心都非常痛苦。这个国家竟然持这样一种观点——一位绅士不管是亲自上阵,还是作为助手,如果从未参加过决斗,那他就无颜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故意找别人的茬,和别人争吵,然后用刀剑来洗刷自己从未参加决斗的不光彩历史!苏利多次给国王写信,请求国王重新发布禁令,禁止这种野蛮风气,并严惩违犯的人,规定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也不宽恕参加决斗者,也不管他是杀死了对手,还是只是伤害了对手。他还建议成立一个处理案子严厉而迅速,使受伤害者能够尽快得到抚慰,冒犯者能够快速受到相应惩处的道德裁判所来处理恶语伤人以及诽谤他人的事情,以免进一步演变成决斗。

这位朋友兼大臣的建议深深地打动了亨利四世。亨利四世立即在芳丹白露宫召集了一次专门会议来讨论这件事。所有的人都到齐后,亨利四世要求他们中对决斗了如指掌的人向他作一个关于“决斗的起源、发展和各种不同形式”的报告。苏利在回忆录中扬扬自得地说,由于皇帝手下的顾问们谁也不了解这方面的东西,因此都默不作声;苏利这位办事周全的大臣,为了顾全他无知的同僚们的面子,他和其他人一样,也是正襟危坐,保持沉默,但是他的表情却是相当自信。当皇帝转向他说:“我的大学士,从你的脸上我可以看出你对这个一定十分了解。我请求你,或者说是命令你,把你想到的和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在皇帝一再催促后,他才从古到今详细介绍了决斗的历史。在他的回忆录中,并没有记录他当时的发言内容。此次会议的结果是,王室颁布了一项敕令——禁止任何人进行决斗。苏利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项法令传达了出去,即便是最边远的省份也传达到了。他四处宣称,皇帝将严格按照法律打击那些违反这条法令的人。苏利没有详细介绍这个新法令的具体内容,但蒂亚斯神父介绍说,法国的高级军官们组成了一个道德法庭来审理“贵族以及绅士的尊严受到侵犯”的案件。如果出现违反法令去决斗的事情,决斗者将被处以绞刑和没收财产。助手和护卫的地位、尊严或职位也将被剥夺,而且还会被驱逐出他们所属领主的领地。

让人遗憾的是,国王虽然威胁说要严惩决斗者,但决斗次数却一点也没有减少的迹象,苏利深感惋惜。赫伯特阁下是路易十三当政时的驻英大使,他在信中多次提到过法国在亨利四世统治时的社会状况。他说几乎没有一名上层社会的法国人没有在决斗中杀过同胞。修道院院长米洛特也叙写过这个时期的情况。疯狂的决斗给社会带来了很大破坏,男人们都成了决斗狂。是幻想和虚荣导致了拔刀相见。一个人被迫和他的朋友一块儿同别人争吵,如果不愿参加,则会受到朋友的责难,从而不得不成为冲突的一方。报仇的信念在很多家庭代代相传。

据统计,由于亨利四世的放纵,在20年的时间里,皇帝共赦免过8000个在争斗中杀死对手的人的罪过。还有一些作家也证实了这个说法。胡塞的阿姆洛在他的回忆录中就提及过此事——路易十三当政前期,决斗变得如此风行,连普通人早上碰见朋友时的第一句话也成了“你知道昨天谁决斗了吗?”晚饭后则问,“你知道今天早上谁决斗了吗?”在此期间,最臭名昭著的决斗者是德·布特维尔。人们很害怕和这个恶棍发生冲突,担心不得不与之刀剑相向。他只要听说有人很勇敢,就要找上门去说:“别人告诉我你很勇敢,因此我们必须决一胜负!”每天早上都有许多远近闻名的暴徒和决斗狂聚集在他家里吃早餐。他们饮酒,吃面包,然后切磋剑术。他和后来被提升为红衣主教的德·瓦朗塞在那群人中的威望很高。德·瓦朗塞每天都要参加一两次决斗,有时是自己亲自动手,有时是做别人护卫。德·瓦朗塞还挑战过自己的好朋友德·布特维尔,原因是德·布特维尔在刚刚进行的决斗没有邀请他当副手。因此,德·布特维尔向他保证下一次一定请他效力。德·布特维尔当天就出去向鲍尔特斯侯爵挑起了一场争吵。根据达成的协定,德·瓦朗塞就兴致勃勃地作为副手随他的朋友前往决斗。在决斗中,他杀死了鲍尔特斯侯爵的副手德·加弗瓦,而德·加弗瓦从未伤害过他,也从未和他见过面。

黎塞留治理决斗收效甚微

在其后的几个国王统治时期,决斗之风继续蔓延,而且还愈演愈烈,一直到红衣主教黎塞留(Richelieu)上任首相为止。黎塞留对这种公众道德境况感到十分痛惜,因此也十分重视。他和他的前辈苏利的观点一致,那就是只有用最严厉的刑罚才能制止这种恶性事件继续发生。而黎塞留比苏利更善于同邪恶斗争,他拿地位高的人来开刀,杀一儆百。黎塞留敌人的行为更加深了他同世俗作斗争的信念。据记载,黎塞留还在卢松地方担任主教时,因为和梅地西斯德玛相关的几项陈述得罪了泰米尼斯侯爵。因为根据当时的惯例,人们不能向神职人员挑战,于是这位侯爵向黎塞留的一位兄弟提出了挑战。泰米尼斯侯爵很快就找到了机会。一天,泰米尼斯将黎塞留的兄弟黎塞留侯爵叫来,用侮辱的口气向黎塞留侯爵抱怨卢松主教亵渎神灵,不守信仰。黎塞留侯爵十分讨厌泰米尼斯说话的内容和说话的态度,立刻接受了他的挑战。他们在安古莱姆大街决斗,可怜的黎塞留侯爵被刺穿心脏,当即死去。

自那以后,黎塞留主教就成了决斗的坚决反对者。理智同手足之情一起坚定了他革除恶习的决心。当他的地位在法国得到巩固后,他便积极地履行他之前立下的誓言。他在自己的《政治遗嘱》一书中,将自己的观点写在了题为“阻止决斗之办法”的一个章节里。不过,虽然法令出台了,但仍然有贵族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是一些十分荒谬的理由展开决斗。黎塞留最终决定给他们颜色看。臭名远扬的德·布特维尔在和勃弗隆侯爵展开决斗之后,虽然这场决斗并未给交战的双方造成致命伤害,但后果还是让他们送了命。虽然他们两个身份高贵,但黎塞留决定拿他们开刀,在判他们有罪之后,将他们斩首示众了。这两个嗜血成性、败坏民风的害人精终于在社会上消失。

1632年,两名贵胄在决斗中双双命归黄泉。消息传到裁判所后,裁判所官员立刻赶到现场。这个时候,交战双方的家属还未来得及把尸体搬走。为了维护法令的权威,裁判所官员下令剥光这两具尸体的衣服,并将他们的头朝下吊在绞架上示众了数小时。这种严厉的惩处的确让公众从决斗热中清醒了一段时间,但他们还是很快就忘记了严厉的处罚。关于错误的荣誉观已经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想要彻底根除并非易事。黎塞留严厉处理的几个案子虽然可以预防他们采取极端做法,但却未能说服他们走上正道。虽然他很聪慧,还很敏锐,但却不清楚发生决斗的最根本的原因。决斗者并不畏惧死,而是受不了羞辱。就像艾迪逊八十年后说的那样,“死亡并不能震慑住以不怕死为荣的人。但如果将所有的决斗者都放在绞架台上示众,那些试图为荣誉而战的人会放弃决斗,决斗人数将大大减少,甚至停止这种荒唐的战斗。”不过,黎塞留却没有想过这些。

社会发展到找决斗机会

在苏利所处的那个年代,决斗在德国也很普遍。在当时的德国,人们在弗朗索尼亚的威茨堡、斯瓦比亚的乌斯帕克和哈勒这三个地方决斗是合法的。在法律的鼓励下,这三个地方有很多人每天无数次决斗。如果一个只是受了伤但还有能力战斗的人向对手和解,就会遭到鄙视。那些根本就不愿意决斗的人更是被人看不起。在德国,这样的人不能刮胡子、赤膊,连马也不能骑,更不要说担任公职了。而在决斗中战死的人却能以豪华而隆重的礼节进行安葬。

1652年,当时路易十四刚刚到法定成年的岁数,波弗特公爵和内姆尔斯公爵各带4名随从展开了一次决斗。虽然二者的妻子是亲姊妹,但她们早就对对方有不满了。波弗特公爵和内姆尔斯公爵的不断争执让自己手下的部队很混乱。双方都在找机会和对方大干一场,好不容易机会终于来了(一方的一名成员不小心走到了另一方的会议桌边)。他们选择用手枪来较量,没想到第一发子弹就让内姆斯公爵毙命。威拉尔斯侯爵作为内姆斯的副手,当即就向波佛特的副手黑利科特提起了挑战。这两个人以前从没见过面,但他们却打得比自己的主子们更卖力。由于双方是选择剑来决胜负,他们的厮杀比第一次更长,也更扣人心弦,6位现场观战作证的绅士直呼过瘾。最终,黑利科特因为心脏中剑倒地身亡。这场决斗的惨烈程度前所未有。

伏尔泰说,类似的决斗频频发生。《轶事辞典》的编者说,决斗的人带的护卫人数并不都一样,有时是10个,有时是12个,也有带20个的时候。当主将不能再战时,他们的护卫就会冲上去相互厮杀。其中一个决斗时叫上另外一个做护卫是两人之间友谊最深的标志。很多绅士们都希望能做他人护卫,他们经常刻意将一个小小的误会演变成一次争吵,以便能进行一场决斗。布西·拉布丹伯爵在他的回忆录中就记录了这么一件事:一天晚上,他从一座戏院出来时,一位名叫布鲁克的绅士礼貌地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他们之前从未谋面。这位绅士将他拉到一边问他,蒂昂杰公爵是不是在背后说布鲁克是酒鬼。布西回答道,由于他很少见到那位公爵,所以的确不知道。但布鲁克却接着说,“哦,但他是你的叔叔呀!他住的地方离这儿一点也不近,我没办法亲自问他,所以不得不问你。”布西回答说,“我清楚你的想法,你是要我替我叔叔说话。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叔叔从没有说过你坏话,如果有人这样说,那他定是说谎!”布鲁克很不高兴地说:“这话是我兄弟说的,他还很小,不会说谎!”布西说,“他就是在说谎,回去用马鞭抽他!”布鲁克剑拔弩张地说:“我很不愿意听到别人说我兄弟说谎。拔出你的剑来吧,接招!”二人即刻就在大街上拔出剑来,不过围观的人将他们分开了。于是二人约定了一个时间按照决斗规则来决出胜负。没过几天,就有一位布西从没听说过的人找上门来,请求要做布西的护卫。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不速之客还说自己和布鲁克之间也彼此不认识,只是听说布西和布鲁克二人要决斗,便决定做其中一人的护卫。他认为布西更为勇敢,所以选择要做布西的护卫了。布西对他说的一切表达了真诚的谢意后告诉他,很抱歉,自己已经有4名护卫了,如果再增加,决斗恐怕是要变成打仗了。

国家开始出台禁止决斗的命令

当公众将这类冲突看做是理所当然的事的时候,社会风气就可想而知了。路易十四很早就注意到了这种可怕的现象,也很早就决定要对这种社会问题进行治理。但他却是直到1679年在“建立‘火刑法庭’审理被指是有异端邪说、犯慢性投毒罪和实施巫术的人”时才出台法令禁止决斗。是年,他发布禁令,前任皇帝亨利四世和路易十三的严厉措施被重申。路易十四还保证要实施这些严厉措施,与此同时,他还表达了绝不宽恕任何以身试法者的决心。按照该项著名的法律,法国成立了高级道德法庭,由国内高级军官担任法官。该法庭的法官必须依法给予那些被冒犯的人满意答复以及补偿。如果有绅士斗胆不遵守法庭判决,他不仅会被罚款,而且还将被监禁。如果他试图逃往国外逃避惩处,那他在国内的财产就会被没收,直到他回国认罚。

一个人无论遭受怎样的冒犯也不得提出挑战,否则他非但不能从法庭得到任何补偿,而且还会被要求缴纳数额为他年俸一半的罚款,被停职3年,监禁两年。接受挑战的人也将受到同样的处罚。送传挑战书的佣人或相关人士如果知道内容还去传送,也会被判有罪,初犯的处罚是戴枷示众并当众鞭打;如再犯,受到的处罚则是送到船上做3年苦役。亲自参加决斗的人不管有没有打死人,都将被判谋杀罪,受到相应惩处。地位较高的人是被斩首,中等地位的人则要承受绞刑,而且还不能以基督教的礼节进行安葬。

路易十四发布此项禁令时,还要求其手下重臣承诺不以任何借口参加决斗。路易十四的立场很坚定,对决斗者绝不姑息。法令出台后,有很多决斗者被处死。参加这种罪恶行动的人数因此迅速减少,在之后的几年里,决斗现象几乎已经销声匿迹。路易十四下令镌刻一块奖章来纪念这一成果。路易十四一直很重视该项法令的落实,他在遗嘱中还特别嘱托他的继位者一定要坚持落实这项禁令,要求继位者绝不能对违犯的人发一点儿慈悲。

马耳他也有一项正式颁布的对决斗作限制的法令。按照这项法律的规定,人们只能在一条规定的大街上厮杀。如果他们在别处决斗,法庭将以谋杀罪对他们进行惩处。此项法律里还有一项特别的规定,那就是如果有牧师、骑士或者女士要求决斗者停止决斗,他们就必须停止,否则,将加重处罚。不过,无论是骑士还是女士都很少使用这一特权。因为骑士自己也经常卷入决斗之中,女士是因为她们认为如果阻止决斗者战斗将使他们蒙羞,因此都不愿意出来阻止。只有牧师才是和平的缔造者。布里多尼描写道,骑士在决斗中丧生后,决斗地点对面的墙上就会涂上一个十字架。他数了数,在那条被允许决斗的街上,墙上共有大约20个记号。

英格兰决斗潮起潮落

16世纪末、17世纪初,英格兰的私自决斗已经达到了让人反感的程度。后来用决斗做司法判决的情况少了很多,但在历史上还是有一些记载,伊丽莎白时期有一次,查理一世时期也有一次。亨利·司佩尔曼说,发生在伊丽莎白时期的那次决斗很是不可思议,因为在那个时候它竟然是完全合法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819年)。一项关于在肯特郡恢复部分采邑权的决定被高等民事裁判所做出,被告提出通过一场决斗来证明自己可以保留控制权的挑战,原告接受了。裁判所由于无权阻止这场决斗,于是同意双方各选一名斗士代表自己参加决斗,一决胜负。伊丽莎白命令双方和解,但由于这场决斗并不违反法律,伊丽莎白最终也只能同意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决斗场地选在托蒂希尔的一个地方。到了约定的时间,裁判所的法官和所有与此案相关的律师都到场作证。双方的斗士已然做好了准备,根据法定程序,要当众将原告和被告叫上前去确认自己的代表。被告应声而出,根据程序证实了谁是自己的代表,但原告却没有出现,于是决斗无法进行。原告的缺席被法官们认定为是放弃了自己的要求,法官们便就此宣布这个结果,并禁止他在其他任何裁判所再次提起诉讼。

尽管伊丽莎白对这种解决争端的方式早就不满了,但她的法官和法律顾问们却没有改变这种野蛮行为的意思。私下决斗层出不穷的状况激起了公愤。詹姆斯一世时期,英国决斗之风的猖獗程度完全可以和法国媲美。当时的首席检察官培根试图用自己的好口才推行改革。设于威斯敏斯特宫内、以滥刑专断著称于世的星法院收集到的资料显示,有两个名叫普利斯特和赖特的人以主人和护卫的身份参加了一场决斗。培根就这件事发布了一项命令,上议院的贵族们对该项命令赞赏有加。因此,他们派人把内容印刷出来在全国散发。

培根的这项命令被称为“合乎时宜,应该公之于世,值得纪念。”培根在命令中首先阐述了决斗的本质以及危害:它破坏了和平和安宁;它引发了战争;它给个人带来了灾难;它让国家蒙受了损失;它使法律遭到轻视。对于引起决斗的原因,培根认为,最根本的原因无疑是对尊严和荣誉的错误理解。这种错误理解为决斗的发生埋下了种子。这颗种子一旦被傲慢无礼的言辞和幼稚无知的冲动浇灌,就会发芽,加上人们对刚毅、勇敢缺乏正确理解,决斗也就在所难免了。人们认为在争吵中正当的一方固执己见就是刚毅,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为此付出宝贵的生命和鲜血到底值不值得。是人性的弱点和对自身的错误判断才将自己生命押在了这种荒谬的举动中。人不应该随随便便地处置自己的生命。人的生命应该投入到高尚的公益事业中,应该牺牲在伟大的探险路上。决斗不仅仅是生命的浪费,也是金钱的浪费。我们不应将金钱花在这种徒劳无益的事情上,更不应把血溅黄沙看做勇敢刚毅的体现,除非是为了有价值的、伟大的事业。

在那个时候,发生在一个名叫桑奎尔的苏格兰贵族和一个名叫特纳的剑术教师之间的决斗是最引人关注的了。这两个人在切磋武艺的过程中,特纳的剑锋不慎刺中了桑奎尔的眼睛。特纳对此深表遗憾,桑奎尔也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对手,但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3年之后,桑奎尔爵士前往巴黎,很快就成了亨利四世的座上宾。有一天,在闲谈之中,和蔼可亲的亨利四世问起了桑奎尔的眼睛是怎么伤的。由于桑奎尔经常自诩是当时最有水平的剑客,国王的问题让他无地自容,他满脸通红地说,是一位剑术老师的剑所致。亨利四世此时也忘记了自己是决斗的反对者,在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尽管他没再说别的什么,但他的这个问题却已经深深刺伤了桑奎尔的自尊心。

不久以后,桑奎尔就揣着强烈的复仇之火返回了英格兰。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打算自己亲自和那位剑术教师交手,一决雌雄,但转念一想,又认为自己亲自与对手平等地公开交手有损自己身份。于是,他雇了两名刺客将剑术教师杀死在家中。刺客被抓到后被砍了头,官府拿出1000英镑作为寻找幕后指使者的悬赏。桑奎尔躲了几天后,决定向法院自首。他以为法庭会念他是个贵族,加之是在一念之差下进行的报复,或许会网开一面,饶他一次。法庭上,大权在握的所有仲裁者确实都站在了桑奎尔一边。但国王詹姆斯为了引起人们对法律的重视,因此没有理会仲裁者们的请求。于是,培根作为首席检察官,对桑奎尔做出了判决。1612年6月29日,桑奎尔作为一名重罪犯,被绞死在了威斯敏斯特宫前的绞刑架上。

培根对“普通裁决难以实施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公开决斗或决斗裁决”也持反对态度。在培根看来,任何情况下决斗都不该被允许。他还建议,应该出台一项更为刚性的法律来根除这种现象。不能纵容它,更不能鼓励它。所有被判有罪的人都应当立即送到法院进行快速而又严厉的处罚,地位高贵的要驱逐出境。

在随后的那个朝代,又发生了一次决斗,里埃爵士唐纳德·麦凯指控戴维·莱姆塞有叛国之嫌,理由是戴维·莱姆塞曾同汉密尔顿侯爵一起密谋篡夺苏格兰王位。于是,戴维·莱姆塞向唐纳德·麦凯发出挑战,要求通过决斗一决雌雄。当时的政府原本想通过正常的法律程序解决这起争端,但是莱姆塞却坚持要采取决斗这种惨烈的,几乎已经完全被摒弃的习俗来更好地证明自己无罪。里埃爵士当即接受他的挑战,然后两人都被关在了伦敦塔内,直到有人担保他们会在法庭指定时间准时参加决斗为止。在法庭指定的时间即将到来的时候,莱姆塞如实向法庭交代了里埃爵士对他的指控。国王查理一世当即放下了决斗的准备工作。

尽管当时决斗这种罪恶的行动还不是十分猖獗,克伦威尔的议会还是在1654年颁布一个命令以杜绝决斗。在克伦威尔统治下的共和国,人们被禁止用刀剑来解决纠纷。但是人们心理上对决斗的认同并没有被根除。于是那些受禁令压制的皇家贵族们便将恶习带到了其他国家,在国外继续着他们的决斗。查理二世复辟之后,也颁布了不许用决斗来解决争端的类似禁令,但在查理二世统治时期却发生了最臭名昭著的决斗,对决斗这种无视禁令的举止,当局却表现得十分宽容和大度。

1668年1月,施鲁伯雷伯爵因为自己的夫人被邪恶的白金汉公爵奸淫,而向其发出挑战,施鲁伯雷伯爵要求用决斗来明辨是非。查理二世坚决反对,当然,他并不是出于公共道德的考虑,而是担心丧失宠臣。他下令让阿尔伯马尔公爵软禁白金汉公爵,或者采取其他的方法避免他应战。阿尔伯马尔公爵认为国王自己应采取更可靠的措施来阻止决斗,因此对国王的命令不以为然。决斗的地点被选在巴恩·艾尔姆斯。

决斗当天,受辱的施鲁伯雷带着亲戚约翰·塔伯特和阿兰德尔伯爵之子伯纳德·霍华德爵士“赴约”,白金汉公爵则带着霍尔摩斯上尉和约翰·詹金斯两名随从。根据当时的野蛮习俗,不仅主将要和主将打,随从之间也必须一对一地决斗。其结果是,詹金斯被刺中心脏,战死在决斗场;约翰·塔伯特双臂受重伤;可怜的施鲁伯雷伯爵也被一剑刺死,只有白金汉仅受一点轻伤。更为可气的是,决斗的时候,那个引发这场决斗的女人还恬不知耻地扮成仆人,躲在附近的树林里帮情夫白金汉牵着战马,等待决斗结果。白金汉刺死施鲁伯雷伯爵后,携情妇逃离了那个地方。

最让人气愤的则是,此事发生后,国王还通过发挥自己的影响力,来帮助当事人逃脱惩罚,而且还若无其事地宽恕了所有相关人员。查理二世在不久后发布的一项命令中正式赦免了杀人犯,只是补充说,以后不会再宽恕任何一个以身试法者。这件事情到底是让国王,还是白金汉公爵,抑或是那个无耻的娼妓声名狼藉了呢?

安妮女王统治期间,公众对蔓延的决斗之风怨声载道。包括艾迪生(Addison)、斯威夫特、斯梯尔(Steele)在内的很多作家都用犀利的笔触鞭挞过决斗。尤其是斯梯尔,他不仅通过那时的两本小品期刊《闲谈者》以及《旁观者》揭露了决斗的罪恶和荒谬之处,而且还想方设法地引导同胞们用正确的方式进行思考。他在自己的喜剧作品《自觉的情人》中表示,因为人们对“荣誉”的认识存在曲解,因此才会犯下了让人惋惜的错误。斯威夫特在有关决斗的作品中说,地皮白痴们的相互厮杀对社会倒是没有什么害处;斯梯尔在《旁观者》中高屋建瓴地阐述了他对决斗的看法:“基督徒和绅士这两个名分在一个人身上可能会变得不可调和。如果你不能宽恕别人对你的伤害,你就得不到永生;但如果你被人辱骂了还不愿意因此动手杀人,尘世间就会有人耻笑你。慈悲之心和真正教义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人们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疯狂报复,总是把满足内心的冲动看得十分光荣,他们不懂得宽恕他人才是人性能达到或者是应该追求的境界。一个懦夫可能常常会舞刀弄剑,一个懦夫也可能会不断地征服他人,但是一个懦夫却永远不懂得宽恕别人。”斯梯尔出版的一本小册子上有关于“路易十四的法令以及这位国王为医治他的子民们杀气腾腾的蠢病而采取的措施”的详细记载。

1711年5月8日,在议员考姆莱·第令和下议院议员理查德·索恩希尔的决斗中,议员考姆莱·第令被杀死。3天后,议员彼得·金将该案件纳入司法体系的关注范围。基于对长时间决斗案例日益增加这种情况的考虑,他获准提出“对决斗之事进行禁止和惩处”的议案。这个议案当天就通过了一审,并将在下一周进行二审。几乎是在同时,上议院议员们的注意力也被十分痛心地吸引到了决斗的事上。要不是安妮女王及时发现并制止,两个最有声望的上议员之间已经发生了决斗。没过多久,又在上议院两名议员之间发生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引人注目的决斗。

第一件最终没有进行的决斗发生在马尔伯拉夫公爵和波莱特伯爵之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上议院的爵士们在讨论奥蒙德公爵拒绝冒险,害怕与敌人接触一事的过程中,波莱特伯爵说,奥蒙德公爵的勇敢不应该遭到怀疑,他不像是那种“仅仅为了侵吞部下的军饷,充实自己的腰包,就让自己的士兵成批地被敌人屠杀,让自己所有的军官几乎都捐躯沙场”的将军。其他的爵士都觉得这是在含沙射影地讽刺马尔保拉夫公爵,不过,马尔保拉夫公爵虽然对此气愤不已,但却装做若无其事。会后没几天,莫汉爵士就找到波莱特,并对他说,马尔保拉夫公爵想和他商量一下“前些天他在会上说的几句话”,希望他能一起到乡间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波莱特立刻就听出了话外之音,不过却淡定地问莫汉爵士,马尔保拉夫公爵是不是在向他挑战。莫汉说,意思很明显,就不用解释了,自己将陪伴公爵前来与波莱特会面。随后,莫汉离开了。波莱特伯爵回家后,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夫人。他的夫人非常担心丈夫的安全,就赶紧将这件事告诉达特茅斯伯爵。达特茅斯伯爵当即以女王的名义禁止马尔保拉夫公爵走出家门半步,同时还派两个哨兵看守波莱特的家门。做好这些预防措施后,他将此事禀报给了女王。女王当即派人去把公爵叫来,告诉他,自己很讨厌决斗,要求公爵保证终止此事。公爵不得不答应,事情才得以圆满解决。

第二件令人痛惜的决斗发生在汉密尔顿公爵和莫汉爵士之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这两位绅士打了11年的官司,但一直没有结果。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不融洽。1712年11月13日,他们在大法官奥列巴先生家不期而遇。谈话中,汉密尔顿公爵突然想起打官司的过程中一位证人的言行,就说那个证人既不正直,也不诚实。莫汉爵士对汉密尔顿公爵否定自己的证人非常不满,当即回敬说,事实上,他和你一样正直和诚实。公爵没再回应,在场的人都没有觉得莫汉爵士被冒犯了。汉密尔顿公爵走出奥列巴先生家时,也礼貌地向莫汉爵士打了招呼。但当天晚上,麦卡特内将军却带着莫汉爵士的挑战书两次上门,找汉密尔顿公爵。由于都没见到,所以又找了第三次,终于在一个酒店里将汉密尔顿公爵找到了,然后把挑战书给了汉密尔顿公爵。汉密尔顿公爵接受了挑战,决斗时间定在11月15日上午7点。

当天,双方出现在了海德公园。莫汉爵士带着麦卡特内将军前往,公爵则带着亲戚汉密尔顿上校应战。他们跃过一个大沟,来到一个叫“花圃”的地方做决斗准备。汉密尔顿公爵对麦卡特内将军说:“先生,这起决斗是你搭的桥,你可不要旁观呀。”莫汉爵士不想让随从插手,但公爵却坚持麦卡特内也有“份”。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两位议员站好位置就拔出剑来做殊死搏斗。不一会儿,两个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莫汉爵士是当场死亡,汉密尔顿公爵也在被抬回的途中咽了气。

这一惨剧在伦敦,乃至全国都引起了巨大震动。当时的保守党托利党人为汉密尔顿爵士的死感到十分悲痛,他们指责自由党的前身辉格党的党魁马尔保拉夫公爵为政治决斗开了极坏的先例。由于莫汉爵士在决斗中杀死过3个人,其中两次被判谋杀罪,因此,托利党人骂莫汉爵士是“辉格帮的恶棍”,并说莫汉和麦卡特内密谋杀死汉密尔顿公爵的目的是想夺取他的封地。他们还肯定地说,汉密尔顿公爵的致命伤口是麦卡内特所为,而不是莫汉造成的。托利党人通过各种渠道散布此种说法。对于决斗的处理结果是,陪审团根据验尸报告,判汉密尔顿上校和麦卡特内犯谋杀罪。几天后,汉密尔顿上校自首,而后在达特茅斯爵士的家中受到私下审讯。他发誓说,他亲眼看到莫汉爵士倒下后,公爵也倒在了地上。他跑过去帮助公爵的时候,为了不碍事,他扔掉了手中的剑,还把公爵的剑也放在了地上。但当他把公爵扶起时,麦卡特内却向公爵刺了一剑。根据汉密尔顿上校的证词,皇家会议立即发布公告,以500英镑作为悬赏金,捉拿麦卡特内,公爵夫人后来还将赏金增加到了800英镑。

不过,在对汉密尔顿上校的继续审问中,他在几个重要细节的叙述上却自相矛盾,因此人们觉得他的口供不足为信。在他被伦敦中央刑事法庭以“谋害莫汉爵士的罪名”传讯后,伦敦所有的政治团体对讯问结果都表现出了高度关注,一大群托利党人还在开庭之前围住了所有通向法庭的门和道路达数小时之久。托利党所有党员都为汉密尔顿上校祈祷。审讯听证会持续了7小时之久,罪犯依然坚称是麦卡特内谋杀了汉密尔顿公爵,对于其他方面的问题则支支吾吾,难以自圆其说。最终,汉密尔顿上校被判过失杀人罪。对于此项判决,不仅是法官和所有在场的绅士,就连在场的普通人也大声欢呼,表达了无比的满意之情。

人们在兴奋之余,也开始了冷静的思索。尽管大家都知道麦卡特内惯于落井下石,但汉密尔顿上校所做的关于麦卡特内刺死公爵的证词也不足为信。之后,汉密尔顿以前所有的朋友都不愿再理他。这让他非常苦恼,后来他卖掉了所有的护卫,选择了辞职,闭门不出,4年后抑郁而终。

在此案中,麦卡特内将军后来也自首了。不过,虽然被英国高等法院以谋杀罪进行了审判,却也只是被判过失杀人罪。

1713年,在议会开始开会时,女王在演讲中特别提到过决斗发生得太频繁,提议司法机关制定一项快速而又有效的措施进行治理。议员们很快就研究出了一个提案,但让所有关心这件事的人失望的是,这个提案在二审时就被否决了。

1765年,在拜伦爵士和恰渥斯先生之间也发生了一场有名的决斗。这场决斗发生在一个咖啡馆中,起因竟然是因为双方攀比自己封地上的猎物。争论中,双方在酒精的刺激下,冲动地退到附近一方的房间,拔出剑在微弱的烛光下隔着桌子打了起来。恰渥斯先生虽然剑术纯熟,但还是因为受了一处致命伤而很快就死去了。拜伦爵士因此被带去上议院审判。因为这场决斗完全是在冲动状态下发生的,事先完全没有预谋,因此只是被判了过失杀人,缴纳罚款后就被释放了。不过,这个判决却给整个国家树立了一个很坏的榜样,决斗从此不再那么令人唾弃了。

比较而言,法国对决斗的判处要严厉得多。1769年,格勒诺伯议会发现了议员都什拉在一场决斗中杀死了佛兰米什军团的一名上尉。审判中,充当护卫都什拉的佣人也与主人一起被控犯了谋杀罪。最终,都什拉被判以车磔刑处死,他的佣人也被送到了船上终生做苦役。

1778年11月,在英国的巴斯,里斯伯爵和都·巴里子爵这两名外国探险家有过一场野蛮而惨烈的决斗。这场决斗是因为赌博引发的。赌博中,都·巴里不同意里斯的一个说法,就说:“那错了!”里斯当即就问都·巴里是否知道自己刚才的那句话不友好。都·巴里表示,自己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里斯愿意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于是,双方很快就走完了挑战和接受挑战的程序。尽管已经是深夜,但他们还是当即就叫来自己的护卫,一大群人连夜赶往克雷弗顿·唐,在这里,他们和一位医生一直等到天亮才开始为交手做准备。

准备工作中,他们每人佩了两支手枪和一柄剑,护卫们的场地也单独划出来。决斗开始后,都·巴里先开枪打伤了里斯的大腿。里斯伯爵端平手枪,瞬间就射中了都·巴里的胸膛,血不停地流。双方好像疯了似的,谁都不顾身上的伤,都在向后退了几步后猛冲向前,用第二支手枪射向对方。双方的第二枪都没射中,他们随即扔掉手枪,准备用剑展开血战。他们站好位置后就向对方进逼,突然,都·巴里摇晃了一下,脸也变得苍白,在倒地后他大叫:“救救我!”对手刚说愿意救他,不幸的都·巴里就在翻了一下身后,呻吟着死去了。

决斗的幸存者被送回家后,好几周都没脱离生命危险。与此同时,验尸官们仔细查验了都·巴里的尸体后,做了过失杀人的判断。里斯伯爵身体恢复后也被控告犯了谋杀罪。审判中,他为了更好地给自己辩护,向法庭介绍了决斗的公平合理以及决斗发生的突然性。对都·巴里的不幸身亡,里斯还深表惋惜,说他们有多年的深厚友谊。这些陈述好像发生了很大作用,因为这个性情暴躁的决斗者仅被陪审团判过失杀人罪,而且在做了一点名义上的惩罚后就被释放了。

1789年,在约克公爵和里奇蒙德公爵的外甥及继承人莱诺克斯上校之间也发生了一场决斗,这场决斗虽然不怎么激烈,但由于双方的地位较高,因此也比较受关注。冲突是由约克公爵挑起的,他当着几个皇家禁卫军军官的面说,没有一个人愿意服从莱诺克斯上校的口令。在队列行进时,莱诺克斯上校走上前公开质问公爵是否说过这种话。约克公爵冷冷地命令他回归原位,并未对其问话有所回答。检阅完队列后,约克公爵借训话之机站在莱诺克斯上校前公开说,他不想受到自己作为王子以及司令官这些身份制约,他即便是卸职后,像一位深居简出的绅士一样,穿上普通的棕色外衣,他也乐意接受任何挑战。这正是莱诺克斯上校想听到的,因为这等于说,他可以与约克公爵斗个你死我活了。于是莱诺克斯向王子发出了挑战,两人在温布尔登公园交战。莱诺克斯举枪先射,子弹从约克的头顶擦过,烧焦了约克头上的几绺卷发。约克没来得及还击,就在护卫们的调解下结束了这场决斗。

不过,莱诺克斯上校很快又卷入了另一场与这件事有关的决斗之中。原因是斯威夫特先生写的一本小册子中提到了谈论莱诺克斯和约克之间的决斗。莱诺克斯对这本小册子中描述自己的内容不满,因此便决定用手枪决斗来解心头之恨。他们在尤克斯桥路开展决斗,但双方都未受伤。

爱尔兰人以酷爱决斗闻名于世

爱尔兰人很久以前就因为酷爱决斗而闻名于世。一些非常轻微的冒犯在爱尔兰也可能引发决斗。约拿·贝灵顿在他的回忆录中说,与英格兰统一之前,在都柏林一次有争议的选举过程中,每天有二三十场决斗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在平时,决斗也是件司空见惯的事,除了双方有伤亡的案件外,史学家们都不屑于记录。

当时,在爱尔兰的社会各阶层都必须用宝剑和手枪来赢得声名,军人也不例外。每个政治派别都有一群无赖之徒专门为自己所用,这群无赖被称为“吃火药的人”。他们脾气火暴,争强好胜,动不动就和人打架。他们是一群害群之马,只要一有空闲就耍枪弄棒、练剑打靶。他们吹嘘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每次打斗之前,他们都会计划好到底是将对手杀死,还是只是把对手打残,抑或是将对手破相。

1808年,决斗之风发展到了高潮。国王乔治三世必须找机会表达自己对决斗的深恶痛绝。在1807年6月,他抓住了一个向爱尔兰人表明任何决斗杀人者都不能逍遥法外的机会。驻扎在爱尔兰的第二十一军团的军官坎贝尔少校和博伊德上尉之间发生了一场争执,原因是二人在对如何在阅兵时使用口令的看法上发生了分歧。争论中,他们的言辞越来越激烈,最终坎贝尔向博伊德提出了挑战。他们当即就退到了一个基地的食堂里,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七步。在这样的决斗中,他们没有带任何随从就相互射击起来,很快博伊德的第四根肋骨和第五根肋骨之间受了一处致命枪伤。不久后,医生赶来了,坐在椅子上的博伊德大口呕吐,痛苦万分。

博伊德被抬到另一个房间,坎贝尔紧跟其后,心里十分后悔和痛苦。博伊德支撑着活了18小时。在咽气之前,还对坎贝尔说:“这次决斗不公平,你比我开枪早,坎贝尔,你是个坏家伙!”坎贝尔回答:“你现在说这场决斗不那么公平,当时你不是说自己准备好了吗?”博伊德虚弱地说:“不是这样的,你知道当时我想让你等一下,不想让你失去朋友。”当坎贝尔再次问这次决斗到底公平不公平时,奄奄一息的博伊德又嘀咕道:“是的。”可1分钟后,他却又骂道:“你这个坏家伙!”坎贝尔颤抖着双手,激动地抓住博伊德的双手大叫着:“啊,博伊德!我们两个中你才是最幸福的人!你能原谅我吗?”博伊德回答道:“我原谅你……我可怜你,我知道你也可怜我。”不久,博伊德就撒手人寰,坎贝尔也和家人逃到了切尔西附近,隐姓埋名生活了几个月。但后来还是被捕了,并被带到阿尔马进行审判。

坎贝尔在狱中说,一旦被判谋杀罪,他将会被作为爱尔兰决斗者的典型,受到严惩。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祈祷陪审团能够只判他过失杀人罪。在审判中,由于有证据表明坎贝尔被冒犯之后,并没有立即进行决斗,而是回家喝了茶才去找博伊德展开殊死决斗的,因此陪审团对他做出了故意杀人的判处。但考虑到决斗是公平的,他们又对坎贝尔动了恻隐之心,因此在接下来的那周周一判了坎贝尔死罪后,又延缓了几天才执行。在延缓的那几天里,坎贝尔的妻子竭尽全力去营救他,一个深爱丈夫的勇敢女人所能做的任何事情她都试过了,如跪在威尔士王子面前,乞求他用自己的影响说服国王宽恕她可怜的丈夫,但是坎贝尔最终还是没有得到饶恕。因为乔治三世已经铁了心,要拿这个案子开刀,以示警戒。因此所有的事情都被要求按法律来办,坎贝尔这个牺牲品被当重罪犯处死。

当时德国大学校园里的学生们对决斗嗜瘾很深。这些学生动不动就枪剑相向。有些纠纷如果发生在其他国家,学生们往往就是打一架就完事,但在德国却不是,这些蛮横无理的学生会选择手枪和剑来表明立场,他们甚至借决斗之名把仇人的鼻子给割掉,他们还把通过这种方式把破他人的相当做自己的目标。德国的这些决斗狂还经常算算这种令人恶心的战利品的数量。计算的时候,他们的得意之状完全不亚于一位成功的将军巡视自己攻下的城池。

决斗起因往往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如果我们停止对决斗案例的回顾,认真去审视一下引发决斗的原因,我们会发现,所有引发决斗的原因不是鸡毛蒜皮的事,就是毫无价值。一度成风的议会议员决斗中,因为选择决斗而污损了自己名声的人不少,诸如沃伦·黑斯廷斯、菲利普·弗朗西斯、威尔克斯、皮特、福克斯、格拉顿、柯伦、蒂尔尼和坎宁等。这说明权贵人物也抵御不了这种野蛮之风的侵蚀。这些著名人物一边在谴责一边却又投身其中。理性的束缚看似牢不可摧,事实却是轻易就被愚见击破。世俗的习气看似柔弱,却轻易就攻垮了人们心灵的道德防线。连皇家卫队的军官托马斯上校也因为决斗而亡。托马斯在决斗前立下的遗嘱中这样说:“首先,我要将自己的灵魂交给无所不能的上帝,希望上帝能够可怜并原谅我即将采取的这一不符合宗教,但却符合这个邪恶世界习俗的行动,因为我也是不得已为之。”试想,有多少人和这个理性而又愚蠢的人持有同样的观点啊!他明知自己有过错,而且对决斗还厌恶之极,但一想到拒绝参加决斗将使自己蒙羞,他还是选择了决斗,他根本就没法抗拒世俗的偏见。

一些引起决斗的原因甚至无意义到令现在的我们感到羞耻。斯特恩之父曾为一只鹅与人决斗;英国航海家及作家雷利也曾因为一张酒店的账单与人决斗。很多造成伤亡的决斗竟然是因为牌桌上的争执或是戏院中争抢座位引发的。成百上千次的决斗甚至是因为半夜的一丝醉意,次日却不得不与人厮杀,最终导致死伤。

当代最臭名昭著的两次决斗分别是因为一条狗和一个妓女引起的。前一次决斗是因为蒙哥马利家的狗攻击了麦克纳马拉家的狗,两只狗的主人便介入其间,开始争吵。争吵的结果是一人提出挑战,另外一人接受挑战。次日双方决斗时,蒙哥马利中弹身死,他的对手也身负重伤。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震动。等在决斗地点旁边,准备随时救助伤者的医生赫维赛德被以谋杀案帮凶的罪名逮捕,投入了新兴门监狱。后一次决斗是在贝斯特和卡默尔福特之间展开,双方使用了在英格兰被认为是最适合用来决斗的武器——手枪。开战前,双方商定用抛硬币的方法来决定谁先开枪。贝斯特在抛硬币中赢了,就先开枪,第一声枪响,卡默尔福特就中枪倒在地上。但由于他是个铁杆决斗狂,曾参加过许多次决斗,亲手杀过不止一个对手,因此没有人可怜他。

各国为阻止决斗所采取的行动

各国是如何采取行动阻止决斗之风蔓延的呢?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前面提到过的英、法两国政府的努力,其成果已众所周知,在此不再赘述。在专制国家中,君王的意志被不断强化并广泛传播,因此出现过决斗次数暂时减少,但一旦继位者放松警惕,或是意志不够坚定,殊死决斗之风又会卷土重来的现象。普鲁士出现过一度消减的情况。据说,国王弗里德里克很讨厌决斗,因此他虽然在军中允许决斗,但却注明了这么一个条件:决斗必须当着一个步兵营的士兵展开,以便让士兵明白什么是公平竞争。士兵同时也必须严格遵守一个命令,那就是一旦决斗中的一方倒下身亡,他们就必须立即射死另一方。这位国王的此项规定有效地阻止了决斗之风的蔓延。

奥地利皇帝约瑟夫二世采取的措施虽然不够新颖,但他和弗里德里克一样有手腕。下面这封信则表明了约瑟夫二世对决斗的态度:

“给某将军”
“我的将军,我要求你马上逮捕K.伯爵和W.上尉。伯爵受出生和对荣誉错误观点的影响,年轻气盛;W.上尉是个老兵,他一贯用剑和手枪来调解所有纠纷。因此,他接受年轻公爵的挑战是危险的。我不愿意任何决斗出现在我的军队中。那些试图正其名,试图冷酷地互相厮杀的人的诡辩,我将不屑一顾。
当我的军官面对敌人的时候,不顾一切危险,表现出勇敢、刚毅和攻防的果断时,我会赐给他们显位。因为他们在这种场合表现出的对死亡的态度和对敌人的冷酷无情对国家有利,而且还为自己增添了荣誉。但如果有人只是为了一己仇恨就牺牲一切去报复,他们将被我弃如敝屣。我认为后一种人和当年罗马公开表演中格斗的奴隶完全一样。
你应该成立一个军事法庭公平无私地去审判这两名军官,调查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被判有罪的人必须严格按照法律的规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种野蛮的风俗只适合于铁木尔(5)时代,它给每个家庭带来痛苦。即便是严惩决斗者也会使我损失一半的军官,我也已经决定坚决对其进行镇压和惩罚,必须遵纪守法才能既做一个英雄又做一个好臣民。
1771年8月约瑟夫”

在美利坚合众国,情况则更为复杂。在偏僻的西部,这里除了圣经十诫中“你不可杀人”的规定外,并没有关于决斗的专门法令。几个州当时还是一片草莽之地,人们从来没有决斗过,生活得很朴实。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决斗也越来越常见,弥漫于欧洲的关于荣誉的错误观念逐渐浸染着“这些由淳朴的乡巴佬转变成的所谓市民”。他们开始用手枪来解决与旁人的分歧。在多数州的法令中,对挑战、决斗和充当护卫者的惩处仅仅是不到一年的监禁和苦役,以及20年内不得担任公职。佛蒙特州则要严厉得多,对决斗者的惩处是剥夺公民权和一笔罚款,并终身不得任公职,如果有人被杀死,就必须按谋杀罪惩处决斗者。而在罗德岛,即便是没有造成伤亡,决斗者也一定会被押上绞刑架,脖子上套一根绳子后示众1小时,同时遭受公众围打。另外,如果法官对他示众时的表现不满意的话,他还得入狱一年。康涅狄格州对决斗者的惩处是终身不得受雇和担任公职,外加罚款100~1000美元。伊利诺伊州的法律规定,一些州政府官员上任之前还必须宣誓,他们从未也永远不会牵涉到任何决斗中去。

欧洲各国不同时代颁布的禁止决斗的法律中,值得一提的是波兰国王奥古斯都颁布的法令。1712年,他颁布的法令宣布,所有参加决斗的主将、随从都必须处以死刑,送挑战书的人也须接受惩罚。在德国的慕尼黑,1773年也有一个类似的法律出台。根据这个法律,决斗中即便无人伤亡,决斗双方的主将和随从也都要处以绞刑,尸体埋在绞刑架下。

1738年,那不勒斯国王颁布的一项法令规定,所有牵涉进有人死亡的决斗中的人都必须处死。死在决斗中的人和之后被处死的人的尸体都只能埋在荒村野外,而且不能举行任何宗教仪式,也不得有其他任何纪念形式。无论是有人受伤的决斗,还是无人受伤的决斗,法令都制定了相应的惩处措施,如罚款、监禁、剥夺地位和称号、不得担任公职等,传送挑战书的人也要受到罚款和入狱的惩罚。

决斗到底怎样才能根除

当然,光是法律的严厉是不够的,还必须有明智之士坚决去阻止。只有这样,根除决斗这种恶习才能成为可能。因为只要执法者的决心稍有动摇,法律无论有多么严厉,人们决斗的念想也很难断绝。让人痛心的是,严肃的法官只是在法庭上对一个被别人辱骂成骗子的倒霉蛋义正词严地说:“如果你向他挑战,你就会杀人,你就会犯下谋杀罪!”但走出法庭,脱下官服后,与普遍人混在一起时却说,“如果你不敢冒犯谋杀罪的危险,如果你不敢向他挑战,你将被看做是一个胆小鬼,只配遭他人的轻蔑和嘲弄而不配与同伴交往。”看来,应该遭到谴责的是社会而非决斗者。

引发决斗的原因中,女人的影响也不可小觑,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让男人成为罪犯。因为匹夫之勇在女人眼里具有相当大的魅力,一个成功的决斗者常常会被女人看成是一个大英雄。而那些拒绝决斗的人却被女人们看成懦夫,遭到女人们的嘲讽和讥笑,尽管他们才是真正的勇者。1838年初,美国司法机关的一名成员格雷夫斯先生在决斗中杀死了一名叫西利的人后,他还站在众议院的讲台上滔滔不绝、有条不紊地辩解,说人们不应该谴责他,应当被谴责的是社会。这位追悔莫及的讲演者说:“公共舆论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法律,不管是宗教的还是世俗的其他任何法律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是的,所有的法律在公共舆论面前都会败退。正是至高无上的全国法律众议院将剥夺荣誉作为惩罚,迫使我不情愿地参加了这桩悲剧性的事件。就在众议院的门口,就在这个国家的首脑面前,抛洒玷污了我双手的鲜血!”

只要社会还认为“受到辱骂的人不去报复”就只配受辱骂,那不管法律多么严厉,恐怕决斗也难以根治。为什么尽管仁人志士在大力呼吁,但仍有很多人宁可拼一百次命决斗,也不愿被同伴耻笑,被人当做笑柄而苟活于世,让大家成天戳着后脊梁羞辱?那是因为当人们受到伤害而得不到法官的关注时,他们就会将社会舆论作为法律,与冒犯他们的人决斗,毕竟人们渴望“受到的伤害能够得到补偿”。

决斗风俗是文明社会的毒瘤,必须加以根除。能够根除的唯一的可行办法恐怕是建立道德法庭了。通过这个法庭来处理好给人们造成巨大心灵伤害的所有的,哪怕是非常细微的、模糊的冒犯行为。路易十四建立过的这种法庭或许可以当做一个很好的范本。社会发展到今天,已经没有人会为了只要一声道歉就可以解决的分歧而展开决斗了,那么这个法庭的工作恐怕就是冷静地思考和倾听被话语或者事件伤害自尊的人的抱怨,并迫使冒犯的人进行公开道歉。如果冒犯者拒绝道歉,那可以多给他一项罪名——拒不执行法庭命令。然后,法庭可以采取处罚措施,诸如对其加以罚款,将其关进监狱等,直到他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并愿意按照法庭的要求去为自己的冒犯行为负责为止。

【注释】

(1)查理曼大帝(742—814年),是法拉克王国加洛林王朝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的奠基人。——译者注

(2)因为路易曾滥用皇室土地分赠教会,并有偏袒教会的行为,因而被人称做“虔诚者”。——译者注

(3)公元978—1016年在位,世称“不敏捷者爱塞烈德”。——译者注

(4)在法国,由于决斗发生得很频繁,史学家将这个时期称为决斗狂的时代。——译者注

(5)即铁木真,成吉思汗。——译者注

在线读书:http://www.yueDu8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