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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十字军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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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十字军东征

闻知这个消息,它们跳起,张开不能尽数的翅膀,邪恶笼罩埃及。当阿兰之子在海岸上挥舞魔杖,蝗虫便如黑云般聚集,虽东风劲吹,仍飞到了渎神的法老的国家,像黑夜降临在整个尼罗河流域,它们数量巨大,不可尽数。透过昏暗,一瞬间。只见万千旗帜冲上云霄,夺目的光彩舞动空中。在一望无际的利箭丛林之中,还有林立之长矛、云集之头盔、密排之盾牌。
——《失乐园》弥尔顿(Milton)(1)

疯狂的朝圣者

每个时代都有其羞于示人的蠢事,如某项计划,某个工程,或是其全身心投入其间的离奇幻想。人们陷入其中或是因为爱财,或是因为激动,抑或只是爱模仿的本性,其中最为愚蠢的要算每个时代都有的某种疯狂情绪,政治方面的、宗教方面的,或者涵盖多方面的。这些因素都影响了十字军东征,它们共同使这次战争成为历史上引发最广泛热情的、非比寻常的一次。

历史用庄重的语气在书本中向我们诉说,那些十字军中的骑士们,只不过是些无知的野蛮人。他们的行为仅仅源于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固执的冲动,并且这支军队在他们所经之地写成了一部血泪史。但历史不同的是,吟游诗人的罗曼史却用充满热情的笔触对十字军骑士的虔诚之心和英雄气概大加描绘,用华美的词句形容他们的优良品质和崇高行为,歌颂他们为自己赢得的名垂青史的光荣和为基督教做出的卓越贡献。

在接下来的篇幅里我们将对历史和罗曼史里所记述的内容进行详细的探究,以找出那种激励了如此多的背景各异的人拿起武器为十字架而战斗的精神。我们将以历史事实为主要依据,同时借助当年的诗歌和罗曼史,以便准确把握当年人们的心理、动机和看法。

我们有必要追溯到圣战发起之前的年份,对8、9、10世纪的朝圣者做一下了解,以清楚地知道隐士彼得发起这场圣战时欧洲公众的真实想法和他们讲述的曾经历过的危险和亲眼目睹的奇观。

除了皈依基督教的犹太人,到圣地朝圣的还有心中充满奇妙幻想的基督徒。他们对能亲身到达他们思想中最有趣的地方,有一种天生的好奇心。他们都涌向耶路撒冷,且不管内心是否虔诚。虔诚者朝圣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看一看这一片他们的主生活和受难过的神圣之地,或是为了洗去他们全身的罪孽,他们认为无论这罪孽有多么深重都可以洗去。这种看法为大家所接受。但在朝圣者中间也有人数众多的不虔诚者,他们只是因为闲来无事到处游历罢了。他们到巴勒斯坦朝圣就像现代人去意大利或瑞士一样,纯粹是为了追逐时尚,以便自己可以在以后的人生中大肆吹嘘自己的所见所闻,满足那么一点虚荣心。但总的来说,朝圣者中还是以虔诚的信徒居多,并且与日俱增,后来人数太多了所以人们把它称做“主的军队”。他们用热情战胜了一路上的困难和危险,在所有的那些曾被福音传教士提到过的地方逗留欣赏,心中充满了神圣的喜悦。他们觉得,能够喝到约旦河清澈的河水,哪怕只是一小口也满足了,能站在当年约翰为基督施洗的溪水中受洗礼则更是一种巨大无比,不能言喻的幸福。怀着敬畏和喜悦的心情,他们终日游走在圣殿的四周,攀登庄严的加尔瓦略山,或者伫立在令人敬畏的凯尔瓦里——那个基督为世人的罪恶而流下鲜血的受难之地。对这些朝圣者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难得的珍宝,他们怀着迫切的渴望寻找所有的遗迹。于是,他们将从约旦汲取的一壶壶河水,从受难山上得来的一篮篮泥土,虔诚地运回欧洲,然后以惊人的高价卖给教堂和修道院。当然还有许多让人不能相信的遗物,像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上的木片、圣母玛丽亚的眼泪以及她长袍的折边、耶稣使徒们的脚趾甲和头发,甚至保罗当年建起的帐篷。奸商在巴勒斯坦公开展览出售所有这些东西,购买者花费了大量的钱财和心血才把它们带回欧洲。但事实上,市场上出售的当年那个十字架上的木片加起来比一百棵橡树所能提供的木头还要多。而圣母的泪水,如果全部收集起来,也可以装满一个水池。

在过去两百年内,朝圣者们在巴勒斯坦没有遇到过一点麻烦。睿智的国王哈仑·阿尔·理奇德和他的几位继承人都支持人们朝圣的行为,徒步前来的人也得到了最高的礼遇,因为他们的到来会让叙利亚的财富不断增加。而现在的哈里发(2)们虽然在其他方面可能与前者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们对于财富的渴求更加强烈了,为钱财而朝思暮想,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使用了各种手段。他们的贪婪程度甚至超过了以往的阿拔斯王朝。他们向每个进入圣城的人收取税款,金额为一个金币。这对那些历尽艰辛,依靠乞讨才来到这里的穷人来说简直是难如登天,尽管他们内心怀着那样崇高的愿望。于是,抗议之声不绝于耳,但这并没有影响税款的征收。那些穷困的朝圣者只能望城兴叹,直到某个坐着马车的富裕的信徒替他们交了钱,他们才被允许进城。诺曼底的罗伯特——征服者威廉的父亲,就如其他身份显赫的绅士一样前来圣城朝拜。在到达城门时,他看到了成百的朝圣者都用眼神乞求他为他们付入城税。他当然答应了这种请求。

从这个角度来说,巴勒斯坦的穆斯林统治者将朝圣者看做他们财富的源泉,他们继续向越来越多的朝圣者征收入城税。在10世纪末和11世纪之初,一个奇异的说法在人群中流行: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按照启示录上的指引,千年的俗世生活已经到了尽头,耶稣基督将在耶路撒冷出现,裁判天下苍生的是非罪过。于是,整个基督教世界都陷入了混乱之中,恐怖抓住了那些软弱的、轻信的和罪恶的人的心,而这些人的总数占据了当时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五。他们离开家乡,举家向耶路撒冷前进,他们想要通过艰苦的朝圣来减轻自己的罪恶,并在圣城迎接主的降临。人们看到了一颗颗的星星从天上坠落,地震摧毁了城市,强烈的飓风卷走了森林,所有这一切自然现象都增添了恐怖气氛。特别是在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人们都把它看做即将到来的最后审判日的预兆。每一次流星落下,都会加剧某个地区人们的恐慌,并驱赶着成百上千的人加入朝圣的队伍。这些人携带着各种物品,边走边祈祷,以减轻他们的罪恶。一群群的男女老少向圣城跋涉。

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想见证在某一天上帝之门轰然打开,神的儿子在万丈光芒中降临人间。这样的一个神奇的幻想,使朝圣的人越来越多,路途也更为艰难。于是,从欧洲西部到君士坦丁堡的大道上,遍布成群的乞讨者,这使得那些在往日里最慷慨的施舍者如果不是十分节俭的话,往往也会饥肠辘辘地回到家中。那些信徒们只有靠自己想办法生存下去。成百上千的人只能靠路旁成熟的浆果来维持生存,而在从前,他们大都会到修道院里享受面包和美味佳肴。

但是,还有更大的困难摆在人们面前。这一点是在他们进入圣城后才发现的,耶路撒冷被一个苛刻的民族控制着。塞琉克剽悍的土耳其人继承了巴格达的哈里发之职,他们非常鄙夷和反感朝圣者。这些处在11世纪的土耳其人比10世纪的撒拉逊(3)人更加凶残和肆无忌惮。他们十分厌烦日益增多的、满山遍野的朝圣者,尤其是当发现朝圣者竟无去意时,更加剧了他们的这一想法。朝圣者一直都在等待着最后审判日的来临。而土耳其人却担心他们会被这些不断到达的人们赶出城去,于是,他们在通往圣城的路上设下重重关卡。他们为朝圣者准备了各种迫害,如抢劫、殴打、圣城门外待上数月、强迫缴纳一块金币的入城税等。

当人们对于最后审判日的恐慌不再那么强烈时,朝圣者中有一些人壮着胆子回到了欧洲,他们在耶路撒冷所遭受的欺凌使他们充满了愤怒,每到一地,他们都对满怀怜悯之心的听众历数那些人对基督徒的罪行。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细致的叙述引发了又一轮的朝圣狂热。在另外的人看来,苦难可以增加他们的荣耀,艰险的路途则可以更好地救赎他们犯下的沉重的罪孽。因此,又有一群群的人从各城镇乡村出发,他们希望到达圣地一睹天堂的风采。这种情况在整个11世纪一直持续着。

圣战的始作俑者彼得

一辆可怕的马车已准备就绪,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用双手燃起火炬的人。最终,那个人出现了。隐士彼得如同所有曾经达到过如此伟大目标的人一样,正好符合了那个时代的需要,既不落后,也不超前,但却有着足够锐利的目光在别人发现之前找到了这个世纪的秘密。充满热情、有骑士风度、偏执、顽固,如果不说他已经疯掉的话,也差不多是狂热到了极点。这些品质,都使他具备了成为那个时代的典型人物的各种条件。真正的热情会使人在做事时变得不屈不挠且能言善辩。在这个不同寻常的牧师身上,这两种品质达到了和谐统一。他曾当过兵,现在是法国北部阿缅城的一个修士。人们把彼得描绘成一个容貌丑陋,身材矮小的人,但他的眼睛里却总是透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明亮和智慧。受到当时狂热情绪的影响,他到了耶路撒冷,为那些满怀虔诚的信徒遭受到的重重压迫感到义愤填膺,热血沸腾,他决定返回。他返回之后,讲述了那个震颤了整个世界的关于世人邪恶的感人故事。

我们首先要大致了解当时欧洲人的整个心理状态,这样有利于我们了解他的布道为什么会产生惊人的后果,也会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他为什么会成功。首先要注意的是,当时的教士阶层对社会发展有着最显著的影响,人们通常会关注他们的看法。宗教统治着人们的思想,是唯一能够让大批的如野兽般野蛮的信徒驯服的力量。教会就是全部。并且它驱使教众们明白,除了在宗教事务上教众处于奴隶般的从属地位之外,他们有权反抗其他一切压迫。各级教士中汇集了所有真正虔诚、有学识和智慧的人,同时他们手中也很自然地握有一大部分权力。这是受智慧激励的结果。

当时的人民大众对王公贵族的重要事务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所受到的苦难。国王为了贵族的利益而统治人民,更准确地说,国王统治着贵族。贵族们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将他们的专制铁蹄践踏在微乎其微的民主的脖颈上,为了维护国王的权力而冒一切风险。而贵族们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教会。尽管教会一直向大众输送包括自己在内的各种迷信思想,但是它还是给了人们些许的安慰:在天堂里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当封建统治者宣布,今世他们没有任何权利时,教士们却告诉他们在来世他们会拥有一切。于是他们的脑中,根本就没有政治观点的位置,完全是这样的宗教观点。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教会为了其他目的而发出号召倡导十字军东征时,人们就狂热地投身其中。巴勒斯坦这个名词已经深深植根于所有人的脑海里。连续两个世纪的朝圣以及朝圣过程中的故事,激起了每个人的幻想。当他们的朋友、向导、老师们受自己的偏见和思想状况的影响开始祈祷发起一场战争时,人们的热情达到了极度狂热的状态。

在人们的热情被宗教燃起后,另一个因素也使贵族们心甘情愿投入这场战争。这就是他们生性凶残暴虐,无法无天。在平日里,他们无恶不作,但只有一点可以称得上是好品质:勇敢。弱肉强食是他们唯一的信仰。在这一点和他们过度的暴虐共同作用下驱使他们前往圣地。而他们中大部分都犯有严重的罪过,因此必须到圣地去赎救。他们目空一切,在他们看来,唯一的法律就是自己的冲动。在世俗社会中他们的权利可以与宗教对抗,但是,当听到教士们关于来世的警告时,他们害怕了,而打仗只是他们的本分和消遣。教士们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从事他们本分的话,他们的一切罪恶都可得到赦免,而且这对他们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就这样他们开始热衷于东征的事情。像绝大多数的人们一样加入了热忱地为上帝服务的行列,但教众们却纯粹是出于宗教的动机。

宗教的狂热和贵族的好战情绪把所有人推向了战争,对此,欧洲的国王、王公们也是各怀鬼胎。他们乐于见到这么多到处惹事,经常聚集闹事,嗜血成性的人离国东征,这对统治秩序的稳定大有好处,而且这种好处会越来越明显,因为那些态度傲慢的贵族们早就不甘心居于国王为他们划定的小小封邑之中。这样看来,每一个动机都推动着东征的实现,社会中的各个阶层都被煽动起来,参与或鼓动这场战争。国王和教会出于政治的考量,贵族们则怀着对领土的渴望,大众则是为了发泄长达两个世纪的狂热和宗教热忱……这一切都被他们的唯一引导者尽收眼中。

在巴勒斯坦时,隐士彼得就想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主意:号召基督教世界的力量,来拯救处于穆斯林奴役下的东方基督徒,从那些野蛮的异教徒手中把耶稣的圣墓夺回来。这个想法始终在他的心间出现。每到深夜,他都为此难以成眠。一次梦境给他带来的印象使他更加坚定了这一想法:救世主出现在他眼前,并向他保证如果他从事这场战争时,会恩赐给他帮助和护佑。如果说他的信念在此之前还有过犹豫的话,那么这一次梦境真的使他从此坚信了这个想法,不再退缩。

彼得在耶路撒冷完成了自己的修行之后,就向希腊教会的主教赛弥翁提出了见面的请求,后者当时也在那里。尽管彼得认为赛弥翁是个异教徒,但毕竟他还是个基督徒,并且赛弥翁也敏锐地发现了土耳其人对基督的追随者所作的种种恶行。于是他接见了彼得并接受他的请求给教皇——基督教世界最有影响的人物写了信,诉说信徒们的痛苦,号召他们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兄弟姐妹。彼得在迅速地与这位主教亲切地告别后,匆匆赶往意大利。

当时的教皇是乌尔班(Urban)二世,他在这个位子如坐针毡。他的前任格列高历把与德国国王亨利四世的争吵留给了他,而他自己也因为狂热地反对法国国王菲利普一世的一桩非法婚姻而惹上了麻烦。由于危机四伏,他甚至觉得梵蒂冈也不能算是其安全的住所了。于是,他在著名的罗伯特·吉斯卡特(Robert Jisikate)的护送下,来到了意大利东南部的阿普利亚避难。从事实来看,彼得应当在那里拜谒过他,尽管无论是古代的编年史,还是现代的历史,都没有指出准确的会面地点。彼得受到了教皇乌尔班二世的热情接待。彼得将赛弥翁主教的信交给了乌尔班二世,并向他讲述了亲身经历的动人故事。乌尔班二世满含热泪地阅读了来信,倾听了这位隐士的故事,他对基督教会的苦难表示出了深切同情。激情是会传染的,看来教皇已经受到了这位隐士激情的感染。他赐予了彼得足够的权力,并委派他到基督教世界的各个国家,号召发起一场圣战。

彼得四处传教,在所有他到达的地方都有不计其数的人响应他的号召。法国、德国和意大利的人们已经有所行动,只待基督教的正式意见下达。一位名叫吉伯特·德·诺让的早期历史学家对十字军东征有过记述,他本人也目击了这一事件。他描写了隐士彼得出现时的场景。

他说,无论彼得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似乎都带有一种神圣的色彩。人们将他奉若神明,以至于从彼得骑的骡子上拔下的鬃毛也被作为纪念品长久保留。他穿着羊毛短袖束腰长袍,外罩一件直垂到脚跟的黑色斗篷向教众们布道。他从不吃肉和面包,主要的食品就是鱼和葡萄酒,他经常赤裸着双臂、双足。吉伯特·德·诺让说:“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出发,但我看到,他穿过乡镇和村庄,四处布道,他被人们围在中央,教众们送食物礼品给他,称赞他的神圣。我从来没见过受到如此尊重的人。”于是,彼得不知疲倦地向前走,他坚信自己的目标,似乎要为他献出生命。他将自己身上疯狂的种子传播到所有听众的身上,慢慢地整个欧洲的每个角落都变得不安起来。

“火上浇油”的教皇

当隐士彼得向教众布道的成效日益显著的时候,教皇用同样的手段感染着那些日后在远征中起主要作用的头面人物。他的第一个行动是1095年秋季在普拉桑蒂亚召集一次会议。在这个教会的聚会上,教皇讲述了土耳其人已计划征服欧洲,公布了东方的君主已从君士坦丁堡向欧洲派来间谍,与此同时宣布了他伟大的计划。在会议中,到会的所有人一致同意支持十字军东进。散会后,每个成员都获得了对自己的教民鼓吹战争的权力。但他们不指望意大利人会提供所有的帮助。

穿过阿尔卑斯山,教皇来到高卢鼓动那些凶残而有权力的贵族和谨小慎微的人民大众。他斗志高昂地走进法国,将自己置于他的敌人——法国国王菲利普的管辖范围之内。这也是他的行动中最令人吃惊的地方。有人说他是受到冷酷政策的驱使,也有人说他是受热忱驱使,是像隐士彼得一样炽烈的、盲目的热忱触动了他。看来后一种说法更加可靠。

整个社会都没有去估计目前的行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所有的人都仅凭意气行事。同样,教皇和成千上万的响应者一样,其置身于法国腹地的行为靠的也是冲动。最终,人们在奥佛涅的克列芒召开了一个拥护教皇的会议。在会上,人们分析了教会的现状,提出了改革弊端的想法,但会议最重要的议题是——为战争做准备。

那是一个寒彻骨髓的冬日,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会议进行了7天,期间会议房门始终紧闭着。小镇上到处是从法国各地蜂拥而来的人群,他们盼望有幸可以目睹教皇亲自布道的风采。各种各样的人们将方圆几十里的乡镇村庄挤得满满当当,露天空地里也塞满了付不起房费的人们,树下、路旁都是他们支起的一顶顶大大小小的帐篷,四邻的地方成了一个十分宽阔的营地。

经过7天的深入讨论,会议通过了一个决议:将国王菲利普开除教籍。理由是他犯有两大罪状:与安戎伯爵夫人蒙特福德·贝尔特拉德的通奸和不服从上帝使徒的绝对权威。人们因这一大胆的举动更加尊敬这个如此严厉的教会,因为它在行使权利时,坚持了人人平等的原则。敬畏之心与日俱增的人们更加渴望聆听这么一个正义凛然、百折不挠的教皇的训诫。随着教皇开讲时间的临近,克列芒大教堂前的那个巨大的方形广场越来越拥挤,不断有大批人涌入这里。

教皇亲自布道的时间到了。他身着全套法衣走出了大教堂,穿着罗马教廷光彩照人的礼服的红衣主教和主教环绕在他周围。他站立在一座专门为他搭起的高台上,上面铺有紫红色的布。围在教皇周围的那群壮观的红衣主教和主教中,就有隐士彼得,他穿着一件简朴的礼服站在其间。虽然他的职位比其他人低,但在世人眼里他的作用非常重要。

关于彼得是否当众讲了话,历史学家们一直在争论,但他们一致肯定当时彼得在场。他讲话看起来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但教皇的演说却更为重要。当教皇轻轻举起手臂时,现场鸦雀无声。他首先讲述身处圣地的兄弟姐妹们受到的苦难;又描述了残暴的野蛮人是如何将巴勒斯坦平原变成了不毛之地,他们如何使用剑和火给基督徒们带来悲痛,焚毁房屋,抢夺财产。异教徒如何出于肉欲玷污基督徒的妻子和女孩,如何亵渎上帝的祭坛,如何粗暴地践踏圣者的遗物。

“你们,”娴于辞令的教皇继续说(乌尔班二世是当时最擅长辩论的人之一),“听我说话的人,真正信仰上帝的人,上帝赐予权利、力量和伟大灵魂的人,基督教世界栋梁之材的子孙,曾抗击异教徒进犯的国王的子民,我需要你们!扫除弥漫在尘世的污垢,拯救你们身处苦难深渊的教友们!那些野蛮人占领了基督的圣墓,圣地因他们的卑鄙无耻而蒙羞。啊,无敌的骑士们,虔诚的教众们!攻无不克的祖先的后裔们!你们要珍惜祖先显赫的声誉,不要让儿女私情缠住了你们的腿脚,你们要谨记救世主的圣谕:对父母之爱胜过我的人不能得到我的保佑。那些为了信仰我的教义,抛弃土地、双亲、兄弟、姐妹、妻小的人会得到百倍的报偿,会得以永生。”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教皇的热情。他的演讲得到了许多次发自心底的欢呼声,因而也多次被打断。接着,他陈述拿起武器为主服务的人将会得到的精神上和物质上的回报。他说,巴勒斯坦是美丽富饶的地方,那里为上帝所珍爱,也发生过许多拯救人类的不同寻常的事情。他保证,战争胜利后所有人将分享那块土地的所有权。还有,如果为他们的冒犯而辩护的话可以找到足够的借口,无论冒犯的是上帝还是人们。“那么,行动吧,”他接着说,“为了弥补你们的罪过,行动吧!你们要相信,假若你们离开了这个世界,在来世你会享有无上的荣光!”

人们的激情如洪水般爆发了,嘹亮的呼喊声打断了说话人,他们像一个人在大喊那样欢呼,“上帝万岁!上帝万岁!”欢呼声刚刚停下,乌尔班二世就机智地继续他的讲话,“亲爱的信徒们,上帝在福音书里说过的话在此时此刻应验了:‘当两三个人为了忠贞的信仰聚集在一起时,我会与他们在一起并保佑他们。’如果不是主驻留在你们的灵魂之中,你们怎么会众口一词地说出同一句话呢!或者可以说你们的嘴唇讲了上帝放在你们心中的话!所有人对圣战的欢呼是上帝的旨意!让我主的大军杀向敌军时,喊着相同的口号吧,‘上帝万岁!上帝万岁!’那些想要投身于这场神圣战争的人们请庄严地投入吧,你们要把主的十字架放在胸前、额头,直到出发。准备出征的人们要将神圣的标志戴在肩膀上,不要忘记主的箴言,那些不跟从我,不拿起十字架的人,不会得到我的保佑!”

不可思议的是,在极短时间内这个大会的消息传遍了欧洲,哪怕是最遥远偏僻的角落也没有遗漏。当最神速的信使骑马到达时,才发现边远省份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仿佛有超自然的力量发挥了作用。很早人们就讨论这件事,都企盼着会议的结果。那些情绪激昂的人坚信会议会有他们希望的结果,果然,传来的消息肯定了他们的预言。然而,在那个时代,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无法想象。

在克列芒会议结束几个月后,法国、德国出现了一个奇观。诚实的、疯狂的、穷困的、放荡的、男女老少、身体残疾的人……成千上万的人争抢着报名参加十字军。在每个村落中,燃起人们的激情是教会的唯一的工作,他们向那些为十字军服务的人们承诺给予永远的报偿,同时警告那些拒绝参加甚至有点犹豫的人们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按照罗马教皇的命令,所有入伍的人债务都被解除了,犯有不同罪名的人也与诚实的人享有了相同的地位。所有的人入伍后财产会受到教会的保护,并且,有传言说圣保罗和圣彼得将从天国降临凡间,保护朝圣者的家产。

在空中,人们看到了各种相同的预示和先兆,这使十字军的狂热大大增加了。这一年还出现了十分壮观的北极光,数以万计的十字军战士冲出家门,趴倒在地,仰望天空,虔诚地拜谒神灵。人们相信,这是上天即将干预人事的迹象,它预示着上帝的军队将把异教徒消灭干净。关于奇观的说法广为流传。一个修士曾看到天空中有两个巨大的骑马武士在战斗,他们分别代表基督徒和土耳其人。两个武士各执烈焰之剑互相砍杀,最后自然是异教徒战败了。有人说,天空中坠落了无数的星辰,预示着土耳其人的败退,分崩瓦解。甚至人们都相信法兰克王查理曼将会死而复生,并带领十字军打败异教徒。

普遍狂热的一个典型代表是充满激情的妇女们。她们每一个人都动员自己的情人、丈夫放弃一切加入圣战。许多妇女把滚烫的十字架放在胸前、臂上灼烧皮肤,然后在伤口上涂抹红颜料以此作为她对于上帝忠诚的永久纪念。另外一些妇女则更加疯狂,她们竟然将十字的形状烙在自己的幼子、婴儿柔弱的四肢上。

当时有一位名叫吉伯特·德·诺让的历史学家,他讲到一个修士的故事。这个修士用刀在自己的前额上割了一个十字的形状,然后涂上了醒目的颜料,他却对人们说这个伤痕是在他熟睡时一个天使干的。不得不说他并不是一个傻瓜而更像一个无赖,因为他试图依靠自己的神圣色彩享受比同伴更高档的美食。他经过的地方,十字军战士都送上金钱和食物,虽然一路辛苦,生活艰难,但他还是以大腹便便的形象出现在耶路撒冷。如果他很早就承认伤口是自己弄伤的,他就不会受到与众不同的待遇,这多亏了他编造的那个天使的故事。

集市聚集了拥有各种形式财产的人,他们都打算将财产换成硬通货。土地、房产的售价只有平时的四分之一,而战争中使用的武器装备的价格则成倍增长。由于天气干旱,已经有一年左右在市场上极难见到的谷物也突然变得异常充足,各种货物的价格大幅下滑,甚至7头绵羊只值5个丹尼尔。贵族们将自己的家产抵押给了犹太人和不信基督教的人,只为了获得很少的一点钱,或者干脆和自己领地中的乡镇、社团签订契约免除了义务。而在平时,他们是不可能做这些事情的。农夫卖掉了犁,工匠卖掉了工具,他们只想得到一把刀剑去参加前往圣城的军队。女人们也舍弃了她们的首饰、饰物,当然,她们的目的和男人们相同。

一群狂热的乌合之众

在这一年(1096年)的春天和夏天,到处都是十字军战士,他们行色匆匆赶往本地区约定的集合地点。他们中有的骑马、坐牛车,有的撑着船,他们以各种方式扶老携幼,盼望着早点到达耶路撒冷。然而,他们中几乎没有人知道耶城在哪儿。有人说在5万英里外,也有人说只要走一个月就会到达。但每次看到一个城镇或城堡,就有孩子们大声欢呼,“是耶路撒冷吗?到了吗?”大路上也有一伙伙的骑士和贵族一路向东,他们边走边以鹰猎鸟来消除旅途的劳累。

吉伯特的描述是亲眼所见而非道听途说的。他说:“激情是最富有感染力的,因为无论哪一个人,只要听到教皇的命令,就会马上动员他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与他一起‘为上帝服务’。”就这样,这场远征开始了。”

有王权的伯爵有着强烈的远征欲望,下级骑士也受到了同样热忱的煽动,甚至贫苦的人也异常高兴地接受了这种疯狂,他们中没有人考虑一下自己是否应当这样做,或者说考虑一下,要不要放弃自家的农庄和葡萄园。每个人都变得不在意金钱的多寡,他们都准备卖掉自己的家产,无论价钱怎样,就好像他们非常需要钱为自己解脱牢狱之苦一样。

有一些还没有决定参与远征的人讥笑那些亏本出售财产的人,他们当众预言后者的旅程一定会万分痛苦,并且惨淡收场。但是他们第一天还在这么说,第二天就被同一种狂热感染了。用最响亮的声音嘲笑别人的人同样为了几个金币而卖掉了所有的财产,与那些曾经被他刻薄地嘲弄过的人一同踏上了征程。此时,他们变成了新的嘲笑对象,由于别人知道他们以前犹豫过,所以他们更狂热的邻居会通过赠送一根织毛衣针或纺线杆的方式表达他们的轻蔑。由于担心成为大家攻击的对象,又有许多人匆忙加入了主的军队。

十字军东征的另一个效果是使得宗教命令得到了普遍的服从,这种服从表现为所有人都接受了“上帝休战日”。在11世纪初,法国的教会感到了人民深处苦难之中,但他们又无法抑制封建领主的贪婪和放纵,于是教会想要通过宣布著名的“上帝之和平”来唤起大众的良心。所有遵从这个禁令的人都要发誓:不使用致命的武器,不为所受的任何伤害而报复,不享受掠夺而来的财富。作为回报,主将赦免他们所有的罪恶。但无论教会怀着多么善良的本意,他们的这个举动只带来了伪善和像以前那样的无法掌控的暴力。

1041年,教会打算再次努力缓和领主们野兽般的贪欲,教会庄严地宣布了“上帝休战日”。“休战日”的时间定在每周三晚上至第二周的周一上午,在这段时间内禁止以任何借口付诸暴力,或者进行报复行为。但是指望野蛮人受这些措施的教化是不可能的。几乎没有人能在如此漫长的五天里保持克制,或者即使做到了,他们也会在余下的两天里变本加厉地进行烧杀劫掠。后来“休战日”被迫改为周六下午至周一上午,但是暴力流血事件并未减少。在克列芒会议上,乌尔班二世再次庄重地宣布了休战日禁令,强烈的宗教感情使这个法令得到了立即执行。

宗教感情产生的巨大冲动,使所有的人抛弃了解自己的微不足道的激情。封建领主不再压迫平民,强盗洗手不干,下层人民也不再抱怨。所有人的心中只有圣战,别的想法已无处容身。

参加圣战的人们的露营方式反映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些跟随在自己主人旗帜下的人,都将帐篷搭在了主人城堡的周边。而自愿参加圣战的人,则在城镇、乡村的边上建造起木棚小屋,时刻准备着在某个著名的领导人的带领下远征。法国各地的城堡周边和草地上布满了帐篷。由于参战分子们认为只要到达巴勒斯坦就可以解脱所有的罪恶,这让他们更加沉迷于无限度的放纵之中。妓女脖子上挂着十字架,但却无所顾忌地向参与圣战的人出卖自己的肉体,那些战士也无所顾忌地接受。偏爱美食的人,开始酗酒,暴饮暴食,淫乱蜂拥而至。他们用服务上帝的热忱去掩盖了他们身上的缺点、蠢行,他们认为自己将和那些严格修行的隐士一样得到上帝的拯救。这个逻辑使无知者更加迷失了方向,以至于时常可以听到一座帐篷里既有淫荡作乐的欢笑声也有虔诚祈祷的诵经声。

现在应当说说这次远征的领袖人物了。许多人都觉得应当听从隐士彼得的命令,因为彼得是圣战的发起者,所以他们认为他是战争领导人的最佳人选。另一些人聚集在了一个颇有勇气的探险家的麾下。这个探险家曾有过的经历为他的名字蒙上了一层光彩,人们把他称做穷困潦倒的高蒂埃或是极其贫穷的瓦尔特,但他却拥有贵族家庭的出身,并且很有战争天赋。第三拨是围绕在一个名叫哥茨乔克的修士周围,从德国出发的人们。史书上并没有关于哥茨乔克的记载,我们只能说他是受宗教狂热浸染最深的人之一。所有的这些人总数据说有30万。他们是欧洲最卑鄙的家伙们会聚成的乌合之众。没有纪律约束,也没有真正的勇气,他们像瘟疫一样通过一个个国家,给所到之处带来恐慌和杀戮。

以圣战为名的侵略

1096年早春,在克列芒会议几个月后,由瓦尔特率领的第一队人马出发了。没有任何的纪律约束这群人的行为,并且,就像他们的境况与领袖的名字一样,个个非常贫困,所以都希望能在途中吃到饱饭。他们如潮水般漫过德国,涌进了匈牙利。

刚进入匈牙利的时候,匈牙利人还对他们表示了友好。虽然前者对于参加十字军并没有那么狂热,但很愿意帮助这些战士们推进这项事业。但令人遗憾的是,这种支持在不久后就结束了。这也与十字军战士的行为有很大关系,他们对匈牙利人给予的食品极不满意,他们认为自己应当享受奢侈的生活。于是他们开始攻击乡村人民的住所,用手里的刀剑抢劫财物。匈牙利人被他们的行为激怒了,当军队将要到达桑林时,聚集起来的愤怒的匈牙利人攻击了十字军队伍的尾部,杀死了一些掉队的人,并把夺得的十字架和武器当做战利品悬挂在城头。面对决心与他们为敌的匈牙利人,瓦尔特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因为自己的军队像一群蝗虫一样到处抢掠。于是,十字军队伍的尾部不断受到攻击,直到离开匈牙利。

在保加利亚等待瓦尔特的是更加糟糕的霉运。所有的城镇拒绝让他们通行,乡村也不提供任何食宿方面的方便。而且城镇市民还联合乡村居民,杀了数百名十字军战士。这支军队慌乱前进,倒有点像在撤退。最后到达君士坦丁堡时,瓦尔特率领的军队由于饥饿和杀戮等原因,只剩下了出发时的三分之一。

激情澎湃的隐士彼得率领了人数更多的军队。他们带着很多行李和妇女儿童,这些人数众多都可以组成另一支新的军队了。如果世界上还有一支军队比穷困潦倒的瓦尔特的军队更残暴的话,那肯定就是隐士彼得的大军。由于他们的食宿有较好的保障,所以在通过匈牙利时,并没有发生抢劫之类的事情。如果不走那条通过桑林的路线,也许他们会安安静静地走过这个国家,但不幸的是,他们恰好选择了那条路线。

走到城下时,他们看到了先行者的许多武器和十字架被作为战利品挂在城头。这让他们无比愤怒,他们仗着人数众多和匹夫之勇凶猛地攻打这座城市。破城之后,他们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恐怖暴行、淫乱等。存在于每个人心中的邪恶冲动变成了猥亵、报复、色欲和贪婪,而居住在桑林中的百姓成为种种暴行的受害者。每个疯子都会到处放火,而明智的人不得不用心去扑灭它。隐士彼得具有燃起人们愤怒之焰的能力,却没办法让它冷却下来。他的下属无休止地实施暴行,直到感觉到对方报复的可怕才停手。

匈牙利国王知道了桑林的惨剧后,他认为有必要给这位隐士彼得一点教训,因而他亲率大军前来。闻知这一消息后,彼得迅速退往莫拉洼。这条宽阔湍急的溪流,在贝尔格莱德以东几英里处汇入第聂伯河。而彼得并不知道,在这条溪流边,一群愤怒的保加利亚人正在等待他们进入陷阱。当十字军到达时,他们忽然冲出来,许多昏头昏脑的十字军士兵葬身鱼腹,还有许多死在保加利亚人的刀剑之下。古代的编年史作者没有记录彼得大军有多少人在这里丧生,只说很多。

在尼萨,保加利亚大公加强了防备以应对可能发生的进攻。根据经验,彼得觉得最好不要发生冲突。于是,他命令士兵在城墙下驻扎了3天。这时,公爵认为过度的不友好可能招致祸端,因此他允许人们向这群凶狠残暴、贪得无厌的豺狼们提供饮食。第二天早上,彼得率军和平地离开了。但有几个留在队后的德国流浪汉因为前一天晚上与主人发生了争执,竟放火烧掉了两三座房屋和磨坊。这让尼萨人觉得完全轻信了这群恶棍,他们冒死冲出来武装报复,将这几个肇事者杀死后,继续追杀大队人马,直到俘获了队尾的全部妇女、儿童和大部分辎重才收兵。

在这种情形下,彼得只得回到尼萨要求面见大公进行解释。大公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这位隐士无法平息如此强烈的愤怒。于是,他们二人进行了谈判并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结果。保加利亚人同意释放所有的妇女和儿童。但就在这时,一队胆大包天的士兵却要自为是地准备攻打和占领该市。彼得制止这场越来越大的骚乱的努力落空了。孤注一掷的十字军士兵们战斗片刻后也四散而逃。这一队人马被彻底打败后,一场屠杀开始了。这一次死去的不只是成百上千,而是成千上万的人。

据说,隐士彼得发现大事不妙,就抛开了他的军队逃到了一个尼萨附近的人迹罕至的森林里。至此,人们都很好奇,经过这样严重的挫折,是否“锋利的箭穿透了,他那痛苦的胸膛。”或者,他的激情能否再次点燃民众的激情到达事业成功的彼岸。很难想象刚才还手握十万军队的领袖,现在要躲藏在森林里,还要时刻防备着被搜索他的保加利亚人发现而中断自己的这次东征。这时,幸运女神降临了。军队中几个最勇敢的骑士收拢了500个打散的士兵,仍旧尊他为领袖,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欢迎隐士彼得。简单讨论之后,他们决定重聚那些分散的士兵。为此,他们燃起了篝火,派出了探子,不停地吹响号角,让那些四散奔逃的士兵知道,朋友就在附近。傍晚时分,彼得已经有7千人的队伍了。几天后,又收拢了一支2万人的队伍。沿原定路线,彼得带着这些残兵败将向君士坦丁堡开去。而那些殒命在保加利亚森林里的士兵们则永远在那里安息了。

可怜的劫掠者

到达君士坦丁堡的彼得见到了先于他来到的瓦尔特。国王阿历克塞(希腊语:Α λξ ι ο Β'Κ ομ νη ν)为他们大摆宴席。事实上,一路上发生的挫折应当让这些人学会小心谨慎。但他们很难控制自己凶残、掠夺的本性。尽管有朋友为他们提供了享用不尽的食品,他们还是难以克制。彼得的警告也没有任何作用。在约束士兵的冲动方面,彼得与最卑贱的士兵一样没有任何办法。

这群士兵就为了搞个恶作剧便放火烧掉了几座公共建筑。他们还把教堂屋顶上的铅条抽下,当做废旧金属卖到城郊。这可能是他们让阿历克塞感到厌恶的开始。后来他的所有举动都表现了他的厌恶,这种情绪甚至延续到后来对待谨慎、正直的军队上。他清楚地认识到,即使是土耳其人也不像他们这群欧洲来的渣滓这样难以对付。因此,他很快找到了个借口,催促他们赶往小亚细亚。

彼得和瓦尔特一同穿过了博斯普鲁斯海峡,但放纵的部属让他几乎绝望了,他以补充给养的借口回到君士坦丁堡。不久,十字军的内部出现了裂隙,他们忘记了自己正处在敌国境内,应该团结一致。瓦尔特统率的隆巴人和诺曼人与彼得统率的弗兰克人和德国人之间发生了矛盾。后者宣布脱离集体,并推举了一位叫雷纳德或雷霍志的人作领袖,很快他们占领了雷克瑞哥根城堡。这引起了手握重兵的苏丹索利曼的警觉。他首先命令士兵突袭了一群离开了城堡、驻在不远处当伏兵的十字军士兵,接着将城堡包围。被围困8天后,十字军士兵们饱受缺水之苦。没有人知道所谓的援军到来的希望或绝望的力量能使他们坚持多久。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狡诈的领袖背信弃义,将城堡拱手让给了苏丹。雷纳德带着两三个军官溜出了城堡,剩下的人因不愿成为穆斯林,都被残忍地杀死。这样由隐士彼得带领下浩浩荡荡穿过欧洲的人马全军覆没了。

瓦尔特军队的下场也没有什么差别。雷克瑞哥根城堡的惨剧传来后,士兵们要求马上与土耳其人开战。瓦尔特认为,只有好的士兵才能成就好的将军。此时,他头脑冷静,完全知道进攻面临的危险,在敌方力量占绝对优势的地方他的军队不能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一旦打败了,连退路也没有。他告诉部属除非援军来临,否则不能冒险进攻。但他的手下并不那么冷静。他们声称,如果瓦尔特不同意的话,他们就独自向土耳其人进攻。面对这种情况,瓦尔特只好带领士兵们向死亡冲去。在前往尼西亚,也就是现在的伊斯尼克的途中,他们遭遇了苏丹军队的挡截,残酷的战斗就此开始。土耳其人进行了一场大屠杀,在2.5万人基督徒中,有2.2万人被杀,瓦尔特身受七处重伤而死。幸未遇难的3000人退往西维多,凭壕沟坚守。

尽管彼得非常厌恶这群自己带出的欧洲人的放纵,但当听到他们的厄运时,他依然悲痛万分。这让他恢复了以前所有的热忱。他热泪盈眶地请求阿历克塞发兵解救困在西维多的幸存者。于是,国王派出了一支军队,去拯救那些倒霉鬼。这时,土耳其人已经开始围攻这个城市,十字军士兵濒临绝境。阿历克塞与土耳其人进行了谈判,最后成功解救了这3000人。鉴于前事,阿历克塞命令他们放下武器,然后给他们发放路费,将其送回了欧洲。

与此同时,在德国的田野森林里集中的新一队人马整装出发,目标直指耶路撒冷。这支军队的首领是一个叫哥茨乔克的狂热牧师。他们与瓦尔特和彼得一样,选择了途经匈牙利的路线。但这支10万人大军的命运比起在他们前面的两支更加悲惨。他们依仗人数,随意烧杀抢掠,不堪忍受的匈牙利人奋起反抗。国王卡洛曼下决心要除掉这帮人,因为不除掉这帮人,很难平息匈牙利人达到顶点的愤怒。哥茨乔克可能还不知道,他不仅要为他的手下人同时也要为以前途经此地的十字军士兵所做的坏事付出代价。匈牙利人用计策使他们放下了武器,然后对手无寸铁的十字军士兵大加杀戮。我们不知道多少人逃过了这场浩劫,但我们知道,这些人中没有一个到达巴勒斯坦。

还有从德国和法国出发的队伍,他们由一些无名的首领领导。他们的兽性远远超过以往的十字军队伍。他们的疯狂远远超过了隐士彼得手下最癫狂的疯子。这些人数从1000到5000不等的家伙们成群结伙地自寻路径,他们穿过一个个国家,一路烧杀抢掠。虽然他们的肩头上也佩戴着十字架,但他们还是猛烈地指责前行者没有毁灭土耳其人的蠢行;他们认为犹太人是基督徒不共戴天的仇敌,先行者不该留下如此多的犹太人。就这样,他们开始凶狠地报复这个不幸的民族,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犹太人不是被杀死就是被残酷地折磨。根据阿尔伯特·阿昆西斯的证词:这群野兽恶行昭彰,不顾廉耻,他们的邪恶程度与他们愚昧无知的程度一样。他们还借助山羊和鹅寻找犹太人,因为他们觉得这些动物是神圣的,他们拥有神灵赐予的灵性,可以发现不信上帝的人的踪迹。他们完全不顾教会的劝阻,仅在德国,就有一千多犹太人被屠杀。他们折磨人的方式骇人听闻,以至于许多犹太人为躲避他们的魔掌而自杀。

又到了匈牙利人为欧洲除害的时候了。到犹太人几乎绝迹时,十字军士兵们又聚集起来走上了通向匈牙利的老路,这条路上洒满了30万十字军先行者的血迹,而他们踏上这条路也走上了几乎相同的命运。

我们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有多少,当时的作家们也没有进行准确的叙述。但据传闻,当时的尸体堆积如山,就连第聂伯河的水都被染红了。在第聂伯河边的梅尔斯堡,曾有一场最残酷的屠杀。匈牙利人曾试图阻挠他们过河,但他们凭着自己盲目、疯狂的勇气,强行渡河,并且在城墙上打开了一个缺口。但就在将要取得胜利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怖突然袭来。所有的人都扔下武器拼命地逃跑,没有人知道原因,也没有人知道逃往何方,手执利刃的匈牙利人毫不留情地冲上去砍杀。据说,无人埋葬的尸体堵塞了第聂伯河的河道。

十字军的新生

至此,欧洲的疯狂已宣泄殆尽,紧接着登上历史舞台的是它的骑士风度。

在这股横跨欧亚大陆的巨大洪流中,产生了一批头脑冷静、思虑成熟和百折不挠的坚强领导者。而罗曼史大加描绘的正是这些人,罗曼史在这些人物身上灌注了大量形容美好品质的词汇,而把那些满是邪恶和兽性的先行者留给历史去批评。在这些人当中,以洛林公爵葛德布雷·德·布林和杜鲁斯伯爵雷纳德(Reinard)最为有名。他们都是具有欧洲皇室血统的领导人。这些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这个时代狂热的影响,但他们投身其中却并不仅因宗教动机而已。他们与瓦尔特的鲁莽从事、彼得的冲动而盲目、哥茨乔克的凶残野蛮完全不同,虽然在他们身上也或多或少地有这些品质,但表现的形式却要温和得多。他们的宗教激情和野蛮的兽性受到了世俗的观念和骑士精神的控制。他们清楚地知道是什么主导了大众的意志,也同样清楚如果不愿去阻止它的话,可以投身其中,这样可以使自己更加安全。

在这些贵族周围聚集了许多不那么有名的首领,他们中大部分都是意大利和法国贵族的后裔,只有很少的人来自西班牙、英国和德国。如此庞大的军队如果沿着同一条路线前进,给养必然不足。所以,这些英明的首领们决定兵分三路。葛德布雷·德·布林公爵经匈牙利和保加利亚,杜鲁斯伯爵则经隆巴迪和达尔马提亚,其他人则经阿普利亚进军君士坦丁堡,那也是事先商定的各路人马汇合的地方。关于这些首领所率军队的数目,历来说法不一。安娜·高妮娜公主用海边的沙粒或者银河中的星辰形容其数量之巨。查特福彻的说法则比较客观,更为可信。他说,在比提尼亚(4)的尼斯城前布满兵马时,人们看到超过十万骑兵、六十万步兵,那些传教士、妇女和儿童并不计算在内。吉本主张这个数字有夸张成分,但实际数目应当相差无几。安娜公主则说,葛德布雷自己手下就有八万骑兵和步兵,据她推测其他首领手下也不会少于这个数目,所以她估算总数将近五十万。现在看来,这个数目比实际数目要多,因为在出发时葛德布雷的军队实际上是最多的,而他在途中的损失也小于其他各路军队。

沃曼杜瓦公爵第一个率军到达希腊境内。在达拉斯,他受到了国王代表们的热烈欢迎。他的部队也得到了充足的给养。然而,在没有任何原因的情况下,阿历克塞国王突然命令逮捕公爵并将其押往君士坦丁堡。人们异口同声地谴责他公然破坏慷慨和公平的传统。但对于这位国王会有如此卑鄙而又野蛮行动的原因,不同的史书有不同的观点。诺让·吉伯特提出了最可能的原因。他说,阿历克塞担心十字军夺取他的王位,所以才会有这个极端行为。他认为,如此有名的王公,并且是法王兄弟宣誓效忠于他,那么后来其他的首领都会争相效仿的。所以此后,他以公爵发誓效忠于他,作为其脱身囹圄的代价。

十字军东征版画

然而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但是,这种策略符合心胸狭窄的国王的口味。他一直非常担心那些强壮而又野心勃勃的西方武士们会危及他日渐削弱的统治,因此,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逐渐消灭他无力对抗的力量。其实,如果他担心招致他统治下的众首领的反对,他可以将这种能量引向整个欧洲都公然反对的目标,即征服耶路撒冷,这样他自己将处在这次欧洲人运动的首领地位,他所担心的矛盾也能轻而易举地化解。但是,他没有做他应当做的事情,即成为他曾派使节向教皇表示全力支持的十字军的主人和领袖,而是沦落成为痛恨鄙视十字军的人的奴隶。毫无疑问,高蒂埃和彼得率领的军队的兽行确实令人对整个十字军产生了厌恶之情。但那仅仅是一个小人的厌恶罢了,而他竟然用这种厌恶来为他自己的优柔寡断和贪图安逸进行掩饰或辩护。

葛德布雷率军非常安静而有秩序地在匈牙利的土地上行进。在他经过梅尔斯堡时,他看到了遍布乡间的血肉模糊的尸首,这些尸体正是那些曾残酷杀害犹太人的十字军士兵。葛德布雷并不了解这些人的暴行,于是,他质问匈牙利国王,要求他解释这些尸体为何横陈在此。国王耐心细致地向他讲述了这些人曾经犯下的滔天大罪,并说匈牙利人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卫。这位极有修养的十字军将领对国王的话表示满意。他带领士兵们顺顺利利地穿过了匈牙利,既未骚扰别人,也未被骚扰。在抵达菲力普波利后,葛德布雷得到沃曼杜瓦公爵被囚的消息,他马上派遣信使,要求阿历克塞皇帝释放公爵,并威胁阿历克塞说,如果拒绝释放公爵,他将发动战争将整个王国夷为平地。

等了一天后,他命令部队向阿德里安堡进发。途中他收到了皇帝拒绝十字军要求的报告。葛德布雷,这位十分勇敢,意志坚强的十字军领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于是,阿历克塞的国土又遭到一次劫难,整个国家陷入了一场浩劫。有了这次可怕的经历,阿历克塞认识到,十字军是言而有信的,他立刻同意答应释放公爵。

阿历克塞开始是使用卑鄙的手段,后来又因恐惧而屈服。他的做法给他的敌人们一个经验:他们不能指望阿历克塞何时再发慈悲,只有让他害怕恐惧,才能让他乖乖听话。葛德布雷在君士坦丁堡郊区停留了几个星期,这让阿历克塞非常担心。他还通过恐吓的方法使葛德布雷像沃曼杜瓦公爵那样对他宣誓效忠。因此,他有时候要和十字军作战;有时候拒绝提供给养,命令关闭与十字军贸易的市场;在另外的时候,他又会带着最大的诚意,宣布自己是如何爱好和平,同时派人给葛德布雷送上昂贵的礼物。诚实正直的葛德布雷非常反感他的虚情假意,反复无常。因此他异常愤怒,所以就放纵自己的士兵在城郊抢劫,抢劫中燃起的大火整整持续了六天。阿历克塞吓得魂不附体,而这正是葛德布雷想要看到的,草木皆兵的拜占庭皇帝阿历克塞担心君士坦丁堡会成为十字军攻击的目标,他急忙派遣使臣邀请葛德布雷进行会谈。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主动提出以自己的儿子当人质。这个建议得到了葛德布雷的首肯,同时,不知是为了早点结束这场徒劳无益的争斗,还是有其他难以描述的原因,他竟向阿历克塞宣誓效忠,将阿历克塞奉为自己的君王。

葛德布雷接受了国王给予的各种荣誉。按照当时的常规,他作为君王之子,参加了“接受荣誉”的仪式。虽然葛德布雷与他的兄弟保杜安·德·布龙都非常尊重阿历克塞,但他们的手下人可不是这样想的。士兵们认为阿历克塞是一个虚情假意的君王,不应当听命于他。有一位名叫罗伯特、来自巴黎的公爵,是有名的野蛮头领,一次他竟然大胆地坐在了阿历克塞的宝座上。阿历克塞对这种不懂礼数的行为表示了轻蔑,这也增加了他对不断增加的大队人马的不信任感。

这位虚伪的国王,还是十分值得同情的,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始终处在十字军士兵的傲慢无礼和实实在在的恐惧之中。任何不快都会增长这些无法无天的士兵占领整个帝国的野心。安娜·康妮娜,阿历克塞的女儿,很为父亲的生活状况感到悲哀。一位学识渊博的名叫威尔根的德国人在新近出版的一本书中,模仿公主的语气说道:为了避免可能的对十字军士兵们的冒犯,阿历克塞满足了他们所有的哪怕有些稀奇古怪的要求,甚至为此还牺牲了自己的健康——当时他的麻风病正在发作,也是这场病使他离开了人世。他不得不随时接见每一位想见他的士兵。在他的面前,士兵们无休止地高谈阔论,而他只能静静地听着,不能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的不耐烦。

阿历克塞的官员们对那些飞扬跋扈的士兵们很不满,有时他们试图劝阻这些士兵,维护国王的尊严,但却被国王斥责。阿历克塞非常痛苦地忍受这一切,他明白,如果他不委曲求全,这些士兵就会变成一群恶魔。头领们经常带领一大队士兵出现在阿历克塞面前,一点都不顾及他国王的尊严。但国王却平静地倾听他们的谈话,即使已经到了深夜他也会继续下去。

有时,他甚至连吃东西、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晚上也无法休息,因此他常常在王座上以手托头打一会儿盹。而后来,就连打盹的工夫也没有了,总是会被新来的粗鲁的骑士们喋喋不休的话语打断。后来,在场的朝臣们有些体力不支了,他们疲倦地倒在长椅上、地板上,而阿历克塞依然打起精神与那些拉丁人谈话,避免他们找到说出不满的借口。

“长时间处在这样的惊慌和恐惧中,阿历克塞哪还能顾得上国王的尊严和意识到自己是个君王呢?”

虽然阿历克塞受尽了百般屈辱,但还是受到指责。由于他不够真诚,十字军一点都不信任他。最后十字军中形成这样的一致看法,西方的基督不共戴天的仇敌并不是土耳其人和撒拉逊人,而是阿历克塞国王和希腊人。在这里,我们不再赘述他们使用的各种各样的恫吓、贿赂、诱骗和敌对的手段了。后来,陆续到达的领袖们都向阿历克塞宣誓效忠。然后,在他允许后前往小亚细亚。但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便是雷蒙德·德·圣古尔斯——杜鲁斯公爵——他严词拒绝了这个要求。

在君士坦丁堡的停留没有给这支高举十字架的军队带来任何好处。意见不一和贪污腐化几乎摧毁了他们前进的动力,浇灭了他们如火一般的热情。在某些时候,杜鲁斯公爵甚至打算解散军队,如果不是十字军的领袖劝他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话,这恐怕会成为现实。

进攻尼西亚(5)

一到亚洲,十字军的将领和战士们都恢复了出发时的精神。危险和困难的出现使他们不敢掉以轻心。他们迎来的首战是围困尼西亚城,最终的目的是占领这座城市。

葛德布雷和沃曼杜瓦公爵先后率军来到城下。在这次战役中,涌现出了许多著名人物,除了之前我们提到过的那些著名领导者之外,还有勇敢刚毅的坦可里德,《解放耶路撒冷》一书有关于他的事迹的详细记载;还有英勇的普伊主教鲍德温(Baldwin),他就是后来的耶路撒冷之王;隐士彼得,由于失去了先前的权力和影响,现在他几乎成了一名普通的士兵;吉里·阿斯劳恩,一名罗马尼亚的苏丹,他是塞尔鲁克土耳其人的首领,在罗曼史中他的事迹被记述者蒙上了一层虚假的光环。如果你去读塔索(Tasso)(6)的诗就会知道,在诗中,他被称为索里曼。在战斗开始前,他赶来保卫尼西亚,但他所做出的几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努力全部失败了。

广大的基督徒们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让吉里惊讶不已。在战斗刚开始时,他还希望自己遇上的是一支毫无纪律的野蛮部队,就像隐士彼得率领的那支军队,领导者根本约束不了士兵。但事实恰恰相反,他发现自己的对手是那个时代经验最丰富的领导人。他们手下的士兵因为内心的狂热而异常勇猛但却不至于失控。在数次战斗中,双方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倒在血泊中,场面异常惨烈。十字军的士兵们将倒地的穆斯林的头砍下当做战利品,运往君士坦丁堡。

在吉里暂时溃退之后,尼西亚之战变得惨不忍睹。土耳其人更加疯狂地投入战斗。他们将如雨般的毒箭射向十字军士兵们,一旦哪个走霉运的士兵被射中倒地,他们就从城上用铁钩将尸体钩上去,剥光衣服后砍断四肢,再次丢向攻城的人群。

这场战斗持续了36天,由于十字军士兵们给养充足,战争的激烈程度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双方都竭尽全力在战场上拼杀。

有许多故事讲述这些基督徒领袖们超乎常人英雄气概——一个人打败一千个敌人;虔诚的射手百发百中等。有一个关于葛德布雷的逸事值得在这里简述一下。这个故事来自艾克斯的阿尔伯特,故事不但表现了葛德弗雷的英武过人,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当军队将领们轻信的习惯已经传染到整支部队了,这往往会将他们引向失败的边缘。

一个身材魁梧,手持巨弓的土耳其人每天都出现在尼西亚之战的阵地上。他箭无虚发,每支都夺人性命,给十字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十字军的箭手们都把箭瞄准他的胸口,尽管他没有身披铠甲,但却始终毫发无损,射来的箭也都落在了他的脚下,看起来他似乎是刀枪不入。

这个流言迅速在军中传开,许多人说这个土耳其人不是凡人,他是伊斯兰教中的战神弗安德下凡,凡间的人根本伤不了他。葛德布雷对此不以为然,他从不相信那些穆斯林说出的神魔鬼怪。于是,他决定想办法控制这种使士兵们丧失战斗力的恐慌。他拿起一张巨大的弓,站在两军阵前,稳稳地瞄准了那个被士兵视为天神的射手:他的利箭正中对方的胸膛,穿透了心脏,那位土耳其人随即倒地而亡。被围在城中的穆斯林为丧失屏障而悲伤,而攻城的基督徒则欢呼雀跃,“这是上帝的旨意!这是上帝的旨意!”

这时,几乎所有十字军将士们都认为,他们马上就会赢得战争的胜利,然后占领这座城市。突然,他们在战场上空看到了阿历克塞皇帝的旗帜,这令他们万分惊讶。

原来,阿历克塞派遣了一名叫法蒂修斯(7)的使者,他带领一支希腊人组成的军队,从战场中的一处没有十字军驻守的缺口处冲进战场,并说服土耳其人向他投降,不要向十字军投降。识破这个诡计后,十字军士兵们感到无比的愤怒。但葛德布雷还是费尽心机劝说手下,避免了一场与希腊人之间的战斗。

十字军的队伍继续前进,但不知为何分成了两部分。有的历史学家认为这是一种偶然,但另外一些人则认为这是双方商量好的,为的是在征途中获取充分的给养。其中一支由勃埃蒙德、坦可里德和诺曼底伯爵率领,另外右翼一支则由葛德布雷和其他几个首领指挥。两支军队并行推进,相隔一定的距离。

穆斯林的反击

现在应当再说一下那个罗马尼亚的苏丹,在尼西亚城失利之后,他并没有灰心。他一直在暗地里积聚力量,企图一举打败十字军。在短时间内,他将众多的部落和散兵游勇网罗旗下。据保守的估计,他的士兵人数约有二十万,以骑兵为主。凭借着手中的军队,他在多雷洛姆山谷为十字军先头部队设下了埋伏。

1097年7月1日清晨,如洪水般的土耳其骑兵突然杀出,仿佛从天而降。勃埃蒙德几乎没有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变得非常慌乱。这种柔寡断和恐慌的情绪传染了手下的士兵,所以当那些东方人铺天盖地冲向他们时,他们几乎忘记了还击。

这支主要由步兵组成的基督徒军队四散奔逃,死在土耳其人战马的铁蹄和暴雨般的毒箭之下的十字军士兵不计其数。主力被歼灭后,余下的十字军士兵撤退到辎重的旁边。这时,一场可怕的大屠杀开始了,男女老少、老弱病残无一幸免。正在这支部队将要全军覆没之时,葛德弗雷和杜鲁斯公爵出现在了战场上,形势这才扭转了。

面对基督徒的反攻,土耳其人进行英勇的抵抗,最后他们抛下了给养充足的营地逃走了。事后,十字军清点阵亡的士兵人数:4000人,其中还有几位著名的首领,包括巴黎的罗伯特公爵和坦可里德的兄弟威廉。

土耳其人的损失要小得多,这次的教训让十字军的领袖们学会了在战争中如何运用策略——罗马尼亚的苏丹也保留着较强的实力。这位苏丹率领他的士兵将十字军行军路线所经之地抢掠一空。而十字军并不知道他们正在坠入敌人的圈套。在发现了土耳其人的营地里有充足的物资后,他们开始大吃大喝,没有一点长远眼光,几天之后所有物资消耗得精光。

很快他们就为自己短浅的目光付出了惨重代价。在他们向安条克(8)进军的途中,他们发现途中费尔及亚的乡村已成为一片废墟,他们粮草无从补充。而苏丹用火把想要达到的正是这个目的。

天空中的烈日几乎能将土地烤干晒透。士兵们口干欲裂,但更为严重的问题是开拔后的第二天水就喝完了。每天都会有大约500人死在路旁。骑兵的战马也一批批死去。他们把马驮的辎重放在了狗、羊、猪的背上,有的直接丢掉了。

在这次苦难中,人们完全忘记了财富带来的纷争。早就被遗忘了的宗教热情,在灾难降临之时神奇地回到了人们的心中。上帝所做出的死后永远幸福的承诺或多或少地给那些将死的人带来了一丝慰藉。

历经艰辛的十字军最终到达了安条克,他们再一次拥有了充足的水源和丰美的牧场,十字军士兵又陷入了疯狂的兴奋之中。他们支起帐篷,享受美食,又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没多久,士兵们都忘记了饥荒之苦,又开始了奢侈浪费。

鏖战安条克

1097年10月18日,十字军驻军安条克城下。安城之围以及它引发的一连串其他事件,是这次东征中最具有影响力的事件。

安条克城占尽地利,是座易守难攻的坚城。它建在高地之上,城边有一条名叫奥伦提斯的河流。土耳其驻军的给养足以支持他们坚守一段时间。在给养方面,基督徒本来没有输给土耳其人,但后来形势急转直下,因为他们的行为太不明智。十字军共有30万士兵。根据雷蒙德·达吉利斯的讲述,他们的物资太多了,以至于他们可以做到只吃被杀死的动物最鲜美的部分,而将其他部分的肉丢掉。他们奢靡浪费甚至有些病态。大约过了10天,饥饿的威胁再次光临。就在这时,他们进行了一场试图夺城的突袭,但徒劳无功。之后,他们想用围城的办法困饿城中的敌人,当然自己同时也要挨饿。

随着饥饿的到来,人们逐渐从宗教的狂热中清醒过来。首领们开始对这场远征有了厌倦情绪。鲍德温先前已经开小差前往埃德萨,密谋夺取那个小公国的控制权。其他十字军将领的热情和活力也消失殆尽,查特的斯提番和沃曼杜瓦的休对于因为他们的愚蠢和浪费造成的极度困难感到无法忍受,信心也慢慢犹豫动摇了。甚至就连隐士彼得也从内心里厌恶他们先前制造的罪孽,形势不断恶化,人们饥不择食,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为获得给养,鲍埃蒙德和弗兰德斯的罗伯特率部到附近征讨,但他们仅获得了小规模的胜利。由于收获有限,仅过了两天,他们再次陷入困境。

法蒂修斯,这位阿历克塞的代表、希腊军队的统帅以寻找给养为借口率部逃走。十字军中的许多部队相继离开。继续坚守的部队面临着难以克服的苦难,他们时常从天象中寻求安慰以减轻痛苦。他们不知疲倦地用双眼注视着天空。每当星相中有胜利的预兆时,他们个个勇气倍增;当星相中出现倒转的十字架时,他们的意志就变得异常消沉。有一次狂风大作,地面上的大树倒了很多,十字军将领的帐篷也被大风卷走。另一次十字军的营地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之后,传言四起,许多人都说这是基督徒将会有大劫难的预兆。但在不久之后,在天空中出现的一颗彗星又将他们的心情从低谷中拉了回来,他们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认为这颗彗星就是天空中燃烧的十字架,它会指引他们获得胜利。

然而他们所遭受的磨难绝不仅仅是饥饿。从附近的沼泽地吹来的有毒空气,在十字军中引发了瘟疫,因此而死的士兵远远超过死在土耳其人毒箭之下的人。每天都有上千人死去,以至于埋葬死者成了让他们头疼的大问题。更不幸的事情接着发生了,各支军队开始互相猜疑。他们怀疑有很多土耳其人的间谍潜伏在营地中,这些间谍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通报给了城中的土耳其人。

由一种绝望情绪中滋生的残暴支配了鲍埃蒙德,他命令士兵将在侦察后捉捕到的两名间谍在安条克城下活活烤熟。但即使这样,间谍的人数还是有增无减,基督徒的一言一行仍然逃不过土耳其人的双眼。

就在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了,欧洲来了援军,并且还携带了充足的物资。这个消息唤醒了十字军将士们的信心。几天后,援军在安条克城外六英里的圣赛门港登陆。

为了确保给养可以安全运送,鲍埃蒙德和杜鲁斯公爵率领着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前去迎接,还专门派遣了几支由家臣、奴仆们组成的精悍小队护送。但城中的穆斯林军队事先得到了对方援军到达的消息,他们决定破坏给养的运输。于是急忙派遣一队弓弩手埋伏到山中,截击运送给养的部队。当鲍埃蒙德带着大批辎重返回时,在一个岩石林立的关隘遭遇了土耳其人。运送给养的部队大部分在箭下丧生,只有他逃过一劫回到了营地。

听到战败消息后,葛德布雷、诺曼底公爵以及其他十字军的领导者立即决定派兵救援。这一半是出于激情,一半因为饥饿的驱使。士兵们迅速整队待发,准备赶在那些得胜班师的土耳其人回城之前将战利品从他们手中夺回。一场惨烈的战斗开始了,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在战斗中,每个基督徒们都表现得十分英勇,仿佛战争的胜负都系于自己一身,他们取得并保持了明显的优势。不计其数的土耳其人被杀死在奥隆提斯河中,两千多土耳其人横尸荒野。十字军士兵们夺回了所有的物资,他们一边高唱着胜利之歌一边高喊着“上帝显灵啦”,凯旋回营。

不受饥饿之苦的日子只持续了几天。如果不是肆意挥霍的话,还可以多维持一段时间。但这时十字军内部已经混乱不堪,首领们丧失了对粮草分配的控制权。很快,饥荒再次来临。由于对前景失去信心,布鲁瓦公爵斯蒂芬带领四千人离开营地到亚历山大里亚驻守。

他的这一举动在留下的士兵心中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性格急躁、野心勃勃的首领鲍埃蒙德发现了不好的苗头。他预见到如果不马上遏制这种心态的话,整个东征都会失败。现在,他们必须果断地采取行动,因为土耳其人正在积聚力量,打算一举歼灭十字军,而围困安条克的军队却有着各自的打算。

在目前的形势下,十字军还可以再坚持几个月,但如果再迟疑的话,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安条克城的统帅是一位名叫巴哈西汗的土耳其亲王,他手下有一名叫费罗兹的亚美尼亚人(9),负责守卫一个建在一段城墙上的瞭望塔。在这座瞭望塔上,土耳其人可以看到山道中的关隘情况。

鲍埃蒙德买通了费罗兹身边的一个人。在他的劝说下,这名奸细皈依了基督教。在受洗礼时,鲍埃蒙德将自己的名字赐予了他,并承诺如果费罗兹能够献出城池,会得到惊人的报酬。

这名奸细每天都绞尽脑汁地劝说费罗兹。最后,费罗兹倒戈,不知是哪一方提出的计划,但这已无关大局。最终,双方达成共识,约定在某日晚上行动。勃埃蒙德事先将计划告诉了葛德弗雷和杜鲁斯公爵,并提出一个约定:如果占领安条克,他作为军队统帅,应享有安条克亲王的荣誉和地位。由于野心和嫉妒作祟,葛德布雷和杜鲁斯公爵打算拒绝出兵相助,但理智告诉他们,他们应当默认这一契约。首领们挑选出七百名最勇敢的骑士来执行这个计划。由于担心奸细侦探,他们严格地保守着秘密。直到一切就绪时,他们才宣布:这七百名骑士将前去伏击一支正在向这边靠近的苏丹军队。

那位亚美尼亚人仿佛得到了老天的帮助。他在瞭望塔上看到了十字军正在向安条克城靠近。当天晚上,夜空漆黑得看不到一颗星星,风肆无忌惮地狂吼,仿佛要压过所有的声音,倾盆大雨不停地下着。塔上的哨兵和费罗兹都察觉到了骑士们的马蹄声,然而,他们却看不到一点的痕迹。当他们走到箭手的射程范围时,勃埃蒙德让一名翻译去和亚美尼亚人交接。亚美尼亚人告诉他们举着火把的巡逻队每半小时巡视一遍,催促他们赶快利用这段间隙通过防线。

十字军的首领们迅速赶到了城墙脚下。费罗兹放下一条绳子,鲍埃蒙德将绳拴到一架他们携带的梯子上,随着费罗兹将绳子慢慢拉起,梯子紧靠城墙而立。费罗兹示意骑士们往上攀登。这时,这些冒险者有些犹豫了,他们感到了心中涌起的一丝恐惧。在费罗兹的催促和鼓励下,鲍埃蒙德第一个爬上了梯子,接着葛得布雷、佛兰得斯的罗伯特公爵和其他几名骑士相继爬上了城墙。在他们攀登时,城下的人都帮忙扶着梯子。但是由于重量远远超出了梯子负荷,梯子断裂开来,上面的十二名骑士全部摔倒在地上,盔甲因为互相撞击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们担心这声音被城上的士兵发现,但山谷中的风声,奥伦提斯河暴涨后的哗哗流水声掩盖了一切,城上的哨兵什么也没发现。很快他们修好了梯子,骑士们每次有两人登城,不一会儿就全部到达了城墙之上。

当登上60人时,一个拿着火把的巡逻兵来到了城墙拐角处。骑士们立即躲到了扶壁后面,不发出一点声响。这位巡逻兵刚到武器的攻击范围之时,骑士们就一拥而上抓住了他,还没等他喊出声响,就有人结束了他的性命。然后,骑士们迅速地从塔中的螺旋形梯子下到地面,打开城门将他们的伙伴放进城内。作为整个计划总指挥的雷蒙德,带领大队人马留在后面,当他听到已经成功入城的号角时,就下令城内城外一齐进攻。

当晚,安条克城内的恐怖景象是人们无法想象的。带着由狂热和痛苦而激起的盲目、仇恨的十字军士兵们展开了一场大屠杀,所有男人、女人、儿童都没放过,街道上血流成河。

由于黑夜中难辨容貌,他们错把同伴当成了敌人。当天拂晓时,十字军士兵们发现很多战友倒在街头,胸口插着的是自己人的剑,而土耳其人的统帅却逃走了。开始,他躲进了城堡,当城堡快要被攻破时,他又逃到了山中,但他并没逃脱被杀的噩运。士兵们砍下了他灰色的头颅,并作为战利品运回了安条克城。天亮后,屠杀停止了,但抢劫又开始了。十字军士兵们找到了很多金银珠宝、丝绸及大量天鹅绒。但他们最需要的粮食却很少,城中的粮食数量几乎与十字军中的情况相差无几。

大战之后的十字军还没来得及采取必要措施来获取给养、布置安条克城的防御,土耳其人就把它包围了。波斯的苏丹已派出了一支由派默苏尔族的首领克保迦统率的大军,以驱逐这块土地上的十字军蝗虫。克保迦率军与吉里·阿斯劳恩两路大军会师之后,将安条克围得如同铁筒一般。

此刻基督徒彻底心灰意懒了,因为他们成了瓮中之鳖。为了不冒这种最后丢掉性命的风险,一些人逃走,去投奔驻守在亚历山大城的斯蒂芬伯爵。这些人对伯爵大谈他们经历的苦难和堪忧的战争前景。听到这些,斯蒂芬立即拔营退往君士坦丁堡。途中,他遇到了阿历克塞,他正率领一支大军抢占十字军在亚洲攻占的城市。听到战况后,他决定与斯蒂芬一起返回君士坦丁堡,让十字军士兵们自生自灭。

种种不利的消息传来,安条克城中的士兵们更加绝望了,城中的形势也一天不如一天。所有无用的战马都被吃掉了。狗、猫甚至老鼠肉的价格都在飞涨,就连臭虫、跳蚤也成了稀罕物。城中的饥荒日趋严重,而此时又爆发了瘟疫。没过多久,攻城时的30万人就减少到6万。残酷的现实使军队的战斗力不断减弱,但却将领袖们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鲍埃蒙德、葛德布雷和坦可里德发誓,只要还有生命,他们就会继续东征的事业。但士兵们却没有了斗志,无论领导者怎样鼓动,他们都无心再战。心力交瘁的士兵们对所有的承诺和惩罚都无动于衷。甚至有一些人将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来。鲍埃蒙德采用了极端的方法——放火——想让他们出来,但没有奏效。许多人甘愿葬身火海,而另一些人则冷漠地袖手旁观。

圣天使的鼓励

虽然鲍埃蒙德有着一腔热血,但却没有摸准十字军的脉搏,也不明白那时驱使着基督徒从欧洲潮水般涌向亚洲的宗教狂热是什么。一位对此有着透彻了解的牧师提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这个计划不但重燃了他们的信心,鼓起了他们的勇气,而且还使得这些瘦弱憔悴、饥饿难耐的狂热基督徒将6倍于他们的、精力充沛的波斯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位牧师出生在法国东南部的普罗旺斯,名叫彼得·巴塞莱梅。他到底是个骗子还是个宗教狂,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是独立自主抑或是受人差遣,我们都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解了安城之围,给这支信奉上帝的军队带来了最终的胜利。当十字军将士的战斗力在痛苦的煎熬之下已完全丧失,每个人都感到绝望时,彼得前去拜见杜鲁斯的雷蒙德公爵,商讨一件重要的事情。公爵立即请他进去。

他讲述了这样的故事:几星期前,那时十字军还在攻城,他独自一人在帐篷中歇息。这时,他忽然间感到大地在震动,附近所有的人也都感觉到了。他惊慌失措,于是大喊:“上帝救我!”当转过身时,他看到面前站着两个头上都有光环的人,他瞬间就认定这是天上的神灵显圣。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大点,红红的头发,颔下飘着灰色的胡须,脸上有一对灰黑闪亮的眼睛。另外一位比较年轻,身材高大,潇洒飘逸,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他们中的长者声称自己是上帝身边的福音使者圣安德鲁,希望他向普伊主教、雷蒙德公爵和阿尔塔普多的雷蒙德询问他们主教为何不劝诫众生,给众生戴上十字架。当时,他只穿了件衬衫,那位使者带他飞入空中,在云端走到安条克城中心降到地面。

使者带他进入了已经被撒拉逊人改为清真寺的圣彼得大教堂。使者带着他来到了祭坛台阶旁的一根柱子下,然后登上了祭坛。祭坛上挂着比正中午的太阳还要明亮几分的两盏灯。那位年轻点的神就站在远处靠近祭坛台阶的地方。然后,年长的使者进入地下室,拿了一根长矛出来。他告诉牧师这就是当年拯救世界的长矛,并把长矛交到牧师手中。彼得双眼含泪,恳求使者把长矛赐予他,他保证会把长矛献给雷蒙德公爵。

使者没有立即答应他,而是把长矛埋进了土里。他告诉牧师,当安条克城逃脱异教徒的魔掌之时,可以挑选12个人到此地挖出长矛。然后,使者又将他从空中送回,化做一阵清风而去。他说,他没有禀报这件事情,是因为他担心像公爵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不会相信这种荒诞离奇的故事。

几天之后,在他准备走出营地找食物时,两名神灵再次现身。这一次,他从那位年轻的使者眼中看到了责备的目光。他恳求使者再选一位更合适的人来完成这个使命,但遭到了拒绝。使者通过法术使他的眼睛不适以示惩罚,但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没有执行使者的命令。

后来,福音使者第三次出现。当时,他正与主人威廉待在圣赛门港的一座帐篷中。这一次圣安德鲁让他传口信给公爵,永远不要在约旦河中洗浴,而应乘船通过。他应当身着喷洒有圣河之水的亚麻衬衫和裤子去挖掘长矛。当时威廉没有看到圣徒,但他却听到了清清楚楚的声音,牧师这次还是没有执行这一命令。于是,在他将要乘船前往塞浦路斯时,圣安德鲁又一次出现了。他威胁说,如果牧师再不按他的话做,牧师死后会被打入地狱。这时,他才下决心向雷蒙德禀报。

杜鲁斯公爵在心中反复掂量这个牧师的故事,听到这个故事,他有点震惊。他立即请来了普伊主教和阿尔塔普多的雷蒙德。主教立即表示他不相信整个故事,拒绝采取任何行动。与普伊主教相反,杜鲁斯公爵认为这个故事是可信的,即使不真信也可以假装相信。最终,他向主教说出了相信这个故事可能带来的好处——可以重燃基督徒的激情。主教很随意地答应搜寻那件神圣的武器。仪式的时间被定在第三天,而彼得也被任命为公爵的私人牧师,这样可以避免世俗之人出于好奇而追根究底。

12个虔诚的基督徒被挑选出来参加这次行动,其中就有杜鲁斯公爵和他的私人牧师。从日出开始,他们不知疲倦地挖掘,直到太阳落山还是一无所获。正当他们有些灰心认为可能会无功而返时,彼得跃入坑中,他祈求上帝将长矛送至人间来增加人们的力量,让他们获得胜利。那些藏矛的人对此事当然心知肚明,彼得也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长矛,因为他亲眼见到了长矛埋入洞中。突然,彼得和雷蒙德看到了露出来的长矛尖,雷蒙德拉出长矛后热泪长流,他高兴地亲吻着它。在场的人看到了整个过程,这支被用紫红色的布包裹好的长矛在虔诚的信徒之中传看。顿时,整个寺院欢声雷动。

当晚,彼得又一次目睹了圣容。第二天,他讲述梦中的经历:福音使者安德鲁和那位“凛然不可侵犯的年轻人”又一次显身,并且告诉他,杜鲁斯公爵可以携带这支圣矛统帅全军,这是上帝对他的虔诚所给予的回报,发现圣矛的日子应被作为整个基督教世界庄严的节日。圣安德鲁还让牧师看了同伴手上和脚上的洞眼,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年轻人就是救世主耶稣。从那天起,在整个军队中人们都称他为“了不起的做梦者”。

受到彼得做梦之事的影响,军队之中做梦之风开始盛行。在他住处附近的其他修土们也在梦中看到了圣像,圣灵告诉他们,如果士兵们全部英勇战斗的话,他们会赢得战争的最后胜利,那些献出生命的士兵将被赐予永远的福祉。有两个士兵因为受不了战斗带来的疲累和饥饿逃离了营地,但几天后突然返回,他们主动找到勃埃蒙德,说他们在路上遇上了两名幽灵,这两名幽灵愤怒地命令他们返回。其中一个逃兵说,他认出了这两名幽灵中有一个是他几个月前在一次战斗中被杀死的兄弟,他的头上还围绕着一个光环。

另一个说得更是信誓旦旦,说与他讲话的那个幽灵就是救世主。救世主说,如果他返回军队,他将获得永远的幸福。而如果他拒绝这样做,就会被打入地狱。大多数人都相信了这两个人的话,士气马上就恢复了。失望变成了希望,每个士兵的身上又充满了力量,饥饿变得不那么可怕了。那种曾驱使他们离开欧洲的激情又重新回到了他们身上。他们大声呼喊,上阵杀敌。

这样的结果让领导者们异常高兴。尽管葛德弗雷和坦可里德都对找到圣矛一事心存疑虑,但他们明智地感觉到,他们不应该破坏这种蒙骗行为,因为胜利之门因它而开启了。

先前,隐士彼得被派往克保迦的营帐中传信。他提议说,两种宗教的纠纷可以通过从两军中挑选出最勇敢的士兵决斗来解决。对他的提议,克保迦不屑一顾,说他向来不对可怜的乞丐和强盗的建议感兴趣。带着这个无礼的回答,彼得回到了安条克城。于是,基督徒们准备立即开始攻击。十字军对敌人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因为安条克城堡依然掌握在他们手中,从城头俯瞰,下面要塞的任何行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1098年6月28日清晨,十字军的首领们在安条克城内最高的塔顶升起了一面黑旗,明确地告诉围城的军队,基督徒们要杀出重围了。

穆斯林的领导人很清楚城中的情况,饥荒和疾病使得十字军的数量骤减,现在的十字军最多有二百名骑士还有战马可用。其余的步兵更是不堪一击,一个个不是疾病缠身,就是饿得只剩骨头了。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宗教的狂热已经在他们敌人心中注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

对于圣矛的故事,穆斯林并没有给予多少重视。并且,他们认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打败敌人,因此无需做任何准备应对敌人的进攻。据说,当时克保迦正在下一盘棋,当他听说城堡上空树起了示意进攻的黑旗时,也许是因为东方人特有的冷静,他坚持下完那盘棋后再去对付那些不值一提的敌人。直到他的两千名先遣骑兵被击败的消息传来时,他才有点认真起来。

初战告捷的十字军士兵们欢快地向山上进军,这是他们制订的作战计划,目的是将土耳其骑兵引到他们无法发挥优势的地方。队伍分成3部分,先遣部队由诺曼底公爵、佛兰德斯的罗伯特伯爵和佛芒杜瓦的休等带领。葛德弗雷和普伊主教带领士兵紧跟其后。他们身披铁甲,手举圣矛以便全军都能看到。勃埃蒙德和坦可里德率军断后。

这时,克保迦才弄清楚敌人不像想象中那么卑微,他开始进行新的军事部署以弥补他的过错。他命令罗马尼亚的索里曼苏丹进攻敌军的尾部,自己则要亲自率军参加与基督徒的战斗。为了避免被敌军发现踪迹,他派人点着了地面上干燥的杂草。在浓烟的掩护下,索里曼绕了一大圈来到预定地点,占据了进攻敌军尾部的有利地形。两军刚一开战,战斗就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土耳其人的弩箭铺天盖地而来,一支训练有素的百人骑兵队在十字军士兵中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但是,战争胜负还未可知,基督徒们的步兵仍然具有优势,并且很快占了上风。这时,索里曼的大军也向十字军的队尾发起攻击。葛德弗雷和坦可里德率部立即赶去支援勃埃蒙德。与克保迦率领的骑兵团激战的只有普伊主教率领的那一帮法国兵。但是,圣矛的出现使十字军中最怯懦的士兵也变成了雄狮。然而,敌兵人多势众,四面受敌的基督徒最终开始后退,胜利的天平偏向了土耳其人。

就在紧要关头,基督徒中有人大叫圣灵们正在与他们并肩作战。原来,战场上杂草燃烧产生的浓烟,在远山的顶端结成奇形怪状的云朵。几个富有想象力的宗教狂热分子,透过飞扬的尘土好像隐隐约约地看到什么,就向同伴大叫,天空中出现了圣灵的军队,那些圣灵将士们身穿白衣,骑白马,正从山顶上倾泻而下来援助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远方的尘烟,每个人都在心中虔诚地祈祷,战场上响起了古老的战斗口号:“上帝显灵了!上帝显灵了!”

基督徒的胜利

所有的士兵都相信上帝与他们同在,派遣了神兵来援救他们,都如战神附体般英勇地战斗。恐慌紧紧地攫住了土耳其人和波斯人的心,他们四散奔逃,狼狈得像狩猎中被凶猛的猎狗追得拼命奔逃的野鹿。克保迦想聚拢败兵再战,但没有成功,恐惧比热情传播得更快。所有的士兵都向山上跑去,两个领导者意识到彻底失败了,就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走。这支大军在巴勒斯坦一败涂地,7万多人的躯体长眠于此。

十字军占领了富丽堂皇的敌军营地。营地里应有尽有,充足的粮食、成群的牛羊、成堆的金银珠宝全部被十字军士兵们瓜分了。在山上追击那些亡命之徒的坦可里德同样收获颇丰,缴获的战利品跟在营地的一样多。败退的土耳其人沿途抛下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每个基督徒骑士都在战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匹骏马,但十字军在这次战斗中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损失了1万名士兵。

十字军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安条克城,城堡里的敌人自知不敌缴械投降。他们中的很多土耳其人都皈依了基督教,其余的也狼狈出逃。战后,为了感谢上帝的恩赐和援救,普伊主教发起了一场庄严肃穆的全军感恩活动,每个士兵都前往拜谒圣矛。

一连几天人们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士气高昂的士兵们强烈要求进军耶路撒冷,实现他们出发时怀有的伟大目标,但所有的首领都不急于这样做——葛德布雷和坦可里德出于谨慎权衡利害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野心勃勃的杜鲁斯公爵和勃埃蒙德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愿马上进军,首领中发生了严重的利益纷争。战斗开始前,杜鲁斯的雷蒙德被派守卫安条克城,他招降了无力反抗的敌人,并将自己的旗帜挂在城墙上。得胜归来的其他首领发现后,认为雷蒙德的行为极大地冒犯了鲍埃蒙德,因为据以前订下的契约,鲍埃蒙德在战斗胜利后对整个城市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坦可里德和葛德布雷也支持他。因此,经过一番争论,雷蒙德的旗帜被从塔上降下来,鲍埃蒙德的旗子被升了上去,高高地在天空飘扬,从此他获得了安条克大公的称号。然而在此后的几个月中,雷蒙德仍旧坚持占据一个城门和附近的几座塔。这件事让鲍埃蒙德很头疼,也让整个军队感到不悦。雷蒙德公爵的名声因此受到很大影响,尽管他的野心与鲍埃蒙德和鲍德温并没有什么区别。后者占领了埃德萨,在那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当起了皇帝。

彼得·巴斯莱的故事也值得记述。圣矛事件过去后,人们对他的尊敬与日俱增,不断有新的荣誉被加在他的头上。他感到继续给他带来要职的梦境很重要。但是,骗子们总是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他们的记忆力都不怎么好,他的梦境经常出现前后矛盾,而且十分明显。比如,一天晚上圣约翰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一个故事,而一周之后,圣保罗讲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就连圣保罗给予的希望也与几天前他的使徒兄弟讲得完全不同。

那是容易轻信的时代。但是,当那些开始时相信神矛故事的人拒绝再一次相信彼得口中讲述的奇迹时,彼得的臆语就变得有些荒唐和令人愤怒了。终于,鲍埃蒙德为了达到使杜鲁斯公爵尴尬不堪的目的,故意向可怜的彼得提出挑战,他提议用神火来判断圣矛故事的真假。由于当时火灼判法十分流行,所以彼得无法拒绝。另外,杜鲁斯公爵和他的私人牧师雷蒙德也鼓励他这样做。火烧仪式预定在第二天早上举行。

根据惯例,彼得在仪式进行的前夜进行了祷告和斋戒。第二天清晨,他来到了仪式现场,手擎长矛昂首挺胸走向火堆。焦躁不安的全军士兵围拢在周围等待着结局,他们都相信彼得是神的信使,长矛是神的恩赐。由雷蒙德·达吉尔颂过祷词后,彼得在众多信徒的注视下走进大火之中。在他即将穿过烈火时,突然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也许是火焰的高温干扰了他的视觉,他竟然转过身来向回走,熊熊烈火烧伤了他的身体。这次火判让他受了很重的伤,后来他一直没有能从痛苦中苏醒过来,几天之后便气绝身亡离开了人世。

经过屡次大战的十字军士兵大都伤痕累累,疾病缠身,憔悴不堪。看到这些问题后,葛德布雷,这位被公认为最有谋略的首领,提出了在安条克城休养的主张。他认为大军应该在安条克城内度过炎热的8、9两个月,等到10月份,待大家的精力恢复了,再与欧洲派来的援军共同向圣城发起攻击。尽管军中有许多人指责这是在贻误战机,但大家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建议。同时,大军还派遣沃曼杜瓦公爵作为使者到君士坦丁堡与阿历克塞会面,他的使命是当面斥责阿历克塞背信弃义的无耻行径,并督促他立即派出他曾承诺的援军。公爵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事实上,阿历克塞对于他的指责一点都不在意,之后在君士坦丁堡逗留了几天,直到使命所赋予他的激情完全消退。他感到十字军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所以他决定了返回法国,永远划清与十字军的界限。

尽管十字军首领对停留在安条克城休养生息已经达成了共识,但这样平静的岁月多少还是有点令他们难以接受。如果不是因为巴勒斯坦还有土耳其人这样的敌人可以寄托他们狂热的激情,那么他们很可能会互相厮杀。不甘寂寞的葛德布雷去了埃德萨帮助他的兄弟鲍德温与撒拉逊人作战,其他首领认为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因而怀有敌意。最后,首领们终于按捺不住进攻耶路撒冷的激情。于是,雷蒙德、坦可里德、诺曼底的罗伯特带着自己的部分士兵包围了规模虽小却坚固无比的马拉城。

平常大手大脚惯了的十字军,在这次战斗中也不例外,他们携带的物资只能支持一个星期左右,但他们还是奢靡如前,不久就开始挨饿了。要不是后来鲍埃蒙德率军前来帮助他们,一举扫平了这座城市,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关于这次围城,圣矛事件中的那位私人牧师雷蒙德,他同时也是一位叙事诗作者,讲述了一个他深信不疑的传奇故事。他以这个故事为内容写下了非常优美的诗歌,因为这个故事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精神,也显示了处在艰难处境中的十字军将士们超凡的勇气,所以值得在此叙述一下。“有一天,”雷蒙德说,“年轻的恩格尔海姆走入了安塞尔姆·德·里波蒙的帐篷。”恩格尔海姆是圣保罗公爵的儿子,在马拉城之役中殒命。“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安塞尔姆说,“我明明看到你已经战死,是怎么活过来的?”“你肯定知道,”恩格尔海姆说,“所有为耶稣基督而战的人都会永生。”安塞尔姆又问,“你身体周围为什么会有些奇怪的光亮?”听到这个问题,恩格尔海姆用手指了指天空,安塞尔姆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座闪着钻石般光彩的宫殿。他说,“在那里,上帝赐予了我荣耀。我将长居在那里,那儿还有一座更好的宫殿,是属于你的,我们很快就会在那里见面。再见了!明天你就会见到我的。”说完,恩格尔海姆就离开了。这一幕让安塞尔姆目瞪口呆。第二天早上,他派人找来了牧师,将他接到神谕的事告诉了牧师。尽管他的身体非常健康,他还是和朋友一一道别,告诉他们他将要去另一个世界了。几小时后,敌人开始了新的反攻,手持利剑的安塞尔姆冲出去与之作战,战斗中他被土耳其抛石机击中前额,不幸丧命。就这样,他离开了尘世,去了那座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宫殿。

安条克大公与杜鲁斯公爵之间因为马拉城的归属问题发生了争议。虽然矛盾激烈,但在各位首领的斡旋下还是平息了下来。后来类似的情况又在阿洽斯城出现了。士兵们非常愤怒,他们希望有一个新首领可以带领他们直捣圣城耶路撒冷。在这种情况下,葛德布雷烧毁了自己在阿洽斯的营地,以示决心。很快杜鲁斯公爵手下的法国兵,成群地加入了他的队伍。于是,葛德布雷率领着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开往圣地——耶路撒冷。

围困耶路撒冷

大军在伊姆瓦斯遇上了从伯利恒(Bethlehem)(10)赶来求援的基督徒代表团,他们请求十字军在反抗异教徒压迫的问题上给予直接帮助。伯利恒,是救世主出生的地方,闻名遐迩!想到他们将要去往这样一个神圣而令人崇敬的地方,十字军中的许多士兵流下了激动和幸福的眼泪。艾斯的阿尔伯特这样描述,激动的情绪主宰了十字军的心,夜晚全军将士没有一丝睡意,以至于他们不愿待在帐篷里等待天亮后再行军。午夜过后,带着那种罕有的希望和激情,他们就踏上了征途。

异常兴奋的士兵们在暗夜中行进了四个小时后竟然秩序井然,太阳从远处的大地上升起,朝霞覆盖了整个天空,十分壮观。士兵们看到了远处耶城内的高塔和在阳光中熠熠生辉的阁顶。这番景象触动人们天性中的柔情,洗尽了所有兽性的疯狂,让他们变成了一队谦卑温顺的朝圣者。他们跪倒在地,双眼中满含泪水,口中念着“耶路撒冷!”、“耶路撒冷!”。有的人亲吻神圣的土地,有的人平躺在大地上,尽情地去感受和吸取圣地的灵气,有的人则大声地祷告,经历了一路风险的妇女和儿童们此刻也与士兵们共享到达圣地的喜悦。他们情不自禁地祷告、哭泣、欢笑,直到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并感到有点羞愧。

等到他们的喜悦情绪稍稍有点平息之后,大军一拥而上包围了耶路撒冷,进攻几乎同时就展开了。这种简单的进攻使他们遭到惨痛的损失,一些勇敢的骑士在战斗中身亡,直到这时十字军的首领们才慢慢冷静下来,开始组织正规的围攻。他们使用了几乎所有的攻城机械:抛石机,可移动的塔,撞击器等。此外,十字军还制作了一种叫做母猪的机械。这种机械外面罩着一层生兽皮,隐伏在下面的矿工可以在墙下挖地道。

为了使十字军战士重新鼓起作战的勇气,重新树立将领的威信,一直为利益而争吵的将领们言归于好,为了让士兵们知道这一切,坦可里德和杜鲁斯公爵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紧紧拥抱在一起。教士们也有自己独有的方式帮助十字军恢复士气。他们饱含激情地向士兵们进行演说,宣扬全体将士无论官衔的高低都应团结和友爱的观念。他们还组织了一个庄重的游行,全军将士们都排成一列,在每一个福音书中描绘过的神圣之地祈祷神的帮助。

站在城墙上的撒拉逊人,泰然目睹了这些表演。他们非常鄙视基督徒的这些行为。为了表示他们的轻蔑,他们将几个粗糙的十字架固定在城墙上,用吐痰、撒土、扔石头等行为侮辱基督教的圣物。这种行为激起了十字军将士的愤怒,也让他们的勇敢变成了残暴,热情变成了疯狂。当准备全部就绪时,一场新的战斗开始了。每个基督徒士兵都奋勇杀敌,用鲜血去洗清圣物所受的侮辱。

携带着足够装备,愤怒的十字军士兵展开了最凌厉的攻击。尽管撒拉逊人的箭和火球又密又快,但如潮水般的士兵们还是不断地用撞击器攻打着城墙。每层移动塔上都站满了结束土耳其人性命的弓箭手。葛德布雷、雷蒙德、坦可里德、诺曼底的罗伯特都站在自己的移动塔上,指挥战士们战斗。

虽然土耳其人击退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但他们也不敢再小觑敌人了,他们不断变换战术英勇地守卫着耶路撒冷城。直到天黑,战斗才告一段落。基督徒在营帐中只睡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牧师们全神贯注为十字军的战士们进行祷告,祈求上帝的军队一举攻下圣城打败土耳其人。拂晓时分,每个人都全身心地投入战斗中,妇女、小孩也不顾生命危险为干渴的战士们送去茶水。包括妇女儿童在内的所有人都坚信上帝一直在保佑着他们,于是,他们都英勇地在阵地上冲杀。试想,如果没有信仰力量的支撑,他们遭遇的困难足以使一支3倍于他们的队伍溃不成军。

最终,杜鲁斯的雷蒙德爬上云梯冲进了城内,同时坦可里德和诺曼底的罗伯特也攻破了一道城门,土耳其人纷纷冲上来想要夺回丢失的阵地。葛德布雷敏锐地意识到战斗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命令立即放下塔车吊桥,全体战士向城中猛冲。没过多久,耶路撒冷四边的城墙都被十字军占领了。城外的十字军将士们呐喊着涌进了城内。进城后,双方进行了几个小时短兵相接的巷战。异教徒们对圣物十字架的肆意侮辱使基督徒们怒火中烧,他们疯狂地烧杀屠戮,男女老少、老弱病残无一幸免。十字军的领导者们没有一个阻止这样的暴行,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时候没有人会遵从命令。撒拉逊人成群结队地逃进索里曼清真寺,他们刚刚进入寺庙,还没来得及构筑工事,基督徒们就赶到了。据说,仅在这座建筑物里就有1万多土耳其人被屠杀。

基督文明与伊斯兰文明的对决

在入城的那天,被人们淡忘、忽略了许久的隐士彼得,得到了城内基督徒兄弟的热烈欢迎,那些他祈祷圣战的热情和一路遭受的痛苦在此刻得到了回报。战事一停止,隐藏在耶路撒冷城中的基督徒们纷纷跑出来迎接将自己救出苦海的军队。他们一看到彼得,就想起了这就是曾在多年以前向他们滔滔不绝地历数他们受到的侮辱和虐待,向他们发誓要在欧洲所有的国王和人民面前为他们请命的牧师。他们跪在彼得的长袍边,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他们当着彼得的面发誓说以后每天都要为彼得祈祷。许多人禁不住放声大哭,激动的泪水打湿了彼得的肩头。他们将圣城解放的功劳完全归于彼得英勇的气概、坚忍的精神。后来,彼得到耶路撒冷的教会中任职,但史上没有记载他的具体职务和最终命运。有人说他返回法国创建了一个修道院,但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点。

至此,那个千千万万的人为之背井离乡、舍妻弃子的伟大目标终于实现了,十字军东征圆满结束。胜利者将圣城中的清真寺改做教堂,再也没有异教徒胆敢玷污基督殉难山及圣墓,公众的热情也达到了巅峰。但按照大自然的规律,高潮过后人们必然会平静下来。欧洲的朝圣者听到圣城解放的消息后,成群结队地前来朝拜。斯蒂芬和休这两位在东征途中临阵脱逃的人也前来朝拜以赎罪,但是以前那种充满激情、扶老携幼前来朝拜的景象再也没有了。

第一次东征到此结束了。但为了更好地认识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很有必要了解一下两次东征间发生的事情。因此,在这里我们对欧洲君主统治耶路撒冷的那段历史作一简要回顾,在第一次东征结束后,欧洲人与不认输的土耳其人之间进行的长期但毫无意义的战争,这些因为宗教的热情而挑起的战争恣意挥霍着人们的生命,并造成了贫困和痛苦的后果。

攻陷耶路撒冷城之后,十字军将士们很快感到要为这座圣城寻找一位深孚众望的主人。在十字军的众多将领中,不像鲍埃蒙德或雷蒙德那么野心勃勃的葛德布雷受到了大家的青睐,平静地掌握了这个其他首领垂涎欲滴的权力。他受命之时撒拉逊人正在准备向圣城进攻,他凭借自己的英勇和敏锐的判断力击溃了敌人。在敌人还未形成合围之势时他果断率军出击,在亚斯卡隆他以巨大的代价重创敌军,得胜而归。但是他并没有享受多久战争带来的荣耀,掌权9个月后,一场致命的疾病就夺走了他的性命。

他死后,他的兄弟,埃德萨的鲍德温接替执掌权柄。这位继任者虽然做了很多努力扩大地盘和改变耶路撒冷所处的危险境况,但收效甚微。几乎所有的历史学者都对他执政之后50年内的历史非常有兴趣。在这段时间里,十字军一直处于强敌土耳其人的包围之中,双方持续进行着不同规模的战争。领地几番易主,国力渐渐衰退,军队内部出现分歧,但撒拉逊人却在这个过程中日渐团结和壮大。他们共同对抗十字军,企图将耶路撒冷的基督徒赶尽杀绝。这段时期内出现了许多英勇的骑士和英雄事迹,这在历史上是没有过的。但在同样处于战争连年的叙利亚穆斯林中却罕有这样的例子。在与土耳其人作战期间,基督徒们了解了撒拉逊人的英勇无畏、完善的社会行为规范和先进的文明成果,并因而对他们产生了真心的尊敬和敬佩,他们认为在这些方面,当时粗野蛮横的欧洲人不及撒拉逊人。

信仰上的分歧没有成为十字军中的基督徒们娶东方的黑眼睛少女为妻的障碍。先开此例的是鲍德温国王。此后,部下纷纷效仿,慢慢地众人习以为常。那些曾经发誓为圣城奉献生命的骑士们也都娶了当地少女为妻。但这些东方女郎在结婚前都必须先受洗礼,这些女人及其后代当然不会像当年攻城的基督徒们一样痛恨撒拉逊人。这与当年的狂热分子认为宽恕一个异教徒就是对上帝犯下的罪恶的看法已大不相同。由此我们也可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以后的历史中最惨烈的战斗往往是刚从欧洲来的人们进行的。早期的定居者已为理智所控制,他们期望的只是和平安定的生活。但那些新来的人怀着死后升入天国的梦想来朝圣,在激情的驱使下,他们一点都不在意先前定居的基督徒与撒拉逊人之间达成的停战协议,最终导致了撒拉逊人的报复。

这种糟糕的状况到公元1145年末结束了。在这一年,基督徒地盘外围坚固的堡垒埃德萨城被攻陷。率领这支土耳其军队的首领名叫札希,他是一个强大而有进取心的人。他死后,儿子诺海丹继承了父职。他的性格与父亲相差无几。诺海丹率大军打败了试图夺回城堡的埃德萨公爵,接着,土耳其人冲进城内开始了大屠杀,并捣毁了城中所有的设施,耶路撒冷失去了埃德萨这个有力的屏障。由于通往首都的门户已被打开,基督徒们感到非常惊恐。此时,诺海丹只需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占领耶路撒冷。这时的十字军内外交困,已经不能进行有效的抵抗。为了解圣城之围,满怀悲痛和惊恐的牧师们反复给教皇和欧洲的君主们写信,请求组织一支新的十字军远征。圣城内的牧师大部分是法国人,所以他们对自己的祖国寄予了厚望。接二连三的信使将告急文书呈递给法王路易七世。拿起武器保卫基督诞生的圣地开始成为法国骑士们的话题。没有参加第一次东征的欧洲国家的国王们开始酝酿这次行动。此时,一个像当年的彼得那样雄辩的人出现了,这个人的名字是圣贝尔纳(St.Bernard)。

第二次东征兴起

第二次东征前,人们的热情已比不上第一次,这一点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实际上,人们狂热的顶峰出现在彼得时代,从那时起已经开始慢慢消退。第三次东征时又比不上第二次,第四次又比不上第三次,等等,直到最后公众的心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而那时,即使耶路撒冷重回故主怀抱也不会引发基督教世界的一丝骚动了。

当然,导致这一结果还有其他原因,其中一个是:欧洲人厌倦了无休止的战争,不愿再“插手亚洲事务”。但基尔佐特在他关于欧洲文明的演说中却认为这种说法不科学,同时给出了更能令人满意的见解。他在第八篇演说中说,“有人一再强调十字军东征的止息源于那时欧洲人厌倦了侵略战争。依我看,这种说法是错误的。人们不可能对自己未做完的事感到厌倦,他们祖先的痛苦也不可能使他们感到劳累,疲倦的感觉是不会遗传的。也就是说,13世纪的人不会对12世纪的十字军东征感到厌倦。他们的改变是受另外一种因素的影响,那就是:在观念、情感和社会条件方面的变化,使他们不再具有与祖先们相同的欲望,因而他们也不会相信那些说服他们祖先的理由。”

实际上,这正是变化产生的原因。它的正确性也得到越来越多的证明。当我们纵观十字军的整个历史,比较一下当葛德弗雷、路易七世和理查德一世做首领时公众在不同时期的不同反应就会明白了。十字军可以看做是改变人民观念和推动欧洲文明进步的重要力量。在葛德弗雷时代,贵族们都掌握着大权,气焰熏天。国王和平民对他们都深恶痛绝。他们离开欧洲就相当于对最愚昧和最迷信的势力的削弱。国王和人民摆脱了贵族专政,在壮大自身力量的同时,还接受了先进文明的熏陶。这时,十字军东征时宗教激情旋涡的中心——法国,其王室慢慢取得了实质上而非理论上的权威,人民也开始渴望秩序和安定。当牧师们发起第二次东征时,人们对自己的田产已经有些不舍。曾经到过耶路撒冷的朝圣者们接触了比自己文明的民族,这让他们的心灵更加自由、开阔了。他们看到了大千世界,丢掉了一些无知带来的偏见和固执。传统的骑士精神发挥了它的影响,使人们的性情更加温和,封建秩序更富有理性。

这时,在西班牙、意大利、法国和德国等出现了许多吟游诗人。他们四处传播那些社会各阶层都喜欢听的以爱情和战争为内容的歌谣。这些歌谣起到了根除十字军首次东征时大众心目中的愚昧和迷信的积极作用。人们不再像以前那么甘愿受牧师的奴役,并且也不像以前那样信任他们。

十字军在英国引起的影响远远比不上在欧洲大陆。倒不是英国人缺乏宗教热忱,而是因为当时他们正忙于其他感兴趣的事情。英国当时在进行反侵略的战争,根本顾不上同情远在巴勒斯坦的基督徒。详观历史,我们会发现英国人没有参加第一次东征,第二次也只有少数人参加。即使这些为数不多的人也主要是诺曼骑士和他们的仆从,而不是土生土长的萨克逊土地主和平民。当时,这些平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受到痛苦煎熬的他们认为——如同许多智者所说——施善应从身边开始。

在这场事业中,德国出现了大批狂热之徒,这些未经开化的子民们在二次东征时仍然高举十字军的旗帜向东方进发,数量并不少于第一次,而此时别的国家已不再这样狂热了。德国人的文明程度比其他任何国家的人都低。因此,很久以后他们才从偏见中走出来。事实上,第二次东征的士兵大部分是德国人,远征军在这里征召来的士兵并不少于第一次。

接到叙利亚基督徒多次的紧急求援信后,尤金纽斯教皇大为感动,他就派圣贝尔纳发起一场新的征战。圣贝尔纳完全有资格来做这件事,他那雄辩的口才在当时无人能敌。而且当时欧洲的思想状况也给了他机会。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让所有的听众们或泪流满面,或开怀大笑,或满腔怒火。在生活中,他严于律己,什么样的诽谤和中伤都不能损害到他一丁点儿的名誉。由于已经辞去了教会中的高位,他当时正十分惬意地在克莱尔沃克斯的小教堂里安度晚年。他只想拥有他梦寐以求的闲暇,以便针对那些中伤进行驳斥。他义正词严地谴责任何邪恶。在他面前,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完美的,而且,无论身份贵贱,所有人都能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慈悲。他就像彼得适合以前的时代一样适合这个时代。但是,他的前任隐士彼得倾向于冲动,他更倾向于理智。彼得纠集的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他召集的是一支军队。两者都有热忱和坚忍,但彼得是出于宗教的冲动,圣贝尔纳则是出于深思熟虑,他只想扩大教会的影响,因为他是教会的栋梁和荣光。

新“隐士”圣贝尔纳

他所劝服的第一对象是他的主人——路易七世。这位国王具有专横和迷信的特点,曾在维特里城主使过一场臭名远扬的大屠杀(11)。由于受到悔恨之心的触动,他决定到圣城朝拜。所以当圣贝尔纳劝说他时,路易七世已有了想法,于是,圣贝尔纳很快就说服了国王,他的做法影响了许多贵族。由于许多贵族因前辈们变卖家产参加圣战而变得穷困不堪,他们很希望通过征服外族来获取财富。他们竭尽所能,招募士兵。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组成了一支20多万人的军队。在维兹莱,他们举行了一个盛大典礼。在万众瞩目下,圣贝尔纳登上高台上将一个十字架双手递到了出征的法王手里。有几位贵族、3位主教以及皇后伊利阿诺参加了典礼,并宣布参加圣战。圣贝尔纳将用自己的长袍剪成的许多小十字架让出征的人缝在自己的肩上。在典礼上,他还当众高声宣读了教皇的敕书。教皇在敕书中保证那些即将参加十字军的人们将被赦免罪恶;禁止任何人在这次朝圣活动中携带沉重的行李和无用的奢侈品;贵族们不得携带鹰狗,因为第一次东征时,曾有一些贵族因为猎鹰猎狗而误入歧途。

由于性好闲暇,圣贝尔纳理智地拒绝接受全军统帅这个职务。在圣丹尼斯,他组织举行了一个庄严的宗教仪式,授予路易七世统领全军的权力,然后他继续游历全国各地,每到一处他都号召人们参加东征。人们对他的品德给予很高的评价,大家都把他的话当做神的预言,把他看做能创造出惊人奇迹的人。许多妇女因为受到他的口才和美好预言的影响和激励,竟然弃夫离子,女扮男装地参加东征。在他写给教皇的信中,圣贝尔纳曾详细地描述过他的宣传所获得的巨大成功。

他说,在几个城市中已经没有一个可以上战场杀敌的男人了,不论是乡村还是城镇,到处都是女人悲伤的哭泣声,因为她们的丈夫都已加入了东征的队伍。但是,除了感受到人们热情之外,我们很难相信这次拿起武器征战的人数会超过第一次东征时的人山人海。因为,最终军队士兵的总人数不到20万人,如果真的如圣贝尔德描述的那样万民空巷的话,人数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由此看来,他对国家当时状况的描绘并不真实,而是使用了诗化的语言。

路易七世的大臣中有位很有才能的人叫舒格,他竭力劝说路易七世不要亲自犯险,作为国王,他更应当留下来处理政务。但在维里利犯下的残酷罪行使这位国王的良心深感不安,他急于按照当时的宗教条规去朝圣以弥补自己的错误。他也想通过这个行为告诉世人:尽管在教会势力侵犯他君王的特权时他会毫不留情地回击,但他也可以完全遵从宗教神圣的法令,但前提是法令要符合他的利益或与他的看法相符。舒格的劝说没有改变路易七世的想法。在圣丹尼斯接受法旨后,他已经为他的朝拜做好了各方面准备。

与此同时,圣贝尔纳去了德国,在那里他的鼓动同样得到了人们的响应。他的高尚品德在德国早已是尽人皆知,因此他所到之处都受到了人们的热烈欢迎。虽然围观者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一睹他的风采的愿望还是使他周围聚集了很多人。骑士们争相报名参战,并从他手中接过象征东征的十字标志。但是这次人们的狂热比不上当年的哥茨乔克。当然,也没有二三十万人的规模庞大的队伍如蝗虫般掠过整个国家。但是人们的心情仍然很激动。各种各样的故事在人们当中传播。这些不同寻常的故事中描述了圣贝尔纳所带来的奇迹,这让远近乡村城镇人们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据说,只要他看一眼,魔鬼马上就会消失;只要他轻轻一触,各种疑难杂症都会被治愈。最终,德国皇帝康拉德(Conrad)由于受到自己子民的热情感染,正式宣布他也要参与圣战。

康拉德发布命令之后,全国各地开始做准备工作。准备工作进展迅速,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竟然聚集了一支不少于15万人的军队,那些追随丈夫和情人的妇女们不计算在内。妇女们也被分成了几队,其中有一支身披男士的盔甲、跨着战马的女队,她们的首领还穿着带有金色马刺的半筒靴。因此,人们送了一个“金脚女士”的诨号给她们。康拉德先于法国人做好了各种准备。于是,在1147年6月,他已顺顺利利地通过了匈牙利和保加利亚,来到了君士坦丁堡城前。

此时阿历克塞已把希腊王位传给了曼努埃尔·科迈纳斯,后者对十字军的态度并没什么不同。听到十字军到来的消息后,他感到有些不妙,因为这支军队曾经破坏了他的都城,搅扰了他的人民的安宁。他的力量太弱小不敢拒绝十字军通过,但是要做到真心欢迎十字军,他又缺乏对他们的信任。他不明白十字军东征会给他带来哪些好处,也不愿意假装出从来没有过的友好情谊。于是,希腊皇帝从一开始就看不惯十字军。

他的臣民依仗着自己高度发达的文明辱骂德国人是野蛮之徒,但德国人认为即便他们是野蛮的,也至少保留了坦白诚实的优点。他们马上还以颜色,说希腊人是阴险狡诈的骗子和叛徒。双方不断发生争执。一路上军纪严明的康拉德,这时也无法压制部下的怒火了。作为对希腊人冒犯的回应,德国人冲进了迈纽尔富丽堂皇的游乐花园。由于当时的历史学家水平有限,所以这个原因并不为世人所知。花园中布满了各种珍禽异兽,园里还有森林、山洞、树丛和溪流,每样东西都保持着它的天然状态。被赐予“野蛮人”称号的德国人带着愤怒把这个美丽的场所毁坏殆尽,园中的鸟兽不是被杀就是被放。

据说,科迈纳斯从宫殿的窗户里看到了这番对花园的破坏,但是他没有办法,也没勇气去阻止。这件事情让他更加厌恶他的客人,所以他决定效仿前辈阿历克塞的做法,想办法立即把这群欧洲来的野蛮人打发走。

他派人致函康拉德,诚挚地邀请他会面,但康拉德担心在君士坦丁堡城里他的安全会受到威胁。而科迈纳斯也不愿意自降身份出城与德国人会面,而且也不安全。在几天内,双方不断讨价还价,进行了许多次的谈判,最终科迈纳斯同意派向导带领十字军的队伍通过小亚细亚。

阴险的拜占庭皇帝

康拉德率军通过了海利斯邦,前队由他亲自带领,后队由好战的弗雷辛根主教率领。历史学家对于希腊狡诈几乎持相同的评价,他们认为希腊向导一定是事先接到了命令要将十字军引入险境。可以肯定,向导将德国人领到了卡巴多西亚(Cappadocia)的荒野之上,而不是水草丰盛的地区。在那里德国人不仅没有找到水和牧草,而且还遭到了赛琉克土耳其人的突袭。

到这时,向导的诡计暴露无遗。因此,在他们见到土耳其军队的瞬间就开溜了,把可怜的基督徒们留在无遮无拦的荒漠上与强大的敌人进行自我毁灭式的战争。戴着沉重盔甲的十字军士兵们很难组织有效的抵抗,面对那些动作敏捷、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土耳其轻骑兵,基督徒们感到晕头转向。密如暴雨的箭射向沼泽地里的十字军士兵,后者拼命抵抗,损失惨重。这种打法把德国人搞得狼狈不堪,他们迷失了方向,节节败退。就这样,缺少给养的德国人成了土耳其人的猎物。这次远征队伍中最勇敢的骑士之一伯恩哈德(Bernhard)公爵率领的分队全部陷入了包围圈,最后没有一个人从土耳其人的箭下逃生。

康拉德身上两处负重伤,差点丢掉了性命。敌人穷追猛打,德国人想要做出一点反抗姿态都做不到。当康拉德最终到达尼西亚城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气势如虹的十万士兵和七万匹战马只剩下了五六万满脸倦容的残兵败将了。

尽管有人曾提醒他要注意提防那位希腊皇帝,但路易七世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继续率军经沃尔姆斯和拉提斯本向君士坦丁堡进发。在经过拉提斯本时,一位迈纽尔派来的代表前来拜见他。那位代表呈上了他带来的科迈纳斯写给路易七世的满是阿谀之词的信件。据说,兰格里斯主教念信给路易七世听时,这位法国国王脸色变得通红,十分害羞。这个代表此行主要有两项使命:得到法王的一个承诺——友好、和平地通过希腊领土;放弃对小亚细亚目标的征服。路易七世爽快地答应了第一个要求,但严词拒绝了第二个不合理的要求。路易七世继续前进,通过匈牙利后,他在君士坦丁堡城外驻军。

路易七世刚刚扎营,科迈纳斯就邀请他带一小队人马入城会面。路易七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邀请,并在皇宫走廊里与这位希腊皇帝进行了会谈。迈纽尔代表竭尽曲意逢迎之能事,通过各种各样的承诺、各种事实和论据来引诱法王放弃将来征服希腊的计划。路易七世十分坚决地回绝了这个要求,回到了营地。至此他才明白,科迈纳斯满嘴谎言。

后来,谈判又进行了几天,法军对此极为不满。当科迈纳斯和土耳其人谈判的消息传来时,十字军将士们一下子变得异常愤怒。所有士兵将领都纷纷请战,要求攻打君士坦丁堡,并且承诺一定将这座阴险狡诈的城市夷为平地。但是路易七世拒绝了这个建议,他率军绕过君士坦丁堡,进入亚洲。

到了亚洲,路易七世知道了德皇康拉德的悲惨境遇,并且亲眼目睹了尼西亚城下德国人狼狈不堪的样子。经过商议,两军合并,两位国王共同率部沿海岸向以弗所挺进。但康拉德有点忌妒法军兵多将广,而且他也不愿居于人下,所以不久他就带领余部退出联军返回君士坦丁堡。在那里,他得到了满面笑容、彬彬有礼的科迈纳斯的接待。对康拉德遭受的损失他表示深切的同情,并斥责了向导的愚蠢和狡诈,他友善的外表差不多骗过了康拉德。

路易七世继续率军向耶路撒冷进发,在米安德河岸边与敌人遭遇。土耳其人抢先占领了过河的通道,法国人并没有和土耳其人硬拼,他们重金买通了一位当地的农民,并成功找到了下游的一处浅滩。法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过了河,并突然展开对土耳其人猛烈的攻击,来不及布防的土耳其人四处逃窜。但是到底土耳其是假装战败,还是真的不敌法国,确实是疑云重重。但从结果看,后一种说法似乎更加合理。这个计划很可能是这样的,他们假装战败,将侵略者引入更加难以施展本领的地方,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事实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计划最终全部实现了。

在取胜后的第三天,十字军来到了一座陡峭的山下,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往山里。这时,土耳其的大队人马已经隐伏在山顶上,他们隐藏得十分巧妙,以至于在山下什么踪迹也发现不了。劳累不堪的法国兵拖着沉重而缓慢的步子向山上攀登,突然一块块带着呼呼风声的巨石从山崖上滚了下来,法国兵惊慌失措,死者无数。藏在暗处的土耳其弓箭手们也开始向十字军射箭,一时间死伤成千上万。但是土耳其人的箭对穿着铠甲的骑士们不起作用,箭碰到身上就弹了回来。于是,土耳其人猛射他们的坐骑,不少骑士与战马一同跌入崖下湍急的流水之中。

正在后军压阵的路易七世从败退的伤兵、逃兵口中得到了前军的战况,但还是不了解具体情形。于是,他就催马前进,想用亲自出战来抑制弥漫全军的恐慌。但是,他的想法落空了,从山顶往下翻滚的一块块巨石使他们根本无法前进。即使有极少几个人攻上了山顶,也被土耳其人抓住头朝下扔了下来。路易七世拼尽全力冲杀,但还是险些被敌人抓住。最后,还是在夜幕的掩护下,他才带着一些残兵败将逃到了阿塔里亚城下。

在阿塔里亚,路易七世重整军纪,恢复了麾下溃不成军、无心恋战队伍的士气。他召集各个首领讨论是否继续执行原定计划。考虑到他们军中已经断粮且疾病流行,最终首领们决定向安条克城进军,这个城市是勃埃蒙德的继承者管辖下的一处自由王国,在那里他们可以稍事休整。当时城市的统治权掌握在雷蒙德手中,这个雷蒙德是法国皇后伊莉阿诺的叔叔。雷蒙德凭借自己与皇后的亲戚关系,劝说路易七世不要参加保卫耶路撒冷的战争,留下帮助他扩大在安条克的地盘,增大权力。特里波利大公也有类似的打算。但是,两人的建议都遭到了路易七世的拒绝。短暂停留之后,路易七世继续率军赶往耶路撒冷。康拉德率领的德国远征军已先期到达了那里。当康拉德离开君士坦丁堡时,科迈纳斯许诺要给予他们援助——但援助从来没有到过,或者说很可能科迈纳斯从来没想过要给什么援助。

争名逐利的“联军”

为了商讨未来战争如何进行,十字军召开了一个由巴勒斯坦的基督徒王公、十字军将领参加的大会。他们最终决定,在前往埃德萨城之前,联军首先包围大马士革,占领这个战略要地。如果这个大胆的计划成功的话,对于联军取得最后胜利会有很大的帮助。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历史上悲惨的经历并没有让基督徒们懂得联合的重要性和团结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尽管他们总体上对这个计划没有异议,但每个人都对具体战斗行动有自己不同的见解。安条克和特里波利的两个大公互相忌妒,此外,他们二人还对耶路撒冷国王有所猜忌。康拉德忌妒法王,而法王则厌恶其他所有人。但法王与他们不同,他来耶路撒冷是为了了却自己的心愿,尽管他的看法有些偏颇,但至少是充满诚意的。因此,他下定决心等待机会来完成他正全心全意投入的这场战争。

按照计划,他迅速包围了大马士革城。由于十字军人数众多,士气高昂,优势马上显现了出来。几个星期后,十字军从城上被打坏的防御设施和日益无力的抵抗得出结论:城中的敌人马上就要完蛋了。就在这时,军队内部的纷争达到了高潮,领导们都有自己的打算,这种状况最终导致了围城的失败,也使整个东征彻底完结。

一本现代的烹调书上介绍了烹调兔子的程序:“先抓住兔子,再杀掉它。”——这的确是一句闪耀着智慧之光的至理名言。而此时的基督徒们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竟然激烈地争夺一座还未征服的城市管理权。安条克城和特里波利城已经各自有了一位大公,现在,20名首领又开始申请成为大马士革的管理者。于是,他们循例召开了一个大会来决定谁应当享有这份荣誉。珍贵的时间就在无谓的争论中过去了,而他们的敌人却在这期间积聚了力量。最后,经过一场异常激烈的争论,考虑到弗兰德的罗伯特公爵曾两次到达圣城,因此授予了他这项权力。其他的首领表示不承认这样的结果,而且要求再安排一次更加公正的讨论,当然他们也拒绝在围城中合作。整个十字军营地弥漫着猜疑之风,关于奸诈和阴谋的恶毒谣言四处传播。最后,那些心怀不满的候选人不顾大局将自己的士兵撤出,转移到了城墙的其他方面。其他军队也纷纷仿效这一做法,这些恶劣的行动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经过连续长时间的攻打已变得不堪一击的城墙无人包围了。敌人也从十字军的过失中得到了好处——他们补充了给养,重新加固了城墙,而十字军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当他们察觉时,已经太迟了。穆斯林强悍的艾米尔(土耳其高官的名称)沙甫艾丁已率领一支大军前来救援大马士革了。刚一交战,十字军就立即溃退,他们不得不放弃围城计划,灰溜溜地退回耶路撒冷。就这样,十字军不仅没有削弱敌人的有生力量,反而使自己蒙受了损失。

至此,十字军的宗教狂热已经消失殆尽了,即使最呆板的士兵也表现了他们的厌倦。如康拉德这般在开始时踌躇满志的人,现在也灰心丧气了,带着他的残兵败将返回了欧洲。不愿承认失败的路易七世在此地逗留了几天,但最终还是迫于大臣舒格的劝说回到了法兰西。第二次东征至此结束。我们可以用不断失败来描绘这段历史。耶路撒冷王国的处境比十字军刚从欧洲出发时更加艰难。这次东征带给基督徒的只有羞辱,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没有获得,与这次征战有关联的所有人都感到了痛彻心扉的失望。

令人厌烦的十字军东征

由于东征的实际结果与预言大相径庭,圣贝尔纳名誉扫地。就像以前那些预言家一样,人们不再尊重他,也不再相信他的话。更为不幸的是,在任何国家里他都没有了昔日享受的荣耀。但是,还有一些狂热分子站出来为他辩解,妄想恢复他的声誉。弗雷辛根主教就当众表示不是所有预言家们的预言都能实现,十字军的悲惨境遇与预言家们无关,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来自克莱弗克斯的吉奥弗罗瓦的辩解更富有想象力,他坚持认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说,圣贝尔纳预言了一个好的结果,但也不能说十字军的结果是不好的,因为有一大批光荣的烈士为上天奉献了生命。吉奥弗罗瓦的语言充满欺骗性,确实有几个狂想分子相信了他的话,但那个年代的平民百姓并不鲁钝,他们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或者可以用另一种说法,他们更愿意相信事实。

我们现在应当谈谈第三次东征以及为什么必须要组织它了。第一次东征在欧洲造成的狂热到现在可以说是完全丧失殆尽了。欧洲各国的百姓们冷漠地观看他们的王公们为战争做着各种准备,但是在战争中兴起的骑士风度现在非常流行。于是,当普通百姓中的身强力壮者不愿再参加东征时,骑士风度为解救圣地提供了军队。

真正激起第三次东征的不是宗教而是诗歌。但是诗歌的地位和当时餐桌上的鱼子酱差不多,在大众之中鲜有应者,因为大众都有他们认为更值得关心的事。但是,英、德、法、意等国的吟游诗人吟唱的关于战争和爱情的歌谣也有他们的观众,那就是骑士和他们的支持者。他们满怀喜悦地倾听美妙的歌谣,梦想通过在圣战中的英勇表现赢得心爱女郎的芳心。第三次东征可以称得上是十字军历史上的浪漫时代。那时在男子们参与战争的目的中,保卫圣墓和在东方保留一个基督教王国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们更想通过战争这个绝佳的机会为自己赢得荣誉。更准确地说,他们是士兵而非宗教狂热之徒,他们是为了荣光而非宗教而战;他们是为了获取情人的欢心而不是被授予殉教的美名。

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详述萨拉丁(12)获得东方帝国最高权力的过程,或者他通过怎样的方式将穆斯林的旗帜牢牢插在耶路撒冷的城墙之上。基督徒骑士们和圣城的其他基督徒们都陷入了邪恶的深渊,其中包括圣约翰骑士团的成员,照料穷人的慈善团的成员,保卫圣墓和保护朝圣香客安全的圣殿骑士团的成员们。他们之间发生的无谓的忌妒和内讧使他们无法抵御机智、强悍的萨拉丁带来的,足以摧毁他们的训练有素的军队。可是,当圣城陷落的消息传来时,欧洲的骑士们还是感到了痛苦,因为那些战死在巴勒斯坦的人都与骑士中最高贵的成员们有着血缘和友谊上的种种联系。

最先传来的是基督徒在泰白利亚斯战役中惨败后遭到屠杀的消息,接着耶路撒冷、安条克、特里波利和其他城市相继沦陷的消息一个个传来。教士们的心都被忧伤包裹住了。听到噩耗后,教皇乌尔班三世异常伤心,知悉详情后变得更加憔悴。此后,人们几乎没有看到他的笑容,直到他离世为止。他的继任者格列高历八世深陷痛苦之中,但他挺住了。他命令整个基督教立即开始行动,号召全体教众拿起武器光复圣墓。泰尔大主教威廉非常敬仰隐士彼得的神圣行为,他从巴勒斯坦赶到欧洲,向欧洲的国王们痛陈他看到的基督徒所遭受的苦难,请求国王们发兵救援。德国皇帝腓特烈·巴巴罗萨(Friedrich Barbarossa)接受了他的观点,很快召集了军队穿过叙利亚,一路疾行,闪电般地击败了撒拉逊人,占领了伊科尼亚城。但不幸的是,在他的事业如日中天之时,他的生命却因草率地在锡德纳斯河中洗澡而结束了。苏比亚伯爵代替他继续指挥军队。显然,后者的能力与他相差甚远。自从他成为主帅,军队多次受挫,他只得固守安条克城等待援军。

法国的菲力普·奥古斯和英国的亨利二世都代表本国的骑士阶层大力支持十字军东征,直到他们本国爆发了战争和内讧使他们的注意力暂时转移为止。1181年1月,两个国王各自带领着英勇的骑士和武士在诺曼底的吉佐会面。在会面时泰尔的威廉用无可辩驳的语言论证了东征的必要性。两位国王的宗教情绪高涨,他们发誓要前往耶路撒冷。同时,做出了向所有不能或不愿亲自参加征战的基督徒征收什一税,即这些人必须将他们田产或财产的十分之一作为税款交给国家,它又被称为“萨拉丁的什一税”。所有的,不管是不是教徒的采邑领主都有义务在自己的领地内代征此税。法令规定,任何拒绝缴纳应缴份额的人将被强行转为奴隶身份,失去所有的人身自由。

同时,两位国王给予那些参加十字军的人很大的恩惠: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止他们参加东征,即使他们欠债、抢劫或是谋杀他人。法王还在巴黎召集了一次议会,庄重地通过了这些规定。而亨利二世在胡安向他在法国的领地发布了命令,也在北安普敦郡的盖廷顿向他在英格兰的领地宣布了决定。一位古代的编年史作者曾这样形容他们的做法,“他(亨利二世)召开议会讨论前往圣地的事宜,强制征收的什一税则让整个国家不得安宁。”

但是,受到了什一税“骚扰”的并不只有英格兰,法国的人民对此也没什么好感。并且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对十字军冷漠的态度也变成了厌恶。尽管那些教士们希望别人拿出一半甚至全部的财产来促进这项他们最喜欢的事业,他们自己却不想出一分钱。在米洛的《法国史素材》中也提到了有几个教士大声疾呼,不愿交税。这里有一个事例可以证明这一点。当国王向兰斯的地方教会征税时,他们派了一位代表向国王陈述,他们国家做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国王应该为获得他们为战争所做的祈祷而感到满足,不应再让他们交税,而且他们也很贫穷,除了诚心祈祷外一无所有。菲力普·奥古斯对他们的心思一目了然,他想借机给他们一点教训。于是,他命令教会附近的三位贵族破坏教会的产业。教会知道后,要求国王进行赔偿。国王却回答:“我会以祈祷的方式让上帝帮助你们,请求那几个贵族放过你们。”事实上,他真的这样做了,但这种玩笑的口吻让那三位贵族觉得不应当停下来,于是,他们继续进行破坏。教会又一次致书国王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国王给了他们这样的回复:“你们为国家祈祷,我也为你们做了你们需要的祈祷。”此时,教会才恍然大悟,即刻上缴了自己该交的份额。

从上面的故事中可以看出东征是多么不得人心。如果连教会都不愿支持东征的话,那人民大众对它的看法就可想而知了。但欧洲的骑士阶层对东征却有着极大的热情。有了什一税作为保障,英格兰、法国、勃艮第、意大利、佛兰得斯和德国迅速召集了军队整装待发。但是,还没等出征,意外的事情就发生了,英法两国之间陷入了战争之中。事情的起因是吉耶那伯爵理查德(13),即历史上有名的“狮心王”,侵犯了杜鲁斯公爵的领地。就这样,出征的日期被推迟了,两国之间打起了仗,而且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结果,很多急于东征的贵族们离开了两位国王,独自向巴勒斯坦进军。

在敌人的敌意、儿子们的奸诈和忘恩负义之中,亨利二世与世长辞。他的儿子理查德立即与菲力普·奥古斯都达成了同盟的协议,年轻气盛、鲁莽冲动的两位国王准备联合东征。在大批强悍将士的拥护下,他们在诺曼底的诺南科特会师。在全体骑士面前,两位国王表现得亲如兄弟,他们对天盟誓两国之间要成为真正的朋友和盟国,这种状态持续到东征从圣地返回的40天后为止。

为了革除那些对东征不利的军营恶习,他们制定了新的军规。鉴于过去军中赌博盛行并引发了争吵和流血事件的教训,他们在一项法令中明确禁止军中骑士级别以下的任何士兵以任何方式赌钱。骑士和教士可以赌博,但每人每天输赢都不能超过20先令,否则就要处以100先令的罚款。王族中参加圣战的也被允许参与赌博,但要遵守上述法令。如果他们中有人违反法令,就要处以裸身鞭笞之刑,然后示众3日。所有东征的士兵都不能伤害自己人,否则要被砍掉双手。对杀害同袍之人,法令规定将其捆绑起来与被害者尸体一起下葬。年轻妇女被禁止随军,这令那些不敢女扮男装隐身军中的许多妇女很伤心。但即便这样也还是有许多品德高尚、富有感情的已婚、未婚妇女手持宝剑或长矛冒险追随她们的丈夫或情人。但那些50岁以上的洗衣妇或其他超过50岁的女人可以光明正大地随军出征。

第三次东征无功而返

法令出台后,两位国王一起行军前往里昂,他们约定到梅赛纳汇合后兵分两路。菲力普翻过阿尔卑斯山,在热那亚乘上船,安全到达了汇合地点。理查德则是在马赛乘船抵达梅赛纳的。由于理查德性格莽撞,因此路上事端不断。尽管他手下的随从在打仗时表现得和他一样勇敢,但有时也和他一样愚昧,他们在路上制造了不少麻烦。他们到梅赛纳后,在向西西里人购买生活必需品的过程中,西西里人漫天要价,理查德的士兵在提出抗议无果后,就和西西里人吵了起来,后来还打了架。

因为打了架,士兵们最终没从西西里人那里买到东西,于是士兵们就洗劫了西西里人。洗劫让双方的矛盾演变成了冲突,理查德的一名爱将莱布兰还在一次冲突中丢了性命。冲突发生后,附近的农民从四面八方赶来协助城里的西西里人,战争进一步升级。因为痛失爱将,加之有人来报“西西里王坦可里德亲自带领部队向十字军开战”,因此,理查德异常愤怒,手持长剑亲自带领自己最勇敢的士兵加入了战争,并横扫整个战场,击退了西西里人。

获胜后的理查德还亲手扯下了西西里旗帜,换上了自己的旗帜。这一行为极大地刺激了法王。在法王看来,理查德东征的目的不仅仅是要到东方重建一个基督教王国,他还想征服别的国家,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法王很是愤怒,但他却没表现出来,而是通过自己的影响,努力平息英格兰人和西西里人的争端,然后乘船去阿克尔。这场战争让法王不敢再信任盟友。

而理查德方面,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与西西里人之间已不再争吵了,还过起了安逸、奢华的日子。这种按兵不动的做法与理查德的一贯做法大相径庭。在平静和快乐的生活中,理查德似乎忘记了自己东征的目的,也忽略了这种无所事事的安逸生活会给整个军队带来什么样的不良影响,但士兵们后来的迷信行为唤起了理查德的责任感。一位名叫约奇姆的士兵激动地手执长剑,穿过营地,他长长的头发狂野地在肩头乱舞。他整夜整夜地大声号叫着说,如果他们再不立即出发,瘟疫、饥荒和其他灾难将降临到他们头上。其他士兵也说,连续几个晚上都看到一颗彗星在天空划过,流星也一颗颗划破苍穹,他们认为这是上天对他们延误时间所降临的处罚。理查德这才清醒过来,他为自己近期的疏忽大意进行祈祷后,也重新起航,向阿克尔挺进。

前进的途中,虽然一场风暴吹散了他的舰队,但理查德最终还是带着他的主力部队安全地抵达了罗德岛。也是到了这里理查德才得知自己的三艘船只在塞浦路斯布满礁石的海滩上搁浅了,这三艘不幸的船只在岛上遭到了抢劫。抢劫行为是岛上的统治者伊萨克·科姆内纽斯放纵自己的人干的,岛上的人还拒绝为他的未婚妻白兰加莉亚提供住处,他的姐姐所乘坐的船只则被风暴吹到了利米索港。怒火满腔的理查德立即召集全部船只返航去利米索。对理查德的冒犯,伊萨克拒绝道歉,而且也不做任何解释。理查德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待遇!他登陆后,将伊萨克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并将整个塞浦路斯国全部纳入自己的管辖范围,命令该国所有的人都必须向十字军缴税。

耶路撒冷王盖伊早就召集了慈善团、圣殿骑士团等全部勇敢的骑士包围了阿克尔,“狮心王”理查德一到阿克尔就发现欧洲骑士的精锐部队已经在那里等他。由于阿克尔城内驻扎着萨拉丁的军队,数量众多且纪律严明,基督徒们一直找不到攻克的办法。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却始终没有效果,双方也曾在开阔的地方进行过多轮较量,但总是僵持不下。盖伊很后悔自己在没有得到欧洲支援的情况下就选择攻打这个坚固的堡垒,他甚至有些绝望。因此,对于法王菲力普的到来,他非常高兴;理查德率军到达的消息传来时,他更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他渴望理查德到来之后能够对敌军城池进行一次彻底的最后攻击。因此,当英格兰舰队到达叙利亚海岸时,整个基督徒营地的欢呼声几乎响彻云霄。理查德率军登陆后,欢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甚至在萨拉丁驻军所在地的南边山岭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欧亚雄狮之战

这次东征的特点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基督徒和穆斯林都不再将对方看成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也不再认为对方就是野蛮人。双方互相钦佩对方的英勇善战,宽宏大量,甚至还达成了一项停火协议——停火时相互要以礼相待。穆斯林的武士们对基督徒的骑士们不仅礼貌有加,甚至还为“这些优秀的人才不是穆斯林武士”感到遗憾。基督徒们也慨叹“如此慷慨、英勇的人信仰的为何不是基督教呀”。但冲突一旦开始,双方的士兵又都将这些美好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全力投入战争的殊死搏斗之中。

梅赛纳事件后,菲力普也对理查德产生了戒心,两位国王都不愿意与对方一起行动。法王不愿意和理查德一起攻打阿克尔,因此就单独行动,没想到却被打了回来。理查德也试了一次,结果也一样。菲力普见这一行动没能胜过理查德,就另外想了一个办法——诱惑英国士兵加入他的队伍。他说,任何一位愿意背弃英国旗帜、投到法王手下的骑士,每人每月可以领到3块金币。理查德不甘示弱,给法国骑士端出了一块更诱人的蛋糕——保证给那些愿为英王效力的法国骑士每人每月4块金币。两位国王把精力浪费在了这种无谓的争执上,直接损害了军队严明的纪律和办事的效率。

不过,联军还是取得了一定成绩:因为这两支大军的出现,让阿克尔城中根本就没法从外界获得给养,城中的人口由于饥荒而锐减。萨拉丁不愿意冒险去营救,他只盼着十字军发生内讧,力量随之削弱,然后再一举挺进,将对方轻松歼灭。要是他能看到阿克尔城中惨不忍睹的情景的话,他或许会改变他的计划。但他的军队和阿克尔城之间的联系却被十字军切断了,他不可能知道城中极度困苦的状况。当他得知城中的困境时,为时已晚。

一段短暂的停火之后,阿克尔城投降了,但由于投降的条件十分苛刻(由于城中的十字架被耶路撒冷的穆斯林拿走,土耳其人应该重建这些十字架;土耳其人应赔偿20万个金币;阿克尔城中囚禁的所有基督徒应被释放;萨拉丁军中的基督徒俘虏也应放还。总数为200名骑士和1000名士兵。萨拉丁这位东方的王公哪里储备有这么多的木头来重修十字架,他也不愿这么做),因此萨拉丁并未批准。萨拉丁很清楚,一旦在城中重新建立十字架,敌人的气焰会更加高涨。因此,萨拉丁不仅拒绝交出木材,而且其他的条件也一律不接受。于是,盛怒之下的理查德残忍地下令,将所有的撒拉逊战俘都处死。

占领这座城后,新的纷争又出现了,十字军的领导们又开始为各自的利益争抢。未和别人商议的奥地利大公擅自在阿克尔城的一座塔上竖起了自己的旗子。理查德发现后,当即亲自给扯了下来踩在脚下。对此,菲力普虽然不同情奥地利大公,但他不满于理查德的处理措施,两个国王之间的裂隙越来越大。与此同时,为了争夺耶路撒冷的王位,盖伊和蒙特弗拉的康拉德也开始了愚蠢的纷争。在这样的环境中,下级骑士很快也沾染上了首领们的忌妒、猜疑、恶意中伤等不良习气。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利益争夺战中,法王突然宣布想返回他的国家。理查德得知后,非常恼火,他气恼地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背弃这项未竟事业,否则他和所有的法国人都该永远感到耻辱!”但菲力普却不予理会,马上就动身离开了。而他选择离开一方面是因为不适应东方的环境,他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另一方面是他想在东征中起支配作用,但他的势力却不如理查德,因此他宁愿无功而返,也不肯仰人鼻息。菲力普返回法国的时候,几乎带走了全部的士兵,只留下勃艮第地区的一小支部队。菲力普的离开让理查德难过得好像失去了一只有力的臂膀。而在此之前,理查德虽然遇到过很多竞争对手,但他从未予以过重视。

菲力普离开后,理查德在教堂里重建了十字架,重新加固了阿克尔城。在留下一支部队保护阿克尔后,他就顺着海岸向阿斯卡隆进军了。而此时的萨拉丁已经处于警戒状态,他派出轻骑兵追打理查德军队的尾部。由于低估了菲力普离开后十字军的战斗力,两支军队在阿佐图斯附近相遇后,萨拉丁决定与十字军决一死战。一场激烈的交火后,萨拉丁战败,率领自己的部队落荒而逃。对于十字军而言,通向耶路撒冷的大道也至此被彻底打通了。

再次胜利之后,十字军中也再次出现了内讧。其他首领们由于忌妒理查德的勇猛和影响,经常违抗他的命令。整个军队也不再向耶路撒冷甚至阿斯卡隆进军,而是违背了原来的计划,前往雅法,并且疏忽懈怠,直到萨拉丁组织了另一次战斗来打击他们。军中的内讧也直接影响了理查德再创佳绩。

十字军的很多时间都被花在了毫无意义的仇视以及讨价还价之上。理查德想要夺回耶路撒冷,但一身英勇的他在重重困难面前却无计可施。不过,这样的结局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因为很多高尚的人本可以满腔热忱地与他合作,但他身上的那种自负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很多仁人志士都疏远他。最终,大家同意向圣城进军,但大军前进得十分缓慢,很不顺利,士兵们满腹牢骚,首领们也不时打退堂鼓。萨拉丁方面则早就派人沿途填住了所有的水井和池塘,而十字军中的士兵又没有足够的毅力在困苦中勇往直前。由于天气又干又热,路上还找不到水,因此到了伯利恒时,军心已经完全动摇了,首领们开始讨论是进军还是撤退。最终他们选择了立即撤退。据说,理查德在撤退前被领到一座山上,他在那里能看到耶路撒冷林立的尖塔。理查德在那座山上用盾牌掩面,大声啜泣,他对自己不能解救一座近在眼前的城市倍感遗憾。

撤军中,十字军分成了两支,人数较少的一支退到雅法,人数多的一支则由理查德和勃艮第大公率领返回阿克尔。在理查德准备好即将返回欧洲时,却传来了“雅法被萨拉丁包围”的消息。信使还说,如果不立刻前往救援,整座城会有沦陷的危险。但当时在勃艮第领导下的法国兵已经厌倦了战争,不愿意去援救困在雅法的兄弟部队,为此,理查德十分生气,同时也为他们的懦弱感到羞耻。理查德只有自己召集英国士兵前往救援,及时解救了雅法。据说那些撒拉逊人其实是被“狮心王”吓跑的,因为“狮心王”的威名他们早有耳闻,所以一听说他来了就赶紧逃跑。

当理查德胜利后要求缔结和平条约时,萨拉丁很快答应了,因为他非常钦佩理查德的英勇。双方在和平条约商定停战三年零八个月,这期间,基督徒朝圣者不用缴任何税,可以自由地拜谒耶路撒冷,十字军可以占领雅法和泰尔两座城池。萨拉丁非常热情地邀请基督徒们参观耶路撒冷,很多首领趁机在这块圣地大饱眼福。一些人还在高贵的异教徒萨拉丁自己的宫殿里玩了几天,回来时还对其赞不绝口。

虽然理查德和萨拉丁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他们二人却从未见过面。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的互相欣赏,他们都很钦佩对方的神勇和高尚。由于互存敬意,双方制订的条约没有一条苛刻条件,非常简单。由于有消息传来“国内有人密谋推翻他的王位”,因此理查德不敢耽搁自己的行程,决定马上回去平息叛乱。但是在返回的途中,路过奥地利时,他却被囚禁了,不过最终被赎回。就这样,十字军的第三次东征结束了。这一次虽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草菅人命,但也一样是无功而返。

第四次东征和第五次东征结果截然不同

公众熊熊燃烧的激情好似被泼了冷水,当权者们和教皇们使尽浑身解数也很难再次将它全部点燃。最终,好似即将点完的蜡烛一样,经过一段摇曳不定之后,在最后时刻又明亮地跳跃了一下,而后就永远熄灭了。

第四次东征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好像和公众毫无关系一样。与理查德签订停火协定到期一年后,萨拉丁死了,他统治下的广阔帝国也分崩离析,成为众多小国家。他的兄弟谢夫·艾丁(又被称为萨法丁)统治了叙利亚,他的儿子们对此十分不满,于是不断对萨法丁进行骚扰。消息传到欧洲,教皇谢莱斯丁三世认为东征的好机会来了,不过欧洲的所有国家都反映冷淡,不仅公众毫无热情,就连帝王们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激情。相反地,他们更愿意把精力花在处理国内的事务上。整个欧洲只有德国皇帝亨利赞成第四次东征。在亨利的支持下,巴伐利亚公爵和萨克逊公爵带领大军赶往巴勒斯坦。

到了之后,他们却发现当地的基督徒并不欢迎他们。因为在萨拉丁温和的统治下,当地人已经开始休养生息,十字军的突然到来让他们感到自己安宁的生活受到了侵扰。这支德国军队被他们当做是爱管闲事的冒失鬼,因此在后来和萨法丁的战役中,他们完全不支持十字军。这次东征不仅激怒了撒拉逊人,而且还使得撒拉逊人仇视朱迪城的基督徒,丢掉了坚固的城池雅法,并使自己出发时人数的十分之九客死他乡。第四次东征的后果比上一次更具有灾难性。

不过,第五次东征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席卷了君士坦丁堡,而且还将法兰西王朝的势力延伸到了东方帝国。这样的结果是连当初的计划者也没有想到的。十字军东征要达到的目的是“竭尽全力维护罗马教皇的支配地位”,后世的教皇们不管在别的观点上与前任有多么不同,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同意这一点。欧洲的王公贵族们只要能够被他们说服到叙利亚去冲锋陷阵或者是以身殉教,他们在本国人民心目中的支配地位就能得到进一步巩固。出于这样的目的,他们从不要求十字军打胜仗,也不管时间是否选择正确,不管军饷、士兵是否够用。

要是当初教皇英诺森三世能够说服英法两国那些顽固的贵族大臣们顺从他的意志的话,他一定会感到自豪。但约翰和菲力普以前都冒犯过教会,而且都处于教会的禁令之下,同时二人还都事务缠身,都忙着在国内进行重要的改革。当时的菲力普正在授予子民豁免权,约翰也不得不进行同样的改革。因此,教皇的使者多次劝说均是无功而返。野心勃勃、魄力非凡的高级教士、纽伊利主教福尔克以他雄辩的口才最终说服了贵族阶层,而且还通过他们点燃了更多人的激情。福尔克(Fullkrug)是一位难得的奇才,罗马教廷一发现他,就请他四处去鼓动大家参加东征。

福尔克所到之处几乎没有对东征不感兴趣的人,幸运之神对福尔克也很青睐,他非常轻易地抓到了一次绝佳的机会:当时香巴尼公爵西奥保德要举办一次盛大的马上比武大会,邀请了很多贵族参加。比武时,不仅有2000多名骑士和他们的随从到场,很多观众也会出现在这场盛会上。福尔克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时机,因此他亲自来到了现场,用非常有感染力的言语发表了演讲,满怀激情地号召大家报名参加新的东征。年轻气盛而又容易冲动的香巴尼公爵听到他的演讲后,双手接过了十字架。香巴尼公爵的行动很快感染了在场的人,布鲁瓦公爵查尔斯也效仿接过了十字架。很快,出场的全部2000多名骑士中,除了150名外都报了名。公众东征的热情再次爆发,弗兰德斯伯爵、巴尔伯爵、勃艮第公爵、蒙特弗拉侯爵等也都带着自己的所有臣仆加入了东征军的队伍。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在人们面前就出现了一支准备进军巴勒斯坦的庞大军队了。

考虑到越境行军十分危险,因此东征军努力同部分意大利城邦订立了和约——用对方的船只过境。威尼斯年迈的总督丹多洛还愿意将自己共和国的大帆船提供给他们使用。但到达威尼斯后,东征军却发现带的钱太少了,连支付对方要价的一半也不够。于是,东征军开始用各种办法挣钱:士兵们将盘子铸成金属块来卖,妇女们献出了自己的饰物。他们还请求欧洲忠实信徒的支援。不过,他们可以卖钱的东西毕竟不多,加上很多人不肯多花钱,因此他们筹乘船费谈何容易。最终,丹多洛以“十字军必须帮助威尼斯收复不久前被匈牙利国王攻占的城市扎拉”为条件,表示国家愿意出钱送他们去巴勒斯坦。尽管教皇对此十分不满,可东征军还是答应了这个条件。

教皇非常愤怒地威胁东征军说,他将开除那些半途而废,放弃去巴勒斯坦的人的教籍。但东征军却未被吓到,他们很快就包围了扎拉城。这座城在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英勇抵抗后自愿投降了。此时,如果十字军愿意,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地与撒拉逊人作战了,但一些意外情况却让首领们分心了。

曼努埃尔·科迈纳斯去世后,希腊帝国分裂,他的儿子阿历克塞二世继承了王位。没过多久,他的叔叔安德罗尼克斯为了夺得王位,杀害了阿历克塞二世;安德罗尼克斯也没坐多久王位,就被同族的伊萨克·安格鲁斯杀害;伊萨克·安格鲁斯登基不久,他的兄弟阿历克塞又将他废黜,还挖出了他的双眼,把他关进牢里。这位阿历克塞三世也没能将王位“坐热”。

从君士坦丁堡逃出的伊萨克之子也叫阿历克塞,在听说东征军拿下扎拉的消息后,便即刻找到东征军进行谈判,声称如果东征军能帮助他夺回父亲王位的话,希腊教会就归顺罗马教皇,还将让希腊全国军队帮助东征军征服巴勒斯坦,同时,还向东征军提供20万银马克军费。东征军表示,如果教皇没意见,他们就接受这个条件。毫无悬念的是,教皇对此肯定没意见,因为对于罗马教廷来说,即便是将巴勒斯坦的撒拉逊人彻底歼灭也没有比让希腊教会归顺更让人满意的了。

希腊招来致命一击

东征军在熟练的战术指导下英勇作战,城里的人闻风丧胆,一阵徒劳的抵抗之后,伊萨克弃城而逃。年老眼瞎的伊萨克被手下人从地牢中解救出来扶上了王位。他的儿子阿历克塞四世被定为王位继承人。东征军很快就包围了君士坦丁堡。

战斗胜利后,阿历克塞四世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诺言,但希腊的高级教士们却拒绝将自己置于罗马教廷的控制之下,因为条约中的条件冒犯了希腊人民。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阿历克塞四世开始劝说自己的子民归顺罗马教廷,同时还乞求东征军留在君士坦丁堡帮助他。因此,阿历克塞四世很快就在希腊变得声名狼藉。由于没有及时付给东征军曾经承诺的巨额军费,阿历克塞四世也触怒了东征军。这就直接导致了他的人民反对他独裁,他以前的盟友鄙视他虚伪,都向他宣战。

最终,阿历克塞四世的卫兵在他的宫殿里抓住了他,并将他投进了监狱。此时的东征军也正在准备包围君士坦丁堡,希腊人决定马上选举一个勇敢的、精力充沛的、具有坚韧不拔品质的人任新国王,最后他们把信任的目光投向了杜卡斯(Ducass)。杜卡斯以摩苏弗里斯的名字登上了王位,他登上了王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年轻的前任国王,而又老又瞎的伊萨克也已经病死。因此,将阿历克塞四世处死后,他如释重负,终于少了一块绊脚石。

公元1211年早春,东征军和希腊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剑拔弩张的程度。东征军准备攻打君士坦丁堡。法国人和威尼斯人相信自己绝对能够取胜,从未考虑过有失败的可能,在准备攻打之前就签订了战后如何分享战利品的协议,这种自信也令东征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而当时的希腊人根本就没有自信应战,不祥的预兆将他们吓得毫无还手之力。

让历史学家们惊讶的是,以英勇闻名的摩苏弗里斯粮草充足,兵强马壮,但竟然没办法击退敌人。东征军的人数只有希腊军队的十分之一,如果说东征军勇往直前是为了进城大肆抢掠的话,希腊人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自己的祖国,士气应该更旺。不过,他们却只击退东征军组织的一次猛烈的攻击。一天后,在东征军再次发起更为猛烈的一次进攻时,希腊军队就抵抗不住了,东征军将船开到了城墙下,杀死所有负隅顽抗的敌人。最后,东征军以微小的伤亡就攻下了这座城。摩苏弗里斯留下城池任胜利者恣意抢掠,自己则仓皇逃跑。

2000个希腊人倒在了东征军的刀剑之下。要不是东征军被城中的珠宝所吸引,被屠杀的希腊人很可能会多得多。城中不计其数的钱财把东征军给惊呆了,仅仅钱币就足够给每个骑士分得20个银马克,每个仆人10个,每个弓箭手5个。珠宝、天鹅绒、丝绸、豪华服饰、稀有美酒和新鲜果品以及他们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这些战利品通过威尼斯商人变卖成现钱分给了每一位士兵。

在很多记载血腥战斗的相关历史书籍中,我们发现,对于精美绝伦的艺术珍品,他们流连忘返,赞不绝口,而对于上帝的杰作——人,他们却是像对待野兽一样,肆无忌惮地屠杀。他们能保留一幅画,但却会杀害妇女、儿童;他们不愿碰坏一件精美的雕塑品,但却可以做到将刀刺向疾病缠身的人、孤立无助的人,甚至是头发斑白的老人。而进入君士坦丁堡的这些拉丁人则是既不尊重人,也不尊重艺术品。他们在把自己的兽性发泄在人身上的同时,还用艺术品来满足自己的贪婪。许多漂亮的价值连城的青铜塑像被他们砸碎当成金属卖掉。那些本应受到悉心保护、精雕细刻的大理石雕像也被他们无所顾忌地毁坏。如果有可能,他们还会做得更过分。

大屠杀结束后,战利品分配完毕,东征军从法国人和威尼斯人中各选出6人作为代表来选举这座城的国王。这6名代表事先须向天发誓,他们将选出一位能胜任国王这个位置的领导人。弗兰德斯伯爵鲍得温和蒙特弗拉侯爵勃尼法为此次国王选举的候选人,最终,弗兰德斯伯爵鲍得温当选。他当即就被授予了国王的紫袍,并受命建立新的王朝。可惜,鲍得温登基后还没来得及享受,也没有时间为继承者们巩固权力,就在不久后去世了。他的继承者也没能当好国王,很快就将权力弄丢了。60年后,就像摩苏弗里斯在世时那样,法国人在君士坦丁堡建立的秩序被一次突如其来的灾难性事件画上了句号。这就是历史上的第五次东征。

3万儿童成为东征牺牲品

教皇英诺森(Innocent)三世虽然对东征军的战果很满意,但他也埋怨他们拯救圣城不力。于是,只要一找到机会,他就又开始大力宣讲再次东征的必要性。每年的春夏两季都有一队队的朝圣者陆续出发,前去巴勒斯坦帮助他们的兄弟(这种有周期的迁移被称为三月大转移或者圣约翰节大转移。这些人并不都是携带武器攻打撒拉逊人,其中有很多受诚心驱使的朝圣信徒,他们只是为了前去朝拜圣地,所以除了家人、随从和钱袋之外,没带任何东西),但由于人数太少,因此这样的场合,宣传的效果不是太明显。直到公元1213年,英诺森三世的努力终于对欧洲人产生了较为深刻的影响。

1213年春,在法国和德国又聚起了一支人数庞大的军队。让人痛心的是,这支军队中有许许多多的小男孩、小女孩。这些儿童毫无疑问都聚集在大都市里,他们被人抛弃,四处游荡,是在邪恶、艰难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们什么事情都敢干(他们被两个僧侣以送他们到叙利亚为幌子骗到运奴船上,再将他们运到非洲海岸卖为奴隶。许多可怜的小孩在马赛被装上船,但这些船只除了3艘以外都在意大利海岸失事沉没,船上人员无一生还。船上幸存的小孩则安全抵达非洲,被当成奴隶养大以后再卖到非洲腹地;另一队小孩到达了热那亚。在这次可怕的阴谋中,这两个僧侣新的同谋此时已经在马赛等待他们了,而没有在热那亚采取行动,热那亚人劝说这些可怜的小孩返回了自己的家)。据记载,在这两个僧侣的劝诱下,3万个儿童踏上了前往巴勒斯坦的旅程。

“这次东征是在魔鬼的指使下进行的。”福勒(Fowler)在他的著作《圣战》中如是说。他还加了一条当今人看来很好笑的原因——魔鬼厌倦了无谓的屠杀,试图用孩子们的血为自己虚弱的胃做补药。就好像那些注重饮食的人在吃腻了大羊的肉后一样,想换换口味,品尝品尝羊羔!

根据其他一些作者的说法,那两位邪恶僧侣的劝诱非常动听,以至于那些被骗的小孩像中了邪一样,门闩、栅栏都拦不住他们,就连父亲们的恐吓和母亲们的疼爱也不能使他们回心转意,放弃前往耶路撒冷的志向。他们甚至还在国内四处呼喊:“啊,耶稣基督!将十字架赐给我们吧!”

对于这次东征细节的描写非常非常少,仅有的一些记载也显得十分混乱。在提到这次东征时,当时的作家们都认为,那两个策划了此次行动的僧侣的名字和因此而遭到的报应不值得他们说出。据说,两个即将从这次拐卖中获取利润的马赛商人因为犯其他的罪被带上法庭判处死刑,但不知道他们是否透露了有关这件事的一些情况。对这次少年东征的真正动因,教皇英诺森三世好像也不太清楚,因为当他得知这些小孩宣誓参加东征军、正在赶往圣地时,他忍不住大声惊呼:“我们都在沉睡,只有这些孩子们是清醒的呀!”很明显,他以为全欧洲收复巴勒斯坦的愿望都非常迫切。他在赞扬孩子们热情的同时,还透露出了对“此前自己对此次东征的冷淡态度”的自责。

因此不久后,他给整个基督教世界的教士们写了一封供广泛传阅的信,催促他们为新的东征祈祷,并积极地鼓动再次东征。和以前一样,一些无所事事、热衷冒险的贵族又带着自己的仆人报了名。在征军过程中,英诺森还在拉特朗召开了一次会议,他在会上宣誓,他本人将带领基督的军队去保卫圣墓,他要亲自参加东征军。要是不被死神夺走生命,对东征充满激情的他肯定会实现他的誓言。而他的继任者虽然也鼓励东征,但却不愿意亲自带队前往。

第六次东征虎头蛇尾

教会筹备东征的步伐始终未停止,他们继续在法、英、德三国征集军队并筹备军饷,不过这些国家都没有重要人物愿意来充当首领,只有匈牙利国王安德鲁(Andrew)愿意离开自己的国家来干这件事。与此同时,安德鲁也得到了奥地利和巴伐利亚的支持。奥地利和巴伐利亚的两位大公带领一支德国军队加入了他的队伍。随后,一起赶往斯帕拉特罗,到那儿去乘船到塞浦路斯,再从塞浦路斯辗转到阿克尔。匈牙利国王在整个行动中却表现得十分胆小懦弱且优柔寡断。但到了圣地后,他却发现自己的士兵十分英勇善战,这直接导致了撒拉逊人吃惊得连续几周不敢组织任何抵抗。因此,匈牙利国王带领的部队打败第一支向他们抵抗的军队后,向塔巴山挺进。他打算占领一座撒拉逊人新建的重要城堡。他一路畅通到了山下,本可以轻松拿下山上的城堡,但他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因此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情况下就返回了阿克尔。安德鲁后来很快就彻底放弃东征之事,返回了匈牙利。

因为安德鲁临阵脱逃,奥地利大公便成了这次东征的主要领导人。援军缓缓从欧洲各地抵达,奥地利大公仍然拥有可以给撒拉逊人以沉重打击的足够兵力。他和其他几位首领商量后,决定倾尽全部东征军兵力攻打埃及,因为埃及是撒拉逊人势力的活动中心,与巴勒斯坦联系紧密,土耳其人在埃及可以调兵抵抗东征军。

东征军很快包围了埃及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比邻尼罗河的达米埃塔,对其发起了猛烈攻击,直到占领了尼罗河中一个被看做是“开启达米埃塔钥匙”的高塔为止。当东征军欢呼鼓舞,将本来应该用来扩大战果的时间用来庆祝胜利时,他们却接到了苏丹萨法丁的死讯,萨法丁名叫卡迈尔,他和克里丹的两个儿子已将整个帝国一分为二。克里丹掌控了叙利亚和巴勒斯坦,而卡迈尔则占据了埃及。因为卡迈尔在埃及不得人心,遭到了人民的反抗,这便给了东征军“实现征服撒拉逊人理想”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然而,历次东征军的通病又犯了,他们吵吵闹闹,无法无天。不知道是没发现这个绝佳机会,还是没看到可以从中受益,因此他们在达米埃塔城下将宝贵的时间都花在了“窝里斗”上,而此时卡迈尔却采取了有效措施镇压了叛乱,巩固了自己在埃及的统治,并决定联合他的兄弟克里丹把在达米埃塔的基督徒们赶走。由于当时整个城市已经被东征军团团包围,土耳其人不得不花费3个月的时间与东征军战斗,还有就是向城内投掷装备给养。让他们遗憾的是,这两个措施均没有奏效。达米埃塔城内饥荒十分严重,就连老鼠肉都成了奢侈食品,在市场上卖得相当贵,一只死狗的价格也比平时一头活牛的价格高很多。由于饥饿导致了疾病,这座城里能够保卫城墙和打仗的男子越来越少。

克里丹和卡迈尔虽然深知保住达米埃塔的重要性,但也清楚达米埃塔被攻陷已经在所难免,于是便和东征军的首领商量,提出以“东征军撤离埃及”为条件,将整个巴勒斯坦送给东征军。没想到,经一个无知而又狂热的红衣主教派拉吉斯劝说后,这些东征军的领导轻信了“那些异教徒们从不信守诺言,他们的条件是骗人的,只是为了愚弄东征军”之说,愚蠢地拒绝了对东征军有利的条件。东征军的首领们通过协商,决定向达米埃塔城展开最后一击。在受困者几次无力的、希望渺茫的反抗之后,东征军攻下了这座城。进城后,他们才发现瘟疫和饥荒已经将这座拥有7万居民的热闹城市变成了只有3000人的冷清城市。

在达米埃塔城待了几个月后,不知道是因为气候导致的体格虚弱还是智力下降,东征军丧失了所有斗志,他们成天在那里肆无忌惮地寻欢作乐,制造骚乱。布里安的约翰凭借妻子的关系成了耶路撒冷城名义上的统治者,但他却非常厌恶东征军首领们的骄奢淫逸、优柔寡断和内部纷争,于是便率领自己的士兵彻底退出东征军,返回阿克尔。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都选择了返回欧洲,只留下红衣主教派拉吉斯继续推进这项事业。他为了取悦约翰,便率东征军从达米埃塔出发前去攻打开罗,但却在差几个小时就要到达开罗的时候发现了兵力不足,不得不掉转马头回去。然而,尼罗河在他出发后就已经涨水,水闸已打开,他根本回不去。无奈,派拉吉斯请求与土耳其人缔结那个他一度拒绝过的和约,让他庆幸的是,慷慨的卡迈尔和克里丹兄弟竟然答应了。在拱手让出达米埃塔城后,这位红衣主教回到了欧洲。约翰退回阿克尔,为自己王国的丧失感到十分悲痛,对朋友的虚伪更是感到愤慨,因为他们原本应该帮助他,但却将他的整个王国断送了。第六次东征就此结束。

为第七次东征皇族联姻

与前一次东征相比,第七次东征效果更加明显。在温和而开明的君主克里丹的统治下,叙利亚的基督教徒开始休养生息,但布里安的约翰对丢掉的王国很不甘心。而欧洲的教皇们想得最多的却是如何搅乱欧洲各国,以伺机扩大自己的势力。因此,在当时欧洲的君主中,除了德国的皇帝腓特烈二世之外,谁也帮不了约翰。但德国皇帝腓特烈二世虽然经常发誓要率军保卫巴勒斯坦,但却因为其他的事一再将行程延缓。为了激起他的热情,约翰决定将自己年轻的公主,耶路撒冷王国的女继承人芙瓦郎特嫁给腓特烈二世。

这位德国皇帝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于是,年轻的公主立即便从阿克尔被请到了罗马,并在那里与腓特烈二世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礼上,约翰把自己所有的权力都给了他的女婿,耶路撒冷便出现了一位不仅有意愿而且有实力实现自己理想的君王,新一次东征的准备工作也马上开始了。6个月以后,腓特烈二世已成了拥有6万名士兵的军队首领。据作家麦修·帕里斯所言,在英格兰也组成了一支同样数量的军队。在没有想到将女儿嫁给腓特烈二世之前,约翰曾在英格兰请求过英王亨利三世和英国的王公贵族帮助他收复失去的王国,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但当欧洲政治舞台上更有影响的人物腓特烈出现时,英国的贵族们却又像“狮心王”理查德在位时那样,非常愿意在东征事业中贡献所有的一切。

由于被一场传染病袭击,德皇驻扎在布伦都邑的大军不得不将行程又推迟了几个月。就在这个时候,德国皇后芙瓦郎特却因难产而死。约翰开始懊悔将自己的权力全部交给腓特烈。更让他生气的是德皇经常对他表现出的那种傲慢和鄙视。因此,在看到女儿这一维系他和德皇之间关系的纽带不复存在后,约翰便开始请求罗马教皇宣布自己先前的承诺无效,试图重新夺回已经放弃的王位。

教皇格列高历九世是一个自负、固执而且报复心还很重的人,因为腓特烈以前多次挑战过他的权威,因此便对德皇怀恨在心。正是这样,教皇虽然力不从心,但还是很支持约翰。腓特烈对两人的联盟却不屑一顾,在军队摆脱病魔后,便向阿克尔挺进。不过,他们在海上航行了几天后又遭遇了疾病的侵扰,不得不返回最近的港口奥特朗托。这个时候的格列高历已经公开地站到了约翰这边,他以腓特烈二世中途返回为借口,将其教籍开除了。

刚开始的时候,腓特烈二世对教籍被开除一事只是一笑置之,但很快他就觉得这是对他的冒犯,而冒犯他的人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于是便派出一支军队骚扰和破坏教皇的领地,但事情却被弄得一塌糊涂。格列高历派信使赶去巴勒斯坦,严禁那里的信徒和腓特烈二世领导的东征军交往,否则将给予严惩。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东征的事业可能会被毁掉,他不想让撒拉逊人梦寐以求的情况出现。

对于腓特烈二世来说,他不是为基督教世界,也不是为它代表的格列高历教皇而战,而是为了他自己,他现在是耶路撒冷之王,因此他依然满腔热情地继续着自己的事业。当他得知约翰要离开欧洲时,他便立刻起程,快马加鞭赶到了阿克尔城。不过,他却在这个地方首次尝到了教籍被开除造成的后果。耶路撒冷的基督教徒拒绝向他提供任何方式的帮助,非但不信任他,而且讨厌他。在刚开始的时候,圣殿武士和慈善团以及其他的骑士和大家一样,不信任这支军队,但他们也不是盲从的人,尤其是当他们发现东征军的利益和自己的一致时。因此,在腓特烈二世即将率军攻打耶路撒冷的时候,他们全部加入了腓特烈二世的军队。

据说,腓特烈二世在离开欧洲以前曾就关于重夺圣城一事和卡迈尔苏丹有过谈判。因为卡迈尔担心自己兄弟克里丹的雄心勃勃会危及自己,所以便和腓特烈二世商量,如果腓特烈二世帮他巩固在埃及的权力,他就支持东征军夺取圣城。但东征军还没到巴勒斯坦,卡迈尔就听到了兄弟的死讯,于是所有的担忧消除了。由于不愿与东征军争夺那片沾满基督徒和撒拉逊人鲜血的不毛之地,卡迈尔以“穆斯林应被允许在耶路撒冷的清真寺中自由出入”作为唯一的附件条件,议休战三年,但如此有利的条件也没让城里心胸狭窄的基督徒们满足。

城里的基督徒们认为,不应如此宽容撒拉逊人。因此他们大声抱怨,不应给敌人这样的特权。突如其来的好运让城里的基督徒变得粗鲁无礼,对腓特烈二世有无签约的权力也提出了疑问,因为腓特烈二世被开除了教籍,不该再打着基督教的旗帜。腓特烈二世也开始厌恶他的新子民,他愿意前往耶路撒冷行加冕之礼也完全是因为圣殿武士和慈善团的骑士们对他忠心耿耿。但他去了之后却发现,所有教堂都对他关上了门,甚至连一位主持加冕典礼的牧师都没找到。由于早就对教皇的权威感到失望,因此他决定“勇往直前”,无人为自己加冕,他就自己为自己加冕。他无所畏惧、雄心勃勃地走上去,从祭坛上双手捧起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除了士兵举起林立的刀剑来证明他们将誓死保卫他们的新国王外,这次加冕没有臣民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也没有回荡在耳边的牧师们歌功颂德的祈祷。很难理解腓特烈二世竟会为了巴勒斯坦那块不毛之地和那顶不舒适的王冠而长时间离开自己的国家。

6个月后,由于腓特烈二世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新子民,加之国内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返回(约翰明目张胆地与教皇格列高历组成联盟,正准备率领一支教皇军队前去破坏德国的领土),德皇便决定返回欧洲。在返回之前,腓特烈二世惩罚了那些蔑视其权威的人,他要让那些人痛苦地知道,他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那些人的主人。因为惩罚,腓特烈二世在巴勒斯坦人的诅咒声中离开了那里,第七次东征就此结束。此次东征虽然途中遇到了很多挫折,但对圣地作出的贡献却比以前任何一次东征都要大。对于这个成果,英勇无畏的腓特烈二世和慷慨大度的卡迈尔功不可没。

大获全胜的第八次东征

腓特烈二世离开后不久,塞浦路斯皇后艾丽斯(Aeris)便提出要接替耶路撒冷王位。最终由于耶路撒冷城中的许多武士都更支持腓特烈二世,这位皇后不得不选择放弃。欧洲并没有因为东征军取得的极大和平结果而有太大的喜悦。腓特烈二世与撒拉逊人签订的停火协议远没有结束,法国和英格兰的骑士们早就闲不住了,他们已经在为第八次东征做着积极的准备。圣城附近不属于停火协议签约方的很多穆斯林小国不断对耶路撒冷王国的边境城镇进行骚扰。圣殿武士们也一直在与叙利亚的一座古城阿勒颇的土耳其人苦战,直到最后几乎被全部歼灭。巴勒斯坦的很多人感到不满意。

大屠杀不断发生,圣城的教徒们关于悲惨命运的讲述不断在欧洲人耳边回响。因为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关系到很多珍贵的、能唤起崇高情感的纪念品的安危,因此很多高贵的武士拿起武器维护当地的秩序。得知欧洲人准备再次东征之后,卡迈尔认为自己之前已经足够慷慨大度,因此在停火协议期满的当天就率兵前往耶路撒冷,击败了圣城里武士的抵抗,拿下了这座城市。这一消息传到欧洲之前,一支由位于法国西南部与西班牙北部王国的那瓦尔王、勃艮第公爵、布列塔尼伯爵以及其他首领率领下的大军正在行军途中。他们到达后才知道耶路撒冷已经被占领,而卡迈尔已经死去。这个苏丹王国已被王位争夺者们分成了很多小国。

敌人的不和原本是东征军团结一致夺取胜利的好时机,但东征军和以往一样,每个封建领主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擅自行动,完全不考虑总体计划,首领们率领的各支分队之间不断发生冲突,其结果当然也就一事无成了。由于各分队不能协同作战,因此当一支分队打了胜仗后也无力再扩大战果。同样地,当一支分队吃了败仗后,也没有援军来帮他们脱身。这样的战争一直持续到加沙(14)之战。在此次战役中,被敌军重创后的那瓦尔王为了避免全军覆没,不得不与敌军的首领卡拉克签署了一份于己十分不利的条约。了解到这样的情况后,一支由康瓦尔伯爵理查德(15)率领的援军很快从英国赶来。

康瓦尔伯爵理查德的军队强大且富有朝气,士兵们对自己和首领都充满了信心。这支常胜军队的到来让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改变。由于埃及的新苏丹正在和大马士革的苏丹交战,因此他不愿意也没有精力对抗这两个强劲的敌人。他便派使者去与这位英国伯爵交涉,提出愿意通过交换俘虏和割让圣城来换和平。对己方如此有利的条件,不是为打仗而打仗的理查德当然乐于接受。于是,理查德不费吹灰之力便成了耶路撒冷的解放者。

埃及的苏丹把自己所有的兵力投入了与穆斯林人的战斗中,康瓦尔伯爵也回到了欧洲。于是,最成功的第八次东征就此结束。基督教徒们再也找不到向东方派遣军队的理由了。种种迹象表明,圣战好像已经走到了尽头:耶路撒冷、特里波利、安条克、埃德萨、阿克尔、雅法和朱迪的大部分已经全部被基督教徒占领。如果不发生内讧,基督教徒们完全能够轻松克服邻邦的忌妒和敌意。但一个意外的灾难改变了这幅极有可能出现的画面,并再次点燃了东征军的满腔热情和怒火。

路易带领的最后一次东征

成吉思汗和他的后继者像一股热带风暴一样席卷了整个亚洲。所到之处,攻无不克,不论是北方还是东方,一个个王国都在铁蹄踏过之后成了他们的天下。在他征服的国家中,有一个王国叫克拉斯敏王国。克拉斯敏人被从自己的家园赶出来后,就在亚洲南部四处烧杀抢掠,寻找安身之地。在持续不断地四处征战的行程中,这个凶悍而未开化的种族将矛头指向了埃及。由于阻挡不住这群早已对肥沃的尼罗河谷垂涎三尺的野蛮人,埃及的苏丹便派使者去邀请他们到巴勒斯坦安家。

这支部落欣然接受了邀请,在基督徒完全不知道他们即将到来的情况下,他们就像一股夹带黄沙的热风般掠进了巴勒斯坦,情况之突然甚至让当地居民还没来得及打量他们。而对于当地居民来说,又是如此具有灾难性。他们在当地肆意烧杀抢掠,就连妇女儿童也不放过,他们将妇女、儿童以及牧师屠杀在祭坛上,而且还故意践踏那些已经逝去了几个世纪的圣者的坟墓。他们将所有能体现基督教信仰的遗迹都破坏掉,造成的惨状在战争史上前所未有。大约有7000多居民为了保住性命撤出了耶路撒冷,但在他们逃离得还不太远,回头还能看见圣城时,这些野蛮人却在城墙上升起基督教十字架旗帜,故意引诱他们回来。结果他们的诡计得逞了,可怜的逃亡者们误认为是从另一个方向来了援军,为了重新夺回家园,就赶紧掉头返回。等待他们的却是惨死在刀剑下的结局,而且无一幸免,街道上血流成河。

大敌当前,圣殿骑士、慈善团骑士和条顿骑士们虽然积怨已久,但他们还是决定联合起来肩并肩作战,扫除这群恶魔般的敌人。他们召集了巴勒斯坦所有幸存的骑士,坚守在雅法城,还努力去联合埃米萨和大马士革的苏丹来协助他们共同抵抗敌人。很快,苏丹派来的援军到了。尽管刚开始的时候,援军只有4000人,但雅法城的首脑瓦尔特还是迫不及待地选择了与克拉斯敏人开战。发起此次冲突的一方发誓要拼个你死我活,但哪扛得住凶猛残暴的克拉斯敏人。两天的战斗中,虽然形势也有过好转的时候,但最后还是寡不敌众,埃米萨苏丹逃回了自己的城堡,瓦尔特则落入了敌军之手。这位勇敢的骑士被捆绑在一个雅法城的守军可以看到的十字架上,吊在城头。克拉斯敏人的首领放言说,如果雅法城不投降,瓦尔特将永远被吊在那里。瓦尔特用微弱的声音向他的士兵们发出了坚定的命令:一定要坚持到最后,绝不能投降!但他的勇敢已经无力回天。在之后的大屠杀中,他的骑士们只有16名慈善团骑士、33名圣殿骑士和3名条顿骑士幸存。这些骑士和其他残兵不得不逃回阿克尔,克拉斯敏人完全占领了巴勒斯坦。

叙利亚的苏丹人也非常厌恶这个凶残的部族,他们更愿意基督徒做自己的邻居。即便是埃及的苏丹也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帮助如此野蛮的敌人,于是开始联合艾米萨和大马士革苏丹的力量来赶走这块土地上的敌人。三方联合起来,孤注一掷的大军发起攻击后,总数只有两万的克拉斯敏人开始招架不住了,苏丹连连获胜,农民也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向敌人报复。渐渐地,克拉斯敏人越来越少。没有人同情他们,他们的首领巴巴干也被打死。在苦苦挣扎5年之后,克拉斯敏人终于全部被歼灭,巴勒斯坦再次成了穆斯林人的领地。

在此次毁灭性的灾难发生前,在巴黎生病的路易九世在高烧昏迷后做了个梦。他在梦中看到基督教徒和穆斯林人在耶路撒冷城前交火,战败的基督徒惨遭屠杀。这个梦境给迷信的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慎重地发誓说,只要他恢复健康,他将前往圣地朝圣。巴勒斯坦遭遇的不幸以及耶路撒冷和雅法大屠杀的消息传到欧洲时,圣路易想起了这个梦。于是他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坚信,这是天意。他决定率军东征,解救圣墓。

圣路易从那时起就脱去了紫色王袍,换上了朴素衣服,变成了一位朝圣者。尽管他的王国离不开他,他还是做好了各种准备离开这个国家,他一心一意要实现自己的想法。他的热忱让教皇英诺森四世赞赏有加,于是给了他很多帮助。英诺森四世写信给英格兰的亨利三世,要他在英格兰推进东征事业,并号召全欧洲的教士和平民为东征贡献自己的力量。其后,英国著名的索尔兹伯里伯爵威廉·郎索德率领很多勇敢的骑士以及士兵参加了东征军。但无论是在法国还是在英国,人民的热情始终没有被唤起。因此,此次东征虽召集了大批军队,但却没得到公众的支持,因此而增加的赋税更像是一盆凉水向人民泼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看,即便是对于一个骑士来说,不参加十字军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当时(1250年)有名的法国吟游诗人卢特勃夫杜撰了一个东征军骑士和一个没有参加东征的人的对话。对话中,东征军骑士找出很多理由来说服没有参加东征的人舍弃所有财产,拿起武器投身神圣的事业。而从这段对话中可以看出,作者喜欢的是不参战的人。他是这么写的——在他的东征军骑士朋友的恳请下,不参战的人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该马上离开这里,赶快去那个地方,用鲜血去夺回它,之后带不回一抔土壤。而我被抛弃的可怜妻子和孩子却在家里哭泣,我的好房子被肆意破坏,因为只有小狗在看护它,可是,我的朋友,我记得一句很有哲理的古老格言——保护你拥有的东西。我愿意按照它去办事情。”

由于东征不是民心所向,因此路易九世整整忙活了3年,才组建起他的军队,做好东征的必要准备。一切都准备好后,他带着皇后、两个兄弟以及安戎和阿杜瓦两地的两位伯爵,率着一长队法国最杰出的骑士扬帆起航,前往塞浦路斯。他的第三个兄弟普瓦蒂埃伯爵则留在法国征召另外一支军队,几个月后也赶往塞浦路斯和他会师。此时,除了威廉·郎索德率领的英国军队,他们的军队人数也达到了5万人。不幸的是,一场传染病让他们牺牲了几百名士兵,他们便决定在塞浦路斯驻扎到第二年春天。路易带领所有人马乘船前往埃及,但一场可怕的风暴却把他的舰队给吹散了。

当他抵达达米埃塔的时候,身边只剩几千人。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满怀信心,气势逼人。因此,虽然岸上有埃及苏丹梅立克·沙带领的一支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军队严阵以待,但他们还是未等后续部队抵达就强行登陆。路易身先士卒,快速从船上跳下,涉水冲向海滩;在他大无畏精神的激励下,他的士兵们和他一起喊着“上帝与我们同在”(第一次东征时的战争口号)冲向了敌人。土耳其人被这种气势给镇住了。一队土耳其士兵正欲向东征军靠近的时候,骑士们把自己巨大的盾牌深深插入了沙里,长矛指向天空,形成了威风凛凛的屏障,土耳其人见此吓得掉头就跑。在这个恐慌的时刻,撒拉逊人之间还传开了一个“苏丹已经被杀”的错误消息,整个军队顿时乱了阵脚,四处逃跑,达米埃塔城就这样被放弃了。

当天夜里,胜利的东征大军将他们的总部设在城里。在海上被风暴吹散的士兵也在不久后陆续赶到。此时的路易不仅有力量征服巴勒斯坦,就连埃及也不在话下,但过度的自信成了其军队的致命弱点。在取得这一重大战果后,他们开始放纵自己,随意享乐,他们觉得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了。成功不仅没有激励他们勇往直前,反而让他们解除了精神武装。腐败淫乱带来了疾病,病情又由于气候炎热、生活不适应而恶化。当这支军队被路易带着前往开罗的时候,他们先前的那种精神状态已经没有了。在前往开罗的路途中,塔尼西安运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撒拉逊人在河岸边阻住了运河的通道,路易下令搭桥。军队在两座移动塔的掩护下开始搭桥,但刚搭起的桥梁很快就被撒拉逊人投掷的火把烧毁了。路易不得不考虑采取别的办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重金的贿赂下,一个当地的农民给他们指出了可以徒步走过的浅滩。随后,由路易率主力抗击撒拉逊人,阿杜瓦伯爵则带领1400人涉水过河。阿杜瓦伯爵安全抵达对岸后,成功击败了抵抗他们登陆的一支敌军。

在胜利的鼓舞下,勇敢的伯爵乘胜追击,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人数上所处的劣势,最终把惶恐的敌人赶进了马苏拉城。到了那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与兄弟部队失去了联系。此时的穆斯林人也发现了这一情况,于是重新鼓起勇气,和马苏拉城及周围派来的援军一起,掉头向公爵的军队杀来。

基督徒们竭尽全力和敌人殊死搏斗,但敌人越来越多,把他们团团包围了。他们彻底失去了胜利和逃跑的希望。在屠杀中阿杜瓦伯爵首当其冲,当路易赶来援救时,这位勇敢的先锋已经被砍碎了。他带领的1400人也只剩下300人。战争至此达到了白热化,路易和他的军队表现得相当勇猛。在头领赛西丹的带领下,撒拉逊人也充满斗志,好像是要立刻将侵犯他们海岸的欧洲人一举消灭一样。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基督徒们自负地认为,撒拉逊人是逃跑了,而不是撤退了,以为自己胜利了,已经成了马索拉城的主人。但这块致命的战场却让他们的首领痛苦地发现了自己军队所处的混乱状态,征服对方的希望已经变得十分渺茫。

也正是这样,东征军开始求和,但苏丹坚决要他们马上撤出达米埃塔,而且还要将路易本人作为人质来担保实现上述条件。路易手下的部下当即拒绝了这个要求。谈判破裂后,东征军决定尝试撤退,可动作敏捷的撒拉逊骑兵时而出现在他们的队尾,时而又出现在他们的对前,因此撤退谈何容易。骑兵不断拦截迷路的士兵,成千上万的士兵溺死在尼罗河里,逃脱了各种袭击的人则受到了疾病和饥荒的困扰,丧失了战斗力。路易自己也差点在疾病、疲倦和沮丧的共同打击下倒下。在逃跑的混乱中,路易和他的随从们被冲散了。在埃及的沙漠里,路易成了一个纯粹的陌生人,只有一位名叫杰弗雷的骑士追随着他,并将他带到一个小村庄的一座简陋小屋里面暂且安身。他疲病交加,又举目无亲,只能躺着等死,最终被撒拉逊人发现并俘虏了,但由于他身份高贵,狼狈不堪,所以敌人对他产生了怜悯,对他十分优待。在撒拉逊人的照料下,路易的健康状况很快好转,他们要做的下一件事就是向东征军索取路易的赎金了。

撒拉逊人除了要求赎金外,还向东征军提出了“割让阿克尔、特里波利以及巴勒斯坦的其他城市”的要求。路易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这些要求,他的英勇和自尊让撒拉逊人非常感慨:这是我们见到过的最高傲的异教徒。一番艰苦卓绝的讨价还价之后,埃及苏丹同意放弃上述条件,签署了内容为“基督徒必须归还达米埃塔,双方停战10年,东征军交付1万个金币作为释放路易和其他俘虏赎金”的条约。然后,路易退回雅法城。在之后的两年里,在巴勒斯坦教徒的支持下,路易将雅法城和另外一个叫赛撒里的城市建成了一道牢固的防线。之后,他返回了自己的祖国。他作为圣人的名声在当时是远近闻名,但英勇的一面却很少有人知晓。

圣地热渐渐冷却

据麦修·帕里斯介绍,1250年,当路易还在埃及的时候,数万英国人都想去参加圣战。如果不是英王下令严守所有港口,不准人们出去的话,数万英国人已经离开英国,追随路易去了。但当东征军遭到重创,路易被俘的消息传回欧洲时,这些英国人的热情都被浇灭了。人们虽然会去提提东征的事迹,但却没有人真正讨论它了。

国王被俘的消息在法国则是出现了另一番景象,全国上下一片恐慌。一个名叫西多的修士向农夫和牧羊人宣讲,说他看到在众多圣者和烈士的陪同下,圣母玛丽亚命令他鼓动所有的农夫和牧羊人及农民拿起武器,保卫基督。受他滔滔不绝演讲的感染,数万人放弃了自己的草场和庄稼,聚集在他周围,准备时刻听候他的调遣。这支由牧羊人组成的军队队伍越来越大,最后超过了5万人(米勒说有10万人)。刚开始的时候,国王不在期间暂时摄政的白朗克皇后也鼓励他们这样做。但很快他们就变得无法无天,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原来支持他们的那些人开始对他们进行抵制。在政府的支持下,善良的百姓联合起来制伏了这群狂徒。在其中已经有3000人被杀死(许多作者认为被杀的人数还要更多)后,这支队伍最终被遣散了。

公元1264年,10年的停火协议到期。圣路易在宗教的狂热和想借此来显示其武功这两个动机的驱使下,想通过发起第二次远征解放巴勒斯坦。全欧洲的豪侠之士开始跃跃欲试,教皇也鼓励他的这个计划。1268年,爱德华作为英国王位的继承人,宣布加入东征军。教皇克莱蒙四世向全欧洲的教士和民众发出“要他们以自己的劝说和金钱来支持这场伟大事业”的倡议。在英国,人们愿意缴纳自己财产的十分之一,而民众则需按照议会的规定,在9月29日的米伽勒节缴纳自己二十分之一的谷物和动产。

路易周围几个头脑清醒的政治家提醒国王,这样做会毁了其富庶的王国,但路易却置之不理,继续全力备战,执意要离开。好战的王公贵族们也乐此不疲。1270年春天,国王带领一支6万人的大军扬帆起航。在海上,恶劣的气候将他赶到了地中海中的萨丁尼亚岛上。这时,路易修改了之前的计划,不再按原计划前往阿克尔,而是决定向非洲海岸的突尼斯挺进,因为突尼斯国王曾表示过对基督徒有好感。

“我要是能成为这个穆斯林国王的教父,那该多好!”路易当时常常发出这样的感慨。在路易看来,如果能够让突尼斯国王皈依基督,并在和埃及苏丹的战斗中获得他的支持,那就胜利在望了。带着这个良好愿望,在迦太基旧址他登上了非洲的陆地。不过到了之后,他却发现是自己过于乐观了。突尼斯国王不但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而且也没有任何帮助他们的意思。非但如此,还紧急调集了能调集的所有力量来阻止他们上岸。由于法国兵最先抢占了有利地势,所以穆斯林军队大败。虽然敌人的援军不断增加,但路易的军队依然有优势。但一股瘟疫却在军中迅速蔓延开来,这直接就粉碎了他胜利的美梦。天天都有上百人丧生,而这个时候,敌军的攻击却越来越猛,交火造成的伤亡也丝毫不比瘟疫少。

路易是最先感染瘟疫的人之一,由于饥荒,他的身体变得异常虚弱,甚至承受自己身体的重量都成了问题。士兵们对他们敬爱的国王可能很快就会离开人世感到十分悲痛。又硬撑了几天,56岁的路易在迦太基死去。他的士兵和子民都深感痛惜,他的声名在历史上闪耀着光辉。在宗教作家的眼中,他的缺点也变成了优点,因为即便是缺点也是为了推进他的事业。因此路易对他们而言,是一位模范君主。很多不带倾向的历史学家虽然对路易的宗教狂热颇有微词,但也对他高贵、罕见的品质赞赏有加。他们认为,路易在狂热上落后于时代,但却在优秀的品质上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在听到路易的死讯之前,路易的兄弟查尔斯(Charles)(通过发动叛乱而成了西西里的国王)已率领大批援军从梅赛纳出发前去帮助他。在迦太基附近登陆时,查尔斯伴着威武的鼓号乐音走在队伍的前列,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高兴是如此不合时宜,他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就忍不住洒下了让人荡气回肠的热泪。而后,查尔斯很快与突尼斯国王签订了和约,法国和西西里的军队也分别返回了自己的祖国。

东征的号召在英国遭到了冷遇,很少有人响应。王位继承人全力倡议后,也只召集了1500人。爱德华王子带着这支小部队从多佛出发,前往布尔多。他希望能在布尔多遇上法国国王,但圣路易早在几星期前就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爱德华又赶到萨丁尼亚岛,再赶往突尼斯。但法王路易离开人世时,他还没到达非洲。他抵达的时候,法国人已经和突尼斯签了和约。但爱德华却不肯放弃东征计划。他返回西西里,在那儿他度过了冬天并进行了积极的扩军备战。

春天到来后,爱德华又重新扬帆起航,通过巴勒斯坦后安全抵达阿克尔。和以前的东征一样,基督徒军队的忌妒和怨恨这两个通病又犯了,士兵们人心涣散,圣殿骑士和慈善团两支军队相互仇视,各行其是。爱德华军队到达后,基督徒军队尽释前嫌,重新并肩作战。6000名精悍的武士加入了爱德华的军队,准备重新向撒拉逊人开战。

借助一场流血叛乱登上王位的埃及苏丹比巴斯(也叫本多克达)正与四周邻国开战没有太多精力对抗东征军。爱德华抓住这个机会,勇敢地扎进纳扎莱斯,并在打败敌人后占领了此地,但他的胜利也到此为止了。炎热的天气使得军中疾病流行,这位远征军的灵魂也被病魔击倒了。

病了一段时间后,爱德华的健康状况终于有所好转。此时,一个信使说要亲手交给他几封信笺,向他禀报一些重要的事情。在他阅读信笺时,这位叛变的信使突然从皮带上拔出一把匕首插入了爱德华的胸膛。所幸的是,并未伤到要害,爱德华还有力量对抗。爱德华与暗杀他的人搏斗了一会儿后,用那把匕首杀死了对方。爱德华大声呼救后,手下人冲进来赶紧对血流如注的他进行救治,由于匕首也是有毒的,人们赶紧设法清洁伤口,圣殿武士的首领送来了消毒药,避免了伤口恶化。康登在他的史书中把这件事记录得比较感人、浪漫,他说,伊丽奥诺拉王妃十分敬爱她英勇的丈夫,她冒着生命危险亲口将爱德华伤口中的毒血吸出来。用老福勒的话讲则是,“遗憾的是如此动人的故事竟然是假的。更让人遗憾的是,女人舌头这样的好药与爱情的巨大力量结合在一起,本不应该做出什么好事来的。”

爱德华怀疑刺客是埃及苏丹雇来的,他的怀疑也并不是无中生有,但怀疑终归只能是怀疑,刺客死了线索也就断了。谁也无法知道背后主谋到底是谁了。爱德华痊愈后,准备进兵埃及。由于埃及苏丹担心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他便提出与东征军求和。但这样一来,埃及苏丹也暴露了自己力量的弱小,这使得爱德华更加渴望与埃及交火,但他也有需要保护的其他利益。他的父亲亨利三世驾崩的消息传到巴勒斯坦,他必须回英国。于是,他以基督徒在巴勒斯坦的财产应被保护为条件,同意了对方求和的条件,10年之内双方保持和平。之后,爱德华乘船返回了英国,最后一次东征也就此结束。

值得一提的还有,圣地巴勒斯坦的基督徒很快便忘记了以前遭受的苦难,也忘记了留心周围邻国的忌妒和垂涎,竟然在玛加特城附近抢劫了一些埃及商人,首先破坏了停火协定。作为对埃及冒犯行为的报复,埃及苏丹立即派兵占领了玛加特。两国间的战争再次打响。由于没有援军从欧洲前来协助,尽管玛加特城组织了勇敢的抵抗,最终还是让圣地沦陷了,特里波里以及其他城市都相继落入敌军之手,最终只留下了基督徒们的唯一据点阿克尔城。

在塞浦路斯国王提供的时断时续的援助下,圣殿武士的首领召集起数量极少、满腔忠诚的武士们准备为自己的最后据点血战到底。欧洲方面则是对他们的求援呼声充耳不闻,最终,无论他们有多么英勇,都因寡不敌众而在埃及苏丹的包围下全军覆没。圣殿武士的首领身受一百多处重伤,倒在阵前。只有7位圣殿武士和同样数量的慈善团武士逃脱了这次可怕的大屠杀。看到抵抗无用后,塞浦路斯国王逃走了。

基督徒在巴勒斯坦的统治至此永远结束了,胜利的穆斯林放火烧毁了阿克尔城。这一消息让欧洲的教士们非常震惊和悲伤,他们开始重新激发欧洲各国为解放圣地而战的热情,但公众普遍的宗教狂热已消耗殆尽,再也燃烧不起来。尽管偶尔有一两个骑士发誓要拿起武器,偶尔也可以听见一两位国王冷冷地对东征表示赞同,但那也不过是一提起就又马上放到一边的话题,时间久了,愿意再次提及的人更是越来越少。这么多次东征的后果或结果又是什么呢?

欧洲因此失去了200万人的生命,耗费了百万千万计的财富,一些自以为是的骑士占领巴勒斯坦大约100年!即便是基督教占领圣地一直到今天,欧洲人付出的代价也太惨重了。当然,东征军也不是一无是处,尽管他们有极端的狂热,也做过不少蠢事。由于和亚洲更先进的文明接触,封建主们变得更加理性了,人们也因此得到了一部分权力。而且国王们与本国贵族的关系也和谐了许多,至少不再互相仇视,不时还出台一些利于社会进步的法律。

在惨痛的经历中,人们的智慧还是得到了一定增长,开始从罗马教廷的迷信沼泽中清醒过来,并开始准备播种宗教改革的种子。人们还从神圣的自然规律中得到了教训,开始借助东征时的那股热情创造更先进的文明,并为西方国家创造了更加幸福的生活。十字军东征的主题也成了最吸引人的主题之一,如果要将它所有蕴涵的意义全部挖掘出来,那这本书的篇幅肯定远远不够。哲学专业的学生可以通过分析欧洲这场疯狂事件的优点、缺点、成因和结果来锻炼自己的分析能力。

【注释】

(1)弥尔顿(1608—1674年)英国诗人,政论家。他的神话史诗作品《失乐园》以磅礴的气势揭露了人的原罪与堕落。——译者注

(2)哈里发是伊斯兰教职称谓,原意为“代理人”或“继位者”。——译者注

(3)广义上指中世纪所有的阿拉伯人,原意指从今天的叙利亚到沙特阿拉伯之间的沙漠牧民。——译者注

(4)小亚细亚西北部一个古老的王国。——译者注

(5)尼西亚是1204年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后成立的拜占庭希腊人国家。——译者注

(6)塔索(1544—1595年),意大利诗人。——译者注

(7)另一说法称之为泰坦。——译者注

(8)土耳其南部城市,安条克公国存在于1098—1268年。——译者注

(9)这里指西亚的一个古国而不是现在的亚美尼亚——译者注。

(10)传说为耶稣诞生地,建有耶稣诞生教堂。——译者注

(11)由于与教皇作对,维特里的一个教会在未经他的同意下选出了自己的主教,这触怒了路易七世,他率军攻城并在入城后下令焚烧教堂,1000多人丧生。——译者注

(12)萨拉丁,埃及阿布尤王朝开国君主,在阿拉伯人抗击十字军东征中表现卓越,是埃及历史上的民族英雄。——译者注

(13)理查德(Richard),继位英王后称为理查一世,作战英勇,素有“狮心王”的美称,是中世纪最杰出的军事指挥官之一。——译者注

(14)巴勒斯坦西南部的海港。——译者注

(15)这个名字是根据狮心王的名字取的,他是狮心王勇猛精神的继承者。——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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