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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笑我太疯癫(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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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要么别看,要看就看完,否则一定读歪。若没看完就指责我误导众生,爷不认账,概不负责。

若只看一半就咆哮撕书的,你下个月胖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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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个世界很有趣,有些人忙着做事,有些人忙着做梦,有些人忙着做戏。

还有一些人不慌不忙,既做事又做梦,又在人生这场戏里做自己,做来做去做成传奇。

哪种传奇?

1.平行世界,多元生活

2.既可以朝九晚五,又能够浪迹天涯

3.有梦为马,随处可栖

上述三句,有着不容颠倒的缜密逻辑次序,貌似达到不太容易,却偏偏有些人可以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所以我常说:请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在过着你想要的生活。

于这种人而言,多元而平衡的人生方为王道,偏执而单一的社会定位、身份标签,不过是个哧溜屁。这种人从不会给自己设立标准答案,他把人生看作一道多项选择题,在他的生活中,ABCD每个答案都成立。

米也吃面也吃、肉也吃菜也吃,他不偏食,追求的是生活这顿大餐能膳食营养搭配合理。

他不屑于只当什么社会的螺丝钉,很多时候他既是螺丝钉还是螺丝帽,同时是把螺丝刀。

他不会把世俗成功当作唯一的追求,也懒得一门心思地清高出世,于他而言,出世与入世间的平衡才有意义。

在我身旁这样的人不少,他们虽然个体显性呈现模式五花八门,但皆有着殊途同归的价值取向。我一直希望能写一个“平行世界,多元生活”系列,对称一下信息,填充一下国内空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民间修史吧。

今朝祭出此系列中的第一更,与诸君下酒。

今天要说的这个人很疯癫,无人能一句话说清楚他到底是个干吗的,也无人张嘴就能说出他的踪影,就像无人能预判出他接下来的人生轨迹。

但每个朋友都爱他,折服于他高能而独特的生活。

他不会英语,却独行了整个地球。

他不算有钱人,却分分钟能募集到千万资金。

他不当明星,却有数以百计的明星以结交他为荣。

他不收小弟,却有遍及四海的江湖兄弟乐意为他前仆后继。

他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却没有官二代富二代敢在他面前吹牛B。

他不著书立说也没有传世佳作,却被许多诗人画家艺术家另眼高看倒履相迎。

他有时破衣烂衫有时礼服红毯,有时去大使馆赴晚宴,有时在街头苍蝇馆子里吃拉面,有时在西欧古堡里马杀鸡(massage,推拿按摩),有时在街头敲鼓卖艺。

没人夸他雅,也没人说他俗,人人都觉得他又疯又好玩,人人都觉得他神秘又独特。

他曾一度是我的偶像,我自负能折腾,但他的折腾让我望尘莫及。不懂他的人觉得他折腾,懂他的人知道他是在修行。30多岁时,他已把自己做成了传说,把生活活成了传奇。

你猜,拥有怎样的资源和机遇才能成为这样的人?

或者说,成为这样的人,该拥有怎样的出身背景?

不卖关子,说的这个人是我结义兄弟,名叫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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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是山东人,却素与西北人投契,几个结义兄弟一水的西北狼,产地全是陕甘宁。铁成是个中最好玩儿的。

铁成瘦高,山羊胡子刀条脸,丸子发型,精光四溢的细眼睛。多年前,我和他初相识时,曾有一个瞬间很震惊,一模一样啊,兵马俑里的跪射俑!

那时篝火正红,柴木噼啪轻响,我坐在铁成火塘的角落里,震惊地打量着这只活俑。

震惊的不仅是长相,还有他当时的举动。

他当时大马金刀踞坐门旁,捧着洗脚盆大小的白瓷碗,稀里呼噜地吃面……能把一海碗臊子面吃得如此地动山摇,我此生只见过他一人。

他吃得太香甜了,诱得我不停咽口水,偷眼打量其他人,哎?咋都见怪不怪地喝酒聊天?看来众人早已习惯了这副豪迈场景。

那天篝火旁围坐着许多人,有生意人有文艺人,有公务员也有流浪歌手,还有天后和亚鹏,每个人都很放松,都不像是来火塘酒吧消费的客人,都像是来串门的亲戚一样,和颜悦色笑意盈盈。

屋里祥和一片,屋外硝烟腾腾,有人在烤鸡翅给大家吃,那时不少人自愿在铁成火塘里当义工,烤鸡翅的也是义工。

新烤的鸡翅端上桌,其实也不算桌,围着火塘的一圈石头而已。端鸡翅的义工是个光头,若干年后我看过他主演的《泰囧》。

烤鸡翅的义工是个导演,叫张扬,据说鸡翅配方他研究了好几个月,麻辣鲜香风味独特如一场虐恋般滚烫滚烫地烫着嘴唇烫着舌-头。

真是一帮怪人,你夸他鸡翅烤得好,比夸他电影拍得好还让他高兴。

吃鸡翅的也都是怪人,没有谦让也没有客套,鸡翅挨个儿发,发完了就完了,不管你是多大的领导多大的明星,发到你时没了就是没了,没人让,也没人因为觉得不受特殊礼遇而不高兴。

那间小小的屋子有种独特的气场。

不论众人在各自的世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坐进铁成的火塘后,各自的社会属性都脑后一丢,人与人之间骤然变得平等。那时的火塘,真是个神奇的所在。

铁成火塘不在京城,在大研古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古城最早的音乐火塘,也是最早弘扬火塘文化的地方。火塘不算酒吧,更像是个有人情味的家,陌生的人们围坐篝火旁,听听歌喝喝酒说说话,青烟袅袅,一晚上的时间嗖地就没了。

铁成脾气极好,从不高声和人说话,但原则性超强,对许多事情很坚持,比如要求进屋的每个人都必须自我介绍,他的理论蛮接地气——只有心门打开了才能玩儿到一起,自我介绍是平等交流的第一步。

当时在他火塘里,再大的腕儿也要自我介绍,且不准用普通话,只能用家乡方言,铁成说方言是本色,既然要认识,就把本色亮出来嘛。有一回几个英国人叽里咕噜了半天,然后告诉我们这是威尔士方言,相当于广东话,那是苏格兰话,相当于东北话,这是伦敦郊区方言,相当于北京通州口音……

在铁成的火塘里,自我介绍怎么说都行,但从政的不准透露职务,从商的不准影射身价,介绍完毕后,每人必须唱一首歌来总结人生或表达心情。

国人大都腼腆,加油打气别害--羞-这种话铁成不说,他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人家眼睛,慢悠悠地开口:每个人都有一首惊世骇俗的歌在等着他……

那句话挺好使,我在他火塘里听过各种量级的跑调走音,听过各种音量的金歌劲曲,还听过歌剧,还听过小伙子唱《喀秋莎》,听过老太太唱周杰伦,还听过几十次中年男人唱的《两只蝴蝶》,以及《老鼠爱大米》……那时没有《小苹果》,也还没开始流行凤凰传奇。

在座的不乏成名歌手资深音乐人,却没人对旁人的音乐审美嘲笑鄙夷,那时的火塘里众生平等,轮流唱歌是每个人天赋的权利。

歌唱完了,每个人轮流分享自己的故事,只要乐意分享,说什么都行,忠告也行,忏悔也行,糗事也行,做过的最好玩儿的事也行。

我目睹过一个神奇的故事发生:那个中年姐姐煞白着脸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讲了自己难忘的初恋,然后直勾勾地看着火塘对面的一个男人说,17年过去了,我老了也丑了,你都认不出我来了……

失散了17年的情侣抱头痛哭,一屋子的人陪着他们流泪。那个姐姐说,想你的时候找不到你,不想了你又出现了,真想掐死你啊……

(三)

火塘里神奇的故事还有很多。

有个乐呵呵的老头整天来,袖口磨得稀巴烂,穿得乞丐一样,每次来了都主动要求唱歌。他脑子是坏掉的,疯的,疯之前是个大学教授,此人外语极好,八国联军张嘴就来,不论哪个国家来的老外都能被他给唱high(高兴)了。

那个乞丐样的老头现在还在古城好好地活着,他在街头卖草编,只编蚂蚱,他来火塘玩儿的机缘很特别——非典那年街头没游客,他差点儿饿死,铁成把他捡了,脸盆大的面碗两人一起吃,老头边吃边咳嗽,铁成并不嫌弃他。

什么树上落什么鸟,铁成种了棵奇怪的树,奇奇怪怪的鸟儿成群结队地往上落。许巍在其中不算最奇怪的,朱哲琴在其中也不算太奇怪的,连杨丽萍也不算。

奇怪的是阿缘,会吹笛子的那个。

阿缘是纳西族还是彝族?忘了,只记得他举手投足间的文雅,笛声悠扬里的曲折。他笛子吹得像说话一样,娓娓把人心揉-搓,隐隐约约能听懂一点点他在说什么,可一分神,却又不懂了……阿缘是打散工的,收入很微薄,但每次来火塘都收拾得利利索索,衣领袖口雪白的,火塘是他唯一的舞台,或许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放松自如地吹笛子吧。

有小情侣在场时他的笛子是不吹的,他说曲子太寂寥了,不要把你们的心境给影响了。

阿缘后来出家了,寺庙离古城不远,铁成常去看他,听说他后来的听众是松树,漫山遍野的松树。

有个常客总穿着长袍睡-衣来,叫郭哥,人手不够时他偶尔帮忙当服务员,街头卖唱玩儿时他帮忙收钱,问他打哪儿来的,他说海上,问他在什么船上当船员,他说那船不捕鱼也不愿运货,是方的,再问,就不说了。

不想好好聊天就不聊呗,我看看他露出来的小腿,毛咋这么黑这么长,干吗老穿着睡袍哦……

好几年后才知道他爱穿睡袍,是因为他已经把西服衬衫穿了太多年。他提到的那条船确实是方的,由数条驳船拼成,就停在深圳海边,新闻里一度把那条硕大的船叫“海上皇宫”。

挺好,郭哥没坏了火塘的规矩,一直没提过他是巨贾。

西南少数民族习惯围着火塘起居,喝茶吃饭待客团圆都在火塘边,火塘是温暖的中心,也是一个家的精神中心,柴一填火一起,人自动聚过来。

铁成的火塘酒吧亦是如此,常来的成了家人,刚来的也不拘束。火塘那时的氛围和睦得出奇,没有地位高低没有贫富距离,进来的都是放下包袱,没有人用脾气性格影响其他人,也没人强行灌输意志给别人,众人喝酒唱歌讲故事,有分歧也不争论。

一次夜色阑珊,屋子里篝火熊熊,院子里繁星点点,我和铁成并排撒尿,我赞他把这家店开得真出色,他不置可否:……别把这儿只当家店看哦,单纯把这儿当家店的话,人难免会患得患失,然后莫名其妙地被拴住。

他问:你不觉得这是挺好的一所学校吗,每天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义务老师,读人就是最好的学习,学人优点看人缺点,再排查自己的缺点,快快活活又是一天……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手一抖,--湿----了鞋。

他说:这几年玩儿开心了,学得也足够开心了,所以……火塘可以换个掌柜了,我当个股东就可以了,哈,我可以撤了。

如日中天的火塘说换掌柜就换掌柜?我擦你可真舍得啊。

他噌地拉上拉链:对嘛,火塘的这个世界既然已经及格了,还守在这儿干吗?养老吗?不如继续出发,去建造下一个世界。我说,拜托拜托请说人话——你打算去哪儿去干吗?

他逗我,说去北京创业,什么挣钱干什么,比如摆摊卖肉夹馍。

我回逗他,铁成,我一直以为你是闲云野鹤呢,原来这么爱财……你市侩了。

他乐:别别别,别绑架我,谁说挣钱就市侩了?盲目鄙视金钱的假清高才是真市侩,干吗扣一顶闲云野鹤的帽子,非逼我这条小生命喝西北风呢……

这条小生命重重地拍我的肩:好了放心,挣钱并不是唯一的目标,我会把真正的自己保护好……挣钱也要快乐地挣,玩儿就是最好的创业。

他拍得很真诚很用力,所以我另一只鞋也--湿----了。

(四)

铁成刚去京城那会儿,我对他意见甚大,太讨厌了,老逮不到他,总约不上饭。

他经历丰富,跨界小能手,故而朋友多,接风宴排了两个月,档期密得比宣传期的艺人还满,天天各路不同的豪杰杀出来劫道,把他绑走叙旧吃饭。最多一天六七个饭局,从五棵松吃到通州。

有一次我真怒了,约顿饭而已啊又不是约炮!见你一面咋这么难!

他说好吧兄弟你来吧,别嫌挤就行……

我去了,傻了B了,20人的包厢里塞-了50多个人,这是饭局还是歌友会?咋这么多人?而且貌似是好几拨人凑在一起,有西装领带也有大汗衫,平均三块尾巴骨挤一个凳子……

听说这只是一部分,隔壁餐厅还有十几个演员和导演在等着。

说曹操曹操到,铁成电话吱吱响,李小璐在电话里喊:哥哥,你什么时候死过来,我们这边凉菜已经吃两遍了。

那天我陪着铁成转战了四个接风宴,战到海淀时嗓子眼儿都塞-满了。海淀那边等着十来个北大的老师,我差点被他们弄死,当老师的人文质彬彬惯了,一旦热情起来不是人,他们玩儿命往我碟子里夹菜:铁成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别客气,多吃点儿。应该都是监考好手,明明都在和铁成谈笑风生,却一个比一个余光犀利,一个比一个眼尖,我稍微搁搁筷子,他们就唰地扭头问是不是不合口味吃不惯,好吃好吃特别好吃,吃啊吃啊吃,直吃得我怨念满腔悲愤难言。

世上比劝酒更可恶的是劝饭,铁成从不喝酒,故而接风宴上没酒只有菜。

我每吃一会儿就偷偷松一松腰带,一直松到最后一个扣。

午夜时分,我坐在铁成的大摩托车后座上,孕妇一样捧着肚子,撑得死去活来。

我挠他脊梁:哥你慢点窜,虾仁快颠出来了……

铁成说,挺住,还有一顿接风消夜。

大摩托轰隆隆,停在一家灰头土脸的小吃店前。

早有一个穿着厨师围裙的人立在门前,那人淡淡打个招呼:来了。

又说:你们坐,我去把菜热一热。

小吃店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三个,菜不多,茶当酒,话也不多,都在茶里了。

临走时那人也淡淡,他问铁成: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铁成说:随时来,一个电话就到,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那人笑,眼圈是红的,他笑着骂:滚,我想你干吗?好好忙你的吧……有事你说话。

从来到走他只笑了这一次。

那人曾被关了七年,又被关了三年,放出来后一直开小吃店,是草莽也是孝子,听铁成说还是个义人,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那种。

(五)

铁成那时也被人托付了身家性命,不是房产金条国库券,比那些都金贵,是个孩子,漂漂亮亮的一只小姑娘。

小姑娘叫小彩旗,大理白族,只身来北京学舞蹈,受她家人的托付,铁成当了她在京期间的监护人,全权督管她的身心发育。十一二岁的孩子练功苦,特别能吃,铁成隔三岔五接她出来改善饮食,一寸厚的牛排几口就干没了,速度之快,让服务员恍惚了自己到底上没上过菜。

铁成那时大波浪长发,爱穿草鞋和彝族长袍,挎的也是民族刺绣包,背影看起来严重混淆男女性别。第一遭在北京舞蹈学院的宿舍楼前签字领人时,宿管老师审贼一样地盘查了半天,把一旁的小彩旗烦坏了。

更烦的是一堆学舞蹈的小丫头聚在一旁叽叽喳喳:我的天,快看,小彩旗的妈妈来了!好酷啊,比杨丽萍都酷!

铁成一扭头,小丫头们集体吓了一跟头,我的天,小彩旗的妈妈咋还长胡子?呃,是她爸爸,她爸爸咋这么像兵马俑!太酷了!

铁成淡定地觍着脸,小彩旗高傲地扬着脸,二人并肩慢慢地穿越人群……铁成把小彩旗拎起来,一攮子塞-进三轮侉子斗里,突突突地离开,两个人长发风中飞,身后的小丫头们羡慕疯了,啧啧声一片。

可能是因为这个典故,小彩旗一直叫铁成干妈。

那时很多朋友都爱带着孩子找铁成玩儿。

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都特愿意和他玩儿,越小的孩子越爱他,可能孩子具有天然的敏感,能在人群中辨析出哪些大人是假有趣,哪些是真好玩儿。

有个朋友家的五岁小\_妹妹爱他爱得不要不要的,以他女朋友自居,每次见面抱-住脖子就不肯撒手,魔术贴一样。小\_妹妹平时早上赖床,她爸爸吓唬她:再不起,铁成就结婚去了。

小\_妹妹嗷嗷地哭着爬起来穿衣服:我还没长大,他不许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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