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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空中的巨人——收入分配问题

想象你正在看着一个行进时间长达一个小时的队伍前进,人们按照收入水平从低到高依次排列。每个人的身高都代表他们的收入:有些人是中等收入,那么身高也是中等的;有些人的收入是中等的一半,那么身高也是他的一半。你是中等身高,正站在人行道上看着队列行进,你看到了什么?你可能会首先看到一些矮小的人;然后,当队列经过一半,看到的人的身高和你一样(中等收入的人出现在人群的中间);随后,逐渐看到后面高收入的人经过你的面前,他们越来越高大。

事实上,如果以美国今天的人口来排列这个队伍,你看到的情形会是另外一番景象。首先,你不会发现队伍开始的地方,因为你根本看不到排在最前面的人。这是些生意失败或者欠债的人,他们只有负收入,所以他们只能在地表以下前进。不过很快,你会发现一些身高只到你脚面的人从你面前经过。这些是从事低收入兼职工作的人、领取微薄退休金的老人和接受救济的失业的人。

这支队伍的第一个大型群体是一群望不到边的侏儒,这是收入最低的那些从事全职工作的人,也是经济的支柱。你看到成千上万的汉堡店员工、洗碗工、收银员从你面前走过。他们的身高勉强到你的腰部。慢慢地,经过的人越来越高大。出租车司机、屠宰业工人、公司前台走过,然后是导游、档案管理员和室内装潢师。在30分钟的时间里,那些经过的人身高只到你的胸口。直到40分钟之后,才出现了能够和你平视的人,你微笑地看着航空乘务员和钣金工走过去。

此后,经过的人开始俯视你。消防员比你高一点点,你发现自己只有伸长脖子才能看到科学家和网页设计师。50分钟之后,大高个儿经过:律师们身高5米,外科医生身高9米。在最后2分钟里,是身高几英里的巨人,一些人是大企业(比如苹果公司和脸书)的高管。你还看到了一些巨大的明星和运动员——凯蒂·佩里、弗洛伊德·梅威瑟——他们的鞋底就像楼房一样高,他们的脑袋已经插入云端。

“收入分配”(distribution of income)是指流向富人、中层人士和穷人的金钱,有时就以这样的情况出现。这个队伍说明了一些重要的事情。那些最高的人,其收入远远超过了其他人,拉高了平均收入的水平,这意味着人口中大部分人的收入都不能达到平均值。统计学家用一句术语总结你所看到的现象:他们认为社会的收入分配是“偏斜的”(skewed)。经济学家称之为不平等。

在20世纪70年代,这支队伍看起来会大不同。你会在队伍最后看到巨人,但是不会像上面说的那样夸张。你也不会花那么多时间,看着矮人们经过。那时候人们的收入更加平均。在此之后,富人的收入增长比其他人更快:20世纪70年代,美国最富有的1%的人,只拥有国民收入的10%以下。但是,在21世纪的头10年里,他们所占的比例已经接近15%。

许多人担心不平等太过极端。在过去几年里,“占领华尔街”运动抗议最富裕人群收入的快速增长,即那些所谓的收入最高的“1%”的人。在主要的城市里,抗议人士在街头露宿,设立临时课堂,在那里辩论不平等增加的原因,以及应该采取的措施。经济学教授也加入了这些辩论,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Thomas Piketty,1971—)在2014年出版了一本书,名叫《21世纪资本论》,书中检视了富人的崛起,并对他们远远甩开其他人的财富增长速度表达了担忧。

为什么巨人们会变得如此高大?卡尔·马克思说,这是些通过剥削工人挣钱的资本家;约瑟夫·熊彼特说,这是些勇于冒险的人,他们幸运地获得了财富。传统经济学有一个更平实的说法。问题在于工资,即大部分人的收入来源,是由什么所决定的?传统经济学认为,工人根据自身对生产的贡献获得收入。受过教育的人拥有技能,生产能力更强,因此收入更多。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技术的演进加强了这个效果:那些受过电脑编程和设计培训的人能够获得更好的收入。没有技术的工人——汉堡店员工和清洁工——被甩在身后。

皮凯蒂认为,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他说,那些拥有巨额收入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有超高的生产能力。我们很容易计算伐木工人的生产能力:数一数他们每天伐了多少树木。但是,对于丰田汽车这样的大型公司,你要如何计算其管理者的贡献呢?丰田汽车的收入依赖于全球成千上万人的努力,他们当中某一个人的生产能力很难确认。皮凯蒂认为,最高收入不由企业的传统所决定,而是由企业过去向最高收入者的支付所决定。

还有另一种不平等的因素:人们的财富——房屋和股份以及他们所拥有的生意和土地。收入能够增加财富,但它们并不是一回事:一个人退休了,领取微薄的养老金,但拥有一栋值钱的房屋,这个人是低收入、高财富。社会上最富有的人汇聚了大量的财富:比尔·盖茨和沃伦·巴菲特拥有100亿美元的财富就是一个惊人的例子。

皮凯蒂发现了资产增长的原因,他称之为“资本主义的历史规律”(historical law of capitalism)。人们利用自己的财富赚钱:生意和股份带来的利润,以及地租。如果你的生意、股份和土地价值1000万美元,并且每年给你带来100万美元的收入,那么你的财富收益率就是每年10%。皮凯蒂发现,在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里,财富的收益率都超过了经济增长的速度。如果经济增长速度是3%,那么你的财富增长速度就比它快了7个百分点。工人的工资根据经济的产出情况支付,当经济生产力提升的时候上涨。由于财富收益率的速度超过了经济增速,工人的工资并不能以你的1000万美元的速度增长。皮凯蒂用一个方程式进行说明,r代表财富收益率,g代表经济增速,于是:r﹥g。(皮凯蒂的书非常畅销,甚至有些人把这个方程式印在T恤衫上。)皮凯蒂发现,美国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就使用了该方程式。到了21世纪,美国最有钱的1%的人,拥有了国家大约三分之一的财富。

有时候,经济学家会受到批评,说他们没有在收入分配问题上采取强硬的立场。一些经济学家认为,一个少部分人比其他大多数人富有的富裕社会,比一个人人平等但所有人都吃不饱的贫穷社会要好。现代经济学的许多内容都是关于效率的,而不是分配。我们在本书第25章谈过的阿罗和德布勒提出的“第一福利定理”,认为在特定条件下,市场是有效的,没有资源被浪费。问题在于,许多做法都是有效的,包括那些非常不平等的,它们也证明了其他一些事情。假设在各种有效的做法中,有一种受到了青睐,并且实现了平等的收入分配。这表明,通过一些推动,市场可以实现这一目标。

为了推动市场,政府需要重新分配,从富人那里获取资源,再给予穷人。但如果这样做影响了人们的经济决策,特别是工作的努力程度,就会打击效率。因此,为了实现理想的状态,政府必须在周转资源的同时,避免改变人们的行为。这样市场才能保证效率,社会才能实现平等分配。然而在实践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政府真正能够实现重新分配的手段只有对富人征税,然后分给穷人。但是经济学家担心过多的赋税会影响人们的行为:如果自己的收入会被征税,为什么还要努力工作?经济学家所说的是公平和效率之间的平衡。市场从效率出发——“第一福利定理”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当政府通过重新分配收入进行干预时,则损害了效率。因此,重新分配实现了更好的平等,但是减慢了经济的增速。你可以想象这场景像是用水桶把财富从富人那里运到穷人手中:在搬运的过程中总会有一些溢出。社会如何能够在效率流失的同时实现收入公平的平衡呢?

英国经济学家安东尼·阿特金森(Anthony Atkinson,1944—)说,这个困境被夸大了。首先,“第一福利定理”并没有在实践中实现:市场并不是从有效出发,然后受到重新分配的损害。市场往往是从不那么有效出发,那个桶在你使用之前就是漏的。比如,当人们缺乏重要信息时,市场就不是有效的。一个例子就是雇主不能监督自己员工工作的态度——但是更高的工资可能会鼓励人们更好地工作,提高效率。阿特金森认为,一个较高的最低工资可以减少不平等,并增加效率。还有其他一些理由可以说明公平和效率可以一起提高。有时候经济学家会说,不平等可以鼓励人们怀着致富的期待工作。但是,当不平等过于极端,这个期待就会变得不切实际。出现这种情况时,不平等不会让人更努力地工作,相反他们会对改善处境丧失信心。一个经济体的生产能力同样依赖于劳动力的健康和受教育程度,如果许多人不能支付医疗费用,不能对自己的教育进行投资,那么就会造成威胁。

如果我们认为,极端不平等是不公平的,或者对经济效率造成了威胁,我们能做什么吗?皮凯蒂说:可以。不平等的部分原因是由社会选择造成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经济快速增长,政府对富人征税。一个高的g加上一个低的r,限制了不平等。但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政府减少了对财富的税收,推高了r。在全球金融危机发生之后,经济增速下降导致了r和g之间的鸿沟加剧,因此不平等也加剧了;接下来,各国政府减少开支,公共服务的减少损害了穷人的利益,从而进一步减缓了增长,加剧了不平等的趋势。皮凯蒂说,如果不平等的加剧源于我们经济的运行方式,那么我们就有能力扭转局面。

阿特金森表示同意。除了最低工资,他建议鼓励那些可以促进平等的技术。想象一项新技术超出人类的控制很容易,但这也是我们选择的结果。如果政府让医院引进一套完全自动化的挂号系统,接待人员会失业,同时那些设计该系统的工程师可以挣到大钱。与其花钱研发这个系统,政府可以决定培训非常有效率的接待人员。更高的就业率(在医院和人沟通也会让人感到更愉悦)可以导向更平等的结果。那么皮凯蒂的r﹥g的公式怎么样?通过加快经济发展,超过财富的收益率,是否可以解决不平等问题?对此皮凯蒂并不认可。他的建议是降低财富收益率,对全世界最富裕的人群征收全球税。然而想一想这些经济巨人的权势和影响力,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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