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那个胭脂搽得太红的年轻女郎用短促而恶狠狠的眼光在她后面瞟了一眼——接着又扭过头来，同那个没下巴的侍者重新争论。

“你还是上楼去跟他说我在这儿好，”她气势汹汹地说，“要不我自己上楼去。”

“不行。你不能上楼去！”乔治严厉地说。

那个姑娘流露出讥讽的微笑。

“我不能，我不能吗？唔，我告诉你吧，我认识许多大学生，更多的是他们认识我，而且乐于带我去参加舞会，比你这一辈子里看到的还多呢。”

“也许是这样……”

“也许是这样，”她打断他的话，“啊，她们随便哪一个就像刚才走掉的那一个一样——天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她们那些被请来的就能随便来来去去——但是我要看一个她们的朋友，一个低微的挂挂火腿、给人端端油炸饼圈的侍者却站在这儿，把我拦在外面。”

“喂，”那个做哥哥的基气呼呼地说，“我不能丢掉饭碗啊。也许你说的那个家伙不想见你呢。”

“啊，他不可能不想见我。”

“何况那么一大堆人，我怎么能找到他呢？”

“啊，他在那儿，”她完全有把握地保证说，“你只要向随便哪一个问戈登·斯特雷特，他们就会把他指给你看。他们全都互相认识，那些家伙。”

她拿出一个网线提包，从包里掏出一张一元的钞票，递给乔治。

“拿去，”她说，“这是一点小意思。你去找到他，给我捎个信。你告诉他，他要是五分钟以内不到这儿来，我就上楼去。”

乔治悲观地摇摇头，把这件事情考虑了一会儿，非常犹豫不决，后来总算走进去了。

还不到规定的时间，戈登已经下来了。他比那天黄昏早些时候醉得更厉害，而且模样也变得不同了。脸上的酒意像结成一层硬壳似的。他昏昏沉沉，磕磕绊绊——说话都几乎不连贯了。

“你好，朱厄尔，”他口齿不清地说，“马上就来。朱厄尔，我弄不到那笔钱。尽了最大的力。”

“别提什么钱啦！”她厉声说，“你已经有十天没来找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慢腾腾地摇摇头。

“心境很坏，朱厄尔。生病。”

“你要是生病的话，干吗不告诉我。我并不是不顾死活地斤斤计较那笔钱。你开始不睬我以前，我从来不在钱上找你麻烦。”

他又摇摇头。

“没有不睬你。压根儿没有。”

“没有！你已经有三个礼拜不来找我了，除非你已经醉得懵懵懂懂，连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了。”

“病了，朱厄尔，”他重复着说，疲劳地把眼光转向她。

“你不是身-子挺不错嘛，能够上这儿来，跟你的社交界的朋友们玩得挺痛快。你告诉过我，你要找我一起去吃晚饭，你说你会带一些钱来给我。你连电话也不肯费神打一个给我。”

“我弄不到一点钱。”

“我刚才不是说过，那不要紧吗？我要看见你，戈登，可是你好像情愿找别人。”

他极力否认这种说法。

“那么，拿了你的帽子跟我走，”她建议。

戈登犹豫不决——她突然走上前去，两条胳膊-搂-住他的脖子。

“跟我一起走吧，戈登，”她几乎凑着他的耳朵在说，“咱们上德维内里斯去喝上一杯，然后到我的公寓去。”

“我不行，朱厄尔……”

“你行，”她热切地说。

“我病得很厉害。”

“唔，那你不该待在这儿跳舞。”

戈登向周围瞟了一眼，眼光里交织着宽心和绝望的神情，踌躇起来；接着她突然把他拉到她身旁，用柔软、丰满的嘴唇吻他。

“好吧，”他费劲地说，“我去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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