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奉献,少索取
只要跳出狭隘的个人利益限制,心系全人类更宽广的利益,一个人才算开始了生活。
小马丁·路德·金
生活于我并非短暂的烛火。它是我在此刻紧握的光辉火炬,我想令其尽可能明亮地燃烧,之后再将其传至后代。
萧伯纳
许多年前,当我还是一名年轻牧师时,我为一名陌生人主持了一场葬礼。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葬礼,我站在密闭的棺材前发表悼词,但场下一个听众都没有。尽管那人几乎一辈子都住在这个国家,尽管他已成年的两个儿子就住在几小时车程之外的地方,但没有一个人前来悼念他的人生。只有我和丧葬承办人出席了葬礼。虽然当时我年仅25岁,但这次经历对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我想,一个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却几乎没有对他人产生影响,这是为何?
后来我对那个人的人生有了更多了解,才知道他这一辈子几乎完全只关注自己的需求。他晚年的大部分生活都十分艰辛,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些许光明也随着他的去世而消逝。他的葬礼是他人生的一个象征,静静地来,静静地走。
我外祖父的葬礼则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葬礼那一天,我们全家人都为出席葬礼的人数之多而感到惊讶。外祖父为人缄默,但却有数十位陌生人来告诉我母亲,我的外祖父如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丧葬承办人道歉说,举办追悼仪式的房间“相对于外祖父的人生而言,实在太小”。殡仪馆里,一个男人跟我母亲说,五年前的一天,他站在一家服装店前,看着想买给女儿作为复活节装扮的裙子,但他买不起。我外祖父路过那家店,短短几句对话后,虽然外祖父的钱也不多,但他坚持要把裙子买下来,说:“等你有钱了再还我。”数十人聚集在殡仪馆里,不是因为我的外祖父向这个世界索取了很多,而是因为他为这个世界付出了很多。
当我们与那些睿智的受访者聊他们的人生时,我们问的一个问题是:“人生最大的意义源自什么?”在他们给出的答案中,我发现了我们在死前必须知道的第五个也是最后一个秘密。这最后一个秘密就是多奉献,少索取。
10分钟葬礼与10小时葬礼
人们不断跟我说,人生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你留下了什么,人生在世走一遭后对世界有所改变。虽然大家对于人生如何“重要”的感觉千差万别,但这个主题一直不断地在大家口中出现。一些人认为是活到看见自己的子女健康成人、富有爱心、对社会有用,另一些人则是回顾过去做过的好事以及这些事情如何改变了未来。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只是单纯认识到,通过在日常生活中多奉献、少索取,他们遇见了幸福。听着这些他人眼中已然找到幸福的人所说的话,我们意识到,奉献最多的那些人获得了最大的快乐。
肯在艾奥瓦州小镇上自己的理发店里找到了幸福。近40年来,他听着前来理发的顾客们的故事,找到了为之服务的办法。
“我发现,人生最大的幸福总是来自奉献,而非索取。那些来我店里理发的顾客过得很不容易——在黄土地上劳作。在半小时时间里,我可以为他们提供服务,帮助他们放松,为他们做点什么。但理发师这份工作最棒的一点是,你可以参与到别人的人生当中。理发师就像牧师,因为大家都会来跟你说他们的人生故事。顾客可能是一个与家长闹矛盾的少年,或者是在家惹了麻烦的丈夫。你听着他们说话,试着以某种方式帮助他们。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看见自己对某些事物做出了改善。”
肯告诉我,他参加过很多场葬礼。偶尔甚至还有人叫他去殡仪馆,为死者最后一次理发。“如果你是小镇上唯一的理发师,你肯定差不多谁都认识,因此我参加了许多场葬礼。我注意到,有些葬礼只有10分钟,有些葬礼会持续10小时。有些人一辈子给许多人带来了积极影响,所以大家都想过来,谈论这个人的人生。而另一些一辈子更加关注自己的人,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在我看来,人生应当奔着10小时葬礼的目标而活。”
听着肯的话,我不由自主地想象自己的葬礼会是怎样,是10分钟还是10小时?我的人生会不会令他人觉得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幸事?虽然不情愿,但我必须承认,在年轻时,我有时会想象如果自己英年早逝,葬礼会是怎样。我心中满是豪情壮志,想象着痛失亲人的家人的泪水。现在,已经步入中年的我意识到,我们人生的目的并不是最终能有一场体面的葬礼或悼念仪式。而是反过来,我们拥有体面的仪式,是因为我们的人生是有价值的。这是肯在他的理发店里发现的道理。
67岁的杰克曾经研习工程学,不情愿地继承了父业。他看着父亲的一生,看到了一生奉献于服务他人的人会获得什么。“父亲是我人生最大的行为模范。他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好人。他经营着一家非常成功的公司,但在20世纪60年代初,他实行了员工所有制,远在这种制度变得普遍之前,因为他认为这是正确的做法。他对金钱没有很大兴趣——他参与到种族关系事务当中。在达拉斯这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地方,你随便问一个人,他们几乎都会说我父亲是达拉斯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他工作繁忙,到处奔走。但身为好人本身就是最棒的礼物——我仰慕他,而且我能看出人们也非常仰慕他。我想,这一点影响了我对成功的定义。”
几十年里,杰克经营着美国最受尊重的私人企业之一,担任许多组织的董事会成员,现在是一处大型都市中心的地方教育董事会主席。当我问他人生最大的意义源自何处时,他说:“首先是我的孩子们,这点别弄错。如果你有孩子,那么我想,身为人类的代价就是要努力让他们成为比你更好的人。你必须对下一代进行传承。但我也对我们公司和我们对他人生活产生的影响感到非常骄傲。我想我就是喜欢改善事物吧。”
听得越多,我越意识到幸福之人总是多付出,少索取。他们也许不像特蕾莎修女或甘地一般无私,但他们知道,付出越多,就越能得到幸福。
问问人生对你之期望
犹太心理治疗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曾于1942~1945年被囚禁于纳粹集中营。后来,弗兰克尔博士在《活出意义来》(Man’s Search for Ultimate Meaning)一书中写到了自己的经历。书中最重要的一章探讨了自杀问题。
弗兰克尔探讨了一个事实:营中许多俘虏都考虑过自杀。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所有俘虏都遭到了严重侵犯,被剥夺了自由、生活、家庭、家人和尊严。弗兰克尔注意到,如果告诉某个人未来他将有所得、幸福在未来等着他,并不能说服他活下去。但是,如果你能帮助他认识到世界对他有所期望,他这一生能有所贡献,那么他几乎总是会选择活下去。弗兰克尔得出了结论:“那些知道世界对他们有何期望的人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生命。”
人生幸福和有意义的一个秘密是多付出、少索取,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们能在很大程度上控制自己的付出(但却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收获)。每天我们都能选择无限制地付出。我们可以选择善意、选择服务他人、选择去爱、选择慷慨、选择把世界变得更好。我开始相信,我们人类内心总是渴望活在世上时能够做出一些贡献。
80多岁的安东尼一辈子都是演员,既出演电影,又在多个大洲演过舞台剧,现在仍在从事表演和导演工作。从我们见面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清楚地知道,他在生活中践行了这五个秘密。他找到了自己热爱的工作,遵从了自己的内心。他为爱留出了空间,为他人付出了爱。尽管他很享受掌声和荣誉,但他告诉我,真正重要的是看见自己对别人的影响。
“年轻时,我在意的只有拿下演出角色。但年纪大了,你会意识到,收钱出演一位为咖啡而狂喜的人,实在了无趣味。你想知道你的工作很重要。最近,我在舞台剧《相约星期二》中扮演莫瑞,好评不断。但对我意义最为重大的是我收到的一封信,这封信来自看过这场演出的一名年轻人。他与家人从韩国到这里旅游,他写信告诉我,这是他这辈子看的第一场舞台剧,我的演出改变了他的人生观,改变了他对何为真正重要事物的看法。比起所有的掌声,这封信对我的意义更为重大。”
这位高龄的演员也提醒了我,我们往往在很多年里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怎样影响了别人。安东尼告诉了我一个发生在他与之前教过的一名学生之间的美妙故事。
“早年在英格兰期间,我教过表演。虽然我一直都更喜欢表演而不是教学,但我相信我还是对学生们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也许这是因为我并没有把我自己的表演方式强加给他们,而是努力帮助他们找到自己的风格。”
当时他移居加拿大已近40年,与妻子回英格兰是为了完成某些工作。他之前教过的一名学生联系了他。那名学生询问能否在他们逗留伦敦期间邀请他们共进晚餐,并且提供了见面的地址。当安东尼与妻子到达见面地点时,他们发现那是一家极其昂贵的美食餐厅。
晚餐非常棒,他们的叙旧聊天也很愉快。结账时,安东尼提出分担一部分,因为他知道账单金额不小。但肯尼,这名他40多年前教过的学生,独自把账结了。
“不,我坚持请客。您没有意识到吗?”这位现年已50多岁的学生说,“我人生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您!您的教导改变了我的人生。您点燃了我内心的表演之火,教导我成为职业演员意味着什么。多亏您的教导,我才获得了成功。”
虽然他与学生之间都有愉快的记忆,但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如何改变了那个人的人生。“那时,我意识到,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改变了别人的人生。我们往往要在许多年后才能知晓,有时甚至永远都不会知道。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人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也很大地影响了我自己。”
当然,不仅是对安东尼,这一点对我们所有人都成立。对于别人对我们的一生所造成的影响,我们往往只看见冰山一角。许多受访者都说,他们在参加所爱之人的葬礼时,发现有许多人出席,并且说着逝世者曾经如何影响了他们。我们一直在影响着他人,哪怕我们自己没有意识。
在这些采访中,我开始认为,我们许多人都渴望与超越我们自己本身的事物产生联系,付出能让我们与超越自己本身的事物联系起来。71岁的物理学家乔治跟我说了他的精神信仰。“越深入学习物理,我就更加相信各种事物间存在深层的联系。宇宙有一种我们没有完全了解的连接特性。”他接着跟我说:“你迟早会意识到,你无法带走一切,但你可以留下些什么。”
人生一大任务:忘却自我
在进行采访期间,许多人问我,对于这些他人认为已经找到了幸福和人生意义的人,宗教或灵性在他们的人生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这些他人眼中的幸福智者是否可能更为虔诚?我发现这些人所拥有的共同点并非我们寻常定义的有宗教信仰,而是与超越其本身的事物之间的一种联系。对一些人而言,这是对个人神明的信仰;对其他一些人而言,这是相信自己与人类整个旅程(包括过去与未来)相联系;而对其他另一些人而言,这是一种强烈的感觉:我们作为人类而互相联系在一起,这一点多么神秘。在所有情形下,这种联系的核心都是服务他人、心性慈善。吉姆是如此表述的:“我的人生意义来源于我知道我把这片露营地变得比之前更好了。”
70岁的迪克在青少年时期找到了与上帝之间的深层联系。“我恳求上帝进入我的人生,对我产生的最大影响就是让我遵从‘恕道’,这个想法很简单,就是友善对待他人。在工作和私人生活中,我都努力践行。这些年来,我还因此经历过一些不可思议的情形。比如说,我曾在新奥尔良遇见过一位白胡子流浪汉。当时我和朋友在出差,晚上走在法语区,这人突然从阴暗处跑出来索要食物。当我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前往法语区的一家餐馆时,我的朋友惊呆了。我告诉他,他可以敞开肚-皮吃,他也这样做了。当我们与他分别时,他给了我这张爱的字条,感谢我对他如此友善。我有一本日记,里面记录着我每次践行‘推己及人’这一简单道理的时刻。这一直是我最大的幸福。”
84岁的唐纳德成长在一个以慈善作为美好生活基础的家庭里。“基督教更提倡服务他人,而对犹太人而言,我们的理念是慈善。我小时候,父母会在家门旁边放一些盒子。每晚父亲回家时,他会在每个盒子里都放些硬币,每个盒子代表了不一样的慈善用途。他们确保让我们知道每个盒子的用途,这样我们就能了解我们帮助的人有哪些需要。”如同“恕道”引导了迪克的人生一般,犹太人的“Tzedakah”理念(即人有义务进行广泛的慈善行为,尤其是针对穷人)塑造了唐纳德的寻求幸福之路。
但是,通过服务他人而产生的这种感觉并不仅限于那些拥有强烈宗教信仰的人。有些人明确告诉我他们是无神论者或不可知论者,他们也谈到与超越自身的事物产生某种联系对找到幸福而言十分重要。年近60岁的鲍勃是生物学家,我之前曾提到,他在10岁时就告诉母亲,他要做生物学家。他对户外活动的热爱一直是人生的重心,他感觉自己与茫茫荒野有一种深层的联系。“生物学家看着自然世界被毁掉,每天都在跟‘失去’打交道。”
他感觉自己让事物变得更好,因此有了明确的人生目标。“我看着地图,就知道绿地将会比我活得更长久。我知道我协助他人建立了一些强有力的组织,它们也将比我活得更长久。有些人对世界的遗赠是他们的孩子,而我对世界的遗赠则是我的工作。”
我在序言中提到,我们确实采访了几位不小心被纳入受访者群体的痛恨生活的老人。换言之,尽管我们请大家推荐的人是那些拥有智慧的长寿老人,但其中有些老人其实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失望愤慨。我注意到,这两类老人之间最大的差别之一就是对超越自身事物的那种联系感。
我的一个结论是人生有两大任务:找到自我和忘却自我。通过发现自己的命运和对自我坦诚,我们可以找到自我。但找到自我还不够,我们还必须忘却自我。
忘却自我的意思是,我们要看见自己与超越自身的事物相联系,这些事物的存在先于我们,并且在我们死后继续存在。这一现象在各种精神信仰中有许多不同的名字,但其共同元素是作为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实体而忘却自我。我们的存在意义重大,是因为我们属于一个比我们自身更为宏大的实体。对某些人而言,它是上帝;对某些人而言,它是人类旅程;对其他人而言,它是自然的一切。我发现,那些既找到了自我也忘却了自我的人找到了幸福。忘却自我,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生奉献,将世界变得更好。这样做,我们连接了未来,也连接了过去。
与生命链的连接使我们的人生具有意义。64岁的比尔说:“我的人生意义源自我的两个孩子和四个孙儿女,这份意义感超越了我自己的物理存在。我的孩子为人都非常好,非常关心他人。然后我看着85岁的母亲,是她将这些价值观传递给了我。成为这条跨越许多代人的爱意之流的一部分,让人感到强烈的意义感。”
我听到的最打动人心的故事来自63岁的哈维,他从前经商,在50多岁时转行成为演员,已出演五十多部电影。“我人生最重要的一天,我甚至都不记得是什么样子,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天,因为我极其幸运地拥有非常棒的父母(这是人生最幸运的事了)。对我人生影响最大的,不是他们的言语,而是他们的行动。母亲非常无私,父亲非常喜欢慈善。他总是付出,并教导我们付出有多么宝贵。对父亲在蒙特利尔的葬礼我记忆犹新,因为有一千人出席了他的葬礼,我都不知道他会认识一千个人。他们许多人都来对我说,我父亲对他们的人生影响很大。”
但哈维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个男人来跟他说了一件关于他父亲的他不知道的事。“我长大时,有许多犹太人从东欧和德国移民来到加拿大。当时有一个叫作‘犹太人免息贷款协会’的组织,向这些新移民提供免息贷款。一个男人在父亲的葬礼上告诉我,在协会成立伊始,我父亲与他人联名签署了每一笔贷款。”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对哈维提过这件事,一次都没有。哈维从父母身上学到,慈善不仅使他人的生活变好,也改善了奉献者自己的人生。
当然,无论我们有无子嗣,我们都是这条奉献链的一部分。安东尼通过教学奉献,哈维的父亲通过以自己的慈善工作激励其他的慈善工作奉献。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要么使爱和生命之火烧得更旺,要么使其变得黯淡。我从这些采访中学到,若我们多奉献、少索取,我们就会感觉与超越自身的故事相联系,使人生有意义。我学到,我们能在这些故事中忘却自我。
听着许多快走到人生旅途终点的人说的话,我不禁意识到,我们都是更宏大的生命链的一部分,哪怕我们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来到世上,认为自己孑然一身,认为我们的生命比其他生命都重要。我们在世界里找到了自我意识,但之后我们会认识到,我们从属于一场更加宏大的对话之中。许多受访者都对我说,他们意识到自己只是宏大世界里极小的存在。通过加入这个超越自身的故事、更少地关注自身和自己的小小利益、加入更为宽广和宏大的世界,我们最终会找到幸福。许多精神传统都以这个看似矛盾的观点为重心:只有放弃自我、不再关注自我,我们才能找到真的幸福。
虽然采访重点是在任何年龄段都能找到幸福和人生意义,但我认为,这些受访者也教给我很多关于生命老去的事情。我学到的最深刻的一点是,我们采访的这些幸福之人最不关注的就是他们自己。几乎没有什么事比一位只关注于自我和人类一生小小利益的老人更令人感到失望沮丧了。我发现,幸福之人有着完满的一生,发现了对自己重要的事物,现在专注于自己将给世界留下什么。
几个月里,我听着这些年逾花甲之人说着自己的看法,越来越意识到我们生活在一个借来的世界里。每一代都从前一代手中将世界“借过来”,然后为下一代托管着这个世界。在此期间,每一代都是这一伟大礼物的管家。我从受访者身上注意到,他们认识到了幸福既来自付出,也来自对于未来的深深责任感。
60多岁的拉尔夫酋长是加拿大西部温哥华岛上一个土著群体选举出来的首领。因为他的酋长地位是由选举获得而非继承而来,所以族人选他作为酋长并非是因为他的血统,而是因为他的人品。他给我讲了一个发生在他青少年时期的美妙故事。
“我们住在太平洋的一个岛上,每年都有一次三文鱼大洄游。我们都盼着坐船出海捕鱼,鱼是我们过冬所需的食物。那一年,我和哥哥们都还是青少年,我们一大早就跟父亲一起坐船出海。鱼非常多,短短几个小时,我们的船就满载三文鱼,不得不返程。我们三兄弟都非常激动,想赶快把鱼卸下船来,以便再次出海捕更多鱼。”
拉尔夫酋长继续说道:“当我们跟父亲说我们已经准备好再次出海时,他说:‘不,我们收工了。’我们问他为什么。我们知道,海里还有很多鱼可以捕。但父亲说:‘不,我们的鱼已经够多了。我们得给别人留一些。’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都在帮助其他部落成员修补渔网,这样他们也能捕捉足够多的鱼。这就是我记得的事。”
我觉得这个故事在许多层面都非常美。这些青少年男孩非常好地代表了我们在早年认为的那些事实。我们出海捕捉尽可能多的鱼。我们相信,只要有足够多的经历、足够多的财物,就能找到幸福。后来,我们发现爱、服务他人以及与更宏大意义相联系才是人类灵魂的真正食粮,但往往为时已晚。拉尔夫的父亲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借来的世界里,有足够的食物很重要,但所取不超过所需也很重要。鱼不属于他家,甚至也不属于他的社区。鱼是从前几代人手里借来的,为后续许多代人进行托管。我猜想,他父亲知道要教给青少年儿子们最重要的一课并非捕鱼技巧,而是对他人付出是人类可以拥有的最大愉悦。
拉尔夫酋长告诉我这个故事一周后,我读到,全世界80%的渔业正濒临崩溃。我们在世界各个水域捕鱼,极少顾及后代。另一位土著长者——站立白水牛,也就是那个从冰湖里捡回一命的人,将他的看法告诉了我。他对我说:“我们的传统认为有一个生命循环。人类在循环顶端,但这不代表我们是最重要的,其实,我们反而是最脆弱的。我们不比其他生灵重要,我们依赖于它们。”学习这些长者的道理,现在还为时未晚。
在我看来,如同人类个体能从服务于超越自身的利益中找到更多幸福一样,一整代人(或一个社会)也必须践行这第五个秘密。当一代人或一个社会专注于物质积累和舒适生活而非更为宏大的意义感时,这个社会将如同一个人一样失去活力。如同人类个体,一个社会越关注“小我”的需求,即奢侈、财物和个人幸福,就越可能逐渐堕落。然而,若我们作为一个集体专注于我们的核心意义,即将一个更好的世界交给下一代,我们就会找到深深的意义感。
当我在坦桑尼亚与多个社区的部落长者共度时日时,我常常问这些长者是否担心未来。他们普遍会回答:“我们当然担心未来。”在与本书中的受访者交谈时,我发现他们也深深地担忧着未来。他们许多人都深深担忧着宗教间日益紧张的局势、地球环境的整体毁灭,以及我们似乎不情愿为未来做出牺牲。但我也发现,他们幸福的最大来源往往是感觉自己为改善事物而做出了小小贡献。
学会不为自己哭泣,而为世界哭泣
68岁的苏珊告诉我:“随着年岁增长,我发现自己不再为自己而哭,而是为世界哭泣。人变老了,你会意识到你不会永远活在世上,但在你离开之后,故事仍在继续。”她说完这番话时,我意识到,我们采访的这些最幸福的人已经学会了为世界哭泣,而那些最不幸福的人仍在为自己哭泣。无论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我们都能学会这个道理,我们最大的幸福来自我们对外界的付出。
这幅画面真是美。我从这200多人身上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有些人为自己哭泣(为我们自身的失望和遗憾),而一些人学会了为世界哭泣。当我们不为自己哭泣,而为世界哭泣时,我们就在这个超越自身的故事里忘却了自我。
苏珊对我说:“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对待彼此,以及我们如何对待环境。我们必须思考自已对未来的影响。”
也许幸福真的不是寻求而来的。也许幸福只是某些更为深刻之事的副产品。64岁的胡安娜说:“如果你不幸福,那就去为别人做些什么吧。如果你只关注自己,你会感觉不幸福,但如果专注帮助他人,你就会找到幸福。幸福源自爱和服务他人。”
我的大女儿莉娜在上高中时,宣称她的人生目标是成名。我觉得很好奇,问她希望因为何事而成名?她说:“这不重要,我只想让人知道我的大名。”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只她一个。近期一项调查显示,多至三分之一的高中生的目标都是成名。在这个沉迷真人秀和各种“网红”(往往并非因为做了什么具有重要意义的事而成名)的世界里,不知为何,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竟取代了对意义的追寻。当时,我对她说,没有做出贡献的名气意义甚微,反过来,不为人知的贡献本身就是一种奖赏。她给我的眼神与大多数青少年听到这种建议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这些采访令我从未如此坚信我对她说的那番话的价值。我采访的这些最幸福之人知道自己的人生很重要,知道他自己曾经服务于他人。最悲惨的人则只关注自身,只想着找到幸福,获得爱意,积累物质、地位和名气。
与这些长者交谈令我重新审视了这个古老的事实:我们生活在一个借来的世界里。最幸福的人知道自己小小地改善了事物,无论是抚养孩子、推进一项事业前进了一小步,还是对一小群人造成了影响。
但我们每个人是否真的都有能力改变世界?我们从物理世界学到的一个道理就是,事物之间互相联系的程度远比我们所想象的更深。原子虽然由物理空间所分隔,但仍然彼此交互、影响彼此的运动。人类的世界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每个人与世界的交互都改变着它的运动。这些微小的改变叠加在一起,能够塑造未来。罗伯特·肯尼迪曾写道:“极少人能够伟大地改变历史,但我们每个人都能改变事件的一小部分,这些行动加在一起将会书写一代人的历史……正是由于无数人出于勇气和信仰所进行的各种行动,人类历史才是今天的模样。每当一个人为理想站出来,或为改善他人命运而行动,或为打击不公而行动时,就发出了希望的小小涟漪,这份涟漪与其他百万份以不同能量与胆量为中心的涟漪彼此交汇,形成一道水流,能够冲倒最为坚实的压迫与阻抗之墙。”
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真正看见银河的情景。我从小在大都市长大,晚上能看见的基本只是几颗星星。但在大学期间,我在百慕大群岛进行实地考察工作。当时,外围岛屿上还少有电灯。一天晚上,接近半夜时,我们走到山顶,躺在草地上,看着漆黑的夜空。树蛙愉悦的叫声在我耳边回响,我第一次看见了银河。天空中的星星如此密集,好似创世主把牛奶洒在了天空。我记得曾学习过,银河其实并不在“外界”,因为我们的太阳系(太阳和所有行星)都在银河系之中,眼前这幅景象也因此对我更有启发。我抬头看见的银河,其实就围绕在我身边。
在欣赏天空夜景时,我记起了在天文课上学到的知识:我们在夜空中看见的许多星星可能已经不复存在。它们距离地球太过遥远,它们的光芒需要数百万年才能到达地球。我眼前看见的星光,可能来自早已毁灭的星星。
当时19岁的我就想,有些人的人生就和那些星星一样,在逝去之后仍然照亮着世界。我祈祷我的人生也能这样。
第五个秘密就是多奉献,少索取。若我们奉献多过索取,我们就能与一个超越自身的故事相连接。在这样做的过程中,幸福会找到我们。
要把这个秘密融入生活之中,每周要思考下面这些问题:
·这周我是否对世界做出了小的改善?
·这周我是否提醒了自己,我正在做出影响,哪怕我自己看不见?
·这周我是否友善、慷慨并且有所奉献?明天或下周要如何更进一步?
·这周我是否更关注“小我”的需求(追求物质、地位或权力)而非“大我”的需求(为使世界变得更好而做出贡献)?
·下周,如何把这个秘密更深地融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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