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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二:因缘际会

辑二:因缘际会

 

 

一段奇缘:和「布舅舅」一家突然接上的联系

笔者与韦小美的通信

 

 

按说,张充和与「知青」——「文革」里中国大陆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风马牛」。

二○○八年是中国知青大规模下乡运动四十周年的纪念。作为一个从一九六八到一九七八在海南岛下乡整整十年的老知青,我突然被万里迢迢造访耶鲁的粤海知青网负责人、知青作曲家霍东龄的盛情所打动,决定放下手边的写作,参与广东知青群体纪念青春岁月的演出活动,应允为大型交响叙事合唱、知青组歌《岁月甘泉》的歌词作者。《岁月甘泉》二○○八年公演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包括引发争议),有点让作曲家霍东龄和我始料未及。自此后一直到当下,《岁月甘泉》已从广州演到北京、香港,从中国演到海外各地,两三年间,从耶鲁大学、纽约卡内基音乐厅、印第安纳州、华盛顿一直演到澳洲悉尼歌剧院。目前这把演出「野火」还在继续往前蔓延,盖因海内外「知青群体」人数庞大、「知青情结」深广厚重是也。为此,自然牵扯了我个人不少的精力(此书出版的迟迟延宕,都与此相关)。我曾在二○○九年赠送过一盘《岁月甘泉》的音乐CD给充和老人,并和她一起在家里开机聆听。我注意到,老人听得有点不知其然,也不问所以然。万万没想到,此事,却跟老人潜在里有着非同一般的紧密联系,并且一下子,还了老人家藏在心里几十年的一段夙愿。

 

主持二○○八年知青四十年广州纪念演出的总导演韦小美,是与我同在海南下乡的「知青战友」,当年我们在乡下并不认识,因为这次演出,却成为交往密切的朋友。原来,他的父亲,正是张充和继母韦均一的小弟弟——韦布。读过有关张充和其他记述文字(比如《合肥四姊妹》、《曲人鸿爪》)的读者一定记得:无论韦均一或她带进张家门的小弟韦布,都曾在张充和年轻时代的生命历程中,留下过很深的印迹。我在和充和老人的忆旧聊天中,她会常常提到继母韦均一,并常常向我感慨:「只是这几十年来,我和韦家人都断了联系,一直很牵挂她的家人。」据我所知,因为韦均一早在一九八○年代初就过世了,所以在张充和能够返回苏州故乡的年月(一九八三年前后),也无法续上与韦家的联系。

事情的转机之一(说「之一」,是我不能确定——张先生此前是否确实完全断绝了与韦家人的联系,老人的记忆已然会发生偏误),就出现在下面这两封通信上。


(左)二○○八年知青下乡四十周年纪念演出前,霍东龄与笔者留影。

(右)韦小美与笔者在组歌《岁月甘泉》排练现场

 

 

 

 

 

 

 

苏炜:

 

你好。久未联系,只因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今天上网看到你的《三位沈先生》一文,其中提到张充和的继母韦均一,引起了我的回忆。
韦均一是我父亲的大姐,即我的大姑妈。她学问非常渊博,是个真正的大才女。韦姓兄弟姐妹中,她与我父亲感情最好,「文革」前我家迁到广州后,她还来住过一段日子。我至今记得她每天清早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肩上披一块白布,用一把密齿的木梳子,沾着不知是清水还是其他什么专门护发用品,一丝不苟地梳理她那头往后梳的短发,动作优雅、舒缓、认真,常常看得我入迷。她晚年孤身一人住在苏州,没有亲人照顾,又没去养老院,全靠外面请个人一天三顿送饭,这样的照顾是什么水平可想而知。我们夫妇一九八一年曾到苏州看望她,情景比较凄凉,我还把我心爱的红灯牌收音机送给了她做伴解闷。我父亲曾多次提出要去苏州陪伴她共度余生,但我们做子女的,实在不放心他独自在外而难以照顾,所以直至姑妈去世,他们也没能再见一面。对这点,我知道父亲是感到非常遗憾的。
张充和、沈从文,照说也算我们的亲戚,但都是双方父辈的情谊,我们后代就比较陌生了。有机会请代问候张先生,问问她是否还记得广州的(韦)布舅舅?

 

小美
(来信约在二○○九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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