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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猫鼠游戏

意外相逢

清晨时分,花灯还在街道上闪烁着,熊剑飞早早从某处桥洞钻出来,他先到不远处的菜地找了个稍微干净的池塘洗了把脸,顺手揪了几根葱,拔了两根菜叶,裹着葱边走边啃,对他来说,早饭时间开始了。

桥洞下的家不用收拾,那是鸠占鹊巢,不知道哪位流浪汉前辈留下的,前行的方向是火车站,那儿每天都有数十列火车的货物需要装卸、搬运,只要有力气,就不愁没饭吃。最关键的是那地方只看你力气,不看你的身份证,而且工资现结,虽然低了点,可也足够他生存所需。

走在大街上,早起的居民偶尔有和熊剑飞碰面的,一准是吓一跳,赶紧躲着走。南方的男女身材都偏瘦偏小,顶多有熊哥半个人那么粗,而且加上熊哥这反动长相,别说普通人,就街上的混混都不敢招惹。

余罪曾经给狗熊的样子下过一个定义,叫:虎背熊腰山猪脸。

因为这事,他和余罪打过一架,从宿舍撵到操场,回来时候两个人都鼻青脸肿。后来格斗课时大家才发现,余罪手快手黑,而熊剑飞手重手狠,这两人打一架怕是半斤八两,那次打架结果不明,不过两人成了哥们儿。狗熊的爹就是火车站的装卸工,儿子继承了老爸所有的特点,睡着时打呼噜磨牙,醒着时放屁搓脚丫,这德行让他成为学校里最耀眼的另类。余罪虽然嘴损,却是第一个不嫌弃他的对手,在他不断改变融入这个集体之后,最初的对手反而成了最好的哥们儿。

“妈的,余罪这王八蛋,肯定躲哪儿享福去了!”

想起这个哥们儿,他不禁自言自语道。这一次训练,就像回到了曾经生活的棚户区一样,对他来说一切都是轻车熟路,根本没有甘苦可言,顶多就是气候热了点不太适应,不过这些天他已经成功地让自己习惯这里的潮--湿--和闷热了。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和余罪结伴的话,肯定会过得更好。

这是他最服气余罪的地方,人家特别有经济头脑,以前兄弟们前脚打架,他后脚就去说和,然后两头落好,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得请他意思意思。

走了不远,他又在路边顺便买了一袋包子,边嚼边走。屈指算来,已经过了两周,再有三四周就能回去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以偿穿上警服,因为他的家境基本上属于那种“儿女上学、爸妈吐血”的类型,对于没有背景和能力的普通家庭,儿子毕业,只能让爹妈再次吐血。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他坚持得最好。

突然间他站住了,眼瞪着,看到了一副熟悉的景象。

不远的街边,一群人正在打架,三个打一个,被打的那个靠在墙上,护着头,偶尔还能还上一拳一脚。

滨海几乎就是个犯罪之都,这鬼地方聚集了上百万的流动人口,每天坑蒙拐骗偷抢的人如过江之鲫,大白天抢金链抢钱包的抢了就奔,夜幕下野鸡和砍手党成群结队出没,火车站这一带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相比之下,岳西省那地方简直就要被称作人间天堂了。狗熊没出声,往嘴里扔了个包子,这时却看到被围的那位小-腹上挨了一拳,稍稍弯腰,反而乘机反手一肘,敲退一个瘦个子时,他诧异地说道:“哟,有两下,匕首攻防反肘。”

“不对呀?出手怎么这么熟悉?”他越看越疑惑,被围的那一位,穿着牛仔裤,皮鞋锃亮,留着长头发,看不清表情。应该不是认识的人。狗熊不想惹事,前行不远停住脚步张望着。那人跳出了战团,却没有跑,猛地一个回腿,直踹向跟上来的人中的一位,那人吃痛地捂着裆部,蹬蹬蹬连退数步。

这行云流水的招数怎么这么熟悉?熊剑飞又一惊,想起了一个人,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认出他来了,吼了句:“傻看什么?帮忙。”

“嗨!”

这是余罪!真他妈有缘!熊剑飞简直乐歪了,兴奋地扔了包子,紧接着一个高弹跳,人像出膛的炮弹样直冲上来。刚才一个人打三个只能算勉强,现在两个打三个几乎没有悬念,一拳直冲鼻梁、环臂直勒上去,两个追打余罪的瞬间被放倒了。

放倒了就没好事,大脚丫咚咚直踹,那两人吃痛地-呻-吟翻滚。

“快走。”

余罪拉着打得兴起的熊剑飞,拔腿就跑。熊剑飞来不及问,跟着飞奔,两人沿着三元里的大道跑着,钻进了小胡同,左一拐、右一拐、再左一拐……拐得熊剑飞快晕菜了,不料眼前一亮,转到大道上去了,余罪伸着手拦了一辆出租,拉着熊剑飞上车,一溜烟跑了。

刚刚打过架的地方,地上躺的三位,此时-呻-吟着吃痛起身,互相搀扶着捡近路溜了。好多当地的居民指指点点,又是大叹这治安实在够呛,人都跑完了,才看见警装的巡逻队来了。

不远处一辆标致车里,刚刚开始一天工作的高远和王武为倒是欣赏了一场精彩的对决,王武为合上DV,有点不解道:“1号怎么都上手了?”

“1号是比较老实的一位,这些天在货运站干得很稳当,难道是和哪一位碰面了?”高远问。

对于监视的几位,行动组不知道名字,每个人都只用代号代替,这位1号丑哥在他们看来是其中比较踏实的一位,可没料到踏实的人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高远持着对讲问着后方其他人的方位有没有什么变化,要知道在这个大都市里碰面可没那么容易。他询问时,王武为回放DV,冷不丁地“咦”了一声,把屏幕放到了高远面前:“你看……这人面熟不?”

“这是……”高远细看时,刚才被追打的这位,染着半黄的头发、牛仔裤、灰衬衫,可头发下的半边脸让高远惊讶道:“8号?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

他焦急地回问家里的监控,可不料信号还在离机场不远的一家如家酒店,本来机场混迹不久后就住进酒店的8号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倒好,信号和人,彻底剥离了。

“宇婧,有个新情况,你整理一下报给杜组长……”

两人商议了下,王武为把无意中发现的这个情况汇报回去了,时间过了不到一半,当初认为这个简单的任务开始变得不简单了。那个胖子被生活所迫,自打挣了街头老千一笔钱便顿悟了,现在开始在滨海街头当流窜老千了;9号和11号,还是满大街贴小广告,还有一位已经消失在帝豪夜总会,具体情况到现在还没有摸清楚,现在倒好,这个信号剥离的8号,也不知道已经脱出视线几天了。

“我觉得要出事呀。”高远发动车时这样道。

“出什么事?”王武为问。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你说出什么事?我怎么觉得许处是把这伙人故意扔这儿,让他们自学成材呢,这地方可是犯罪速成班啊!”高远说道。

王武为笑了。他深以为然,可无能为力。

打车钱花了四十多块,下车时已经站到了如家酒店的门口,余罪付了车钱,回头时熊剑飞还一愣一愣的,不解地盯着他。这家伙本来挺阳刚的,现在却打扮得不男不女,头发染成黄的了,衣服穿得十分鲜艳,再抹点口红就成街头野鸡了。

“你……你咋成了这样?”熊剑飞痛心地问着,对于男人的流落可以理解,堕落可就不能理解了。

“这样别人认不出来了啊。”余罪笑了笑,一抹脑袋,将发套摘了,还是个平头的样子。熊剑飞勉强能看过眼了,余罪拉着他走进酒店,熊剑飞却是紧张地又问:“干什么?”

“去我家坐坐呀?”

“你住这里面?”

“啊,住好几天了。”

“啊?”

“不要张这么大嘴,妈的几天没刷牙了?”

余罪的轻描淡写让熊剑飞震惊了,他张口结舌地看着余罪,果真发现不同了。

堕落果真比自己流落好过了点,别说人穿得精神,凑近闻闻身上还有香水味,再抬头看看这楼宇,可不得让熊剑飞感叹人比人得被气死,起点是一样的,可看人家过的什么生活?

“走吧,洗个澡,给你买套衣服……哎,狗熊,你见到其他人了吗?”

“没碰见。”

“这段时间你怎么过的?”

“在火车站扛货。”

“累不累呀?”

“能不累呀?一个麻包二百斤,你试试,一袋才算一块钱。”

“呵呵……平时说你傻你不信,碰见兄弟我,好日子就来了。”

余罪-搂-着老实巴交的熊剑飞回了酒店,和两头漏风、满河道臭气的桥洞下相比,熊剑飞一下子恍如进入了天堂,那叫一个兴奋,他不客气地拿着房间放着的水果,边啃边脱衣服,鬼叫狼嚎地钻进卫生间洗热水澡去了。

一个舒适的热水澡,等熊剑飞裹着浴巾出来时,又掰了串香蕉,盘腿坐在床-上牙咬着一剥皮,一塞-就进去一根。他惬意地吃着,看余罪对着镜子在抹着红药水,刚才额头被人干了一家伙,肿了。

狗熊这才想起了刚才的惊魂,他边吃边问着:“余儿,刚才那几个人为什么追打你?”

“想知道原因?”余罪笑着问,指指桌上放的一个钱包,边抹药水边道,“还不是因为它!”

“他们抢你?”熊剑飞问。

“错了。”余罪笑着道,回身靠着桌子站定,看着熊剑飞笑眯眯道,“你要把主语宾语换过来,就是正确答案。”

“你……抢……他、他们?”熊剑飞眼睛慢慢地睁大了,嘴里忘记咀嚼了,他看着穿得花里胡哨的余罪,看着住的这小康之地,霎时间明白了,这兄弟过得这么舒坦,八成没干好事。这好像比自己干了坏事还让他生气一般,狗熊瞪着眼,虎着脸,气着了。

对于脑筋简单的人洗脑比较容易,熊剑飞就属于那类容易被忠诚、正义、誓言洗脑的一类人。余罪像故意刺激他一样拿起钱包,笑着一扔到床-上道:“瞪什么?没你这个帮凶我今天还得不了手呢。呐,自己拿点,里头好几千呢。”

“噗”一下子,熊剑飞把嘴里的东西全喷出来了,愣是被滑溜的香蕉给噎住了,直接拿起钱包砸向余罪,生气地要和余罪决裂。他蹬蹬蹬走向门外,开了门却是腿一凉,低头一瞧还裹着浴巾呢,脏衣服早被余罪扔水池里了,他百般无奈只能又回到房间里,蹲在床边,半晌无言,恰如被施暴后的良家女,那委屈劲儿,就差咧开嘴号啕大哭了。

剑走偏锋

帮忙帮成了帮凶,这可岂能让一直抱着惩恶扬善从警理想的熊剑飞心安?

委屈地想了好久,那钱包鼓鼓囊囊的,怕得有好几千块,这要是犯事了,别说当警察,不被判个三五年就不错了。他又想着家里识字不多文化不高的老父,对自己千叮万嘱要有骨气,什么叫骨气,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偷人,这倒好,不偷了,改更恶劣的抢了。

不管想什么,他就是没看余罪,余罪在摆弄着熊剑飞的卡片机、腰带,还有在裤脚里拆下来的一圈扁形的金属线,两头嵌着不知道什么小装备。

肯定是追踪装备,余罪在斟酌着有没有什么纰漏的地方,半晌听到吸溜鼻子的哭泣声。他扭头看时却哭笑不得了,狗熊挺大个子,居然哭上了。

“至于吗?就犯了事也是我扛着,你哭什么?”余罪问。

熊剑飞没理他,把头侧过一边。余罪笑着说道:“哎,要不钱包给你,你去上缴,带着我去投案自首?”

这下熊剑飞回过头来了,怀疑地看着余罪。他知道余罪应该没有这么高的境界,就算有那境界,他怕自己也狠不下心来,却不料余罪道:“你去上缴,你说什么呀?你是谁?有身份证吗?那几个人是什么人你能说得清吗?万一该地区发生过数起同样的案子,警察咬着你不放,你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把熊剑飞给搞蒙了,这是实际情况,训练任务设定时就把一群学员都打到盲流的水平,你要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恐怕没那么容易。熊剑飞一愣,知道这事难办。此时他才缓过心神来,生气地说道:“怎么不能过,那你也不能去抢劫呀?好歹咱们也是警校出来的。”

警校里打打闹闹虽然都敢胡来,可那和违法犯罪是有原则性区别的,能这么埋怨已经是熊剑飞给的偌大面子了,以前生气都是拿拳头说话的。

余罪笑了笑,和他一起坐到床边,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经历了。余罪从下车开始,就在机场那一带混迹,最初是拿着安检滞留的火机换饭钱,后来又从遍地拉客的中巴大巴上找到了商机,拉个客,售票员给票价一成的提成。再后来,无意中发现机场大厅卫生间的一个扒手,余罪义愤填膺,一顿老拳把这货打趴在马桶边上。

干得一不做,二不休,连扒手身上的赃款也没收了,于是就有改善生活的来源了。

至于今天早上的事,是余罪在三元里一个老外常去的酒吧窝了一夜,跟上了一个专敲车窗玻璃偷窃车内财物的,跟到小胡同余罪冷不丁当了回黄雀在后。可没想到这次有点扎手,那地方就是贼窝,被打的一嗓子吼出来了四五个,余罪那是发疯似的跑,跑了几公里都没甩掉腿最快的仨人,直接在街上干上了,后来的事熊剑飞知道了。

熊哥给听愣了,以前知道余儿胆大,可没想到胆大到这种程度。别说学员了,就是真警察也不可能只身一人去执行任务。

“别愣了,这不义之财,有德之人得之,咱这叫替天行道。”余罪严肃道。

“狗屁,黑吃黑好不好?”熊剑飞骂了句,气稍消了点,对于道德水平偏低、底线又不高的这干哥们儿,这事勉强能接受,总比抢普通人好一点吧。

“黑吃黑总比挨饿强吧?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二百斤麻包扛得动?”余罪一句话把熊剑飞反问住了,看余罪捡起来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钱递到自己面前,瞪着眼问,“真不要啊?别说老子不照顾你啊,看你进门那穷逼样,拿点钱会死呀?”

钱硬塞-到熊剑飞的手里,熊剑飞可觉得有点烫手了,他紧张地哆嗦着嘴巴道:“余儿,这多少钱呀?这要犯了案别说当警察了,得被警察抓呀!”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警校出来的,都学狗身上了。敲车窗偷东西的,你说他敢不敢报案?”

“应该不敢吧。”

“是啊,不报案,哪来的犯案?”

“对呀……可这?”

“拿着,不要抱那么大幻想,还没准能不能穿上官衣呢。别亏待了自己,看你进门身上臭的。”

“那要让许处长的人追踪到怎么办?”

“不会,我是晚上出来的,信号源都扔在这儿呢。不过万一要是碰巧追踪你,那我干的就快露馅了。”

余罪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太乱,被追得很急,倒还真没有注意到是不是有巡查的在四周。余罪把他知道的情况对熊剑飞说了说,其实发现追踪不难,他从一开始就一直怀疑有人在暗中跟着,专门换了三个不同的地方,当他看到同样的车时,几乎能肯定这是巡查准备支援的人了。

熊剑飞可有点傻了,真被队里追踪到这个主犯和他这个帮凶,那自己的理想怕是要泡汤了。紧张之余,他张口结舌地问着余罪:“那怎么办?”

既然害怕事发,那就想办法捂着别让事发,熊剑飞无意中一步一步和余罪站到了一条战线上。

“他们想摸清咱们的规律,咱们只要不形成习惯,他就没治。”余罪笑着道,看熊剑飞这担心样子,想了片刻又续道,“今天是咱干得最肥的一票,要是这几天不高消费的话支持到结束没问题。这样,咱们反侦查怎么样?和他们玩玩,说不定能把落难的哥几个都找回来,想不想干?”

“这个……”熊剑飞有点为难了,不是不想,而是怕余罪玩得又过火了。

“你真他妈没义气,兄弟们都流落在滨海,没准还在街上饿肚子呢。豆包,家门都没出过多远;老骆,文绉绉的,脸皮又薄,指不定混成什么惨样了;还有鼠标,那可是你同宿舍的,你真的扔下他们不管?你摸着良心问问,他们对你怎么样?你现在手里有钱,难道不该帮帮他们?”余罪义正词严地训着熊剑飞。熊剑飞冲动着,点头道:“该帮,一定得帮。”

“这不就对了,走,带你吃顿大餐,吃完睡一觉,下午溜达去。”余罪道,熊剑飞赶紧起身追着问:“那怎么找他们,地方这么大。”

“有那玩意在,办法就在。”余罪指指床-上扔的信号源,笑着道。

他笑得很自信,看来早玩得很从容了,只是别人还不知道而已。

意外出现了,就意味着高远和王武为要挨训了,堂堂的禁毒局外勤,居然让个菜鸟溜出视线之外,居然不知道人家在眼皮子底下已经干了这么多事。

带回来的图像分析过了,此时还停留在林宇婧的电脑屏幕上,没错,就是8号,居然乔装改扮过,是今年街头烂仔流行的装束,水磨蓝的牛仔、涂鸦颜色的灰衬衫,配着一头染黄的头发,停在屏幕上像对这个行动组嘲笑一般。

“让你们高度重视,你们却掉以轻心。几个菜鸟都看不住,我怎么指望你们能盯住毒贩?回头给我认真检讨。”杜立才训着两人,在会议室来回踱着步子,情况已经报回去了,还没有得到许平秋的回复,他估计不会有什么好话回来,和线人丢了相比,这次更让他没有脸面。

四名队员都站着不敢吭声,不过十数天,扔下车的菜鸟已经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没有适应力的已经被救援走了四位,可剩下的一旦适应就伤脑筋了,这些钻进“旁门左道”的家伙给监控带来的难度不是一点半点。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杜组长看了眼号码,踱步到门外接听去了,心知肯定是许处给的新指示。剩下屋里四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能失利到这种程度,在这个上面翻了船,别说组长,就外勤们也觉得很没面子。

“高哥,怎么能出了这事?”另一位外勤问,他叫李方远,比高远的资历要浅得多。高远一副悻然之色道:“谁知道,这家伙太鬼,信号源和人不在一个地方,我总不能破门而入查查他在不在吧?”

“可他怎么知道第三个信号源?那是隐藏的。”林宇婧奇怪地问。

“没说这孩子成精了吗?”高远道。

“那岂不是要玩捉迷藏了?吃饱了撑的啊。”林宇婧道,很不悦。

“还就是吃饱了撑的,街头当老千的那个,我们现在车只要路过,每回都上来打招呼。”王武为笑道,其实这个任务,也让他觉得老没意思了。

正悄声说着,杜组长进来了,很严肃,看了几人一眼下命令道:“宇婧、方远,换你们上,高远、武为在后方监视,重点监视8号、11号,对了,车也要换。我重申一点啊,这是一个许处多次强调的重要任务,谁要再掉链子,不用向我辞行,直接回省城吧!”

这命令下得斩钉截铁,几名队员又是一副悻然之色,看来这吃饱了撑着的游戏,还要继续下去。

纨绔精英

挂了电话的许平秋不觉得意外,反而心里有点窃喜,因为远在千里之外的那拨秘密队伍,最终还是有人走到了他设计的轨道上,而且走进来的,还是意料中的人。

饥饿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最好的试金石,在本能的驱使下能干出什么事来,完全是本性使然。那个--奸-商的儿子毫无例外会选择一条捷径,而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在街上捡破烂、熬日子。

他心情很好,坐在车里给方远下了个命令。此时透过车窗看到一列十数辆警车绵延在滨河路上,刺耳的警笛、威武的警容,让他的心情更好了。

昨晚的晚间新闻报道了:轰动全市的“1・21杀人抛尸案”成功告破,历时26天,二队远赴贵省把第一嫌疑人缉捕归案,今天是指认犯罪现场,从市局到省厅,来了不少观摩的人,这个影响极其恶劣的案子要公之于众了,电视台的新闻记者也来了不少。

咣当!沉重的车后厢打开,嫌疑人黄亚娟像被关在牢笼里的野兽,望着铁笼外的警察一脸乞怜之色。

“下车!”车下一名女警低沉的声音命令了句,面无表情。

外围的警戒之外,围观着锅炉厂数百群众,女警押解着全副镣铐的女嫌疑人指认着抛尸的窨井,再一次叙述重复案情时,嫌疑人的脸上却是一副呆板和漠然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围观的群众噤若寒蝉,人心硬到什么程度才会干出这种事?把同行的姐妹洗劫一空,再杀人抛尸,还要毁尸灭迹!

案情不复杂,嫌疑人黄亚娟和两名被害人是一省同乡,已经混迹娱乐行当十数年的黄亚娟年老色衰,对于两位青春靓丽、挣钱容易的同乡早就抱着不轨之心,她以介绍客人的借口把同乡分别骗到租住的地方,伙同其他两名嫌犯实施抢劫杀人,就有了这惊动全市的“1・21杀人抛尸案”。

并不复杂的案情看似简单,背后却是一队刑警追了两省四市才抓到的嫌疑人,案情敲定之时,就是许平秋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不经意间,他看到了解押嫌疑人的女警,是周文涓。他愣了下,随即笑了,看来二队的邵队长,没怎么对自己安排进去的实习生客气,直接上大场面了。

现场指认完毕,市局局长接受了电视台的一个现场专访,专访比指认耗时还多。这却是没有什么看头了,许平秋没有露面,不声不响地跟在车尾,回到了劲松路的刑侦二大队,接下来又是市局局长和一队外勤的见面会,流程是先夸奖,后慰问,再勉励一番,还有一层意思是:其余嫌疑人,要尽快缉捕归案。

结束时已经快到下午下班的时间,一队车驶出了劲松路,不过许平秋在岔路口又拐回来了,去而复返到二队门口时,接到电话的邵万戈正跑着从队部出来。

“怎么了,许处?我也有事找您呢。”邵万戈乐滋滋地喊着,大案告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乐什么呀?你能有什么事,不是要人就是要经费,这么没难度的案子,你都好意思张口啊?”许平秋不等对方开口,先把话堵回去了,把邵万戈噎了一下。顶头上的领导一个比一个不地道,除了给你下破案的限期,其余的承诺大部分都停留在嘴上。许平秋笑了笑问着:“先说我的事,这个周文涓怎么样?”

许平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关心一位无足轻重的学员,不过在指认现场时,他似乎觉得有什么让人诧异的感觉。刑警的第六感觉相当敏锐,只是大多数时候,无法用言语表达而已。

“还成。”邵万戈道。

“还成?具体点。”许平秋追问。

于是邵万戈说了,业务素质还成,最起码没被法医现场吓跑;性格有点内向,不过很勤快,有她在,队里都不用轮流值日了,每天下班她都把三层楼挨个拖得干干净净。问到晕枪,邵万戈却是摇摇头,专门带她去参加过两次实弹射击,根本没事,打得还蛮准。

许平秋听得稍有诧异了,印象中胆小怯懦的周文涓,居然没被法医现场吓跑,又被难得夸人的邵队长冠之以一个“还成”的评价,那就说明相当不错了,他又笑着问:“那这个人要留在二队的话,你有意见吗?不要考虑我的面子,你们这个鬼地方,如果是我的亲戚我肯定不往这儿送。”

“嘿嘿,没什么意见,我们倒是也需要这么一个外勤,这不这次押解女嫌疑人就用上了,都像这样肯吃苦的就好了。”邵万戈道,评价出自真诚,不像虚与委蛇。许平秋这才放心了,要走时,邵万戈一急嚷上了:“许处,您的事完了,我还有事呢!”

“要人再等几个月,很快就有了,市局也不可能这么快定下来。”许平秋以为又是增加警力的问题,直接回绝道,不料邵万戈笑道:“我要个实习生怎么样?”

“谁?”许平秋一愣。

“解冰。”

“他?”

“怎么了?许处对他有成见?”

“告诉我原因和动机,不是他家里给你什么好处了吧?”

一句话让邵万戈好不难堪,省厅的中层里,就数许平秋年纪最大,这号年纪已经到了不可能再往上升迁的地步,典型的特征是脾气臭、怪话多,上到厅长下到队员,当面背后都敢指责。邵队尴尬地笑了笑,细细给老领导解释着,敢情那天被吓跑后解冰过了两个小时又跑回来了,死缠硬磨邵队长要到刑警队实习,邵队长也够狠,直接一句:“去,今晚你把法医室停的几具尸体受害特征全部描述出来!”

其中就包括“1・21”两位受害人,本来想把解冰再次吓跑,可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忍着内心痛苦和恐惧,用了三个小时,吐了六次,最后梗着脖子出来时,不害怕了。

“咦?可以啊,这么快就过了心理适应期!”许平秋笑着道,对于解冰提起兴趣来了,这时候,邵万戈向着楼里招招手,意外的是,一身学员装的解冰小跑出来了,站到了许平秋的面前,恭恭敬敬敬了个礼。

“不但过了适应期,而且这次案子他帮了不少忙。许处,看来我也得进修进修了,解冰描摹的嫌疑人特征,吓了我一跳。”邵万戈道,这段时间看来两人亲近了不少,邵万戈重重地拍着解冰的肩膀,不吝赞扬地道。

“哦?”许平秋的兴趣更大了,看着挺着胸膛、好一副意气风发的小学员,忍不住又回想起初见他时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可事情偏偏凑巧,仿佛是证明许平秋眼光偏差一般,能让邵万戈第一个认可的人,居然会是他。

“哦,怪不得督察处老高见了我就说怪话,有人是慧眼识珠,有人是牛眼识草,敢情我真看错了。”许平秋笑着自嘲道,摆摆手,“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我们最初根据抛尸现场以及恢复的受害人体貌特征判断,嫌疑人应该是个凶残至极、心理有严重问题、而且有反侦查经验的老手,刚开始的侦破方向就是这样,不过这时候,解冰找到我,提出了他的异议……解冰,你来说吧。”邵万戈开了个头,把发言机会留给了解冰。

解冰正正身-子,正色道:“受害人的体貌恢复后,是两位很漂亮的女-人,平均年龄二十四岁,经辨认是天府娱乐城的三陪女,根据她们被肢解以及面部被化学药品严重灼毁的情况,我当时判断是几个毫无经验的新手作案!”

许平秋愣了下,事实证明解冰是正确的,这个少数派报告让邵万戈和他这位刑侦老处长处于尴尬的境地,确实是新手作案。

解冰接着解释道:“表面上看嫌疑人毁尸灭迹,凶残至极,但从行为模式分析,我觉得这个案子犯得非常幼稚,第一,灼毁受害人的面部体貌看似精明,其实蠢到家了,现在稍有点反侦查常识的都知道,别说灼伤,只要颅骨在就可以恢复。他们这样做,而且堂而皇之地化装取走卡内现金,恰恰暴露的是并不高的反侦查水平。第二,抛尸地点尚在市区,隔两公里就是居民区,向北不到五百米就有建筑工地,如果以惯犯的眼光来看,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抛尸地点,很容易被人发现。他们之所以在这儿抛尸,我觉得是仓促的原因,同样反证了他们的作案水平并不高。既然如此仓促,而且水平低劣,那就应该是就近原则,也就是说,第一案发现场,离此不远。”

“即便划定范围,如果要准确找到还是需要费番周折的。”许平秋道,他看过那一片的地形,老城区,新旧楼宇间的层次很乱,有大片的居民区。

“那就需要相互联系的线索来交叉比对了,我当时觉得灼毁嫌疑人面部体貌的行为让我很不解,抢劫得手、已经肢解而且抛尸,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干那事呢?除了给我们侦破设置障碍,我大胆地分析,这个行为细节反映出了嫌疑人和受害人有某种私人仇怨,才促使嫌疑人这样做。对比两人排查后已知的身份——三陪女,越是这类高危人群,他们的防范意识越强,而越强的防范意识却被人骗出来抢劫、施虐然后再杀害,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新手,熟人,纯为谋财!”解冰道。条理很清晰,听得许平秋直皱眉头。

此时邵万戈插进来了,他还沉浸在发现一个天才的兴奋中,接着道:“我们在寻找第一案发现场受挫后,试着按解冰这个思路,把天府娱乐城所有失足女的身份、租住地以及锅炉厂周边所有暂住人口整理了一遍,很意外地发现第一案发现场就在离抛尸地不到四公里的一幢小区里,根据案发时间,我们锁定了在这里留下多次出入记录的黄亚娟,经过天府的工作人员辨认,她和受害人认识。”

“她很聪明,取钱的时候遮了个严实;不过也很笨,案发前一点准备都没有。”解冰笑道。

“我们在贵省凯里抓到她时,她惊恐地第一句话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邵万戈笑着说道,那是个很狠辣、不过也确实很蠢的女-人。

两个人像说双簧一般把整个案情向许平秋回溯了一遍,当时觉得很棘手的案子,可想象不到居然是如此拙劣的谋财害命,不过解冰给邵万戈的震惊也足够大了:新手、熟人、案发地……这些关键的信息让二队查出来并不难,可如果仅仅凭有限证据推测到的话,那就不简单了,解冰的加入大大加快了侦破的进程。

所以邵万戈坚持要留这位学员了,许平秋笑了笑道:“他是学员,实习地很容易解决,给督察处打个请示就行了,还需要我点头?”

“许处,这批人不都是您招的吗?我这身份和省厅督察处可说不上话,再说,我总不能去人家那儿挖墙脚吧?”邵万戈谦恭地说道。解冰实习生的身份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上面领导的脸面,许平秋笑了笑,盯着英俊帅气的解冰,突然来了一句道:“解冰,以你的家庭背景,想当什么问题都不大,想当警察我可以理解是为了理想,可想当这吃力不讨好的刑警,我就理解不了了,能给我个有说服力的原因吗?”

“仍然是理想,我准备自己选择,而不是走父母铺好的路。”解冰道。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许平秋,似乎对自己这次的表现能给许处带来震惊而感到非常得意。

“好啊,督察处的事我来办,你就待二队吧。你要找罪受,我可不好意思拦了。万戈,一次出色代表不了什么,使劲练练他,人交给你了。”许平秋笑了笑,扭头上车了。

邵万戈敬了个礼,挺着胸膛喊了句:“是!”回头时,看到解冰好不兴奋的表情。

车驶出劲松路时,许平秋瞥眼看到了送嫌疑人回看守所归来的车,副驾上的周文涓一晃而过,没有注意到他。把那位默不作声的姑娘送到二队,其实让许平秋心里有些许惶恐,这个年龄正是大好青春,爱哭爱笑爱闹,如果灿烂的青春都扔在嫌疑人身上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下来,更担心她将来会不会后悔从事这一行。

许平秋自己其实就有点后悔,当初要不是觉得持枪威风非当刑警的话,这时候说不定已经走上副厅级别了,和很多一辈子没开过枪的同僚一样,根本不必接触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拷问人性的罪恶。

对了,还有解冰,这个曾经被他下过“纨绔”定义的富家子弟,居然也走进这个队伍里了,而且这么快就崭露头角了,对于案子那么大胆的分析,许平秋自问就他这水平也不敢妄下定论。

难道我看错了?

他这样想着,周文涓和解冰两个截然不同的性格、出身,都走进二队了,而且表现都不错。可这两位恰恰都不在他设计的名单上。真正入选名单的人,现在还在数千里之外呢。

下班时间到了,他回到家里,草草吃过晚饭,又像往常一样把时间放到了了解前方信息上,今天得到的信息很让他窃喜了一番,那帮被他扔到陌生城市的学员,终于有人迈出了勇敢的一步,开始胡来了。

压缩的视频发回来了,他看到了余罪被三人围攻,看到了熊剑飞大展神威,两人像街匪一样,把另外三个人打得满地乱滚,照片定格在余罪那个化装后的画面上,黄发遮脸、目露凶光,正恶狠狠地挥着拳头。

许平秋哑然失笑了,他想起了刚刚的解冰、周文涓,想起了已经进入角色在各级公安机关实习的学员,又想起了还在街上当老千的严德标、贴小广告的豆晓波,以及据前方反馈打了好几架的张猛,还有余罪、熊剑飞……不过以他的刑侦思维也想不通,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教育,怎么会出现如此多截然不同的结果。

“这一届学员,妖孽太多呀。”

他如是评价着,看着余罪,有一种很兴奋但也很担心的感觉……

兄弟相逢

一声悠长的轮渡汽笛声响彻在珠江江面上,美丽的滨海沐浴在早来的春雨中,菲菲小雨像情人的手,抚过这座精致的城市,城中有水,水中有城,显得多了几分诗意。

车驶到石岗路时,林宇婧快发疯了,信号对比了几遍,就在珠江上,可信号定位却偏偏在江里,她沿着车道快速行进着,停到离信号显示的最近的一处,再对比时,疑惑地看了同伴一眼。

还在江里。

信号总是有偏差的,电脑在时间和空间上有一丁点的误差,反映在实际追踪上,可能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楼宇、无法通过的高墙,或者像现在一样面对着无法横渡的大江。同伴李方远也是一副霜打的蔫相,本来是8号一个人捣蛋,遇上1号,成了两个人结伴捣乱了!一天前在白云山上,没找着;第二天又去了太阳岛,旅游地游客如织,更没法找;今天更好,掉江里了。

“这两个小王八蛋,沉江里算了!”李方远气愤道。

林宇婧给了个怒容,没本事,就别净拣狠话说!她联系着后方,两相比对着定位,此时才发现江中移动的轮渡,一下子明白了,不过也傻眼了,如果绕路要多行十几公里,怕是又追不上这俩害虫了。李方远也明白了,小声问着:“在轮渡上?”

“你以为他们真能沉江里呀?”林宇婧没好气地道,发动着车,李方远问着:“去哪儿?”这位警花又不耐烦地说道:“烦不烦,能去哪儿,跳江!追他们去。”

“这怎么赖我呢,出来没给我个好脸色看?高远和武为笑话咱们,咱们应该是一气的嘛。”李方远劝道。外勤的女-人少,但凡有一个大伙都捧着护着,不过这个简单任务如果追踪无果,回去免不了被前两位耻笑,于是林宇婧这气,没少往李方远身上发。

林宇婧瞥眼看了眼李方远的老实样子,不忍心了,车行驶了不远才细声道:“方远,咱们的任务可算砸了啊,三天都没追到,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干什么,我担心再捅出娄子来……”

“没事,我担着。”李方远拍着胸脯道。林宇婧一笑,又埋怨上了:“别你担啊,想办法找到人呀,光有信号不见人,咱们这么大人了,还和他们玩捉迷藏呀。”

“哎,等晚上睡觉时候,去逮回来得了。”李方远道。这个办法明显无法实行,惹得林宇婧又是无奈地笑了笑。

“不管在哪儿,先不用管他们!”

林宇婧把情况汇报回去后,得到了杜组长这么个命令。这两人他仿佛不担心似的,到现在时间过去一半多了,自动放弃的有四个,被派出所抓住的有一个,杜组长出面去带人,可不料这位11号居然在派出所撬了手铐逃跑了,惊得杜组长连呼邪门。

更邪门的是这些人度过了饥饿适应期后,一个个开始安稳了,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和谋生手段,当然,除了那个一直就不安生的8号,现在又加上了1号。

“这些人一点都不像菜鸟,亏得是四十天,要放四个月,能组个犯罪团伙。”林宇婧恨恨地道了句,惹得同伴发笑了。

车行驶着,向下一处石牌路驶去。那儿是个跳蚤市场,汇聚了全世界的电子垃圾,通常是整货柜的电子废件被无良商人买回,回来一修再重卖,于是就有了风靡全国的二手笔记本、手机等高档家电,美其名曰叫:水货。

林宇婧一直在看轮渡,可她不知道的是,轮渡上也有人看着她。试了三天,熊剑飞终于很服气了,被钓的鱼把钩引出来了,还真是这辆标致车一直追着他们。

林宇婧更没有注意到,滨海的某辆摩的上,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在石牌街这一处人潮往来的地段停了不多会儿,又驾车前行了。后面盯着她的也下了车,付了钱,看着车刚刚行驶的方向。

是余罪,反追踪成功了。他不敢跟得太紧,那些人的警觉性不比他差。摩的司机走时余罪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拽着人商量着什么,片刻后又给了五十块,让司机去帮他找那辆车的下一个停车点。司机愣着看他,以为是什么坏人,余罪一翻白眼,直嚷着:“那个美\_女我看上了,帮个忙看看她在哪儿停车。”

“呵呵,不是老婆跟人跑了吧?哈哈。”那司机笑道,不过仍然接过钱,一溜烟追上走了。留下余罪哭笑不得,敢情摩的司机的眼光比他还尖,早看清前车里那女司机的长相了。

这些都是次要的,忙乎了三天,余罪要证明一件事,也是他一直想做却能力不够的事,什么事呢?就是把这些流落的哥们儿都找着,离乡背井的,他遇过好几次危险,他想其他人过得也好不到哪儿。

这个无关乎高尚,只是他想如果兄弟们抱成团,应该好混得多。

走了没多远,他四下寻找着,刚才车在这一片停了,那应该是这儿有流落的兄弟。他找啊找,路过街边一处摆摊玩牌的摊点时,他蓦地停下了,然后笑了。

严德标,警校大名鼎鼎、十赌九赢的鼠标哥,正扣着一顶瓜皮帽,两手娴熟地切着牌,嘴里已经嚷起了流利的滨海白话,那意思是:“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多押多赔,少押少赔……一把十块真不贵,咋也不算高消费!嗨,这位大姐,来一把?”

对面明明不是大姐,是位细腰妹子,许是看着鼠标流哈喇子的样子可爱,那妹子掏了十块钱,象征性地试水,只见噌噌噌三张牌排好,妹子不确定地指了指,鼠标猛地一翻,众人高呼:见红了!

赔了十块,妹子趁着热闹,连本带利全押了,再一翻牌,哇,又见红了。鼠标苦着脸只说今天赌运不佳,赔了钱。赔钱的样子比赔老婆还心疼,惹得众人哄声不断。

三把连赢,那妹子却是见好就收,说了声不玩了,高兴地蹦蹦跳跳走了,惹得围观的人群都在哄笑鼠标。不过此时似乎有人跃跃欲试了,十块、十块开始尝试性下注了,几把过后输赢各半,却是赌兴渐起。只见鼠标坐着大庄,连出几张,竟然押哪儿赢哪儿,大有赌场荷官的风范。又是几把赢得周遭观众额头见汗时,却不料庄家一把憋十,惹得众人一阵欢呼,就喜欢看庄家通赔时那倒霉样。

他妈的,这小子成精了。

余罪心里暗道双手切牌,要换三张不难,这数日不见,鼠标的牌技可是突飞猛进了,现在能操控七张了,吃多的赔少的,不知不觉就把钱装腰包里了。而且,这家伙居然找了个细妹子当托……余罪四下搜寻着,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位刚才下注的细妹子远远地站在一家电脑店旁,往赌摊这边看。

不一会儿,她突然飞快地跑了起来,对着聚起的人群外嚷了句:“城管来啦!城管来啦!”

一句奏效,看热闹的摊主收拾家伙,正赌着的一抽赌台上的钱。坐庄的鼠标慌了,大盖布一卷,不迭地嚷着:“明儿再来……连出两把憋十,倒血霉了,赔大了!”

说话间他卷起包袱就跑,数日不见,鼠标腿脚竟然也快多了,他钻出人群,一眨眼跑进了小胡同。此时才有人省悟,没见城管来呀,跟着又有人醒悟:哇,我一百块快输完了!旁边另一位也说了:我早输完了。此时面面相觑时才晓得,怕是掉坑里了。

晚了,赢钱的早没影了。

余罪快步追着,进了小胡同不远,就见得细妹子从岔路出来,小两口似的,拉着鼠标就奔。追了不远,他大喊一声:“嗨,骗钱的,站住。”

“哎哟妈呀,快跑!”鼠标一激灵,回头一瞧,撒丫子就跑,不过跑了几步,又“嘎”声刹住车了,喘着气再回头时,他蓦地笑了起来。旁边那位姑娘拉着胳膊问,他都笑得回答不上来了。

余罪慢慢地走向这一对“赌王赌后”,姑娘小鼻子小眼,看着都像未成年呢。他到了近前,细细打量着这姑娘,那姑娘却是害怕一般,躲到了鼠标身后。鼠标气愤地推了余罪一把:“去去,看把我妹吓的。”

“你妹?”余罪怪怪地问。

“啊,别想歪了,我妹妹。”鼠标严肃道。

“你妹呀!”余罪的口气变了,话没变。

“你妹!怎么见面就没人话,滚。”鼠标发飙了,回头揽着他妹妹,生怕被余罪吓坏似的。余罪漫步道:“哎,我本来担心你过不下去,看样子还挺好,那我走了,你跟你妹过吧。”

“嗨,嗨……别走,我正缺个托。”鼠标另一只手拽着余罪了。往胡同外走时,这对在余罪看来奇特的雌雄老千道明来历了,敢情是鼠标在大街捡了个丢了行李的打工妹,山区的,那地方人不兴念书,十五六岁就出来打工养家糊口,别人管顿饭就让妹子觉得找到终身依靠,不走了,跟着鼠标当职业托了。

看这不像一对的一对,余罪估计再纯良的妹子跟上鼠标几天也得被带坏。不过他也没想到妞都没泡过的鼠标几天不见就骗回个妞来,那妹子老是景仰地称呼他“标哥”,笑得余罪肚子疼。

出了胡同,走了好远,听说余罪找到熊剑飞了,让鼠标也好不高兴,等了好一会儿公交车到,熊剑飞从公交车上下来,一看鼠标和余罪相逢了,乐得屁颠屁颠跑过来,不过那样子吓得细妹子一紧张,又往鼠标身后躲,狗熊这才发现细妹子,惊得大张着嘴,半天才紧张问:“成年了吗?”

“什么意思?”余罪笑着问,他当然知道什么意思。

“没成年,你小子孽可做大了。”狗熊“啪”地给了鼠标一巴掌,相比之下,余罪的罪可轻多了。

鼠标气歪嘴了,强调着这是他妹,两人喷了半晌,那边的细妹子倒被逗笑了。正互相介绍着,余罪的电话响了,一看是摩的司机的,对方一报方位,得,这急火的,赶紧打车去追。

车上余罪向众人解释说自己是在找追踪的方位,只要车停,肯定是有同学落在那儿,鼠标却是诧异道好几天没见跟踪的来了。不过马上听到余罪说追踪的人早换了,惊得鼠标好一阵沉默,心想自己前天在路边赢了几个钱,被当地烂仔揪住抢走一多半,还被揍了一顿,救援的也不上来帮帮忙。

余罪知道这货是个舍钱保命的主,就那猥琐德行,揍他也觉得没意思,估计挨得不重。三人说笑,前排的那妹子也跟着高兴,不时地回头偷瞧三人,看到严德标时,总是一副含情脉脉的眼光。哎哟,没办法呐,这里头就数严德标最帅,长得最有福气。那怀春的眼神就连迟钝的狗熊也看得出来,别说余罪了。两人相视一眼,熊剑飞小声附耳问余罪:“这家伙不会真下得了手吧?”

“我估计八成已经下手了。”余罪小声道。鼠标虽然没听到,不过瞪着他,有一种宁为红颜、不让兄弟的霸气。余罪知趣地闭嘴了,示意着狗熊别乱扯了。

到了摩的司机指示的地方,司机如愿以偿得到了另外五十块,告诉人就在这儿停的。

人一走,几个人都皱眉了。这是友谊大酒店的门口,宽阔的马路,来往的豪车,绝对不像哥几个讨生活的犄角旮旯,熊剑飞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楼宇,忍不住说道:“哇,这是谁呀?不会发财了,住在这地方吧?”

“不可能。”鼠标来回看着,街上混了多半月,以前不晓得的事荤素不忌地塞-了一脑袋,他判断着,“二十几天要发财,不是抢银行就是贩毒,余儿要没干,其他人没那本事。”

“我也没那本事啊。”余罪愣了下。

“你谦虚吧,在学校你不就策划过抢银行吗?”鼠标笑着推了把余罪。余罪却反驳着:“你不傻呀,什么也能当真?”不过说着鼠标的眼睛余光盯到一处时,突然间有所顿悟,拉着余罪一指,奇怪地问:“要是干那事,倒是有可能。”

什么呢?熊剑飞一回头,看到了锃亮的墙砖上贴着癣一样的小广告,卖枪售炮、春药迷药、贷款收款、中医军医,简直是一应俱全。

很有可能,这个繁荣的都市,能在挤压的空间中生存,恐怕也只能找这种偏门歪路,四个人沿着广告往前走,越走越快。那贴广告的,一弯腰贴一张,走不了多远,几个追出不到两公里,齐齐停下了。

是豆晓波和李二冬,这两货不知道怎么碰面了,正辛勤地弯着腰往路沿下一张接着一张地贴,要不就掂着脚,往电杆上狠狠一粘,浑然不理会路旁行人诧异的眼光。

鼠标笑了,心道立志当鉴黄师的李二冬终于学有所用了,连豆包怕是也被他带坏了。两人不是撅着-屁-股往台阶下贴,就是踮着脚往电线杆上粘,干得那叫一个投入。

狗熊气愤地骂着:“这俩太堕落了,连鼠标都不如!”

余罪却是深呼吸一口,猛地一吼:“贴小广告的,站住。”

前面的两人,扔了东西,撒腿就跑,边跑边往后看追来了没有。看得真切时,猛地刹车,愕然地望着,跟着尖叫一声,两人奔回来了,-搂-着余罪,抱着狗熊,拉着鼠标,那个激动呀,比抱了个美\_女还来劲!豆包更是“啵啵”在余罪、鼠标脸上亲了几口,李二冬说道:

“你们来了就好了,我们的活儿太多,两人都快忙不过来啦!”

在训练开始后的第二十二天,不同地点的五个人意外地在同一天相遇,不过在煤炭大厦的杜立才知道这不是意外,恐怕是换的两位外勤被人反盯梢了,否则这么大城市,得多大的概率才能一天发生两次巧合。

看着懊丧的几位属下,他感到了棘手,一群小害虫结伙,他担心要失控了……

破茧成蝶

“迎接两会召开,本店暂停营业”。

周围店门外的横幅,都在庆祝着同一件盛事。

汪慎修把条幅挂在门口,条幅正好遮住了大幅美\_女广告最性感的地方,他看了看挂得正不正,在美\_女和条幅之间,出现这么一行另类的字眼,突然让他忍不住发笑了。

门口值班的保安问他笑什么,他附耳把这其中的矛盾地方说了说,那保安却是司空见惯了,小声道:“咱们不关门,会就得在咱们这开,那还了得。”

汪慎修又是哈哈一笑,被保安的严肃表情逗乐了。他这位对社会了解不多的小伙子常常对这种事感到可笑,其他人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但凡有重大事件,像这类有碍和谐的地方总是战战兢兢应对,出现什么情况也不意外。

装好了条幅,门里叫阿宝的保镖嚷着汪慎修,说是经理找,汪慎修应了声,快步进去了。

自从那晚沦落风尘,辛苦的清洁工作只干了两天,汪慎修就发现这儿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恐怖,不但不恐怖,反而很人道,一日三餐管饭,除了早餐,其余两餐都是高档的烧鹅、白切鸡、海鲜之类的盒饭,偶尔碰上喝得晕三倒四的多金客,还能收到不少小费,相比流落街头,这儿还真是天堂,于是汪慎修绝处逢生,对着厕所大呼几声:“敬爱的组织,原谅自甘堕落的我吧!”

自那以后,他就心甘情愿沦落了,过了没几天,夜总会的工作人员也认可这位白净小生了,还以为是招来的清洁工。经理也不安排人看着他了,现在就算赶他走,他也未必走了。

经理姓陈,叫什么汪慎修就不知道了,也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他上了六层,叩响了经理的门,进门时那位难得一见的经理笑了笑,一点也不像曾经招呼众打手收拾汪慎修的样子。汪慎修站到大班台前时,经理呷了口茶水,出声问着:“小王,你来了有几天了?”

“十来天了吧。”汪慎修道。

“你会说英语?前两天听领班说,你和一个来玩的老外聊得挺欢,还给他介绍了几个陪酒的?”陈经理笑着问,好不容易才顾得上过问这件事。

汪慎修笑了,里应外合宰了个洋鬼子而已,没有什么谦虚的,应道:“原来上学的时候学过点,也快忘完了。”

“很好,我们这儿像你这么高素质的从业人员可不多啊。”陈经理赞了句,悠闲地点上一支烟。他看到了汪慎修平静的脸上掠过几丝不自然,似乎生怕别人夸他似的。

汪慎修心想自己堂堂的警校生来拉皮条了,将来要让家里和同学知道,怕是得被笑话一辈子。

见他没说话,经理又问道:“本来前两天想找你谈谈,一直没顾上。但是今天我一位香港朋友专程打电话来了,他谢我,这让我突然想起来了,你猜是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汪慎修一下子蒙了。

“他谢我这里的员工,有人捡了个钱包,上交到领班那儿了。”陈经理道。

汪慎修笑了,那是拖地时无意中发现的,这鬼地方喝得晕头转向的多金哥不少,丢表、丢手机、丢钱包的事经常发生。他笑了笑,没多说别的。

这就让看惯世态炎凉的经理不解了,他凝视着这位小帅哥,实在找不出要把里面装着上万港币的钱包上交的理由,顿了顿,他直接问着:“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其实我们看得你并不严,你很容易逃走的。说实话,这里根本没人把你当回事,只是让你吃点苦头、长点记性而已。”

“不为什么,如果是客人给的小费,我就不客气了;但如果是客人丢的钱包,我拿了可就心安不了了。”汪慎修道。

不像假话,可也很难相信是真话,陈经理笑了笑,继续用取笑的口吻问着:“诚实在这儿可是一文不值。底下的人我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还有诚实的。”

“如果穷得只剩这么一个优点的话,我也舍不得贱卖呀。陈经理,其实我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不是我的,不能拿而已。”汪慎修道,其实当时上交的时候也有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不过后来还是交了,他担心万一是个大佬的东西被吞了,小命不保就麻烦了。

这个担心没有被陈经理察觉到,他笑了,自己一直觉得这个捡来的清洁工与众不同,懂外语,嘴甜,看人比领班还准,连老外都能下刀宰。最难得的是洁身自好,没听说和夜总会里哪个寂寞的姑娘有一腿。就这脸蛋,那些心痒的姑娘肯定不会放过。

“去财务上领份奖金,后天穿上领班服,到前台支应吧。”陈经理凝视片刻,直接提拔了。不过他没看到汪慎修的惊喜表情,这位识人善任的老板又补充了句:“去吧,我相信我的眼光。”

汪慎修凛然转身,倒吸凉气,抚着紧张的小心肝,真想再呼一句:知己啊!居然有人看懂了哥的风骚,不用卖身就能上位啦!

不一会儿,等自己领到厚厚的一摞钱时,他又想起离报到的时间不远了,忍不住心里在对比着领班的高薪和当警察的艰辛,那是一种多么复杂的情绪呐。

复杂的没有解决,更复杂的来了。“小王……”一声嗲呼传来。

帝豪的头牌俏姐儿从楼梯上向自己走来了,媚眼如丝、红唇轻启,上来挽着汪慎修,甜笑着邀请道:“好容易休息几天,陪我逛街去。”

“哎呀呀,我干活呢。”汪慎修很不坚定地拒绝道。

“得了呗,你都提领班了还干什么活?对了,要是给你发奖金了,请我吃饭啊。”俏姐儿笑着,纤指直戳向汪慎修,汪慎修不好意思地躲开了。

这个小地方没什么秘密,经理钟情于这位捡来的清洁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而且人缘不错,每天上卫生间的姐妹们路过都会调戏似的拨弄汪慎修的脸蛋一把,暧昧地问一句,小王,洗干净了没有?

没想到那晚来了个吃白食的,最后居然能混到领班的位置,俏姐儿不时瞥眼看着脸白皮净、走路昂扬的汪慎修,眼睛里带着点不同的感觉。汪慎修一看俏姐儿直勾勾盯着自己,他赶紧掏出身上存的所有钱递上来:“俏姐,我就这么多,都给你……那晚上我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你们这儿混饭。”

厚厚的一摞钱,小费、奖金,攒下的不少,可不料俏姐儿对着钱拉下脸了,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汪慎修好不尴尬地拿着钱,蓦地俏姐儿一笑,把他的钱夺过来,又塞-回他的口袋里,纤手拍拍他的脸蛋,笑着道:“我现在相信你是拾金不昧的那个笨蛋了。别怕,有姐在,不会让你走投无路的。走吧,逛街去。”

出了门,好一个晴朗的天空,几步之外,汪慎修又注意到了偎依在自己肩旁的俏姐儿,两位俊男靓女惹来了不少羡煞的眼光,那一刻的惊艳,似乎让汪慎修感觉到了他自诩良久而无人理解的风骚,俏姐儿再一次看他时,汪慎修严肃道:“俏姐,我虽然脸白点,可不是小白脸,你养我绝对不行。”

俏姐儿被汪慎修的话听愣了,美目眨着,颇为不解。刚才那话也是她随意说的,并未当真,看这位小男生这么严肃,还以为伤到自尊了,却不料汪慎修更严肃道:“我养你,倒是可以考虑。”

“你养我?”俏姐儿笑了,一下子花枝乱颤。

“养不起一辈子,养一天总可以吧。今天你买什么,全算我的。”汪慎修道,他一直对俏姐这位美\_女姐姐稍有歉意,毕竟进门白吃白喝还白浪费了人家感情一番。

俏姐儿不笑了,怔怔地看着汪慎修,眼神迷离,胸前起伏,朱唇轻启,像是被感动了。她突然冷不丁地拉着汪慎修,狠狠地吻上了,丝毫不理会汪慎修的挣扎。

两人就在这路边,就在这阳光下,就在这车流人往的街头,狠狠地吻着。

敬爱的组织呐,赶快救救我吧,我快彻底沦落了。

汪慎修心底在呐喊着,不过人却抱着俏姐,迷醉在香吻中……

林宇婧笑了,使劲憋着,捂着嘴巴鼻子。

高远、李方远和王武为都笑了,都憋不住了。

就剩杜立才组长了,他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为了治病救人,以防那拨学员越走越远,这几日杜立才组长想了不少办法,先是借了辆地方公安的车,沿着8号、5号、1号几位学员的周遭转悠,把这个街面的赌博摊子驱得做不下去了,那些家伙倒也机灵,听到警车的声音立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又派王武为摸到了一个专接各类小广告的--奸-商,警证一亮,来来回回询问一番,回头就把这人吓跑了。

这么一来,那些学员刨出来的财路可就全被掐断了。其中还有一个难点在3号身上,就是去夜总会的那位,杜组长派李方远到帝豪夜总会跟着民警巡检过一回,便衣,借口是追踪网上逃犯。他见到了那位在夜总会当清洁工的汪慎修,也听说了那位走投无路到夜总会吃霸王餐的3号,因为唯恐有意外发生,盯了好几天。不过意外的是,许处长下令不许惊动他。

今天带回结果来了,DV上拍到了街头一对情侣的热吻,就是3号。而对方竟然是帝豪的一位小姐。

日夜担忧,可没想到人家是温香软玉潇洒上了,李方远不敢说话,生怕他成了队员们的笑柄。不过这事里透着蹊跷,明明是吃霸王餐被人痛殴了一顿,转眼间,又大摇大摆揽着美\_女出来了,个中之事,如果只看结果,恐怕谁也无法猜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什么时候的事?”杜组长半晌才惊醒,问道。

“就刚才,我一看,哟,这家伙哪儿是饿肚子,有软饭吃了。他的警觉性没那几位高,我跟了一段,两人到商场购物去了。”李方远道,眼睛斜斜地看着组长。

“你确认,她是帝豪的失足女?不是他处的女朋友什么的?”杜立才抱着万一之想。要那样的话,倒也不算出格。

“确认,那女-子叫俏姐儿,帝豪的头牌,上次巡检民警给我介绍的就是她。”李方远道,几位队员哈哈笑了起来。李方远猛地省悟话里有歧义,赶紧补充说明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意思啊,他仅仅是给我介绍了这个人是谁,哎我说,你们笑什么笑?”

他越说,几位笑得越厉害,好在组长在场,否则开玩笑的话早就不断了。

“别笑了,各干各的。”杜立才烦躁地起身,拨着电话,委婉地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许平秋,自己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许处,可不能这么下去了,我刚把那一拨街上套钱的驱开,过一会儿又出来了,进夜总会这位,带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在大街上亲嘴,再等还指不定发展到什么程度呢……什么?还得几天!?那得多少天呀,说实话啊,我们可真吃不消了,这些孩子可是一个比一个鬼精,都会拿着信号源和我们捉迷藏玩了……哎呀,我不是摆困难,实在是这群太捣蛋,我们根本看不住呀!”

杜组长大倒苦水,几位外勤偷笑着,杜组长终于也觉得吃不消了,他一直担心这群小家伙被地方公安揪走了没法向许处交待,可电话里,许处却是笑呵呵地回应道:“年轻人,谁能不犯点错误,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十块八块的小赌,就抓走连治拘都够不上是不是?”

许平秋在电话里坚持说原定的时间计划不变,安抚了杜立才一番,才放下电话。那边杜立才唉声叹气地,眼瞥到几位外勤时,几人同时侧过了目光,生怕被组长窥到偷笑。半晌,杜立才有点懊丧地起身,撂了句:按原计划进行。

这时候,林宇婧脸色一敛,对着众人喊了句:“杜组,他们又换地方了。”

“什么?不在石牌那一带了?”杜立才吓了一跳,这根据地开辟的速度也太快了,正准备派人驱散一番时,林宇婧把电脑屏幕反过来了,指着道:“他们一群人散在花园小区、珠江畔左近,最远距离不到五公里,不会是……”

她没有把心里的担心说出去,高远替她说了:“打家劫室?找目标下手?”

“带上追踪,全部出去!敢犯事,先给我抓起来!”

杜立才火了,带着他的精英们,直奔事发地了。

“老兄,来么,来么……”

鼠标在花园小区外勾着手指头,对着巡逻的保安道。那保安二十多岁,笑着问:“怎么了?想来顺点东西,这个高档小区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说这话就见外了,顺什么东西,我给你送点东西你要不?”鼠标道。如果不看眼睛,这家伙不笑的时候很老实,笑着时候有点白痴,他挥着两张百元大钞,向保安递着:“要不要?”

那保安愣了下,不过马上笑道:“白给我就要,想进来没门儿。”

“我们不进去,你替我们办事怎么样?”鼠标道,再勾手指,那保安跨过草坪,隔着铁门听到鼠标放低了声音道:“把这东西塞-排气筒里,一个筒里塞-一个,一个十块钱,这不难吧?”

鼠标的手指向小区停放的各类靓车,手里拿着一卷塑料袋子,敢情是教唆保安往业主的车排气筒里塞-东西呢。保安一下没明白,这事倒是不难,只是动机不明。他瞪了瞪眼,八成在想这个圆脸货是不是劫匪什么的,现在社会太乱,绝对不能以貌取人,指不定长得像笨蛋的就是个坏蛋。

鼠标窥得了对方的担心,一翻衣前襟,一圈“标致汽修”的字样,哀求道:“大哥,您看我像坏人吗?公司生意惨淡,哥几个都快失业了啊,我就想塞-几个排气筒,给公司找点汽修生意,这事你好我也好,咱们两好成一好,怎么样?就你小区里的车,塞-这玩意问题不大,顶多拖着去修理厂修修,都是有钱主,谁在乎那点小钱是不是?对了,拣不太好的车塞-啊……最好过保的。”

也许是两张百元大钞起作用了,也许是鼠标这长相太有欺骗性,让那保安直觉得这事做得像在帮别人的忙似的。他答应了,抬头看看这里监控的死角,装起了钱,拿着鼠标提供的东西,扮成巡逻和顺手捡拾垃圾的样子,一蹲下去,立马手一伸,手指一捅,黑乎乎、或大或小的排气管里塞-上东西了。

鼠标嘿嘿笑着,矮下了身,边喝着饮料,边看着保安忙乎。等了好久,才见得一辆被塞-的帕萨特从小区开出来了,开得很稳,不像有事的样子,直驶出小区大门都没见停车,这把鼠标给郁闷的,悄悄回头问李二冬道:“这办法成不成呀?赌博生意没法干了,就指着这事混口饭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余儿这贱办法坑人行,挣钱还没准顶用不顶用呢。”李二冬应道。

两人追了上去,没追多远,直接原地笑翻了。

那帕萨特像抽筋一样,“呼通通”一阵,直接熄火了。重点,再走几米,突然像放了个响屁,又熄火了。车主焦急地下了车,泊在路边,打起了电话。

不一会儿,一辆装着起重臂的拖车驶来了,拖走了这辆倒霉车。

这时候,豆晓波也在另一个小区蛊惑着另一名保安,这儿不太顺利,任凭他说来说去,那小保安翻着眼睛瞅着他就是不吭声,把豆包磨得快没话说了,气呼呼地对他道:“我说哥们儿,你真不干啊,不干拉倒。”

说着扭头要走,可不料小保安叫住他了,伸出两个指头:“一个二十,别想蒙我,进了你们汽修厂,一宰就是好几千。”

“哎哟,你不早说呀!给你,快去。”豆晓波笑了,敢情这小家伙不是品德太高,而是嫌价格太低,他嘟囔着修车这帮--奸-商,不过自己为了几百块也心甘情愿地当上--奸-商的帮凶了。不一会儿,这保安也假装在小区来回巡逻,不少靓车的排气筒里都塞-进了黑乎乎的一团。

又过了一会儿,驶出小区的车辆里,不少都“呼通通”熄火了。

又有救援清障的来了,照例拖走了求救车辆,按车主要求就近送往汽修厂或者4S店。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里也会有什么猫腻,事实上就算有也被掩盖住了。送进汽修厂,单子下来,不是发动机大修就是更换排气配件;4S店也不行,故障查找中,等吧。

杜立才一行五人追到了临江路花园小区时,那些人的方位已经开始动了,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再继续什么异常行为,摆摊玩扑克牌骗钱的,此时悠闲了,坐在马路上喝汽水,自得其乐地不知道在笑什么;贴小广告的失业了,不过此刻脸上没有失业的郁闷,不时地和亭里的姑娘搭讪;另一位正隔着铁门和小区里的保安在窃窃私语,那贼样,杜立才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熙攘的小区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辆,处处充斥着平静的气氛,从来都是这样,如果有异常,有偷抢拐骗之类的事,人群肯定马上就乱了。

一直转悠了两个小时,一行五人愣是没有发现什么,杜立才在步话里通知收队,一直隐藏着形迹生怕被学员们发现的高远临走时才“咦”了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林宇婧问发现什么了,他指着一辆清障车道:“你看,这才多大一会儿,都拖走三辆车了……”

晚八时,鼠标、豆包、李二冬、狗熊齐齐聚到了临江路段的一个深港救援分部,也就是一个汽修厂而已,不过是顺应现在私车和车盲剧增的形势拓展了即时救援业务,说得再白点,就是你抛锚到哪儿了,我就到哪儿拖你回来。

老板是位身材巨肥的矮胖子,长得像QQ车的造型,眼睛像车灯一般巨大,他对着面前虎视眈眈的几位北方佬,没说什么,只是掩饰不住眼睛里的愕然。一张、一张,他蘸着唾沫,数了一张又一张,厚厚的一摞钱,啪声摔到了余罪面前,余罪数也未数,笑道:“聂老板,这事你可占便宜了,明天还会有的,可你拖辆车就二百,算起来给我一半都不到。”

余罪在严肃地计算着聂老板的收入,那心疼样子仿佛是自己出血大拍卖,亏大发了。不过聂胖子此时只顾惊讶,没发现其他,前一天这家伙上门大言不惭说要把即时救援的业务拓展十倍,前提是你第一天的收入三七开,对方要七成,这生意精哪会相信这等奇事,平时不过一天六、七辆的,十倍是个什么概念?等于是汽修厂不用开了,直接拖车就发财了。

他答应了,也给了个前提,就是给拖车加满油,反正里外赔不了。

结果从上午就开始了,临江路一片疯也似的打救援电话,上午拖了三十多辆,于是中午多调了两辆救援车,到现在还在忙碌着。他倒不在乎给这帮后生的小钱,只是他奇怪这些人是怎么办到的。

对了,肯定是蓄意破坏的。聂老板盯着收起钱的余罪,一把揪着他的胳膊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商业机密,这怎么能告诉你?”余罪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怕被占便宜一样。

“你不是搞破坏了吧?要出了事我可记得你,我这厂里有摄像。”聂老板威胁着,那钱挣得他有点心虚了。不料余罪一伸手指头道:“三个探头,NEC的镜头,一定把我照清楚点啊,省得将来找不着我,走。”

余罪一挥手大气地要走,聂老板的兴趣被极大地挑起来了,敢情人家根本不惧,那这商业机密对他来说吸引力就足够大了。他小跑两步拦在余罪前头,刚刚惊惧的脸立时堆着一脸笑,挽留着:“别急嘛,小兄弟这么聪明,到我这儿干,一同赚钱,亏待不了你的。”

“我其实是个车盲,就会那一招。”余罪诚恳道。老板却是不信了,坚决挽留,但真正的原因怕是就想知道余罪这一招,话说让车趴窝的办法实在不少,可不声不响让这么多车趴窝而且不出事,就不是普通人能办得到的了。余罪也不客气,一伸手道:“再给五百,这个专利卖给你。”

聂胖子二话不说,立时数了五百。余罪拿着钱,笑道:“其实很简单,往排气管里塞-个塑料袋就解决问题了。”

“塑料袋?”聂胖子愣了,这个办法可从来没听人尝试过。

“排气没堵死,所以还会走;但排气不畅,它就走不利索,温度一高,塑料半溶,被气压挤在排气口上,除非是大口径的进口车,一般车它都得趴那儿便秘,会了吧?”余罪笑着,那几位终于忍不住了,俱是一脸--奸-笑。聂老板听人家解释得这么专业,凛然地点点头,以他的专业知识判断,这土法子的可操作性非常强,高兴得摩拳擦掌,仿佛看到了红灿灿的钞票在招手。

而且这办法很隐蔽,进了汽修厂,开刀问宰的汽修师肯定不会把这么简单的问题告诉车主。他越想越觉得这金点子实在是发财捷径,想得他兴奋中夹杂着颤-抖,越想越兴奋的时候,猛地又觉得不对了,办法虽好,可办这事的人可不好找,总不能让修理工都趴车下塞-塑料袋去吧?

不对,也好找,人不现成的吗?

一抬头,几个后生已经走了,他着急地奔出来,热情地对着上出租车的几位喊着:“几位英雄留步,明天都来我公司上班,我高薪聘请,干不干?”

那几位听到了,估计聂老板想雇几位塞-塑料袋去,那事怎么可以干呢,对吧?兄弟们可从来没-干-过,众人发出一阵笑声,谁也没有搭理聂老板……

远虑近忧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

豆晓波扯开破锣嗓吼着,哪知细妹子正从饭店出来跑向严德标,鼠标哥火了,回头瞪了豆包一眼。可不料李二冬露着两颗暴门牙,接着吼着:“往前呀走!”

鼠标哥发飙了,威胁着谁再敢针对细妹,就跟他急。余罪打了个酒嗝,嬉笑道:“唱得不对,应该是‘太阳落岳西头,让你亲个够啊’哈哈。”

众人大笑,四个损友勾肩搭背,留着鼠标和细妹子互挽着,鼠标这次脱离兄弟们阵营可是心甘情愿,被刺激急了,干脆发挥脸皮厚的优势,不理你们啦。至于细妹子,对于这几个狐朋狗友抱之以理解的态度,不管你们说什么,问什么,就是那么-羞--羞-地一笑。

所以到现在为止,兄弟们邪恶的猜测不少,可谁的猜测也没证实了。来自本地山区的细妹子姓杨名晶晶,年方十八,已经有在这边打工四年的经历了,许是离家早的缘故,人虽小,可待人接物一点也不显得青涩,反倒鼠标像个未成年似的,处处需要细妹子照顾。

今天猛捞了一笔,哥几个庆祝喝得酒意微醺,直呼痛快。这两日撞邪,小广告老板溜了,李二冬和豆晓波失业,再加上两会期间巡逻加岗,街面上也不好混了,可谁知道余罪那贼脑子一动,一天就捞了几千,这回呀,兄弟们什么都不干坚持到结束都没什么问题。

踱步间,李二冬心眼动了,拽着余罪问:“余儿,这钱挣得太容易了,要不咱们再干两天?聂胖子都请咱们了。”

“言多必失,事多必露,那事能多干呀?滚一边去。”余罪道,气着了。

“为什么呀?”李二冬舍不得了。

“十个车主里九个车盲,可就算只有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就坏事了,只要逮着你塞-人排气筒的,不得揍你个半死呀。”余罪道,有些事只能干了就跑,比如像这类恶作剧,千万别想长期致富,太危险。

想想也是,这法子太糙,怪不得余罪收到钱后就警告去糊弄保安的豆包、鼠标几人,谁也不准再到临江路一带露面。不过终究是得手了,豆晓波拉着李二冬笑着:“别财迷,听余儿的,余儿的犯罪心理学虽然考得不及格,但是他的实践要比咱们强得多。”

“你这骂我呢,还是夸我呢?”余罪哭笑不得道,李二冬却插话了,不管怎么说对余罪能想出这办法来还是挺景仰的。问到犯罪心理学,余罪简单地介绍了句自己的研究成果,那就是他说的这句:“根据我的研究表明,犯罪的最高境界是:别人犯事,我能收赃;我要犯事,有人顶缸。”

众人又是一笑,这个贱人办事向来很贱,不过这次是解决兄弟的窘境了,谁也没责难,反而赞誉之言滔滔不绝,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是熊剑飞。他猛地喷了句:“笑,笑,笑个毛呀?这要出了事,看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能出什么事?”李二冬不屑道。

“你们紧着一个地方胡来,三个小区塞-了一百多辆车-屁-股,能不出事吗?一出事让人查查,一准跑不了咱们几个,再说了,监视的天天追着呢,要道听途说了点,回头不得狠搞咱们?”熊剑飞道。

这位面恶心软的家伙胆子并不大,对于这几位同学干的事,他自始至终就没有接受过,今天的事前边的像恶作剧,不过余罪一下子从别人手里拿了这么多钱后,就不是恶作剧了,他觉得像个悲剧,这事真要犯事或者被家里知道,大家伙都得跟着悲剧。

李二冬回头看余罪,也是啊,本来大伙都立志当警察的,怎么都快把这事给忘了。豆晓波脸皮皱了皱,问余罪的话却是:“余儿,会不会出事?我怎么没发现有人一直跟着?”

“要么说你笨呢。”熊剑飞喷了句。

“所有的事你只能设计过程,而无法左右结果,可所有的结果都与我们无关。塑料袋是保安塞-的、车是救援拖走的、宰人的是汽修厂,和我们有屁关系?我们连身份证都是假的,想出事都难呀。”余罪神色飞扬地说道,合众人之力干这么一票,接下来的日子可好过了。他这得意样子惹得众人一阵好笑,把熊剑飞郁闷的,好像他成了另类似的。

而且因为这个另类在,大家确实没有那么多快意了。一行人沿着大马路往回走,除了鼠标在外租住,其余几人都凑合到一块了,两会期间暂住证和小旅社查得很严,大酒店又住不起,不过这难不倒对警务规律很了解的众人,这些天一直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比较常用的办法是到一家桑拿洗浴中心,连洗带睡觉问题一块解决。至于要身份证稍有点麻烦,不过有余罪在很快就解决了,他兜里装了可不止一张身份证。

几人逛到快凌晨,到了白云路段,沿着一面广告牌的指引,进了一家大众洗浴中心,很实惠,除了洗澡,加十块钱就能睡一夜。四人开了两间房,泡了个热水澡,回来的时候熊剑飞在门口招着豆晓波和李二冬,这两货许是寂寞无聊,出于一种严重的心理不平衡,嘴里嘟囔着骂着严德标:“哥几个混得多苦才有今天,可鼠标这家伙不但捞钱有门道,还捡了个细妹子!”两人异口同声诅咒着这家伙,真希望他以后永远不举。

“你俩烦不烦,都过来坐。”简陋的洗浴场条件勉强,余罪围着浴巾,招呼着三人都坐下了。大家都知道余罪有话说了,李二冬看余罪踌躇的样子,以为这家伙又有奇思妙想了,坐下来就问:“哟?是不是又有点子了?你吭声,哥几个干,这生活也太艰苦了,好歹改善改善。”

现在的生活水平顶多就这样了,余罪一愣,豆晓波也凑热闹道:“对,余儿,滨海的好地方多了去了,咱们多弄点,好好玩玩。”

“同意,我正想南方美\_女细腰纤腿,咱们来一趟都没有全方位欣赏过,太遗憾了。”李二冬眼睛发亮道。

余罪没吭声,他笑着看向熊剑飞。熊剑飞好歹保持着清醒意识,翻着白眼,有点耻于与这些人为伍的样子,不过生活所迫,又不得不与这些人为伍,实在让他很为难。余罪窥到了这些,笑着把手伸出来时,拿的是身上的钱,厚厚的一摞。他分成四份,一人拿了一份,李二冬刚要开口提议,被余罪扇了一巴掌,直斥道:“就你嘴快呀!这钱大家一人一份,这是最后一份了啊,到现在为止咱们到滨海一共二十八天了,还有十二天结束,每人都有一千多块,每天平均一百多,够你们像样地生活了……接下来什么也不做了,也别想了,等着报到就成。”

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余罪也生怕全装在自己身上有问题。至于鼠标倒不用管,那货口袋里殷实着呢。几人一听,熊剑飞倒是很高兴,就是拿着钱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啥也没干。那两位可有点不满意了,这日子可要紧巴巴地过了,日消费一百多要放岳西省是个大数目,可放这地方也就勉强而已,一顿饭都得十几块。

“这有点少了吧?”李二冬难为道。

“就是,只够吃。”豆晓波附议。

“行了啊,我扛麻包一天都挣不了一百,天天睡桥洞呢。”熊剑飞倒是非常满意道。

“你当然行了,你啥都没干就分这么多。”李二冬翻着白眼道。狗熊的脾气被-撩-起来了,腾地起身,一把钱摔在李二冬脸上骂着:“都给你,老子也饿不死。”

“我靠,打架是不是?”李二冬心虚地指着狗熊道。看着另外两人,豆晓波赶紧拦着。余罪一手揪着狗熊,一手推着李二冬,直斥道:“要不是狗熊帮忙,老子差点出事,再说了,人家也是担心兄弟们流落才和我一起来找人的,只是没想你们混得比我们还好罢了。”

劝了几句,两人这才分开了。豆晓波把钱一张一张捡起来再交给狗熊,他发脾气不要,豆包又给了余罪,余罪拿在手里轻言细声道:“能走到今天都不容易了,咱们之间较什么劲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退出了呢。你们想多整点事情我不反对,可你们想过没有,即便什么事都不出,你装一兜钱,回去的时候怎么办?再说了,你俩狗日的天天贴小广告,贴的还是非法广告,赶紧想想回去的时候怎么解释吧!”

豆晓波一吸凉气,这才想起自己是什么身份,他根本没发现背后有人追踪,如果真有的话,那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就逃不过许平秋的眼睛了,这事被家里知道了,恐怕也是个很大的问题。他紧张地看着李二冬,生气道:“我说咱不干那事吧,你非让干,你说我找找找,怎么找着你了?”

两人埋怨上了,豆晓波当时下车时是和鼠标约好的,找了两天,可不料找到的却是已经开始贴小广告的李二冬,李二冬也埋怨道:“你光会吃不会干,不是我教你,你早退出了,援交广告你以为我想贴啊,还不是想多挣俩饭钱!”

两人一争辩,熊剑飞忍不住喷笑了,脸色一整,又觉得自己这帮兄弟们有点可悲了,堂堂的警校生沦落到以贴小广告为生的地步,还得处处瞻前顾后,实在是窝囊至极。他叹了口气,没吭声。

狗熊就是实在人,肯定不会走偏门,李二冬和豆晓波争了几句,都同时看着余罪,两人眨巴着眼,都瞪着余罪,好像在说,你干什么好事似的,还吓唬我们?

“别看我,我对选拔期待不高,可我觉得狗熊被选走的概率很大,就算有事也不能让他沾着,所以今天的事就没让他参与……你们呢,也无所谓,真有事扣我脑袋上就成了,就说我养你们了。”余罪笑着道。也许是期待真的不高,倒也就不介意讲这么一回义气,这事即便露了馅,他觉得也不是问题,任务结束一切被束之高阁,真出事了他估计许平秋也得瞒着不敢曝光。

“就这么定了,回去休息吧,钱省着点花。”余罪挥手打发着人,把钱往熊剑飞手里塞-。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在狗熊心里造成了多大的波澜。熊剑飞看着余罪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景仰,像是在说:兄弟你做到这程度,比豆包那两个货可强多了。

几人往自己房间走着,快进门时,豆晓波回头问了句:“余儿,你说我们还有希望吗?”

这话问得很严肃,而且几个人都显得有一些难堪,被扔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就像是在考验人性一般,而且是用最惨忍的饿肚子的办法,几人最终都没有把住自己的底线,现在想想,怕是走得已经好远了。

“留下的就有希望,不管怎么样,总比放弃强吧。”余罪道。

李二冬却是决然了几分,-搂-着豆晓波道:“走,怕个鸟,我刚才还担心,现在一点都不害怕,当警察有什么好的,还没贴小广告挣得多,不要咱俩拉倒,回头咱们自己办个广告公司,专贴小广告,妈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两人相拥着出去了,那样子恐怕再决然也有几分放不下。余罪笑了笑,回头时却愣了,熊剑飞直勾勾盯着他,他刚要说话,熊剑飞却抢先说道:“谢谢啊。”

“哟,客气什么?吓我一跳。”余罪道。

“我要是当了警察,以后你犯事,我包着。”熊剑飞道,既严肃又诚恳。余罪蓦地笑了,出声问着:“你的意思是,你确定自己能当了。”

这话问的,真问到熊剑飞的心坎上了。他为难地撇撇嘴巴,成与不成,自己可说不准了。用眼光征询余罪时,余罪也为难地笑笑,他也同样说不准,许平秋把一群队员全部扔在滨海,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余罪猜测过很多次,想了解一下各人的特性?想知道各人的能力?还是想让选中的人员了解世情,尽快进入角色?都有可能。

可现在的问题是,像他们这样子,能进警察队伍吗?

“要咱们几个人里挑上一个,你的概率就非常大,最起码你一直在自食其力,而我们几个从一开始就没走正道。”余罪很诚恳道。他一直觉得就算被选上也未必是幸事,这个观点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可也一直羡慕像熊剑飞这号清白人家的孩子,可惜他也改变不了了。

熊剑飞想了想,喃喃道着:“其实我也憋屈,也想走偏门捞点的,可我不敢!我脑子没旁人好使,成绩也一般,好不容易才进了警校,一直也不突出。我老爹就盼着我能当个警察,能有份正当职业,不用再和他一样一辈子卖力气。”

“那就别客气了,明天睁开眼睛时别让我看到你,钱和身份证拿好。”余罪笑着道。他很理解,也很支持,他把钱和身份证放到了熊剑飞面前,熊剑飞想客气一下推拒,他知道余罪在为他着想,和这帮捞偏门的在一块,怕是回去要被质疑,可就这么走,又觉得心里不忍。余罪起身穿衣服时,熊剑飞紧张地问着去哪儿,不料余罪坏笑着道:“我去找个妞,你要一起来吗?”

熊剑飞败退了,没敢附议。他直看着余罪从容起身,出了门,随即又看着桌上的钱和身份证发呆。

出门的余罪也在发呆,他踱到了个僻静角落,拨着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不耐烦的嘟囔,轻声说了句:“爸,你想我不?我就快回去了啊,训练?哎哟,我估计够呛,高手太多,我怕是根本选不上……”

好在老爸对他的期待也不高,余罪放心了。放下电话时,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笑容,也许是正憧憬着自己被淘汰后回到泰阳那幸福的生活。

这一日过去后,让家里那群“奶爸”奇怪的是,已经结伙的五位突然少了一位,剩下的那几位也分开了,看着监控的显示又让杜立才领悟出了一个新情况,几个人所处的方位分散在滨海的各个名胜景点,一天换一个地方,追踪根本来不及。

这个新情况他琢磨了好久才明白:这群家伙,正在玩呢。

兴尽愁生

“老大,快来,我被人砍了!”一个孩子嚷着。

“老大,帮帮忙,我的血快没咧!”另一个孩子嚷着。

在零乱的网吧里这声音并不显得突出,说话的两位学生装束,脸上一脸稚嫩,离他们不远挂着个标牌——“未满十八岁禁止入内”。

他们一嚷,老大奔出来了,帅帅的小伙子,挽着袖子,义愤填膺道:“哪个队的?居然欺负我兄弟!”

说干就干,小伙子接过学生的鼠标,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耳麦里一阵砍杀声,看得那俩学生两眼放光,神情激动,心道老大真是无所不能,不但代做家庭作业,而且代玩游戏都这么在行。

人才啊,在哪儿都受欢迎。两个学生把骆家龙供得比亲爹都亲。

“老大,喝一杯。”其中一个递着可乐。

“老大,给你包烟,我爸的。”另一个也贿赂着。

老大不是别人,正是脱胎换骨的骆家龙。他喝着饮料,点了支烟,教着两个屁孩怎么玩,对于学编程的,游戏里开后门加外挂就像当年翻墙一样,那是手到擒来,一拨孩子早被他征服得五体投地了。

“小骆,20号死机,看看去。”网吧的老板叫着,他年龄不大,和骆家龙相仿。骆家龙应了声,安抚着几个“小雇主”,奔向前几排找到20号机,娴熟地点着键盘鼠标,发现硬件故障后,拆了机盖,叫着网管递工具。

网吧的小老板看着机器人一般忙碌的骆家龙可高兴了,自从这人被一群初中生雇到自己的网吧玩游戏,吃住睡觉都在网吧,他无意看到这人的能力觉得不凡,尝试着让他试试代练,可谁知道发现宝了,这家伙改过的外挂比花钱买的还实用,而且那十根手指比机械手还灵,以前的废旧机器被他一拼装,居然能用。

这不,也就一支烟的工夫,20号机恢复正常了。小老板叫着骆家龙过来,看着这位怎么也不像无业游民的骆家龙问道:“小骆,你在这儿待得怎么样?”

“挺好。”骆家龙很满足地道。

“有什么想法没有?”小老板问道,心思在动着。这人进来快一个月了,自己就管三顿饭和睡觉的地方,工资都没给一毛钱,现在问题是,他想留人,可钱又不想给得太多。

“有。”骆家龙道,想了想,诚恳道,“孙老板,您得控制一下了,来这儿的未成年人太多,有些肯定是有网瘾了,这样下去就太误人子弟了。”

孙老板眼睛瞪得大了一圈。听到这个始料未及的想法,他愣了愣,说道:“还是书生意气呀,贩毒的就卖给有毒瘾的,开网吧你不让有网瘾的来,谁还来?再说了,像你这样有出息的也没出路,那什么大学不也误人子弟嘛。”

骆家龙一愣,这歪理好像挺有理,他本人就是一个明证,一抿嘴,有点后悔自己说这话了。老板倒是挺开明,征询似地问着:“不管你什么人,留我这儿干,按网管给你开工资,比他们高三百,不,五百……一个月三千五,怎么样?”

嚯!骆家龙一吸凉气,这工资开得要比在老家当警察可高多了。他想了想,用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话说道:“这个价格,还算公道……那老板,我……”

“不用谢我,好好干……这个月也不白用你,这是两千块,你先花着,以后工资足月就发。我们这自由空间网吧,一般没人查,关键就是技术问题,全靠你了。”老板塞-着钱,拱着手,显得又客气又豪爽,边安排边接着电话,扣了电话却是立时要走,走了半晌才看到还拿着钱在发愣的骆家龙,他得意地笑了,这么便宜的价格请了个高手,以后可不用发愁了。

事实上,拿着钱的骆家龙在自言自语着:“我不是谢你,我是想说,我干不长了。”

确实干不长了,四十天的时间快到了,不过拿着沉甸甸钞票的骆家龙心里突然有了一丝犹豫,只会开关电源的网管一个月都挣一两千,懂硬件的更是挣一倍都不止,就光会玩游戏的到这儿代练游戏,每月都挣好几千……

为了那个曾经放不下的夙愿,值得吗?

为了穿上那身警服,放下的一切都值得吗?

他有点迷茫,甚至这个时候,比他刚下车时那种没有方向感的迷茫更严重。

逆境时时间总是过得很慢,而顺境却显得很快,快到你不知不觉。

汪慎修就有这种感觉,走上领班位置数日已经是风生水起,每日里徜徉在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中,早不知道凡间的时间已经过了多少。每日里睡到中午,吃完饭就陆续有生意了,会一直忙碌到深夜。

刚开始不适应,这个领班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他连班干部也没有当过,一下子领着如此多的前台、服务生、以及藏在暗处的一群莺莺燕燕,要在这些人中做到平衡不是那么容易的。

毕竟时代不同了,大茶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了。最起码察言观色这一关不好过,难就难在毕竟你无法一眼窥知客人的取向以及喜好,更多的是那些喝得醉眼朦胧、东倒西歪的客人,根本不是来找妞,是找刺激来了,不管领班送进去多少妹子,最后都得被他们吓得叫着跑出来。可即便就是这种很操蛋的情况,当领班的也只能点头哈腰,等着把醉鬼们哄安生了好掏人家腰包。

看穿了也没那么难,就是大把地扔钱买回点虚无的情感慰藉,来填补空虚而已,填住了没有汪慎修不知道,不过肯定把夜总会填肥了。每天都是些喝多的傻瓜、装酷的二货,还有生怕别人小瞧他的土鳖,让夜总会的姐们评价他们就一个优点,掏钱爽快。

领班的责任就是让客人更爽快一点,别人看起来难,可汪慎修渐渐发现在学校学过的那点可怜的心理学居然很有用处,最起码他能看到这些眼光或空洞、或-yin-邪、或迷离的客人来此的目的何在,是想小喝一口,还是想大醉一场,或者还是想来个露水良宵。把握住这些关键,没过几天,领班汪慎修已经成了帝豪夜总会有史以来评价最优秀的领班。

不过本质上还是拉皮条的,简称大茶壶。

这不,又出事需要“王领班”解决了,迎宾的小伙从三楼奔下来,气喘吁吁地跑到汪慎修面前道:“不好了,王领班,呼您的步话怎么不回?三楼那个年轻人,砸了好几瓶酒,把我送进去的姐们儿都轰出来了!”

“找事的?让阿宝解决呀。”汪慎修道,低头时才发现自己的步话没开,赶紧打开。阿宝是夜总会豢养的打手,那晚就是他带头揍的汪慎修,对于阿宝的拳头,汪慎修记忆犹新。

“不敢,开宝马S系来的,改装过的,戴的是欧米茄,衣服是阿玛尼,鞋我没看到牌子,我估计是意大利纯手工的,更贵,绝对是个有钱主。”小领班指着外头一辆豪车小声道。他的眼光仅限于此,这号多金客可不是能用打手解决的。

“年龄有多大?”汪慎修觉得棘手了,这里经常一个不慎,能砸了饭碗,不但砸了自己的,还有可能砸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经理的。

“十八九岁吧。”服务生道。

“啊?十八九岁就来夜总会找乐子?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汪慎修瞪着眼,好不理解。

“您只顾和俏姐儿说话,我招呼的。”服务生客气道。

棘手也得解决,这就得看领班的了。汪慎修示意着上去看看,那服务生领到门前退缩了。汪慎修听到房间里摔杯子的声音,还不忘大声嚷嚷着:“怎么人都没有啊!我操!都去死呀……”

汪慎修马上判断,这是个很纯正的南方土鳖。进门的一刹那,对方面色苍白、眼睛血丝密布的样子吓了汪慎修一跳,之后才看到那身很随意、但很昂贵的装束。汪慎修知道,怕是自己遇到了个有钱的土鳖,在沿海,这号钱多得把奢侈品当日用品扔的主大有人在。

“去死呀,信不信我放火烧你个破店。”少年面露凶相地道,隐隐的酒味扑面而来。怪不得把姐们儿都吓跑了,这样子要杀人放火了。

汪慎修退了出来,二话不说,领着手下就走,直说找兰妈桑去。帝豪夜总会有四个鸨头,兰妈桑是其中一个,服务生知道是领班的要用他的“慧眼”给恶少挑妞了,来跟着学本事。

两人直上五层,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屋里打牌的、抽烟的、对镜化妆的,七躺八卧十来个漂亮妞,妈妈桑姓兰,是位四十开外的半老徐娘,犹存的风韵没有脸上涂的化妆品多。进门就拉着汪慎修,喋喋不休地说道:“今天的生意不能赖我们,那人谁也伺候不了,你就扣台费,我们也不出人了。”

妈妈桑一说,众小姐齐声附和,估计都有点怕了,那孩子像有神经病,谁也怕有个不测。汪慎修直盯着兰妈,上上下下打量,突然雷霆一句:“别人不行,那你上。赶紧准备坐台。”

“啊?我……坐台?”兰妈桑愣了,张口结舌,难得地老脸一红。虽然说姐是坐台出身,可不坐台已经很多年了。

众姐妹一听,一下子哈哈大笑,拍手的、拍大腿的,直说这主意好。兰妈桑怕了,要往后退,汪慎修一使眼色,和服务生拽着半老徐娘就往屋外跑了,边跑边安慰着:“兰妈桑,你得相信我的眼光,你去绝对行,以你阅人无数、哄神骗鬼的本事,搞定这事小菜一碟。”

“小王,我没少给小费呀,不带这么坑大姐的吧。”兰妈桑死活磨蹭着,就是不愿意走。

“怎么坑你呀?这是相信您的魅力,真的,打个赌,他要不喜欢你,今天你姐妹们的台费,我包赔。”汪慎修拉着,这个承诺终于让兰妈桑不太情愿地移步了,出来卖谁还不就为俩钱,边走汪慎修又是边临阵磨枪地教唆着:“就是个毛没长齐的货,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身。”

“失身我倒不在乎,就怕被轰出去丢脸呀。”兰妈桑很有人老珠黄的自觉,一说服务生噗嗤笑了,汪慎修制止道:“你就没想万一你要是成了,多长脸呀!别光想丢脸,你进去就把他当成……儿子,小情人,那种很暧昧、很关心、很心疼他的那种感觉,找找感受……哎哟,瞧你的头发,束起来,找点你在家那种老妈子的气质……”

妈妈桑手忙脚乱地收拾头发,王领班在窥人上屡建奇功,连老外都能忽悠住。她有点半信半疑,临到门口了,又退缩了,鸡头好歹也是头,万一惹人笑话那就很没脸面了。兰妈桑难色一露,汪慎修又教唆着:“就这个表情,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应对……进门别说话,把你那套招嫖的话都收起来,不声不响捡玻璃片,然后问候他一声,动作不要太亲密,给他拍肩膀上的灰就行……就像那种,见了你儿子,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喂奶的感觉……”

“我没儿子。”兰妈桑难为地道,两眼凄苦,还真像个苦命人。

“那就把他当儿子呗,谁吃奶还不一样,我不信你没给男人喂过。”汪慎修急了,把兰妈桑给推进去了。

咦,安静了,这个中年妇-人进门的一刹那,那少年猛地一瞪眼,要发飙。兰妈桑一紧张,想起该干什么来了,不声不响地低头捡着酒瓶、果盘。汪慎修在门口盯着,那少年狂躁的感觉消逝了一点点,而且随着兰妈桑那轻柔的动作在慢慢地消失,仿佛这个人让他想起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那眼神居然意外地趋向平静了。

成了,汪慎修暗道侥幸,犯罪心理学课没白上,这是位人格缺失的,这种狂躁和畸形性格果然是成长环境的原因。

汪慎修轻轻踱进来,接过了碎片,兰妈桑的情绪也稍稍稳定了。她慢慢地坐下,捋了捋沙发巾,然后又深情款款地看了少年一眼,抚了抚他的肩膀,像是在抚平他肩膀的皱褶,半晌才轻声问道:“你一定口渴了吧,不要多喝酒,要杯热茶。”

少年瞪了瞪,突然间眼光里的厉色消失了,轻轻地嗯了声。兰妈桑靠近了几厘米的距离,摆摆手,汪慎修慢慢地溜出去,闭上了门。

“两杯热茶,果盘,进去后给他们放轻音乐。”汪慎修长舒一口气,服务生忙着去给准备上了,刚走几步,楼道里的一干姐们儿伸了一堆脑袋,都是准备看笑话来了。

咦,奇怪了,愣是没听到兰妈桑被赶出来的尖叫。

没听到可就傻眼了,看着汪慎修,个个崇拜得无以复加,人才啊,把年龄能当妈的都介绍出去坐台了。

汪慎修却是知道,只要见面时候的尴尬过去了,就应该不会被赶出来。他等了好久,直到服务生送茶水出来,一出来个个脸色大变,和等待的一干人凛然道:“真邪了啊,那小哥躺在兰妈怀-里,要多亲热就有多亲热!”更邪的当然是“王领班”了,他继续崇拜地说道,“王哥,你真神了啊,老妈都能当小姐用。”

汪慎修闻得此言,终于大舒了一口气。他抬步走时,被服务生拦住了,人家好不崇拜地问着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那群莺莺燕燕的姐妹也来劲了,前后左右夹持着汪慎修,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很简单嘛,那孩子一看就是缺爱,有恋母情结的,要不不至于这么多美\_女他一个都不动心。问题不在脸蛋上,在年纪上。”汪慎修解释道,南方这类子女双亲在国外淘金的事不鲜见,也就造就了一大批缺爱的恶少。

“那也不能对兰妈桑有兴趣吧,妈桑也能当妈用?”服务生一阵恶寒,他这么一说,惹得众姐妹七嘴八舌吓唬要告诉兰妈桑,争了几句,焦点又回到汪慎修身上。有姐妹谑笑道:“有奶便是妈,我们奶也不比她的小呀。”

汪慎修却是笑着解释道:“他需要点母爱,老点的正好;而你们的打扮倾向于性爱暗示,你露这么长一截白腿,鼓这么大个胸,有这种当妈的形象吗?还是兰姐一身赘肉像一点。哈哈。”

他摆着手,惹得众美\_女几句鼓噪,有人逗着汪慎修道:“王领班,天天看我的胸和腿啊,下班去我家,我让你看个够啊。”汪慎修一听打情骂俏又来了,吓得他落荒而逃。

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对于他是另外一种观感,谈笑自若地和来来往往的美\_女们说两句俏皮话,点头哈腰地把财气十足的客人迎进门,站在霓虹闪烁的门厅,回想着落魄时的自己,此时已经恍如在天堂了。不过他摸着口袋里每天厚厚的小费,时而清醒,时而迷茫,时而觉得醇酒佳人夫复何求,可时而又会觉得:这,似乎不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风骚。

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因为心里记得很清楚,这是最后一夜。

也是这一个零点刚过的时候,余罪突然醒了,在孤寂的一家小旅馆里,他默默地点了一根烟。这时,他接到了豆晓波的电话,豆晓波还和李二冬结伴着,两人是在询问回归的事宜,中心的意思是:这贴小广告不会被清除出列吧?

余罪安慰了一番道,肯定不会,我比你们犯的事重。

通完话,余罪抽着闷烟想着初来滨海的时候,他很从容,根本不纠结,而许平秋告诉他,如果选择全部放弃的时候,他希望余罪也能是这种心态,那样的话就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了。而现在,他却没来由地觉得很遗憾,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骨子里还是钟情于那个虚无的梦想。

也在这一刻,严德标蓦地从被窝里翻身起坐,旁边睡的细妹子惊醒起身看时,发现他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梦见自己被督察带走了,梦见被赶出警队了,犯事的原因是生活作风问题。醒来才暗叫庆幸,亏是还没当警察,他回头看着细妹子一身麦色的皮肤,姣好的脸蛋,有点后悔做下禽兽不如的事了。

一夜无眠,他翻来覆去想着,生活作风问题加上品德问题,进入选拔怕是无望了,最关键的是还有身边这位女-人的问题,滚了一个月床单,难道扔下就走?

男人,难哪!

也同样在这一刻,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熊剑飞躺在一个廉价租来的民居里,他想着不齿其为人为事的同学,恰恰是帮他走出窘境的人,而自己远离他们,像做了一件昧良心的事一般,让他很难心安,越是临近回归,越是让他难以心安以至无眠。

同样在这一刻,栖身于山区一个景点的董韶军在数着天上的星星,幕天席地,劣酒当歌,他知道快要苦尽甘来了,即便是四十天全部是靠着拾荒熬过来了,他依然觉得世界是那么的美好。

而在城市一个角落的一座工棚里,栖身于此的张猛半夜被身上疼痛惊醒了,打零工、扛重活、走码头,他遇上了不少吸民工血汗的地痞流氓、欠民工工资的--奸-商。除了用拳头讨回饭钱和公道,他没有另外的办法,不过结果是他被数次追打受伤,还被扭送到了派出所。警校的训练让他有能力成功脱逃,可没有能力让他恢复伤口。

他往身上的累累伤痕上洒着药,心里暗自咒骂着:这世道,真他妈黑暗。

同一片星空下,同一个夙愿,还会牵动着多少人啊。

归心似箭

聂老板笑吟吟从修理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位削瘦的中年男人,不太老,可也不年轻了,人显得颓废,不过瞪眼看人的时候,又觉得很精神,一下子揣不准来路。

这号人不是普通人,聂胖子立时下了个定义,不过阅人无数的他,生意是第一要务,管你什么人,大不了是推销赃车要不就是要寻辆便宜车的主,咱这汽修厂有的是路子,他躬身上前道:“老板,找我?”

“嗯,找你。”那人点点头,打量了聂胖子一番。聂胖子堆着笑介绍着:“有事您说话,只要和车有关的,尽管开口。”

不管修车、买车、卖车,对于汽修厂而言都有这类见不得光的业务,聂胖子估计是来了个走黑路的主,说不定是想要辆无牌车什么的。却不料他料错了,那人笑了笑问着:“和车无主,和人有关……你认识他吗?”

那人翻手一张照片亮出来了,哟,聂老板一激灵,是那个教他塞-塑料袋的主,那事已经结了,聂胖子挣得也不少,而且现在也学会了,教手下徒弟没事就捡个塑料袋,瞅个车塞-进去,回头就有拖车生意了。这种私底下吃汽修厂回扣的事办得聂老板早偷着乐几回了,可没想到还会露馅。

“不认识。”聂胖子相当精明,这种人,还是不和他扯上关系的好,就当他没来过。不过他刚说完这话,又是倒吸一口凉气,那人收起照片,手里的东西换了,却是一个警官证,忽闪闪的警徽差点亮瞎聂哥的眼。

“我相信聂老板的诚实,不过我告诉你,这个人是一个在逃犯,我们发现他前几天出没在这里,这道路上似乎有很多监控能找到他,我想,他一定不会来汽修厂干什么……”那人揶揄地说着,欣赏着聂胖子满脸肉颤的紧张样,干脆往狠了诈,又补充着,“我还听说这段时间临江路这一带中邪了似的,抛锚的车不少,聂老板,好像你挣得不少吧?别太自以为聪明了啊,你觉得别人都是傻瓜?”

“这……我、我真不知道。”聂胖子虚汗憋出来了,紧张兮兮道。

“好,我相信你不知道,回头换个环境说吧。”那人很客气,作势要走,这一下子聂胖子的心理防线崩溃了,要换个环境,这生意得被穿官衣的搅得没得做。他一把拉着来人,如丧考妣地苦求着:“警察同志,真不关我的事啊,我也不知道这几个小王八蛋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天就骗了我好几千,我也是受害者呀。”

“是啊,那你得向警察说清楚呀,他们犯了事牵涉到你怎么办?”来人道。

“对对,请请,里面说话。”聂胖子看来人单身,心思动上了,把这位恭恭敬敬地请进了修理间的隔室。

过了不久,那人出来了,手里提走了厂里的监控录像存储盘,聂胖子看着人走,暗道侥幸,对方直奔那个目标而来,并没有多找他麻烦。

人一走,他回头下了个厂长命令,主要内容是:谁再提塞-排气管拖车的事,立马滚蛋。

那位出了汽修厂坐上了车,看看时间还久,他打开了音乐,听着岳西省特有的晋剧,哼哼着调子,朝机场驶来了……

五原至滨海的航班掠过碧蓝的天空,缓缓地降落在机场。扩音里响着轻柔的东方曲目,旅客起身了,在狭窄的甬通排队下机。

“许处,到了。”一位中年男子,小声提醒着座位上的许平秋,便装,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提拉式手提箱,没有人知道这位就是岳西省禁毒局的副局长巩鹏程,建制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副处。

许平秋眯了眯眼,大梦方醒的样子,示意等等。两人在航机中段,被旅客前后夹持着,挤着出来肯定很难受,都是北方人,对于冷没有什么感觉,这个时候北方还是零摄氏度左右的天气,而这里,早已经是潮热不堪了,还穿着厚毛衣的巩副局早出了一身汗。他干脆就在这里换下了厚厚的春装。

两人等旅客走得差不多了才下机,此次的公务是参加一个在滨海举办的全国禁毒工作会议,主旨在于各地警方交流有关打击毒品类犯罪的经验。让巩鹏程不太理解的是,局长自己不出面,怎么省厅反倒插了一杠子,还把刑事侦查处的许处调出来了。自从禁毒局单列建制后,和刑事侦查处除了并案之外,很少打交道了。

不过他不敢问,这毕竟是省厅的决定,而且许平秋声名在外,从基层摸爬滚打上来,可比他这类少年得志的底子要厚实得多。他很有当配角的自觉,一路上除了寒暄根本没有谈到什么实质性内容。

落地开机,向家人报了平安,此时巩副局的心里有些遗憾,去年“12・7”贩毒案牵涉的就是一种新型毒品,那个案子追了快半年了没有下文,如果能成功告破的话,此次会议就有风头可出了。

正想着,许平秋开口了:“巩副局,这次会议主要以你为主啊,我不接触这类案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别在同仁面前出了笑话。”

“那怎么行,许处?”巩鹏程客气了句,心里有几分得意。

“就这么定了,你先去接洽会务组的安排,我去会会几个老战友,晚上咱们见面再谈。”许平秋心不在焉地说着,旁听的巩鹏程稍有诧异地看着他,这样子不像开会来了,倒像探亲来了似的。

对了,还有个行动组去向不明,雪藏了有段时间了,是不是那事许平秋也插了一腿呢?

那事巩副局知道,死了个线人,行动的要负责,指挥的要负领导责任,这种事要是找个人接手,恐怕只能找许平秋这类年纪偏大、提拔无望的老刑侦了。

究竟怎么一回事,他没往下想,外勤上那些事不是他擅长的。两人出了接机口,早有会务组安排的在接机,巩副局上车走了好一会儿,许平秋才踱着步子,打着电话,不一会儿,一辆地方牌照的标致戛然刹车在他身畔,小伙开得很快、很拽。

许平秋瞪了眼,像是很不悦的样子。不过他上车坐定时,司机笑着浑然没有点严肃的意思,让许平秋很不入眼地呵斥着:“回去先去驾考班,学习学习文明行车啊。”

“呵呵,老队长,您要让我回去,幼儿园进修我都去。”司机笑道,话里有几分无奈和自嘲。

许平秋反倒严肃了,公安系统里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某个大案的侦破过程,比如某些不宜透露的案情,更比如除了在籍的警察,还会有各种雪藏的外勤,在做着和警察同样的工作,身旁的这位就是秘密的一部分。

“好,我给你报好名,再过几个月,回省局后勤直属的幼儿园进修。”许平秋蓦地笑着道。那司机愣了下,这话里透出来的信息,似乎真要回家了,他一激动,许平秋训了句,他又是嬉皮笑脸地开着车往珠江大道的方向去了,那儿安静,好谈事,而落地的许平秋想要知道的就是他的消息。

成功的犯罪嫌疑人和成功的警察都有某种共通之处,比如多疑,比如多留一条后路,等等。许平秋无疑是这样一种人,即便杜立才那一组会被余罪等人发现,这个棋子可没人发现,他对此人非常有信心。

车停在公园不远,上午时分,和煦的阳光透过高大的乔木映进车窗,司机开了空调,拿着后座一个包,许平秋却是递了一摞厚厚的资料,直入主题问道:“说说,你觉得谁行?一个一个说。”

“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快把我乐坏了……”司机兴奋地要说下去,不料被许平秋制止了,他似乎不愿意过快地知晓答案,边点着资料边道:“一个一个说,都是我选中的苗子,既然加入进来,就没有再推出去的道理。说正题,别扯远了。”

“嗯,那好,这一个,这个太实诚了,就老老实实捡了一个月破烂,我都佩服得不得了。”司机撇过一张,说是佩服,不过却有忽视的意思了。

许平秋看是董韶军,他笑了,这确实是一个很能坚持的人。

“这一个也不行,跟一帮小孩混一块,心性硬不到哪里去。”司机又忽视一张,是骆家龙,能对上号,这是在网吧见过的,给他的印象很好,但不适合他的选择。许平秋不吭声,不过微笑着,只有这些混迹坊间的老外勤才有他们独特的挑人眼光。

“这一个嘛,往女-人堆里钻是把好手,有些特殊的场合可能会用上。”司机评价了句汪慎修,略过了。

许平秋又笑了,他也没想到这拨人里居然有能在夜总会混得风生水起的,据说还当上了领班,其在滨海这个一线城市的收入,十个警察也赶不上。

“这一个,也有点小孩的感觉,净在公园玩卡丁车,我看他玩得快忘记回来了。不过车技确实过人,我看他玩过,有半个职业联赛的水平。”司机又摇摇头,撇出另一张。孙羿,后方监控这个另类足足玩了四十天,到现在还在玩着呢。

“剩下的几个,可都是奇葩了啊。”司机笑着,捻着一摞。他无法想象老队长在哪儿挖到了这么多奇葩,坑蒙拐骗几乎全有了,贴小广告的、街头当老千的,还有从派出所脱逃的,再加上那个在幕后出馊主意塞-排气管的,那事愣是让他琢磨了好几天才想通其中的关窍。

“这两人我觉得是一类人,你觉得他们如何?”许平秋把熊剑飞和张猛的资料点出来,司机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两人长项在拳头上,自保有余,不过他又摇了摇头说道:“有点太横了,过犹不及,脑瓜不会转弯,在道上混迟早被人砍死。”

“那这个呢?他和另外两人性格上有某种相通之处。”许平秋问,严德标当头,豆晓波和李二冬于其后,这三个人心眼活泛,贼得很。

“老队长,我混这么多年有点心得。出来混,能走顺的不是最聪明的人。”

“那是什么人?”

“是善于隐藏和习惯低调的人。”

“所以呢?”

“所以他们仨,也不行,太张扬了,而且长相一看就是个贼坯。”

司机严肃道,这一项筛选甚至比考公务员更严格,十个人,已经有九个不入眼了,许平秋欠了欠身-子,装作不经意地扬扬头问:“那最后一个呢?”

“也不行。”司机回答得更快。

“理由呢?”许平秋问,他的心跳了跳,最后一个余罪,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太行了,所以就不行……胆子太大,将来怕您不好控制。”

“胆子大?”

“难道不大吗?我混了多少年才成这样子,他呢?还没混都已经和我一样了,我只追到他一次抢了一个贼,以后就再追不到了,您不说他还抢了一伙砸车窗盗窃的,那事就让我去单干也得掂量掂量,他倒好,直接就下手了。还有,您知道这些天他们为什么消停了吗?”

“为什么?”许平秋诧异问道。之后的若干天,杜立才一组已经追踪不到有价值的消息了,只知道这伙人合而又分,各自玩去了。许平秋想过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看司机谑笑的脸色突然道:“难道他们赚了一票大的?”

司机噗嗤一笑,点点头,这下可把许平秋给气着了,暗骂杜立才草包,随即又开始担心这几个奇葩干的事。司机此时也按捺不住了,笑着把在聂胖子处问到的前因后果一讲,然后评判着:“老队长,我就觉得这样的奇葩不该是省警校培养出来的吧,这么损的办法都想得出来?再把他扔到人渣堆里练练,那还了得!”

许平秋被司机的惶然逗乐了,他拿走了司机捕捉到的记录,示意着开车直接到煤炭大厦去。

以司机对老队长的了解,他知道老队长心里的人选已经定了,他小声问着:“老队长,您准备让谁去?”

“你第一天当外勤呀,不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许平秋顶回去了,司机闭嘴了。他突然发现司机的脸上有一种不忍的表情,那个细节触动了他,许平秋不经意地撂了句:“怎么,你有想法?”

“要不我去吧。我和这些人打交道多,白话也讲得利索。”司机直接道。

不用思考,他已经知道任务地点应该就在滨海,否则不至于在这儿下这么大功夫了。

许平秋却是摇摇头道:“你说别人过犹不及,其实你也是过犹不及,身上的江湖味道太浓了,这样的人别说罪犯,就自己人也会防着你,而且经验丰富表面看是你的优点,可恰恰也是你的软肋,对你这样的人,进那个门坎也很难。最关键的是……看你的手,食指已经和中指、无名指不在一条平行位置了,像你这样的,得编多少合理性相当高的故事才会让人相信?”

司机激灵了下,手指颤了颤,那是长年玩枪落下的毛病,即便有落拓和颓废的气质,也无法隐藏这些经历刻在人身上的烙印。

他叹了声,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是老队长有意成全自己,让他回家。

许平秋也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其实你知道这里面有好几个人都合适,只是你不愿看到又有人走上你的后路,对吗?你该回家了,省厅准备把你们几个年龄偏大的外勤召回去,你们也不能老这样活在暗处呀。”

这也是当年被许平秋推下水的一位,因为违纪被开除警籍,违纪是真的,可开除是假的,之后就一直从事着见不得光的任务。司机瞥了眼成就了他、也毁了他的老队长,眼光格外复杂。

他的回答是沉默,不知道是一种默认,还是否认。

车驶到了煤炭大厦,还有一公里的距离许平秋就下车了,司机招呼未打,像往常一样,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重回这里的许平秋已经是成竹在胸,十四个人留了十个人,而且把跟踪的行动组搞得焦头烂额。

这群学员的生存能力很让他吃惊,明天就是归队的限期了,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些人成了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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