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虚空
说来说去，生活不过如此，你不能完全没有希望地去活，也不能想太多。
你失去一些东西，也会得到另外一些，总归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通通感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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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很快坐在我面前，和一年前的情景差不多，只是那时候她是这套房的另一个主人，可以恣意在里面做任何事情，那时候我们相依为命，共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清晨和黄昏。
她除了胖了一点，再没有其他变化，特别是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瞬间将时光腰斩，让我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女-人于我其实是挺重要的存在，至少曾经是。
是的，我们是同类，虽萍水相逢，却也惺惺相惜，更是无比接近成为一对真正的恋人，却因为无法真正放下戒备，且对过去太多留恋，最终且行且远。既然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本来也是很合适的选择。只是再见就再也不要相见，此刻为什么又会相隔咫尺，彼此凝视？
我们相对无言，略显尴尬，叶子甚至有点-羞-涩，低着头，情不自禁地微笑着。
我也笑了：“真没有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是啊，后来，你找过我没？”
“没有。”
“嗯，其实我这样问也是多余，看来你一点都没有变。”
“那你呢？有变化吗？”
“应该……变了不少吧……”
“对了，你和你前男友现在如何了？又过去了一年，应
该发生了很多事吧。”
叶子眼圈突然红了，点点头：“当时你给我祝福，让我勇敢一点，我听你的，却发现怎么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你说过你依然爱着他。”
“是的，在他的婚礼上，我确实有强烈的还爱着的感觉，后来他找我，希望重新开始，我依然这样认为，可是直到我真的往回走，重新走到他身边，才突然发现那种感觉变了味，或许我仍然爱着他，但是我爱的只是记忆中的他，而不是现在的他。”
“所以……”
“所以我其实挺后悔的，如果我不回头，不管美好还是痛苦，都成了过去，可是我回头了，就要承担更多的无奈和伤害。我们都为这份感情付出了太多，于是变得更加计较，我们都成了病人，不放过自己的同时也不放过对方，所以我们互相伤害，用对方最无法接受的方式，然后再在伤口上撒把盐，非此不能发泄内心的欲望。”
“天，这么复杂！”
“是的，过不下去又分不开，真的好绝望。”叶子凄凉一笑，“你相信吗？我们曾经想过一起去死，炭都买好了，遗书也写好了，对了，我遗书中还提到你了呢。”
“是吗？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记得我？”
“我一直都记得你，对我而言，你是那么特殊，也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叶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炽热地看着我。
我赶紧低头，回避她的眼神：“那后来怎么着了
？”
“没死成呗，还能怎么着啊！”叶子点燃一根烟，“他害怕了，抱着我大哭，让我放了他。我觉得好搞笑啊，明明是他不愿意放过我，到头来还是我的错。”
“所以你们又分开了？”
“分开有一段时间了，后来，我又遇到了几个男生，发生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你是想报复，还是自作自受？”
“都有吧，我也说不清，就觉得内心空空荡荡的，活着也像死去了一样，就想找点事来刺激刺激自己麻痹的神经。我去歌厅当公主，每天陪客人喝得酩酊大醉，我去参加户外探险小组，骑摩托遇到了大暴雪，被困在新疆的无人区三天三夜，差点真的死在那里。可这些都没有拯救我，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更是不开心，所以我还在不停寻找。”
“所以，你现在重新找到我，其实也是……”
“是的，我根本不是恰好路过你这里，而是专门过来的，对我而言，你是我的最后一味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很平静。我不知道为什么，从你身上我总是可以感受到一股力量，让我不那么愤世嫉俗，或许是因为你的内心比我更绝望吧，总之我很怀念那段时光。我知道这样太自私，我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样对你不公平，如果我可以，我真的不会再来打扰你，哪怕一分一秒，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现在每天活着犹如行尸走肉
，真的好痛苦，我只能回头再找你。”
“叶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回头找那个人，收获的只是更加痛苦，现在你找我，一样于事无补。”
“我想过，我什么都想过，这其实也是我犹疑的原因。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和他爱过，也恨过，有过太多的纠葛，所以才回不了头。可是和你不一样，我没有和你真正开始过，我们之间只有安慰和怜悯，所以我们没有包袱，何况我也根本不期望拥有更多，只求能够和从前一样，就已经很满足。苏扬，这个世上你是唯一真正懂我的人，我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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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下午，我听着叶子艰难地讲述着自己的内心。我相信她说的所有话，因为她没有必要骗我，就算骗我，我也愿意相信，因为我能够感受到她的痛苦是真的。我不是圣母，也不对她的痛苦负有责任，但我还是答应了她，帮助她走过这段人生低潮。
这当然是个错误的决定，但当时的我，真的没的选择，否则，我就不是我了。
所以我告诉她，只要我方便的时候，她随时都可以过来，还可以像原来一样在我这里聊天、看碟、发呆、吃饭。
叶子说谢谢，然后问我是不是已经有了新欢。
我没有否认，却也不想说太多。
叶子也没有多问，只是祝我幸福。
我对叶子的反应很满意，再
次认为她值得我做出这个决定。记得一年前，叶子曾经嘲讽我根本不懂女-人，这半年李楚楚教会了我很多很多，我自以为已经今非昔比，却没想到，其实在女-人复杂多端、变幻莫测的内心和欲望面前，我依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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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从那天开始，每天上午我陪着李楚楚谈情说爱，中午她走后，叶子会准时过来，我们又以另外一种模式相处，一直到晚上她才离开，然后李楚楚再回来。
而我则像一个机器人，随意切换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操作系统，虽然严格遵守着程序，从未出现大的bug，但有时依然会觉得累且混乱，看着这个人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至于叫错名字，也发生过几次，虽然各种插科打诨得以过关，却也未免乱了阵脚，心中更是觉得愧疚。
可对于这样的局面，我已无力轻易打破，也不愿打破——叶子和李楚楚，她们性格迥异，给我截然不同的感觉，谈不上孰优孰劣，只能说对我都很重要，我都不想失去。
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和白玫瑰，或许说的就是男人的这种贪婪和自以为是吧。
所以只能尽力去平衡，只要做好这一点，即使三人行，也能相安无事。
我自信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和思想动态，也自信可以不让李楚楚察觉到端倪。她在明处，心无旁骛，正纵情享受着和我一起的每一分每一
秒，虽然嘴上总是调侃，但对我应该是绝对信任，这就很好。可是对于叶子，我其实无能为力，她在暗处，对所有事都心知肚明，理性和欲望犹如冰火，时刻交锋，一旦失衡，外力根本不能掣肘。
事实上，不过数日之后，我就明显感受到了叶子的微妙变化。
比如原来她从来不会多问一句李楚楚的情况，可是慢慢地她对李楚楚就有了好奇，甚至些许敌意。而面对叶子的态度，我性格里的天真和缺陷，更是尽显无遗。
“你女朋友哪里人啊？”
“上海小姑娘。”
“多大啦？”
“和你一样。”
“漂亮吗？”
“也和你差不多吧。”
“哈，怎么什么都和我一样。”叶子眉飞色舞，“我说你不会是因为我不告而别，伤心过度，所以找了一个替代吧？”
“当然不会，她性格和你完全不同，你太成熟，她太天真，正好是两个极端。”
叶子没接我话，继续问：“你们是网友吧？”
我摇头：“夜店遇到的。”
叶子嗤之以鼻：“那也就是玩玩的吧——怎么，你还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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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李楚楚，虽然她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但有时候她说出来的话又好像早已洞察一切，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让我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好几次，叶子刚走没多久，她就回来了，带着我喜欢吃的食物，非要亲眼看着我全部吃下去。我已经和叶子吃过晚饭了，可为了不露出
破绽，只能装作欢天喜地再吃一顿，同时强打精神，和李楚楚闲聊天。
“老公，我刚才在楼梯口看到一个女孩，可漂亮了，我们这幢楼好像没这么漂亮的女孩呀。”
我一听，浑身汗毛立即竖了起来，难道叶子一直没走？她想亲眼看看李楚楚长什么样？她是不是还想和李楚楚说什么？她怎么可以这样破坏游戏规则？
我的心七上八下，赶紧往嘴里塞-几块肉，囫囵吞枣起来，这样可以让我紧张的表情看起来更合理些。然后我强装镇定地说：“可能刚搬来的吧，这个老小区人口流动挺频繁的。”
“应该不是！”李楚楚托着腮，眼珠转来转去，“感觉不像，你知道吗？我就看了她一眼，结果发现她一直在看我，而且眼神很不友好，好像还在冷笑，真是有毛病。”
“估计是看到你比她年轻、漂亮，心生不满。”我继续尬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哈哈哈！”
李楚楚嘴角突然流露出神秘的笑容，她看着我，挑衅地说：“你知道当时我怎么想的吗？我就想，她会不会刚从我们家出来呢？她会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呢？趁我不在偷偷过来和你幽会。”
“喂，说什么呢你？”我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借势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指着她鼻子，很认真地警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别怪我真发火。”
“老公，你干吗发这么大火啊！我说着玩呢
。”李楚楚赶紧装可怜，“那么漂亮的女孩会找你，我还不相信呢。”
“反正不许你乱说。”
“知道啦，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们赶紧吃饭吧，谁说饭可以乱吃的？你只许吃我给你做的饭，再晚也要等我回来，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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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楚楚刚走，叶子就过来了，给我买了不少外卖，说要和我一起吃午饭。
我说我刚吃过。
叶子说那是和别人，我要你和我再吃一次。
我拒绝，可叶子坚持，我只得答应。
吃饭时，我问：“你昨天是不是见到她了？”
“嗯，见到了。”
“正好遇到的？”
“不是，专门等了会儿。”
“为什么要这样？”
“就是想看看，感觉挺清纯的，一看就是傻丫头。”
“是挺傻的，不过那只是表象，其实鬼着呢，昨天她也看到你了，回来就和我说了。”
“不奇怪，女-人都很敏感的。”叶子眉毛一挑，“怎么了？你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我故作无所谓。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就算有，那也是过去。现在，我们只是朋友。”
“有每天都在一起的朋友吗？而且都是在家里，在床前。”叶子嘴角又流露出冷笑，“你觉得她会相信吗？”
见我不言语，叶子接着说：“就算她相信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她又能接受我们这样的交往模式吗？绝对不可能，谁都无法做到。”
“不要说了。”我放
下筷子，冷冷地看着叶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不过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只要还能够回到你身边。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我明明很喜欢你，而且我觉得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我为什么要忍受你和另外一个傻女孩谈情说爱？”
“叶子，你这是瞎胡闹，我们已经说好了，你回来是因为你很痛苦，我留下你是希望帮你走出这痛苦。”
“是，我们是说好了，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你就是我的痛苦之源，如果我们的关系不改变，我只会越来越痛苦，永远没有办法走出苦海。”
“你想怎么改变？”
“很简单，你和她分手，然后做我男朋友。”叶子看着我的眼睛，一字字地说，“你说过我们是同类，只有同一种人在一起才能够走到最后，否则无论你和谁在一起，结局必将是破灭。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我的决定不只是为了你和我好，也是为了那个傻丫头好。你是不可能给她想要的幸福的，这点你应该心知肚明。”
“够了！”我愤怒地站了起来，“叶子你给我听好了，我很喜欢她，也很珍惜她，我能不能给她幸福的未来是我的事，不要你来瞎操心。还有，现在我对你做的事已经是我能做的上限，所以如果你不满足，请你立即走开。”
“你是在威胁我吗？”叶子表情很伤心，却又分明在挑
衅，“苏扬，你最好好好想想，到底是谁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
我的手有气无力地耷拉下去：“你不可以这样。”
叶子走到我身后，从后面抱-住我，在我耳边喃喃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既然你做不到，我是不是应该帮助你，是不是应该把一切都告诉那个傻姑娘，让她早点离开你。我知道如果我真这样做了，你会恨我，我也得不到你，可是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这样其实是在帮你，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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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要挟了，被一个曾经那么亲近的女孩以爱的名义要挟。那些日子，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而我，虽然不情不愿，却也害怕叶子真做出什么疯狂的事，破坏这一切。
李楚楚说过，女-人一旦狠下心来，没什么事做不出来。更不要说叶子这样本来就极端的女-人。
随着上次对话的“撕破脸皮”，叶子对我的“占有”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
经常是李楚楚刚离开，叶子就过来敲门。我真怀疑，她在我家装了针孔摄像头，或者窃听器，又或者，她就在我家对面的居民楼住着，成天在窗台上架一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好几次，我都认为她们肯定会在我家狭路相逢，但最终都完美错过。
尽管破绽百出，可是向来敏感的李楚楚似乎浑然不觉，依然是那样信任我，不管多累每天都要花
两个多小时从学校赶过来，给我买菜，洗衣做饭，收拾家务，还特抱歉地说对我照顾不周，等她毕业了就立即搬过来，真正和我生活在一起。她的真情真意让我无比感动，可是也让我更加内疚，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这样欺骗着她真的禽兽不如，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彻底改变，还能不能改变。
这样捉襟见肘的局面直到9月才有所改善，开学后李楚楚就无法再像暑假一样每天都过来了，对此她似乎感到很自责，一个劲安慰我不要难过，只要她稍微有空，就会赶过来陪我，每个星期至少抽出完整的一天过来，每天她都会给我打很多电话发无数短信，如果实在太想她，还可以在电脑上视频聊天。同时她也要求我洁身自好，不得趁她不在时游手好闲，更不能拈花惹草，每天晚上十点她都会打电话到家查房，我必须接，否则不管她在哪里，都会立即赶过来，见不到我誓不罢休。
对于李楚楚提的若干要求，我悉数全收，只要她不再每天过来，我就能拥有更多自由。叶子现在对我提出越来越多的要求，我已经应接不暇，正好借着这段相对宽裕的时间去好好做个了结，无论她再怎么蛮不讲理对我要挟，我也会不为所动，直到彻底解决。
我送李楚楚到车站，李楚楚依依不舍和我分别：“老公，我真不想走，要不我休学算了。”
“瞎说什么？
不就剩下一年了嘛！”
“还有一年呢，好长的，老公，你一定要记得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一定要每天至少想我一百次，听到没？”
“一百次哪里够，一万次差不多。”
“讨厌，你就是嘴甜。”李楚楚踮脚在我脸上亲了下，“过两天我不忙了就过来看你。”
“好啊，不过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为什么啊，你不想要惊喜吗？”
“都老夫老妻了，要那么多惊喜干吗？”我爱抚着她的头发，“听话就是。”
“嗯！我听话的。”李楚楚看着我，“我们真的会结婚吗？”
我看了看手机：“走吧，时间不早了。”
李楚楚拉着我的手晃：“你说嘛，我们会不会结婚。”
“会啊，除非你不愿意嫁给我。”
“嗯，我确实要慎重点，看你表现咯。老公，再见！”公交车来了，李楚楚突然往我口袋里塞-了个信封，然后跳上车，对我挥手道别。
我以为又是她给我写的信呢，结果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沓钱以及一张心形的便签，上面写着：老公，这是我打工赚的钱，不是很多，你先拿着，想买什么吃的别舍不得，乖乖在家等我回来。落款：爱你的老婆。
那一瞬间，我眼眶发酸，我想立即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不可能花她的钱，可是我知道她的性格，如果我拒绝，她不会罢休，这是她对我好的方式，我只能暂且接受，将来加倍偿还——一想到将来
，我就心头一沉，我和她之间，会有将来吗？
我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叶子坐在台阶上抽烟。
我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真想上前将她狠狠臭骂一顿，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可一想到她这样做其实也是因为爱，又觉得于心不忍。
我走过去，没说话。她抬头，看着我，眼神有点悲伤。
“她走了？”
“嗯，刚走。”
“你们好恩爱啊！真让人羡慕。”她苦笑了下，“如果刚才被你抱在怀-里的女孩是我，如果你也可以对我说出那些甜言蜜语，真是死而无憾了。”
我被她的话吓得一激灵：“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叶子又苦笑了下，“我当时就在你俩身边，离得好近好近，可是你俩眼中只有对方，谁也没有看到我，真是荒谬。”
“对不起！”
叶子站了起来，表情落寞：“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我看她今天的言谈似乎少了份戾气，感觉有戏，赶紧劝慰：“也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就好，很多事分不了对错，也不能强求，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叶子看着我，笑了，这次不是苦笑，也不是冷笑，而是充满了嘲讽。叶子说：“谢谢你对我的祝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
，我是不会就这样退出的，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她将烟蒂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灭，然后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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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时候叶子每天还会准时离开，现在开学了，李楚楚晚上不过来了，叶子干脆也不走了。
我让她睡床，我睡沙发。她也不推让，只是让我重新给她铺好新的床单，她说否则床-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让她作呕。
她在时，我们经常几个小时都不说一句话，我写作，她打游戏，或者就愣在一旁发呆，不停抽烟。
真不知道她这样有什么意思，可是她就是乐此不疲。
每晚十点，李楚楚会准时打电话。一开始我还请叶子回避，后来也就无所谓了。我和李楚楚甜言蜜语，叶子就坐在一旁，有的时候还会故意发出声响，我吓得捂住话筒对她直瞪眼，她却兴高采烈不停说真好玩。
幸好李楚楚从来没有多疑，至少没有表现出来过。她问我在干吗，我就说在看碟，电视里有一个女神经正好在发病。
气得叶子对我直比中指。
就这样，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多月，天气又冷了起来。
我们三个人依然相安无事，这简直就是奇迹。
我本意是耗着，耗到叶子知难而退，或者耗到她能够遇见新欢，这样她就会转移注意力。
可是我的憧憬始终没有如愿。叶子不但没有表现出半点放手的意思，而且仿佛对除我之外的所有男人都失去了兴趣，甚至连她原来
最热衷的网聊都已经停止。
其实，我觉得她现在根本对我也没什么兴趣，她这样做只是在和自己怄气，她的每一次选择似乎都是错误的，她痛苦，她不服，我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能就这样再放弃。
有几次看她心情好些了，我会问：“叶子，你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你到底想要什么？”
叶子振振有词：“要你和她分手，做我男朋友——我说过很多次。”
我摇头：“不对，这根本不是你想要的。”
叶子疑惑地看着我：“那我到底要什么？”
“你要的只是别人不能比你更幸福，特别是我，因为我们是同类，你的潜意识里认为我们只能同进同退，要么一起浮出-水面，要么一起彻底沉沦。”
叶子点点头：“你说得或许没错，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我几乎是在祈求：“叶子，我感谢你对我的有情有义，可是我真的不适合你，如果我们真有这个缘分，去年就在一起了，你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收手吧。”
“不！”叶子斩钉截铁回绝，“我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我就是愿意这样，现在我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你不觉得你的感觉很不靠谱吗？你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就是因为太相信自己的感觉吗？这样干耗着一点意义都没有。”
“行啊，那就
改变改变，我也早烦了。”叶子浑不吝地看着我，“苏扬，我不能总是为你着想，你还不领情，觉得我有病。”
我心头涌上一股凉意，“你不要乱来。”
看着我紧张的模样，叶子又笑了：“放心吧，现在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哪一天，你真的不搭理我了，我才会考虑玉石俱焚，谁也别想安生。”
叶子说完看着我：“所以，你一定要让那一天尽量晚点到来。”
叶子最后以胜利者的口吻对我说：“你不要难受，也无须伤悲，你知道这些其实都是命，我们谁也没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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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我和叶子旗鼓相当，见招拆招，我从来没有置身过如此纠结的关系中，简直比我当年在药厂的人事斗争严峻一万倍。由己及人，那段时间我竟然对我国的诸多内政外交感同身受，明白很多表面上看来让步的政策其实不失为一种无奈之举，更是智慧的体现。试问谁不愿意金戈铁马，快意恩仇？可是又有几个人真的可以放下所有，不管不顾？无论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都有太多的不得已，旁观者当然可以风言风语，当局者却只能瞻前顾后，以和为贵。
正如叶子说的那样，我只能忍，也只能等，用尽全力维护眼前所谓的稳定，哪怕这样做对李楚楚早已非常不公平。我以为叶子是这个平衡局面唯一的变量和威胁，只要她不做
，我不说，大家就可以将就下去，过一天是一天，终究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无路可走了再说。我的天真和投机在此再次体现得淋漓尽致，可笑如我还真以为这样首鼠两端是万全之计。所以我一退再退，叶子则步步为营，最后无论是时间、精力、金钱，我对叶子的投入都要多于李楚楚，于是我对李楚楚的情感就成了最可怜的笑柄，而李楚楚对我越是相信和付出，我就越是愧疚，对叶子就越厌恶，宛若一个怪圈，明明知道不能这样，可是又离不开，逃不掉，只能眼睁睁地一天比一天痛苦，一天比一天煎熬，终于所有的负能量积聚到了极点，等待的只会是爆炸。
是的，我很不开心，我真想毁灭这一切。让丑陋继续丑陋，纯真归于纯真。去他妈的伦理道德，去他妈的山盟海誓，去他妈的威逼利诱，去他妈的身不由己，这些通通都是借口，我们心存侥幸，我们自私自利，我们骗人骗己，我们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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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底的一个周末，李楚楚来我家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埋头写作，任凭她洗衣做饭打扫房间，然后忙完所有再一个人走。我提议一起出去玩玩，顺便买点东西。李楚楚听后又意外又惊喜，在一起几个月来，我们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候她也会抱怨我们谈恋爱不像别的年轻男女，感觉过的是老年人生活，可是每次都
不等我解释她就会主动宽慰自己，说知道我现在忙，一切都以写作为重，等有朝一日功成名就，肯定会把现在缺失的一切尽情弥补。
那天我和李楚楚手拉着手，一路欢歌笑语，去了很多时尚、美丽的地方。我们去淮海路购物，去城隍庙吃美食，去外滩坐游轮，还在人民广场新建的顶级影院看了场爱情电影。我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给李楚楚买了好几身漂亮衣服，还有各种她喜欢的首饰，在一家珠宝店的柜台前我徘徊了很久，如果不是因为钱远远不够，我真的想给她买一颗钻石。
面对我的百般宠溺，李楚楚惊愕的同时更是无比开心，回去的车上她将头枕在我的肩上，在我耳边喃喃地说：“谢谢你，老公，我今天真的超满足。”
我爱抚着她的长发，说：“傻丫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早就该这样了。”
“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不要一下子全来，那样好不真实，我要细水长流，把日子过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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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我亲自下厨，给李楚楚做了很多她喜欢吃的菜。她一边抱怨着说要减肥，一边将这些菜吃得精光。温存过后李楚楚说时间挺晚了，她得回学校，明天一早就有课。我送她去车站，临别时轻轻拥着她，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说着最动人的情话。李楚楚无法自拔，一连过了几辆车都没
上去，直到末班车缓缓而来，这才和我依依惜别。
上车前，我拉着她，“要不，明天再去学校，我打车送你。”
“还是不要了，好多钱的。”李楚楚紧-紧-抱着我，“老公，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下个星期我早点过来陪你好不好？”
我收起伤感，对她微笑，挥手告别。
我记得那夜的月亮好美丽，在我面前慢慢消失的李楚楚，也真的好美。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生命来呵护这份美好，只可惜，此刻的我，真的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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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车站待了会儿，算好时间后给李楚楚发了条短信，然后给叶子打电话，问她能不能现在就过来。
叶子没有任何犹疑，说很快就到，她早已出来，一直在附近徘徊。
我们前后脚进屋，叶子像以前一样开始自己找事做，我却紧紧拉住她，说想和她抱一会儿。
这几乎是我们再次相逢后最亲密的举动，叶子显然对此已经不习惯，不过还是顺从地揽住了我的腰。
我们开始接吻，那一瞬间，所有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叶子吻得很动情也很投入，几乎要将我生生窒息。
她轻轻-呻-吟着，褪去外衣，从喉咙里发出呓语，说：“真的好怀念。”
我却在最后的关头停止所有的动作，说有些话想对她说。
我的行为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期，她躺在我怀-里，疑惑不解地看着我。
我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对我说的话，你说我们现在的境
遇其实都是命，谁也没法改变。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不过只对了一半，这些确实是命，是孽缘，可主动权并不在你手上，而是在我这里。我之所以畏首畏尾只是因为我太在乎，我输不起，这是我的底线，可是如果我放弃了这个底线，我其实可以选择很多，改变很多。”
“苏扬，你说什么，你究竟想干吗呀？”叶子挣扎着要起来，我却紧-紧-抱着她，继续在她耳边自说自话。
“其实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明白，可是我就是没有勇气去改变，我想我受过那么大的伤，又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心爱的姑娘，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在我的心中她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我实在想不通会因为什么而放弃。后来还是你提醒了我，你说我其实根本给不了她幸福，我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点你说得完全正确，虽然我是那么不想面对，但我也必须承认。所以我想，如果我的放弃其实是为她好，这是不是也算对这份感情的一种牺牲呢？如果说现在的残忍可以换回她以后的幸福，我又有什么理由眷恋不舍呢？我不可以那么自私的。”
“你……决定和她分手了？”叶子不挣扎了，眼睛亮了，“你终于想明白了，你什么时候和她说？”
我摇头：“不对，不能分手，因为根本分不开，我太知道对曾经的我、现在的她来说，只要有一点
点的希望和理由，都会继续全力以赴去爱，哪怕没有尊严，没有希望，也无法真正放下，那样只会更加痛苦，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那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因为已经无须我回答。
“老公，我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门开了，李楚楚焦急地冲了进来，于是亲眼看到了紧紧相拥、近乎赤luo的我和叶子。
然后我清晰地听到她发出一声号叫，真的是号叫，像动物一样，夹杂着绝望、恐惧、愤怒、窒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脸色煞白，失魂落魄地一步步走向我们。
叶子挣开我的怀抱，裹着衣服跳到了一边。
我始终一动不动，任凭李楚楚走到我面前，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抽着我的脸颊。
“为什么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不让我一直以为只是我在敏感多疑？你为什么不能再继续骗我？为什么要亲手毁了这一切？”
我没有任何反抗，她的每一下愤怒的抽打都能让我的内心减少一丝疼痛。
而在她筋疲力尽停手之际，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可是她的声音变得很平静，心如死水般的平静，她很认真地对我说：“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也是我最黑暗的一天。我会永远恨你，永远永远。”
说完，她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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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楚楚走了，叶子也走了，我的眼前很快一片黑暗。所有的希望，